第55章

第55章

【說起來九念的計劃,並非天衣無縫,只不過是險中求勝罷了。】

九念從將軍帳出去之後,姒華言在帳中坐了很久,直到書桌前的蠟燭燃盡了,紅箋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秉著一隻新的,替了那截矮蠟。

姒華言直直的端坐在那裏,單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挑撥著燭心,墨黑色的眼眸中跳躍着暖暖的火光。

桌沿上還放着九念方才用過的杯子,杯子周圍溢出了一小灘水,紅箋拿着一條布帕子將這小攤水擦乾,眼底染上幾分心疼。

娘子左手的小指看來還是沒有好,方才見她握杯的時候手有些發抖,那是因為救她才受的傷。

猝不及防的,擦著桌子的紅箋低着頭,便落下了一滴淚來,她趕緊隨意的抹了一把,轉身退下去。

「紅箋。」姒華言忽然叫住了她。

紅箋轉過頭來,看着姒華言,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你叫紅箋?」姒華言問。

紅箋有些惶恐,直直的立在姒華言面前,低着頭攪着手裏的帕子:「回洛國公,正是奴婢的名字。」

姒華言有些倦懶的意味,背靠在榻背上,似乎在看她,可目光卻是散開的,問:「誰給你取的名字?是何意思?」

顯然對這樣的問題,紅箋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了,因為一般都奴婢都叫牡丹、杜鵑之類的俗名,唯獨她的名字拗口又不常見。

紅箋唯唯諾諾的答曰:「奴婢六歲那年,被娘子從奴隸販子手中相中,買回曾府,那年娘子她五歲,已經開始習字,曾公為她備了許多顏色鮮艷的箋紙。」

紅箋見姒華言不說話,靜靜的聽着,便不知該不該停下來,索性繼續說道:「娘子說...這些箋紙十分名貴,是用胭脂樹的花漿染色而成,質地細膩,融墨如意,她希望我是一個細膩隨和的人...娘子又偏愛朱紅,便為我取名叫紅箋。」

姒華言的目光忽然變得很遠很遠,彷彿在勾勒出九念兒時的樣子,良久,他問道:「所以你們一同長大?」

「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姒華言點點頭,這才聚精會神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丫鬟,她雖然做了軍妓,卻沒有被沾染半點俗氣,說話也是條理清晰頗有內涵,應該是個極聰慧的丫頭。

原來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難怪她要捨命護她。

姒華言起身,走到床邊,替團兒蓋了蓋被子,淡淡的看口:「她小時候也像團兒這樣淘氣?說要幹什麼,就不管不顧的去?」

紅箋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方才九念在帳中與他交談的事,紅箋也聽到了一些,不禁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紅箋低着頭,恭敬地回答:「那可比他淘氣多了,娘子小時候最愛背的便是《木蘭詩》,雖知不能上戰場,卻也做了許多男子都不及的事,在冀州,曾家大大小小四十多間鋪子,只要聽說她要去了,管賬的都要預先準備,沒人敢當她是女子。娘子豁達擅交,她的朋友在冀州城能夠支出一張網來。還有...」

紅箋說着說着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便猶豫着要不要繼續下去,怯怯的望着姒華言,姒華言朝她擺了擺袖:「你說。」

紅箋稍稍收斂一些,只道:「娘子的御馬術也是叫人佩服的。」

她說完,偷偷的瞄了一眼姒華言,他想了想,什麼也沒說,又從床邊站了起來,出了帳子。

紅箋猜想,這麼晚他出帳,定是去找王將軍了。

...

翌日一早,九念便被喚到了王孝傑將軍處。

王孝傑問:「你昨日與洛國公稟告之事,可否屬實?」

九念先是為溜出軍營請了罪,又將在郭天書處聽到的傳聞講了一遍,王孝傑聽后沉思了片刻,吉雲戰道:「王將軍,這倒不失於是個好辦法,雖然手段卑劣一些,但為了冀州城萬人性命,可以一試。」

九念道:「王將軍,小的請求前去。」

王孝傑一怔:「你去?」

姒華言反對道:「你不可以。」

九念看向他,目光堅定道:「洛國公,若我不去,你們連那楊小嬌的住處都找不到。」

王孝傑道:「你是想立功?」

九念冷然一笑:「小的之所以冒險而行,不過是因為我的姐姐也被困在這冀州城裏罷了。王將軍派我前去,再給我十名兵卒,我定設法成功,若是不成,將軍也沒什麼損失。」

王孝傑沉吟片刻,將曾九念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你真的是那個貪生怕死的來俊臣寵愛的義女?」

九念答:「小的生在這冀州城。」

...

九念帶着那十個健壯些的兵卒出了軍營,一行人打扮成庶人的模樣,趕往望山鎮。

從軍營到望山鎮,要走兩個時辰,到了郭天書家,秦義、老薑和師父都很詫異,沒想到她第二天便又回來了,九念安頓好這些兵卒,又將自己的計劃說給了秦義和老薑聽,老薑躍躍欲試的說:「好主意!老子已經在這小鎮子待得發毛了!」

秦義道:「契丹人給出的條件是三天之內,今日是第一天,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可如果那個契丹王不來,怎麼辦?」

九念也是擔心這個,便說道:「賭一把,總比無作為強得多!」

說起來九念的計劃,並非天衣無縫,只不過是險中求勝罷了。

她讓郭天書告知了楊小嬌的住處,與秦義和老薑商量好后,便帶着人趕到了楊家。

楊小嬌雖然有契丹人孫萬榮撐腰,卻依舊與這鎮上的百姓一樣,住着最普通的房屋,這房屋大概是祖上傳下來的老房子,被翻修過,院牆壘得高高的,獨門獨院,在外看不出什麼不同。

楊瘸子有喝酒的習慣,這日傍晚,拎着酒罈子搖搖晃晃的回了家,剛要進門,便被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了背上。

那刀尖穿破了衣服扎在他的皮肉表層,瞬間嚇醒了他的微醺,楊瘸子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妙,趕緊舉起手來做投降狀。

「好漢饒命!爺爺饒命!我是楊瘸子!楊小嬌的哥哥!好漢要打劫也請給個面子,我妹妹可是契丹王的媳婦兒!」

秦義冷冷道:「少廢話!進去!」

楊瘸子被迫舉着手,進了屋。

誰知道一進門,便看見妹妹楊小嬌就坐在床邊的地上,手腳被綁着,嘴巴也被堵上了,正發出嗚嗚的求救聲!

這屋子裏還有一個帶刀的男人,正拿刀指著楊小嬌那纖長白皙的脖頸,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楊小嬌可是楊瘸子的搖錢樹,他一見妹妹這般模樣,急得趕緊跪了下來!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你們如果是要錢我給你們就是了!求你們放過我妹妹!不要殺我!」

就在他跪地磕頭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靴子,楊瘸子猛地抬頭,便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蹲了下來。

「噓——」九念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緊不慢的說:「楊大哥,我不是來殺你們的,別害怕。」

楊瘸子見這白面小生說話陰沉沉的,不禁打了個冷顫:「那...那你們要幹什麼!」

九念道:「我聽說你妹妹頗受契丹首領孫萬榮的寵愛,可是確有其事?」

楊瘸子始終將契丹人當作靠山,此時毫不避諱地承認道:「確有其事確有其事!契丹首領對我妹妹可是愛如至寶,你們若是傷害我和我妹妹,契丹人會找你們算賬的!」

九念不屑的笑了笑,拍了拍楊瘸子的肩膀:「哦?真的嗎?我不信呢?這契丹首領在冀州城,他怎麼會來望山鎮這樣的地方見一個女人?你要是真的能夠證明你和契丹首領有聯繫,我便考慮放過你。」

楊瘸子急於證明的說:「我妹妹已經與契丹首領有了小半年的交情!孫萬榮隔半個月就要來我家一趟!還有...還有我楊瘸子可是這鎮上唯一能夠進出冀州城的人!通行文書就放在我的柜子裏!你們可以看!如果真的傷了我,你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我勸你們還是拿錢走人!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哎喲爺爺爺爺!」

秦義的刀刃冷冷的貼上了楊瘸子的脖子。

九念走到柜子前,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通行文書,那文書是用契丹語寫成的,看來是真的。

九念的心底忽然多了一分把握,便將通行文書塞進了楊瘸子的懷裏,繼而轉身,走到楊小嬌面前去,蹲下。

楊小嬌恐懼的望着她,看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包葯面來,當即嚇得花容失色,以為是□□,便拚命地搖頭,儘管她的嘴巴被堵上了,但目露懼色、梨花帶雨的模樣依舊能夠看得出是個絕色美人。

「嗚嗚!」她口中塞著的東西被九念扯了出來,立刻求饒道:「求你放過我。」

九念拿出一隻碗,將那葯面倒入水中沖得濃濃的,端過來,也沒時間心軟,左手扼住她的下頜,兩隻用力捏緊她的兩腮,楊小嬌的嘴巴立刻張成了魚嘴一般,九念右手上的葯湯便趁機倒入了她的口中。

她的動作有些粗暴,楊小嬌痛苦的嗆了一下!有許多葯湯從嘴裏溢出,然而九念不停地往她嘴裏灌著,竟也喂下了一大半!

「咳咳咳——」楊小嬌不停地咳嗽,恐懼而憤怒的問道:「你!你給我喝了什麼!」

九念扔掉碗,站起身來擦了擦手,然後走到楊瘸子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冷冰冰的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用蠍子蜈蚣配以黑心蓮製成,服此□□的人在三個時辰內便會全身肌膚潰爛而死?」

楊瘸子渾身一僵,看着楊小嬌滿嘴都是黑乎乎的葯湯,剛才的傲氣蕩然無存,立刻發抖起來:「小爺求您饒命啊!我妹子生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可不能毀了啊!」

九念道:「解藥在我的另一夥兄弟那裏,我現在就要你進城,你就說你妹妹要病死了,一定將孫萬榮給我帶到這裏來,否則...」

楊瘸子一聽,更加為難了:「爺爺你這是要我的命啊!那可是契丹首領啊!是我能騙得了的嗎?」

九念見他賊眉鼠眼的樣子,冷哼一聲,從腰間抽出一隻匕首來,走到楊小嬌面前,在楊瘸子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那刀刃便打橫著在楊小嬌的臉上比劃了起來...

「楊大哥,你是關心契丹人呢,還是關心令妹?午時一過,你若是回不來,令妹這張傾國傾城的小臉,怕是要變成籬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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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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