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姜凝醉原本以為,巍迆山上一別,此生已是無緣再見到池蔚和柳浣雪二人。

如今再見,不禁油然而生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柳浣雪穿着一身明亮的黃衣,白皙姣好的面容被襯出了極致的美,她身置瓊花花海之中,回頭沖着姜凝醉展眉低笑,明媚而多嬌。

姜凝醉站在離柳浣雪不過兩三米的距離,她在刺眼的眼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動聲色地看着不遠處的柳浣雪,明眸皓齒,皎潔無暇,這樣絕色的女子,也難怪池蔚和太子會如此動心。

看見柳浣雪在瓊花深處向她招手,姜凝醉緩緩挪步走過去,她記得當初池蔚帶着柳浣雪逃出太尉府,最後她們就藏在這一片瓊花林當中,不想最後的最後,她們仍舊選擇回到了這裏。

回到了她們最初的地方。古人說的不忘初心,想來也不過如此。

柳浣雪用指尖輕觸著瓊花潔白的蕊瓣,看見姜凝醉走過來,她笑道:「沒想到還能與姐姐相見,今晨收到長公主密函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置信。」她說着,伸手摘了一簇瓊花,遞給姜凝醉。「姐姐對我與池蔚有恩,如今看見長公主待姐姐這般用心,我也替姐姐高興。」

姜凝醉多多少少也能知曉柳浣雪說的用心指的是什麼。顏漪嵐手握生殺大權,行事素來謹慎小心,如若不是為了討姜凝醉的歡心,她斷不會邀池蔚和柳浣雪相見。能讓一個冷血的君王做出如此柔情滿滿的事,足以看出姜凝醉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心裏霎時一片柔軟,姜凝醉面上卻仍舊沉默,她伸手接過柳浣雪遞來的瓊花,道:「不過是長公主心血來潮罷了。」

這段時間的相處,柳浣雪大致也能夠摸清姜凝醉的一些個性,所以姜凝醉不正面回答,她也不覺得訝異,只是掩嘴輕笑。「看來長公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明明柳浣雪像是在談論顏漪嵐,但是姜凝醉卻不禁感到臉上微熱,彷彿柳浣雪的那番笑言,是在取笑她一般。不善於當着眾人的面談論她與顏漪嵐的事,姜凝醉自然地帶過話題,她道:「我本以為巍迆山一別,你們應當遠離京城了。」

「我本來也以為是如此。」柳浣雪點頭道:「可是長公主說狩獵場上平白無故丟了一個大活人,太子必定會下令封鎖各個城門嚴加搜查,在這個時候,我們肯定逃不出京城。既然如此,倒不如安安心心呆在京城之內,太子尚不知曉這個地方,況且又有長公主秘密監視太子的行動,一有風聲定會提前通知我們,所以我們在這裏很安全。」

姜凝醉不想顏漪嵐竟然背地裏為池蔚她們考慮了這麼多,她一直以為巍迆山一別之後,她們的死活只能聽憑天意。如此想來,她這些時日的擔心也是多餘的。若是有顏漪嵐的恩准和暗中保護,那麼就算是太子,也沒有辦法妄動她們分毫。

姜凝醉低頭端凝着手裏的那簇瓊花,潔白的花蕊散著清新淡雅的香氣,悠遠卻不張揚。指尖仍能夠清晰記得之前她接過瓊花之時感受到的涼意,柳浣雪的手那麼涼,沒有一點溫度。

「你的身體......」姜凝醉話到了嘴邊又不禁咽下,她不知道這些宮中往事是否還合適再次被提及,那些過往對於柳浣雪而言,算不得是什麼幸事。

姜凝醉欲言又止的話柳浣雪自然聽得懂,她下意識地伸手捂緊了自己的胸口,緊攥的手下一秒又緩緩鬆開,她目眺著遠方,笑道:「那些都不重要了。」說着,柳浣雪突然回過視線望向姜凝醉,眼裏閃爍著宛若看破生死的淡定目光,讓姜凝醉不禁心頭髮顫。「現在對我而言,還能活多久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她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就算是生死亦不能將我們分離。」

姜凝醉從不知曉在柳浣雪看似柔弱明媚的外表之下,竟然潛藏着這樣鎮定強大的內心,又或許是因為她早已將生死看得通透,所以才能擁有這樣豁達淡定的心態。

這樣的柳浣雪讓姜凝醉倍感震撼,姜凝醉深深呼出胸口的窒悶,緩緩道:「池蔚知道么?」

「我未曾說過,不過我想,她應當是知曉的。」柳浣雪說着,睫羽微微垂下,在陽光下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我的一切,她比我更甚了解,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她一定也已經有所察覺。只是她向來如此,我不說,她便不會過問。」

姜凝醉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在此刻深覺言語居然是那樣蒼白無力的東西。

「過去的五年時光里,我束縛在自己做的繭里,我對池蔚愛卻慚愧,總覺得虧欠得她太多,所以連溫柔也卑怯到不敢放肆給予,一方面恨著太子,一方面又躲避着她,糾結著那些本就沒有答案的因緣對錯,最終苦了自己也傷了她。」柳浣雪抬眸對着姜凝醉淺淺微笑,眼底流轉着清澈的光,一時間,就連天地也不禁失了顏色。「可是姐姐啊,人生本不該如此,不是么?趁著還有時間,趁著還能放肆,盡情地去愛自己想愛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若能如此,不就足夠了么?」

姜凝醉的喉頭微微的澀,半晌,她才突然淡淡笑了起來,「你比我,比這世上無數的人都要灑脫。」

柳浣雪也隨着姜凝醉笑了起來,盈盈雙眸摻了柔軟的笑意,別樣的溫柔動人。「大概是人之將死,看到的東西也有所不同了。」

不知道為什麼,從柳浣雪的嘴裏聽到這些關於生死的話,姜凝醉心底始終有些不太痛快。想着,她垂眸想了想,突然話鋒一轉道:「長公主從不做毫無目的之事。」

聽得姜凝醉此刻沒頭沒腦的話,柳浣雪心生不解,以一種詢問的目光望向她。

「難道你就不好奇么?」姜凝醉的視線直直穿過眼前的瓊花林,向著不遠處顏漪嵐的方向望去,心頭似有所料,她笑得諱莫如深。「長公主會單獨與池蔚聊些什麼?」

姜凝醉這麼一問,倒叫柳浣雪怔忪了片刻,她眨了眨眼睛,不自覺地隨着姜凝醉的目光看了過去。

穿過瓊花林的深處,顏漪嵐在一座小木屋前停住腳步,她擇了門外的一張方桌坐下,晃了晃手裏的酒,笑道:「臨出宮前,本宮去看了趟蓮妃,這壺酒是她讓本宮捎給你的。」

池蔚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聽到顏漪嵐的話,她才開口道:「長公主有心了。」

「舉手之勞而已。」說着,顏漪嵐瞥了眼站在一米開外的池蔚,道:「這裏沒有外人,況且你也不再是宮裏的人,坐吧。」

池蔚依言坐下,嘴上仍然恭敬,「謝長公主。」

想來她長公主的名銜掛得太久,為她帶來無上權力和榮耀的同時,似乎也剝奪了她想要做一個平凡人的資格,就算是出了宮也無法自在起來。因為,總有人會用他們的言行來提醒她,她是誰,她又該做些什麼。

顏漪嵐鳳眸一垂,神情透著些許落寞無奈,低頭替彼此斟滿酒。「聽蓮妃說,你素愛喝這桂花釀,每次你去冷宮探望她,臨走時總愛讓她為你釀製一壺桂花釀,留待下次品嘗。」

聞言,池蔚笑了笑,鋒銳美貌襯著別緻笑意,清冷的眉目也有了生機。「冷宮這個地方最容易磨損人的心智,我若不為她找些事做,這漫長的白天黑夜,她該如何度過?」

顏漪嵐斂袖斟酒的動作頓了頓,她掀眼看了池蔚一眼,聳肩嘆道:「所以,這酒我是白拿了?」

「若要喝酒,我還是比較喜歡與太子妃共飲。」池蔚的話像是在不知死活地調侃顏漪嵐,她說着,眼眸倏然一轉,落在了顏漪嵐的身上,道:「所以,喝酒倒是不必了,長公主不妨直道來意。」

寒暄的確沒有什麼意義,更何況,顏漪嵐面對的還是這般犀利冷靜的池蔚,想着,她索性丟了手裏的酒壺,開門見山道:「柳浣雪離宮之時,已經身中紫茄花的毒,你貴為殺手,這些年為柳家賣命,應當知道紫茄花的用途。」

池蔚當然知道,從這些時日柳浣雪的癥狀便能多多少少猜到她的身體有恙,但是她卻沒有想到,柳浣雪居然中的是紫茄花的毒。凌厲的事實猶如剜割在心頭的刀刃,每一刀都扎入心扉,她早應該猜到,柳浣雪在後宮處處小心謹慎,從未讓自己陷入什麼危險當中,除非是為了她。

池蔚問:「什麼時候的事?」

「你入獄之時,她為了你在鳳儀宮外跪了整整兩個時辰,回宮之後便昏迷不醒,請來太醫診治才發現的病因。」頓了頓,顏漪嵐又道:「估算著當初太醫給出的大限,她怕是沒有幾天時間了。」

最初的疼痛感在此刻逐漸放大,池蔚心扉欲裂,太過突然的事實讓她有了瞬間的失神,她在心裏反覆回放着顏漪嵐的這幾句話,道:「長公主專程而來,想必不會只為了告訴我這些吧?」

池蔚的冷靜不禁讓顏漪嵐多看了她幾眼,她早該想到,柳浣雪雖然作為太尉手裏最有用的一枚棋子被放入宮中,但是她這些年步步為營,替太尉剷除多方勢力,其中必定少不了池蔚的從旁相助。

從袖中拿出一方錦盒,顏漪嵐順着桌面緩緩推到池蔚的眼前,眼裏藏着的儘是運籌帷幄的光,「本宮可以救她。」

顏漪嵐並沒有理由和必要來騙她,因此,池蔚拿起桌上的錦盒,緩緩打開。待看清了盒中放着的物什,她不覺詫異道:「九靈草?」

九靈草,傳聞能解百毒,向來是眾多醫者病患趨之若鶩的靈丹妙藥。不過因它生長在天山之上,不僅地勢危險陡峭,且常年有成群的雪狐盤踞,許多慕名前去的採藥人,最終都有去無歸,所以自古以來九靈草一直千金難求,見過的人少之又少。

而顏漪嵐手裏的這一顆,如果池蔚沒有記錯,還是當年顏漪嵐不慎身中劇毒之時,姜疏影擅離軍營冒死險赴天山替她採得的,當初姜疏影一共只採到了三株,這應該是最後一株。

「你與疏影熟識多年,應當知曉這株九靈草的來歷。」顏漪嵐讀懂了池蔚眼裏的神情,她低眉一笑,只是這一次,笑意卻始終顯得有些落寞。「她與你素來交好,若她尚還在世,也一定會選擇這麼做。」

當初知曉顏漪嵐和姜疏影之間感情的人並不多,而池蔚便算作是一個,只不過這倒是姜疏影死去的這麼多年裏,顏漪嵐第一次提到她的名字。將心頭的思緒一併抹去,顏漪嵐回神,凝在唇邊的淺媚笑意愈加擴大,遠遠看去,猶如盛開在地獄里的玫瑰。

「本宮可以將它送給你,只是相對的,本宮想讓你替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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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指染(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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