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助紂為虐

48.助紂為虐

當地鎮上的確發生了一件驚動鄉里的事情,事情跟陸家、跟和錢衛東有關。

記得過年前陸振英跟錢衛東那一場極品對決的爭吵嗎?

要說錢衛東,其實不用陸振英數落,心裏也早就不平衡了,嫉妒心就像暮春拔節的茅草一樣,一截一截地往外長。憑什麼許清明就發達了?憑什麼他就只能嚴寒酷暑地賣肉掙點小錢?想當初他錢衛東起早貪黑殺豬賣肉,掙下一份家業的時候,許清明還是個窮得喝不上稀粥的窮光蛋呢,憑什麼他曾經是陸家巴結順服的「上大人」,反倒叫丈母娘看不起了?

兩相一對比,錢衛東前幾年還優越的心態就變成了紅眼病。

紅眼病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紅眼病就做出不該做的事情。錢衛東紅眼病,可他也沒機會跑去害許清明,以他現在這熊樣兒,別說跑去害許清明,他壓根就見不著許清明的面,邊都沾不到。於是錢衛東便憋足勁兒要「混好了」,滿心滿眼想着發橫財。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錢衛東是這樣想的,也真的這樣去幹了。漸漸的就有人私下裏悄悄傳,說錢衛東「有能耐」,關係多人面廣,這能耐就是可以給四鄉里那些老少光棍聯繫買媳婦。

當然啦,好好的人家,也不用去扒拉這樣的事情。聽說是錢衛東先主動聯繫的鄰村一個老光棍,四千塊錢賣給他一個水靈靈大姑娘,那姑娘自然是不甘心,想逃,還是錢衛東給出的好主意,白天有人守着,每天晚上給那姑娘的飯食里下兩片安眠藥,迷迷瞪瞪睡到天亮。沒多久就聽說那姑娘懷孕了,整天呆愣愣地在窗口坐着。

老光棍高興啊,把錢衛東當大恩人、大能人看待。

聽說之後錢衛東又聯繫成了好幾樁「生意」,他只負責在當地物色那些需要買媳婦的人家,聯繫銷路,事成了抽成一部分錢,另有別的人給他「供貨」。錢衛東發的什麼橫財,自然不會大大方方公開,但農村人私下裏口耳相傳,知道的人也不少。

那年代,當地村裏鎮里對這樣買媳婦的行為,基本上就是睜隻眼閉隻眼。村鎮幹部甚至提供方便,還覺得這樣是維護當地人的利益,村民鄰居也多愚昧,甚至會主動幫着防備買來的姑娘逃走。鄉民也不算傻,知道拐賣人口是犯法的,可卻不認為買媳婦有什麼不對,不是嗎?我出了錢了呢,出了那麼多血汗錢,我一大把票子買來的媳婦,我有什麼不對?

只要上邊不追查,一時半會也沒人管。

這一年秋天,錢衛東又聯繫成了一樁「生意」,把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賣給了一個年近四十的鰥夫。接過抽成的錢,錢衛東心裏真是洋洋得意,這生意也就要他動動嘴皮子,跑跑腿,也不會耽誤他殺豬賣肉,什麼也不耽誤,錢就輕鬆容易地來了。所以,錢衛東暗暗打算著,這些生意夥伴一定要長期合作。

錢衛東一高興,便連聲吩咐陸香葉,叫她趕緊去多買點好菜款待「送貨」來的兩位生意夥伴,自己出門買個香煙招待這兩位財神,轉身回來,怎知生意夥伴不告而別已經走了,自家兩個孩子也不見了。

開始錢衛東還沒往上想,只以為客人有事自己走了,倆猴孩子自己跑出去玩了。等到天降黑滿村找不到孩子,驚動了一個村民說看見錢衛東的客人把倆孩子放車上帶走了。錢衛東那個埋怨啊,說你怎麼不攔著?那村民自然冤枉的要命,說你家貴客帶着你家孩子玩,我無是無非攔著做什麼?

終於弄明白孩子是被拐賣了,都已經過去大半天了。

人販子從此沒了蹤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捨棄了錢衛東這個「銷售線」,或者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或者根本就是偷了兩個孩子更划算。反正是人販子一去無影蹤,順手的,錢衛東兩個兒子,六歲的大寶和四歲的小寶也跟着失蹤了。

聽說錢衛東摔了一陣子酒瓶,罵了一陣子娘,而陸香葉則很快就瘋了,瘋瘋癲癲在大街上跑,誰也不認識,見人就傻笑,見了別人家的小孩子抱起來就跑,弄的整個村子裏大人小孩都躲着她走。

許清明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暗自納悶了一番。按着他前世的記憶,陸香葉會生下第三胎,然後在陸香穗十九歲的時候,陸香葉被錢衛東從拖拉機上甩下來摔死。然而這一世的實際情況卻是,因為沒有人帶孩子,陸香葉自己帶着大寶和小寶做農活,錢衛東自己殺豬賣肉,倆人忙得不清閑,陸香葉並沒有生下第三個孩子。

現在又突然瘋了。

許清明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蝴蝶效應?然而不管怎樣,都必須讓陸香穗離開陸家和錢衛東遠遠的,他才能安心。

種種原因,許清明對陸家暗地裏一直是關注的,他需要防備這些人渣。這事情剛一發生他就都知道了,他先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陸香穗,只是好一段時間不讓陸香穗回鄉下的老家。

前世過得太苦,如今這世界除了香穗之外,許清明對其他的人和事都置之度外了。不是他冷酷無情,他想要溫暖的,世間便只有那一個人而已。鄉願的善良從來就讓他不齒,善良又怎麼樣?惡人就一定會得到惡報嗎?上一世他們何等良善,可又落得怎麼個結局?

孩子的確無辜,可各人腳底下的燎泡都是自己走的,錢衛東既然自己作死,那就讓他作死好了,最好死定爛透。也因此,許清明甚至恨恨地想,孩子丟了也好,即便被賣到窮苦一些的人家,也好過跟着錢衛東這樣的混蛋父親,終究也要長歪。

香穗知道了又能怎樣?能改變什麼?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她曾經熟悉的姐姐和兩個外甥,聽了怕她情緒不好。他尋思著等什麼時候傳到陸香穗耳朵里,事過境遷,她大約也不會太在意了。

誰知道這麼快她就知道了。丟孩子的事情畢竟會牽動四鄉村民的神經,小地方人,一下丟了兩個孩子,真算是震驚的大事了。各家各戶都多少都有些緊張,各家忙着把自家孩子看緊了,同時自然也會拿着當作重大新聞四處傳講,結果呢,就通過來自鎮上的病人傳給了陸香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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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整件事,陸香穗沉默老半天,心裏一時間震驚擔憂心酸,很不是個滋味。她憎惡錢衛東是真的,可對陸香葉卻只是失望心涼,談不上多恨,姐妹兩個幾年都不接觸,日子久了,對這個姐姐也就漠然了。

可聽到陸香葉瘋了,尤其是大寶和小寶落到了人販子手裏,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情形呢,陸香葉心裏就又生氣又不好受。大寶和小寶畢竟是孩子,小時候跟她也熟悉,她抱過哄過,還幫着照顧過一段時間,忽然聽到孩子被人販子拐走了,她心裏就一陣陣發沉,一張小臉埋在許清明懷裏,默默地氣憤難過。

許清明知道她的心情必然不好,便也不多勸慰她,就只是抱着她,讓她枕在自己胸前,靜靜陪着。

「報警了沒?」

「這樣的事,錢衛東他哪敢報警?」

該死的錢衛東!要是報警,好歹還有幾分找回來的希望。陸香穗如今自然不再是無知的鄉村小姑娘,她知道如今這社會亂,拐賣婦女兒童的案子可不在少數,警方自然也在不斷的打拐。並且這件事情又特殊些,人販子錢衛東認得,打過交道的,就算人販子用的假名,好歹還有線索吧?要是錢衛東報警立案,說不定什麼時候這人販子團伙落網了,還能找回兩個孩子呢?

「當地人買了媳婦沒人管,甚至有些村鎮幹部還幫忙瞞着掖着,覺得是有利於當地的,可如今當地孩子被拐走了,有些人也就怕擔責任,巴不得悄不吭聲的,錢衛東自己不報警,村裏幹部和派出所也就裝聾作啞,瞎迷糊過去就算了,大家都省事兒。」

「那他沒想法子去找?他不是認得那些人販子嗎?」

「好像沒找。一群亡命之徒,四處流竄的,估計錢衛東也不知道真實底細,沒法找也不敢找。」

「不報警不吭聲,也不想法子去找,就可憐這兩個小孩了。」陸香穗拍著許清明的胸脯來氣。

「彆氣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怎麼着?他們當父母的作死,禍害了孩子,誰也沒辦法。就算你去報警,錢衛東估計也不敢說實話,更別說那些吃乾飯的警察能不能濟用了。這麼小的孩子,拐走了肯定是賣給沒孩子的人家,也說不定落到殷實和善的人家,能好好善待他們。就錢衛東和陸香葉那樣的親生父母,我看也強不到哪兒去。」

「都是錢衛東該死!我姐還不是可憐。」陸香穗說。再怎麼說,陸香葉失去了孩子,人也瘋了,實在是夠可憐的了。

然而許清明卻沉默了一下,輕嘆一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陸香葉失去了孩子是可憐,可錢衛東做的事情,她心裏就沒有數?被賣的姑娘是送到她家,買主從她家付錢領走的,她什麼不知道?還不是助紂為虐,孩子被拐了她真就一點責任沒有?」

「我姐……太沒用了,根本就是錢衛東手底的菜,哪裏能管了他。」陸香穗低頭喃喃。

「香穗兒你記住,路都是人自己走出來的,像你姐那樣的女人,悲劇也是她自己造成的。」許清明說着拍拍懷裏的人,輕聲安慰着她,「算了,事情反正已經出了,就別多想了。」

兩人聊了這半天,窗外已經透進來一絲柔和的晨光,天色漸亮,想到陸香穗今天要上班,許清明便放開她,自己先起了床,因為昨天晚上就沒洗漱,連衣服都沒脫,西裝和襯衫這會子都皺巴巴的,弄的像腌了一冬天的老鹹菜。許清明便先動手給鍋里煲上了小米粥,一邊叫陸香穗起床,自己一邊進了浴室,簡單洗漱換了衣裳,出來時陸香穗也已經起來了,正在煎蛋。

這天早餐,陸香穗吃的不多,在許清明的監督誘哄下,她統共吃了小半碗米粥、一個煎荷包蛋,便拿了小背包,由許清明送她去上班。

「進去吧。」許清明嘴裏說着,卻抬手給她拉好圍巾,乳白色的羊絨短大衣,配着淺湖藍的絨線圍巾,襯得她沉靜中透出幾分少女特有的鮮活靈動。這兩年她個子長高了不少,可肉卻沒多長出來,人本來就瘦,如今更像是拉長了的細麵條一樣,纖細安靜,整個人苗苗條條,亭亭玉立。

「嗯,我進去了。」陸香穗嘴裏答應着,腳下卻沒動。

許清明送她來上班,一向會早個十來分鐘,怕她遲到了匆忙,畢竟她現在實習,遲到可不好。反正也不晚的,陸香穗便忍不住有些膩歪,像往常很多次一樣,有點捨不得跟二哥分開。

這幾年下來,陸香穗整個人開朗了不少,在外頭倒是不怎麼多話,在許清明跟前卻總是嘰嘰喳喳的各種歡快淘氣。尤其是離開家出來讀衛校以後,看着也堅強獨立,然而小時候被漠視被虐待的經歷卻潛伏在她的性格深處,這使得她就像一隻毛茸茸的雛鳥,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想靠近許清明。一旦離開了,看着沉靜穩重,其實心裏卻不夠自信,並且總是少了一份安全感。

下意識的依賴。

不過也只是下意識的依賴。陸香穗決計不會在這醫院大門口拉着許清明嗲嗲地撒嬌,她畢竟容易羞澀的,在家裏怎麼撒嬌磨人那是在家的事情對吧?兩人該做什麼都要去好好做,心裏黏糊就足夠了,行動上卻不必要黏糊糾纏。

「去吧。早飯吃的少了,等會兒偷空吃點零食。」許清明說着手掌一翻,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包小餅乾,又塞給她一小瓶蜂王漿。這不是許清明公司里生產銷售的那種,這是陸香穗獨家擁有的,新鮮天然沒經過加工的蜂王漿,頂多是為了口味加進去一些蜂蜜。甚至有時候是許清明親手採的,總擔心她瘦,要多補補。

陸香穗往大門走了幾步,卻又轉身停住,兩隻烏黑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許清明,小聲問道:「二哥,你說我姐的病能治好嗎?」

「誰知道呢。穗兒,就算是你姐,你有你走的路,她有她走的路,有很多事情你也無能為力。再說你得記住,陸家那樣對你,你跟陸家早就沒什麼關係了。」

許清明掌握的情況就是,陸香葉瘋得很厲害。陸香葉瘋瘋癲癲,娘家也不管,錢衛東更是嫌棄她,人前人後沒少打罵,怎麼可能拿錢出來給陸香葉治病?反正許清明是絕對不會再讓陸香穗再跟陸家和錢衛東扯上一星半點聯繫,膈應。他們又沒欠了誰的,只想保護他們自己的幸福罷了。

「嗯,二哥,我懂。」陸香葉點點頭,轉身走進醫院大門。許清明看着她纖瘦秀氣的背影,寵溺地一笑,便也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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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清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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