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不想嫁便不嫁

第一百一十章:不想嫁便不嫁

第一百一十章:不想嫁便不嫁

顧歡喜回來的時候顧喚之已經在了。

他和阿來一人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後院聊天,阿來聽他講江南的美食和美景,嘴巴饞的就差沒流口水。當顧喚之說到江南水鄉的姑娘那才叫一個水靈時,小小少年忍不住耳根發燙。

大抵是年歲小面子薄,抬眼見到走過來的顧歡喜,阿來像是被抓了尾巴的貓,立馬炸了起來。

「顧姐姐!」連忙起身喊道。

顧歡喜見他如此慌張,想到必是她三哥又說了什麼少兒不宜的話逗他,盈盈笑起來。

「三哥說了什麼好話給你聽,臉紅成這樣?」

這麼一問,阿來的臉更紅了。

顧喚之扭頭見自家小妹回來,手掌撐著膝蓋也站了起來,他整了整衣尾,動作隨意又灑脫,這樣的舉動意味着他在措詞,有話要說。

顧歡喜看在眼裏,乖巧叫了一聲三哥。

顧喚之低眉看她,語氣嚴肅,「你跟我到屋裏來。」

他其實很少這麼正經的和她說話,他一向弔兒郎當,所以顧歡喜和他在一起也總是嬉皮笑臉,兩人之間更像是朋友,而不是兄妹,但這是第一次,他想用哥哥的身份和她對話。

進了屋子,顧歡喜一顆心沉下來。

顧喚之問她:「方才去哪兒了?」

她老實回答:「上街了。」

顧喚之想當然的以為她是因為心裏煩悶才會上街散散心,至於為什麼心裏煩悶,大家心知肚明。突然注意到她臉上若隱若現的紅印子,他眉頭一皺,問道:「臉怎麼回事?」

顧歡喜用手背碰一下傷口,只說,「碰到一個嘴巴不幹凈的無賴,就動手了。」

她的聲音很平,很淡,好像在敘述一件多無關緊要的事。

話聽在顧喚之的耳朵里有一瞬間的心疼,忍不住問,「你都知道了?」

也不是刻意瞞她,再說這種事情也瞞不住,他無法堵住悠悠眾口,不讓別人講,也無法永遠都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她去聽。

顧歡喜輕嗯了一聲,鼻腔有些酸澀。

顧喚之聽出她的難受和委屈,嘆了一聲,語重心長道:「阿嬌,你我打從出生起就是嬌生慣養錦衣玉食,比起很多窮苦人家的孩子,你我幸運太多,只因為我們姓顧,我們的爹是鎮國大將軍。」

「可富貴往往與風險並存,只要爹爹和大哥還在官場一日,你我就永遠不可能與朝廷劃清界限。是為了鞏固勢力也好,為了步步高升也罷,都是該捨棄的捨棄,該討好的討好,寧婉悅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顧家一夜傾倒,爹慘死天牢,大哥被發配到錦州,皇上看似對二哥沒有責罰,實則卻是將他囚禁在了嶺南,你因為三皇子失了名聲,顧家四子,現下只剩了我,剩了庸庸碌碌最沒用的我。」

聽到這裏,顧歡喜抓緊他手袖,仰頭喊了一聲,「三哥。」

顧喚之低頭,拍拍她抓在自己手袖上的手,莞爾一笑,「三哥只是想告訴你,世事無常,你不要怨天尤人,更別怪爹和大哥拖累你,女兒家的名聲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是品德,蜚言總有一天會過去。」

他將手搭在顧歡喜肩上,「你一向聰慧,本不用我多說什麼,可你又太過感性,三哥怕你一時看不清,才說了今日這些話,你可懂?」

顧歡喜沉重的點點頭,她抿著嘴角,目光平靜深遠,她知道,她三哥真正要說的還沒說,所以她在等他開口。

顧喚之看着身旁面容姣好的人,一時間的情緒很複雜。

他和江予安情同手足,卻不知他一直喜歡他小妹,他和顧歡喜血脈相連,卻也不知她到底心繫何人,只是突然一下子,局面變成了這樣。

以私心來說,顧歡喜若是能和江予安好,他再滿意不過了。

江予安的為人他很了解,也很放心,江家的背景更別說,以顧歡喜現下的名聲和狀態,江予安沒有懷疑她,沒有輕賤她,甚至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來提親,這份胸襟和感情,不可謂不深。

可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

沉吟半響,顧喚之打算直入主題:「你不喜歡江予安?」

他問的這麼直接,顧歡喜一時間反而覺得難以回答。

她已經不是那個可以挑三揀四的大小姐了,以前拒絕求親的人,她可以處理的絕決又不留情面。可現在,她不敢這麼任性了,因為血一般的事實告訴她,無論做什麼事,都要記得給自己留下餘地。

可面對自家哥哥,顧歡喜知道,她的『守孝』並不能成為理由,於是第一吐露心聲:「三哥,我知道你和大哥都是為我好,我也知道江予安無論是人品還是身價,在這懷城裏,都是數一數二。可是三哥,現下我的心裏已經裝了一個人,你叫我如何在這種情況下答應他的求親?這不僅是對我的為難,也是對他的不公平,三哥,你說對嗎?」

顧喚之不想回答,因為他看着江予安和自家妹妹,就好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和寧婉悅,她當時也是心寄他人,所以斷然回絕了他。所以他對江予安今日的心情可以說是感同身受,所以他才特別想說服顧歡喜,就好像在為自己的感情做抗爭一樣。

「他若是真心喜歡你,他就不會介意。」

「可是我介意。」顧歡喜接過話,微微仰頭看他,眼底是一派澄明,「三哥,你當我任性也好,自私也罷,我怎麼都不想違背我的心,不想嫁於他。」

『我不能違背我的心。』腦子裏突然就出現這樣一句話,顧喚之眼裏一閃而過的滯愣。

他想起來,當初他去相國府見寧婉悅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對他說,不能違背自己的心,不愛的就是不愛。依稀在顧歡喜的身上看到了那人當初的影子,她們對愛情都是如此的堅定和倔強,可寧婉悅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情,那麼顧歡喜呢,他該成全嗎?

深深凝視着離他不足一尺的女子,顧喚之突然發現,她何時眉眼已經長開,不再是那個會粘他鬧他的小女孩兒了?她好像突然長大,就算是面對談婚論嫁這樣的大事,也能想的明白,處理的很好,並不需要他費心。

無聲一笑,他摸着她的頭,溺寵說,「好,阿嬌不想嫁,我們就不嫁。」

……

這幾日江予安都沒有來,顧歡喜將事情稍稍放下心。她之前和米青約好每月送兩次綉品過去,一次月中,一次月末,這個月的月中她已經錯過,現下她正趕製著月末的花樣。

天色已經晚了,她點着蠟燭做手工活,眼睛難免有些吃不消,闔眼休息的一會兒時間裏,她聽到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探頭望出去,果然是她三哥回來了。

顧喚之已經逐漸開始上手江家在懷城的生意,不過都是些不打緊的小活兒,江老爺子怕他手藝沒學精,也不敢把大生意放他手裏,只叫他跟着江予安身邊的一個老管家,薛伯。

薛伯跟着江老爺子將近三十年,更是從小看着江懷柔和江予安長大,所以當年江懷柔和江家斷絕關係嫁入皇家,江老爺子一氣之下把產業都移到江南時,才派了他跟在江予安身邊照看這懷城中的生意。

照薛伯看來,老爺子把顧喚之派到他身邊,有重用之意。但是他多讓他做的都是基層小事,厚積薄發,這才是他要教給顧喚之的東西。

身心疲憊的回到宅中,看到自家小妹屋中亮着燈火,顧喚之好奇,走過去一看,見她正低頭刺繡,笑起來,「喲,我們歡喜什麼時候這麼心靈手巧了,點着燈綉手絹兒!」

聽出話里濃濃的笑意,顧歡喜放下針線,鼓著臉哼他,「三哥,你若是閑着無趣,請出門右轉回屋睡覺,犯不着浪費光陰在這裏笑話小妹我!」

自打兄妹倆上次將江予安的事情說開,兩人的感情似乎恢復了不少,至少鬥嘴這項活動是恢復了。回懷以後,難得見到他小妹這麼有生氣,顧喚之笑意更深了,出聲打趣道,「綉給心上人的?」

然後不等她答,又自顧自的補一句,「啊,江予安要傷心了!」

顧歡喜無言,哭笑不得的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出去,顧喚之抵著門口和她嬉笑打鬧,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臉上的笑意僵下來,俯身問顧歡喜,「大哥是不是明天走?」

顧歡喜也是一愣,算了算日子,她想泄了氣的皮球,鬆開拽着衣襟的手,低聲說,「是。」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兄妹倆對視一眼,默契的各自回房。

顧行之走的這天,天氣並不好,天色灰濛濛的,下着細密豆大的雨。

因為華如意的緣故,華雍特賜了馬車給他們,車輪子滾動着碾過宮門口,雨水打在馬車蓋上,啪嗒啪嗒作響。

馬車統共三輛,均是從宮裏出發,中間行駛的自然是華如意和顧行之的馬車,前面一輛則是華雍派去監督和保護他們是否順利進入錦州的御林軍侍衛,最後尾隨的那輛放置的是雜物,由一個嬤嬤兩個宮女看管,到底還是心疼自家妹妹,所以華雍便多派了三個貼身的伺候華如意。

城外長亭口,吟香替顧歡喜撐著傘,兩人立在雨中。顧喚之也在,不過他身上穿的是蓑衣和斗笠,因為剛從碼頭趕過來,還來不及脫。

遠遠有馬車駛過來,顧歡喜連忙走到路中間攔下。華雍先前有旨,不準任何人送行,可她不死心,還是來了這裏等,就不信他們還能從她身上壓過去!

馬兒被攔住,踢了一下腳,停在路上。車中的侍衛撩開帘布,探出頭來,語氣惡劣,「皇家的馬車你也敢攔,找死啊!」

顧歡喜沒理他,見她大哥不在這輛車上,連忙跑去第二輛車,吟香見她奔在雨中,連忙跟上,將傘舉過頭頂。

「六公主,奴婢來給你送行了!」她一邊跑一邊喊著。

車中的顧行之和華如意撩開小簾,見到顧歡喜,眼中有驚有喜。可那邊的侍衛已經下車追過來,拔刀抵在她們三人身上。

華如意斥了一聲,「大膽,你們要幹什麼,還有沒有把本公主放在眼裏!」

侍衛們面面相覷,雖然這位六公主被貶,可說到底她還是個公主,也看得出皇上對她有偏愛,不然不會被貶到錦州這種地方,還外帶兩個宮女一個嬤嬤。

領頭思慮一番,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她,「公主,皇上有旨,不得任何人送行,小的也是奉旨行事。」

華如意一邊拔下頭上的金釵,一邊說,「她是我以前身邊的一個宮女,後來出宮放行了,難為她還念着我,來為我送行。這件事,我們都是要入錦州的人,只要你們不說,皇兄就永遠不會知道,雨這麼大,你們又何苦難為別人,為難自己呢。」

她說完將手裏價值不菲的金釵遞給那位領頭侍衛。

侍衛猶豫三分,看了顧歡喜一眼,唯唯諾諾的接過,笑說,「那公主你長話短說,這雨天趕路本就慢,耽擱了皇上那邊不好交代。」

華如意應下,「那是自然的。」

侍衛一行人收了刀到回到馬車上。顧歡喜連忙走上前,對着華如意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握住自家大哥的手。

顧行之看着她已被雨水打濕的發黏在臉上,伸手將青絲挑起放到耳後,而後才嘆了一聲氣說,「不是不讓你們來了。」透著無奈。

顧歡喜忍着鼻尖的酸楚,不顧豆大的雨點砸在她揚起的臉上,大聲說,「怎能不來,你今日就要走,昨日竟然也不找我和三哥,我們一家人都沒能好好吃一頓飯,這一別,可就、就……」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咽進嘴裏,只剩了嗚咽的聲音。

顧行之伸手將她臉上的雨水擦去,說,「大哥知道你最近忙,三弟也忙,就不好去打攪你們。再說,送別多惹人感傷,既然終是要走,又何必給你們徒添悲傷呢。其實能撐到喚之回來,大哥已經很高興了,大哥原先最放心不下你,不過經由江予安一事,大哥知道你已經開始長大,懂得了進退,這樣大哥也就安心了。」

他細細說着,眼中清波如許。

視線從顧歡喜身上收回,放置到身後的顧喚之身上。兄弟間的交流有時往往只需要一個篤定的眼神,顧行之深深望一眼,收回,然後看着吟香說,「吟香,好好照顧小姐。」

吟香被他剛剛看顧喚之的那一眼所動容,所以聲音帶了些鼻腔,但依舊應的很有決心,「嗯!吟香會的!」

前面的侍衛已經撩帘子看了她們好幾次,顧歡喜知道時間不多了,她趕緊從懷裏掏出兩個綉包,一個放到自家大哥手裏,一個放到華如意手裏。

綉包是她昨晚連夜繡的,她不想顧行之到了錦州后,連個懷念她的東西都沒有,所以便連夜趕製了這兩個綉包,幸好在送行之前完成了。

前面的侍衛大概是真的等急了,往這邊喊了一句,「公主,時間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馬兒慢慢走動起來,顧歡喜往後退了一步。她看到一直坐在顧行之身邊沒有說話的華如意,突然心下一軟。許是和她有同樣愛而不得的心酸,於是趁著馬車走的還不快,華如意正要將車簾放下的時候,輕說了一句:「大嫂,大哥就麻煩你照顧了。」

這是她第一次叫她大嫂,而不是公主。

搭在車簾上的手一抖,帘布瞬間散落下來,遮住馬車口。車輪滾滾前行,壓着路上的小石子,發出咔噔咔噔的聲音。

顧歡喜不得而知車裏兩個人的表情,但她知道,她大哥其實也是願意她叫華如意一聲大嫂的。他是那麼心思縝密的一個人,若不是要認證華如意的長媳身份,那日他不會帶她去見顧承天。

現下他或許對華如意還沒有感情,又或許其實已經有了,又或許只是為了補償她對他做的割捨,但這都不妨礙她叫她一聲大嫂,她已註定是她大嫂。

顧歡喜打從心裏希望,顧行之和華如意都能幸福。

回到宅中,三人已經淋透,特別是她,單薄的濕衣粘在皮膚上,又冷又黏,顯得尤為狼狽。

阿福嫂見他們回來,從廚房中走出,笑說已經燒好了水,讓她們趕緊去泡個澡,免得着涼。顧歡喜感激的應下,正要往房間去,聽見身後的福嫂對顧喚之說,「江公子來了,在後面教阿來下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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