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大結局

「怎麼?幾天不見就不認識為夫了?」看着容傾獃獃看着她,怔怔愣愣的樣子,湛王輕笑調侃,眼裏惦念卻是藏不住。

枉他這幾日擔心的已開始疑神疑鬼了,可這小女人卻在家裏悄悄的胖了。不知道想他的時候,有沒有他想她的一半兒多。

想着,湛王扯了扯嘴角,對自己這兒女情長的小矯情,湛王對自己也是已經習慣了。

真切聽到聲音,真切看着眼前人,確定不是幻覺,容傾眸色起起伏伏,酸酸澀澀,「雲珟……」

湛王抬步上前,低頭看着容傾,「看到為夫回來怎麼這表情?傻乎乎的!」

容傾沒說話,只是看着他,心裏有些緊張,有些無措,還有……

「容九,怎麼看到為夫回來不高興……」話未說完,被抱住。

溫軟入懷,想念的溫暖,淡淡的馨香,那熟悉的味道……湛王垂眸,嘴角緩緩輕揚,伸手把人抱住,心底陰戾微緩。

「可是想我了?」問的幾分傲嬌,幾分調情,還有幾分滿意自得。

知道想他,就算沒他多,也是……表現甚好。

低沉,渾厚,質感的聲音入耳,容傾沒說話,抬眸看向一邊凜五。看他無聲對他吐出幾個字,容傾眼帘微動,隨着垂眸,遮住眼中各種情緒,頭埋在湛王脖頸。

「容九……」這小女人的反應怎麼怪怪的。

「相公身上怎麼有脂粉味兒!」

湛王:……

見容傾抱着他,在他懷裏蹭蹭丟出這麼一句話,湛王莫名感覺……反應對了!

還以為這小女人也會多愁善感了呢!果然是他想多了。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一下,「本王一路連個女人都沒看到,哪裏來的脂粉味兒!」

容傾聽了,抬眸,望着湛王瞪眼,「一路連個女人都沒看到?聽相公這語氣,一路沒能有個艷遇,您老是分外遺憾了?」

「是呀!還真是分外遺憾。」

容傾癟嘴。

湛王輕笑,捏捏她臉頰,「傻瓜!」不掩的寵溺。

容傾看着,心頭髮緊,隨着道,「幾天不見,相公看起來怎麼…老了好多。」

湛王:……

「主子,不用屬下告狀,就看您臉色,王妃就知道您沒聽她的話,緊著趕路了。」

極好!

預料的沒錯,她確實看出來了。不過,那訓斥的話,倒是一句沒說。只是……老了?這話可比被她斥幾句難聽多了。

「幾天不見,王妃是越發的不會說話了。」

「你本來就比我老嘛!」

話出,被瞪。

容傾抿嘴一笑,扯扯男人的衣角,隨着小臉湊過去,指指自己臉頰。

湛王看此,眼帘微動,不該搭理她的……想法出,已然低頭,大手穩穩扶住容傾後腦勺,在她臉頰上咬了一口。

「唔……痛!」

「該!」

他不過才離開幾天,她都敢嫌棄他了。

容傾揉揉臉頰,看着他又笑了,怎麼都好!怎麼都喜歡!被咬一口也高興,只是……心裏就是難受。轉身,壓下心裏的浮動,伸手拉着湛王往屋內走去,邊走邊道,「先梳洗一下吧!你身上都有味兒了。」

「混說!」

容傾緊緊握着他的手,淺笑,「那你自己說,你有幾天沒沐浴了!」

湛王不說話了。

「不過,相公身上就是有味兒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本王可真是有福氣,娶了個這麼賢惠的媳婦兒。」

「嘿嘿……」

凜五站在原地,看着兩個主子的背影,心裏壓抑。

「凜五!」

聞聲,凜五轉眸,看向凜一,「何事?」

凜一看着他,眼裏帶着一絲探究,開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凜一問話出,凜五眼底極快的劃過什麼,臉上神色不明所以,「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最近幾天好像都心事重重的。」

凜五聽了,淡淡道,「只是有些擔心京城那邊。」

「是嗎?」

「嗯!」

凜一聽了,不再多問,只道,「歇息一下吧!」說完,往偏院走去。

凜五無聲吐出一口氣,說謊他會。只是有些謊言瞞的過其他人,卻不一定能瞞的過身邊最熟悉的人。

皓月

「爺,湛王回雲海山莊了。」徐茳看着鍾離隱稟報道。

鍾離隱聽了,放下手中茶杯,淡淡一笑,「他回去雲海山莊才是正常!」

若是什麼事都按照別人的思路走,那就不是雲珟了!

完顏千華別說是重傷了,她就是快死了,雲珟也絕不會亂了自己的陣腳。

不過,不得不說雲珟確實夠沉得住氣。明知完顏千華的生死關係着他的自身,卻還能把這事壓下,先回了雲海山莊。

看來,不親眼確定容傾是否還安好,他是不會安心吶。這麼一來的話……

容傾想對雲珟瞞天過海,怕是更為困難了。而之後,雲珟就算是回京了,他也必然回經常回雲海山莊的。如此……

容傾想用這種溫和的方法瞞過雲珟,怕是不可能的。也許,想要完全瞞過雲珟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

鍾離隱想着,垂眸,掩住眼底變幻的神色。

「王爺!」

聞聲,鍾離隱抬眸。

護衛看着鍾離隱恭敬稟報道,「外面有一女子求見王爺。」說着,把一塊玉佩遞上前,「她說,讓屬下把這個給王爺,王爺自會見她。」

徐茳聽言,挑眉。好大的口氣!

鍾離隱伸手接過玉佩。徐茳順着看一眼,當看到玉佩上的字,微微一愣,神色不定。那女人不是死了嗎?怎麼……

「讓她進來!」

「是!」護衛領命,腳步離開。

古都

「爺,您感覺怎麼樣?好些沒?」石頭坐在矮墩上,看着臉色蒼白的瑞王(三皇子)道。

「腿差點廢了,你說能好的了嗎?」雲榛沒好氣道。

石頭聽了,輕聲道,「爺,我們能來到古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雲榛聽了沒說話。

是呀!只是腿傷了,不是命丟了,確實算是萬幸了。

京城,因完顏千華那個該死的女人在,已然沒了雲榛的立足之地。

邊境,顧盛是個變幻莫測,捉摸不定又冷血無情,且手握重兵的。如此,邊境自然也是去不得。

眼下除了古都之外,已然沒有雲榛可以待的地方了。只是,古都真的是安身立命之處嗎?其實,雲榛並不十分確定。

「想要活命就去古都!」

離開之前,雲峯曾對他說過這麼一句話。

對於雲峯的話,若是別人或許會不以為然,會充耳不聞。但,雲榛卻聽進去了。不過,會聽進去自然不是因為他們是兄弟,更不是因為雲峯值得信任,而是因為……

雲峯是個變態!

遙記得從前,雲榛還不及六歲,那時他一直覺得雲峯病弱到沒脾氣的二皇兄最是好相與,不覺得跟他親近幾分,無事之時,時常偷溜到雲峯府去玩兒,可是……

偶爾一次,在他去到二皇府時,不經意看到雲峯正在懲治犯了錯的女婢后,雲榛對於雲峯的認知,直接顛覆!

在雲榛的印象中,對於犯了錯的人,要麼訓斥,要麼杖打,要麼直接拖出去斬了,實在火大到不行,直接丟到軍營為婢更解氣也可。

可是,雲峯卻是不同,他沒開口訓斥,也沒杖責,他只是……

對着觸犯到他的婢女,他沒有說一句狠話,只是滿臉溫柔的,十分溫和的……一根或一撮的拔着她的頭髮。

興緻好了就一根一根的拔,心情不好了就一撮一撮的來。聽着婢女的慘叫,雲峯依舊滿臉溫柔,滿手的猩紅,動作不停歇……

那瞬間,雲榛腦子是空白的,至此夢魘許久,從此再不敢往二皇子府去。而那段往事至今想起,心裏依舊是不舒服的。

當時,若雲峯的表情是陰狠惱怒的,那雲榛驚駭過後也就過去了。畢竟對比雲峯正做的事,表情陰狠猙獰是正常的。可雲峯偏是一臉的溫柔……

溫和的看着滿是血的頭顱。如此,雲榛直接陰影了。

雲峯就是變態,雲榛六歲時對他的認知,至今未變。

你所有意想不到的事,覺得不可能的事,雲峯他偏會做。所以……

所有人都以為他稱帝了,只有除掉雲榛的可能,絕無護着他一說。然,雲峯就是做了!對此,雲榛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

「小民趙明求見瑞王爺!」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石頭抬頭看向雲榛。

趙明,遇險時幫過他們的人。並毫不避諱的直言告知,他是雲峯的人。

「帶他進來。」雲榛淡淡道。

「是!」

石頭領命走出,少時,身材微瘦,長相清秀的趙明出現在屋內。

看着雲榛,趙明見過禮之後,隨着將一封信雙手遞給雲榛。

雲榛看他一眼,而後伸手接過,漫不經心打開,看完上面內容,神色不定,抬眸看向趙明,「這信你看了沒?」

趙明點頭,「已看過。」說完,跪下,叩首,「屬下代兩萬千兵士,在此給主子請安。」

此話出,石頭直直看着趙明,眼神:好似在看一塊從天而降的餡餅。

雲榛眼神意味不明。

趙明跪在地上,抬頭看向雲榛,坦誠道,「皇上之前來信言,若是瑞王真的聽他言,並平安到了古都。有一句話,讓屬下轉告給瑞王爺!」

「什麼話?」

「皇上這次的維護,還有屬下等人的跟從。算是皇上對瑞王的一點兒歉意。為瑞王幼時,看皇上拔光婢女頭髮所受驚嚇的一點兒補償!」

趙明話出,石頭不由轉頭看向雲榛,眼裏滿是疑惑不明。

看皇上拔光婢女頭髮,這就受到驚嚇了?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主子原來竟是這麼膽小呢?

雲榛聽言,直直看着趙明嘴巴動了動,似說了句什麼,趙明聽的不甚分明。不過……

石頭卻是瞬時低下頭來。因他看到雲榛在罵人了。

雖然雲榛那句話說的極快,且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但,石頭絕對的確定,雲榛就是罵人了,跟着雲榛十多年,石頭也不是白混的。

少時,雲榛開口,「若是我沒來到古都呢?」

「皇上交代,要屬下好好為瑞王收屍。」趙明十分誠實道。

收屍!

這字眼聽着,實在是刺耳。

所以說,他現在能安好的活着,就是他聽了雲峯話的結果。反之,若是沒聽雲峯的話,那……雲榛想蹲在牆角咬手帕。

「除了以上那些,皇上可還有別的交代?」比如,既然護了,就必須效忠他。否者,就跟對待那位婢女似的,雲峯也要拔光他的頭髮?

趙明正色道,「皇上說:希望瑞王能好好活着。不然,皇上會覺得日子很無趣的。」

很無趣?

雲榛撇嘴,輕哼,這是要他繼續可勁兒的折騰嗎?真是沒想到,會折騰竟然會成為他的優勢,會是他活命的理由。

「皇上有沒有說,讓我給他寫個回信什麼的?」表表忠心,訴訴感激什麼的。

趙明搖頭,「皇上未曾說過。不過……」頓了一下,又道,「皇上倒是曾說過,對瑞王的文采並不十分欣賞。」

說不欣賞是含蓄的,直白的說,簡直是傷眼。

雲榛聽了,直接擺手,「你可以下去了。」

「是!」趙明恭敬退下,謹守屬下本分。只是,看的雲榛卻是一陣窩火。

狗屁的屬下,連個客套話都不會說。誰他娘要聽他說真話。他就是真的文采不好,也比他一個奴才強。再說了,皇家之中,文采最差的可不是他,而是湛王妃!

想着,雲榛心瞬時舒暢不少。所以說,容傾值得尊敬那真的是有原因的。只可惜……

「小姐,小心台階。」

「嗯!」

聲音從外傳入耳,雲榛剛剛因想到容傾,心裏溢出的點點酸,隨之消散,抬眸,看顧玥手裏端著葯走進來。

走進,看雲榛沒什麼表情的看着她,顧玥垂眸,什麼都沒說,在軟榻前蹲下,挽起袖子,拿起葯,欲往雲榛傷口處擦去。然,還未碰到,就聽……

「顧玥,你說在這一路上刺殺爺的人會是誰呢?」

顧玥聽言,手頓住,抬頭,靜默少時,開口,「可能別人,也可能是我父親。」

顧玥話出,雲榛不由笑了,微微俯身,靠近,盯着她,柔和道,「若是你父親的話,你當如何呢?」

顧玥看着雲榛,眸色寡淡,不咸不淡道,「不如何。你若死了,會有人殺了我給你陪葬。」

「若是你爹死了呢?」

「我會給他守孝。」

「沒想過報仇?」

顧玥搖頭,「沒想過弒父,也沒想過殺夫。生生死死,你們各憑本事,而我順其自然。」

這話出……

石頭不由轉頭看向顧玥,不覺對她刮目相看。過去一直以為她是個憨的,沒想到……

雲榛目不轉睛的盯着顧玥,低低緩緩道,「你說爺該說你冷血的?還是該說你通透呢?」

顧玥看着雲榛,不咸不淡道,「爺可以說我微不足道。」

雲榛聽了,挑眉。

顧玥垂眸,拿起葯,輕輕給雲榛塗着葯,清清淡淡道,「自我懂事起,我爹爹就跟我說,讓我順其自然的活着,不要去強求什麼,也不要試着去改變什麼。因為,無論我想什麼都是徒勞的。統統沒用,我沒那個能力,想的多不過是徒增煩惱,也是自找麻煩。所以……」

「若是你跟我父親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能做的也只是,你死我守寡,他死我守孝。當然了,也許到了那時候,我自己先承受不住,直接的死在你們前頭。」

我既無力回天,無法力挽狂瀾,那隻能順其自然。

顧玥說完,不再說話,靜靜給雲榛擦著葯。

雲榛聽完,靜靜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卻是不再說話。

雲海山莊

屋內所有的畫像,還有容傾每天記錄的各種瑣事,在湛王回到雲海山莊之前,凜五都已提前派人給收拾了一個乾淨,一絲痕迹都沒有。

看着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屋子,容傾瞬時鬆了口氣。

自記性不好,腦子也開始有點兒不夠用了。光想着雲珟十有八九不會再回來了,竟忘了那個萬一,萬一回來極有可能就露餡了。

「王妃這幾日可還好?」

容傾點頭,「尚可!」

忘性沒有急速加劇,這也算是好事兒吧!

凜五聽了,看著錶面無一絲異樣的容傾,心裏沉甸甸的。

「麻雀這兩天身體有些不適,你一會兒給她探探脈吧!」

容傾話出,站在她身邊的麻雀抬頭,疑惑不明,她身體挺好的呀!沒有哪裏不舒服呀!

凜五聽了,看着麻雀那直接,直白,一目了然的反應。隨之明白容傾用意,頷首,「屬下遵命。」

容傾點頭,「王爺應該快好了,我過去看看。」容傾說完,走進屋內。

「雀兒姑娘,請隨我去偏院。」

「凜護衛,我沒有……」話未說完,在凜五凌厲的眼神中,要說的話不覺咽下。

「走吧!」

「呃……」

看一眼依舊懵懂不解的麻雀,凜五大步向前。就麻雀這完全無城府,一點兒藏不住事的樣子,對着主子,一不小心,不經意間就會泄露什麼引的主子起疑。如此……

在主子離開之前,麻雀還是暫時避開,不要靠近的好。還有青安,事情的嚴重性,也有必要再跟她提點一下。

容傾進去沒多會兒,湛王從洗浴間出來。

容傾望着湛王,搖頭晃腦,「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男色誘人呀!」

「少給我皮。」

還敢跟他提『色』,也不看看自己肚子。

容傾笑了笑,拿着棉布走過去。

「我自己來。」湛王伸手,欲拿過容傾手裏的棉布,卻被容傾躲開。

「我就算是挺著肚子,可給你擦頭髮還是做的了,也做得好的。你坐下!」

湛王聽了,也沒再多言,在軟椅上坐下,由著容傾給他擦拭,隨着問,「這幾天身體怎麼樣?可還吐的厲害嗎?」

「好多了,大概是因為知道父親不在,知道自己不用再聽孝經了。所以,球球這幾天乖的很。」

「這話本王還真是愛聽。」

「嘿嘿……」

「本王聽說鍾離隱來了!」

「嗯!來了。」

「來做甚?」

「好像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來坐坐,然後說了一通你的壞話,然後走了!」

湛王聽言,轉眸看容傾一眼,「都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說了說,我和相公牽扯的最初,相公的風度和秉性什麼的。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所以他趁你離開的時候才來,方便自己說個痛快。」

「是嗎?對着那麼一個居心叵測之人,你是怎麼回他的?」

「我覺得他說的挺對的。」

牽扯的最初,那時的湛王,那是……挖空了腦子,也數不出他一個優點來。對容傾那個冷惡,簡直了!

湛王抿嘴,瞪了她一眼。

容傾輕笑,「不過,看看現在對比從前。相公的改變,直接的證明我魅力無限吶!」

湛王輕哼。鍾離隱那廝特意選他不在的時候過來,對容傾說他些壞話的事,鍾離隱做的出。不過,重要的是,他是想來看容傾吧!這點兒清楚。如此,不想再提及他,鬧心。

轉身,伸手拿過容傾手裏的棉布放在一邊,攬過她,在自己腿上坐下,輕輕掂了掂,「重了!」

「瞎說!相公離開后,我明明茶不思飯不想來着,怎麼會胖!」說完,轉而問一句,「不過,相公不是說要去十天的嗎?怎麼八天就回來了呀?」

湛王:……

這話聽起來,像是嫌他回來的早了。

若不是十分了解容傾的秉性,湛王說不定還真是會多想。比如……是不是還盼着他不在,盼著鍾離隱再來呀?若是這樣的話,那……

可惜,容傾這個慫的,沒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兒。所以,鍾離隱他若識相最好早收心。不然……

湛王眼睛米眯了眯,鍾離隱若是自己收不了心。那麼,湛王一點兒不介意揍到他失憶。

皓月

「阿嚏……阿嚏……」

「爺,可是涼着了嗎?」徐茳見鍾離隱一會兒功夫突然打了幾個噴嚏,忙道。

鍾離隱按按鼻子,搖頭,幽幽道,「應該是誰在背後念叨我了吧!」

坐到這個位置,背後念叨他的人一定不少。

徐茳聽了卻是不放心道,「還是讓太醫過來探探脈吧!」

鍾離隱搖頭,看向靜坐在一邊的庄詩雨,溫和淺淡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庄小姐,還真是意外。」

口中說着意外,但眼神卻是一片寡淡,波瀾不起,沒有一點兒起伏。

庄詩雨聽了,抬眸看着鍾離隱,微微一笑道,「小女也同樣意外。」

平靜淡然,風輕雲淡。庄詩雨看起來,比過去更加沉寂了。而這改變,是已然認命了不再掙扎了?還是有了什麼活命的把握了?

鍾離隱拿起手邊茶杯輕抿一口,輕輕緩緩道,「不知庄小姐萬里迢迢來見本王所為是何?」

庄詩雨淡淡道,「非我要來,而是湛王妃的哥哥,容公子派人送我過來的。」

聞言,徐茳抬頭,看向庄詩雨,有些意外,有些不明。

庄詩雨一沒了娘家,也沒了夫婿,完全無人護的人。能從完顏千華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並隱匿那麼久。現在又安全來到皓月,不用想,這背後自然是有人護著。只是沒想到,這背後之人竟然是容逸柏。

憑着那些過往,容逸柏怎麼也沒護著庄詩雨的理由,可他偏就護了。如此,理由是什麼呢?

是呀!理由是什麼呢?這個問題,也同樣是鍾離隱想知道的。

「容逸柏讓你來見我?所為是何?」

庄詩雨淡淡一笑,「不瞞攝政王,其實也不知道。」說完,轉頭看向一邊裝扮利索的婢女,道,「不過她應該知曉。」

婢女抬步走上前,從袖袋裏拿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鍾離隱,「公子讓奴婢給攝政王爺的。」

鍾離隱聽言,伸手接過,打開,看過上面內容。抬眸,看着庄詩雨,眼底神色變幻莫測,難以窺探其中內容。

接收到鍾離隱那意味不明的視線,庄詩雨垂眸。雖不知道那信上容逸柏寫了什麼,亦不知鍾離隱刺客心中所想。不過,卻是不由猜想一下。定然是跟她有關係的吧!

自她被完顏千華的人丟到亂墳崗以後,庄詩雨覺得是她是必死無疑了。然,她偏又活過來了,且還是容逸柏出手把她就回來的。

容逸柏為何這麼做,又是如何把她救回的,庄詩雨至今不知,也沒人告訴她。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容逸柏會出手,絕對不會是因為她可憐就是。十有八九是因為她還有別的什麼用處吧!比如……

對她,容逸柏並未因過去的事,對她使過手段折磨她。但,卻是是時常問她一句話,那就是『身體可有什麼異樣的感覺』。開始,庄詩雨曾以為,容逸柏是給她餵了什麼葯,所以不斷的問,是為了看她反應,看她受罪。然……

最近庄詩雨感覺,或許是她猜錯了。她身體並未有任何的不適,只是……

庄詩雨垂下眼帘,抬手撫上心口處,在這活命都已是問題的時候,她心裏竟會非常想念湛王!

確切的說,不止是想念,還翻湧著各種繁雜的情緒。有眷戀,有酸澀,還有不舍!

過去,庄詩雨確實對湛王心存過幻想,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早已沒了那種年頭。如此,這心裏為何會迸發出那樣厚重的感情呢?很奇怪,也很反常!而,容逸柏定然知曉些什麼。

「徐茳!」

「屬下在!」

「送庄小姐去紫晨閣,再派幾個人好好伺候。」

聽到鍾離隱的命令,徐茳不由愣了愣,那可是後院主院兒,要住也該是攝政王妃住,怎麼……主子怎麼把庄詩雨安置到這院子來了呢?

「為何站着不動?沒聽到嗎?」

徐茳回神,恭敬道,「屬下這就去。」說完,走到庄詩雨跟前,「庄小姐,請隨屬下來。」

庄詩雨頷首,不多言,不多問,默默跟在徐茳身後走出書房。心裏若有所思,剛剛鍾離隱那句『派人好好伺候』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待人走遠,鍾離隱看着手中信,眸色深遠暗沉,輕喃,「若上面所寫是真。那……容逸柏,你可真是下的一手好棋。」話說的輕慢,心裏幾分憋悶。

***

雲海山莊翌日

「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兒。」容傾給湛王夾着菜,柔聲道。

湛王看着容傾微微一笑,「我媳婦兒是越發賢惠了。」

容傾聽了,一抬下巴,驕傲道,「我什麼時候不賢惠了?」

「說你胖你就喘,說你賢惠,你還當真了!」

容傾哼他一聲。

湛王輕笑,看容傾真的不再吐,心情不覺好了不少。就是……

湛王抬手在容傾眼皮上按了按,眉頭微皺,「眼睛怎麼腫了?」

容傾聽了,伸手揉了揉,「昨天夜裏喝水喝多了,有些水腫吧!」

「什麼時候起來喝水了?」他怎麼不記得。

「你睡的跟那個什麼一樣,當然不知道了。」

睡的跟什麼一樣?豬嗎?這形容,真是悅耳。不過,他昨天晚上好似確實睡的挺沉的。大概是因為前幾天緊著趕路累了,也或許是容傾在身邊,心裏踏實了。

「夫君!」

「嗯!」

「你用過飯後,是不是馬上就要回京城呀?」

湛王聽言,吃飯的手微微一頓,臉上笑意微斂。

容傾看着湛王道,「早起,我無意中聽到凜五說了一句。」

湛王聽了沒說話。

容傾看着他,道,「若是有十分緊要的事,那你就回去吧!」

這話,該誇讚她通情達理嗎?

「為夫剛回來,開口就又讓我走。容九,你體貼的真讓本王感動。」

容傾聽了,放下筷子,伸手在湛王腰間那敏感的地方,擰了一把。

湛王麵皮微緊,伸手抓住容傾那作亂的小手,「這動手動腳的習慣是跟誰學的?」

逗悶子,調侃的話,容傾沒再說,只道,「我只是想你在我生孩子之前,把必須要辦的事都給安排好。不然,你把事情都壓在這裏,等我月份大了,你再回去,我可該不樂意了。生孩子的時候,我害怕,所以你必須在我身邊。」

這話聽起來,還真是挺有道理。只是……

上次他不過離開幾天,容傾抱着他不依不舍的。怎麼這次……這才幾天的功夫,他就已經這麼習慣他隨時離開了嗎?

見湛王盯着她不說話,容傾差不多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她主動開口讓她離開,他心裏頭不舒服。但她若跟上次一樣哭哭啼啼不想他走,他心裏更不是滋味兒。反正不管怎麼樣,湛王這心裏頭都不會舒暢。

喜相聚,愁別離,特別容傾現在還是這種情況。如此,縱然是迫不得已的離開,湛王也難以乾脆。

在意的多了,理智,感情的天平自然就失衡了。感情那頭重了,理智自然就少了。

而湛王因為必須回京一趟,這會兒怎麼都不痛快。

容傾歪著頭,看着湛王,提議道,「要不,我同你一起回去?」這樣好似就兩全其美了。

然,這貌似兩全其美的提議,直接被湛王丟一冷眼,「也不看看自己肚子,現在是能來回折騰的時候嗎?」

就容傾現在這月份,不出事萬事吉,一出事……湛王又陰影了。

見湛王臉色難看,容傾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說讓你趕緊回去,然後趕緊回來嘛!」說完,扯扯湛王衣袖,「相公,你這次回去,大概要回去多久呀?」

「你想本王回去多久?」

「自然是把事處理完,就趕緊回來。」

湛王聽了,看着容傾眸色隱晦不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容傾的每一句話,都在似有若無的迴避什麼,每句話說的都十分迂迴,特別在時間問上。

其實,容傾現在若是跟他要求,讓他再陪她幾天,湛王絕對會應。這點兒,容傾應該也知道。還有就是,給他限定個時間,比如讓他半個月之內必須回來,湛王也定會答應,且會儘力做到。

可是,容傾就是沒說。她這樣,是不想給他壓力呢?還是,因為其他呢?

仔細想,容傾好似也沒有希望他儘快走,盼着他晚點回的理由。也許,是他太敏感,太多疑了吧!

沒辦法,本就是多疑的性子,而自容傾有身子起,這疑神疑鬼的情況更為嚴重了。

「嘗嘗這個,味道不錯。」容傾說着,夾起一個小湯包送入湛王口中。被他盯着的心慌慌的。

讓他離開的話不敢再說,再說他就該起疑了,她已經被盯的快冒汗了。

***

飯後,湛王牽着容傾在院子裏溜達,至於回京的事,湛王沒說,容傾也沒再多言。只是,凡事都在哪裏趕着,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眼見京城那邊一天連續幾封信的往雲海山莊送,這次凜五未開口,凜一卻是坐不住了。

「主子,眼下王妃身體情況正好,您還是儘快回京吧!不然,等京城鬧得更亂了,您處理起來只會更耗費時間,更是危險。」畢竟,眼下完顏千華還不能死呀!

湛王聽了,轉眸看向凜五,「王妃脈象如何?」

凜五恭敬道,「回主子,王妃脈象平穩。所以,如凜一所說,主子還是趁著王妃身體好,月份小,及早把京城的事處理乾淨的好。」

湛王沒說話,抬步往正院兒走去。

***

京城*劉家

劉棟走進書房,看着坐在書案前似冥思,似發獃的老爹,輕聲道,「爹,吃飯了!」

劉正抬了抬眼帘,對着劉棟抬抬下巴,「先坐下!」

看劉正有話要說的樣子,劉棟麻溜在他面前坐下,恭順的看着劉正,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棟兒!」

聽着劉正低沉,厚重的聲音,劉棟背部挺的筆直,肅穆道,「兒子在!」完全孝順態。

「你說……」劉正說着,撫撫下巴,神色凝重道,「我最近是不是老了許多!」

劉棟:……

這問題,他娘還沒問,他爹倒是先問上了,還這麼一臉凝重的表情。真是……堂堂男兒,又不需做那以色事人的事,在意這些多餘的。

劉棟心裏腹誹一句,臉上卻是一點兒不顯得。要習慣,要嚴肅,無論自己爹說什麼,都要當做要事,大事聽。不然……誰讓眼前這人是爹呢。很多時候他爹揍他,那是連理由都不需要,只講究自己痛快。至於他這個兒子:俗話說,打在兒身疼在娘心,當爹完全無所謂。

想起這十多年的日子,劉棟心裏憐惜自己一下。隨着挺直的背部彎一些,往前湊了湊,仔細在劉正臉上打量了一下,少時,認真道,「看着是比兒子老些……唔……」話出,腿上挨了一下。

被踹一腳,劉棟好脾氣的笑了笑,對他出過腳,心情應該好些了吧!

「少跟老子嬉皮笑臉的。」

「咳……」輕咳一聲,瞬時嚴肅,看着自己爹,小聲道,「爹,您可是在為京中的形勢擔心嗎?」

「皇上安好康健,朝堂百官忠心和睦,百姓安居樂業。如此,京城形勢有什麼需要我擔心的嗎?」劉正一片凌然道。

劉棟一臉認真,連連點頭的聽着他爹打官腔,不忘孝敬的附和,「父親說的是!」

看劉棟這模樣,劉正不覺牙根緊了緊。因為劉棟那圓滑到惱人的作態,好似看到了自己。不由的有些憋悶,「你少給老子來這一套。」

見劉正惱了,劉棟摸摸鼻子不說話了。爹的心思太難猜,他應付不來。教他處事要圓滑的是他,現在看到圓滑惱火的也是他!

見劉棟一臉我很為難的表情,劉正抿了抿嘴,隨着道,「今天宮中傳出消息,說:完顏千華的情況更為嚴重了。」

劉棟聞言,心頭一凜,不再嬉笑,眉頭皺起,低聲道,「皇上呢?可有說什麼?」

「皇上下令讓太醫極力救治。並且,為此已杖斃兩個辦事不利的太醫。」劉正低低道。

劉棟聽言垂眸。

完顏千華若是有個好歹,湛王爺會如何呢?

「父親,湛王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劉正聽了,看着劉棟不咸不淡道,「我也想知道!」

劉棟聽了不說話了,想知道的人應該有很多。可是誰敢去查探?沒有!

莊家,太子謀反,一次宮變,日子膽戰心驚。好不容易恢復平穩,皇上又突然駕崩,又是一次膽顫心驚。好在帝王交替平穩的過度了,可是……這心才剛剛放到肚子裏,又突然出了這麼一出事兒,真是……劉正再次想辭官歸鄉了。這起起伏伏的,有些受不住了。

「父親,您說,完顏千華被刺,真的是廢太子……」劉棟話沒說完,在碰觸到劉正沉涼的眼眸后咽下。

是他失言了。就算是父子,也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隔牆有耳,謹言慎行。皇家之事,就是心裏明白也要裝糊塗,那不明白的,更不能裝明白。

***

宗人府

看着渾身髒亂,狼狽不堪的雲紘,雲峯微微一笑,「皇兄看起來挺不錯。」

「呵……」雲紘嗤笑。看來他狼狽的樣子不意外的取悅了雲峯。

「皇上日理萬機,怎麼屈尊到這地方來了?」

雲峯在雲紘面前坐下,看着他,溫和道,「現在什麼事也沒有皇兄讓人刺殺星月公主緊要呀!」

雲紘聽言,扯了扯嘴角,眸色森然。

雲紘眼裏的寒意,雲峯看着神色悠然,「皇兄,都已到這個時候了,應是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吧!」

這話直白的說:反正都是一死,又何必再徒勞的去掙扎反抗呢!

雲紘聽了,冷哼。

「其實,皇兄若是不想說也無妨,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只是遺憾,現在明明有一個可以好死的機會擺在面前,皇兄為何不珍惜,偏要倔強的去多受那份罪呢!」雲峯平和道。關鍵是讓他多浪費口舌。

看雲峯那滿臉溫和,輕言慢語的樣子,雲紘滿眼譏諷,「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裝腔作勢的讓人噁心。」

明明是個陰損無比的,偏要端著一副與世無爭,風輕雲淡大善人的姿態。

雲峯聽了,挑眉,「皇兄這話說的就有些可笑了。難不成在皇兄的眼中,皇家是一個可以表現真性情的地方?」說着輕輕一笑,「在皇宮那地方,無論主子還是奴才,有哪一個不是在裝腔作勢,皇兄過去不也是一樣嗎?」

雲紘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雲峯。雲峯說的是事實,可是在所有虛偽的人中,雲峯是最令他感到厭惡的一個。

「這地方的景緻實在是不太好。特別是皇兄的眼神,那滿眼的憎惡,朕更是欣賞不了。如此,皇兄還是早些坦誠比較好。不然,對你我都不好。」

雲紘聽了點頭,「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如實的說。」

「如此甚好!」

「那刺殺完顏千華的人,並非我的人,更非我指使的。皇上特別屈尊來這裏問我,純屬浪費時間。更是多餘……」說着,直直看着雲峯,涼涼道,「我以為在這件事上,誰是幕後主謀,皇上應該最是清楚才是。畢竟,皇上才是背後發力的人不是嗎?」

雲峯聽言挑眉。

雲紘冷冷道,「皇上把我從冷宮放回,裝腔作勢的做一回仁君之後,還繼續留着我的理由,為的不就是在我臨死再做一回你的替罪羊嗎!」

暗中派人刺殺完顏千華,然後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他這個身上,意圖讓湛王把火氣都發到他身上來,讓湛王取了他性命。

不過,雲峯繞了這麼個圈子,為了的就是藉由湛王之手除掉他嗎?不,他的真正目的是湛王。

因為,只要完顏千華死了,湛王體內毒就再無葯可解。這麼一來,只待湛王毒發身亡,雲峯這個皇位才能坐的安穩,坐的長久。

雲峯聽了,看着雲紘清清淡淡道,「原來皇兄竟然是這麼想的嗎?」

「皇上就是這麼做的,我自然只能這麼想。」雲紘冷著臉道。雖然有些地方很是有些牽強。但是,雲紘不予深究。反正,他就是十分確定,雲峯絕對有想讓湛王死的野心。

湛王不死,他這個皇位可是不會坐的太穩。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是皇兄卻是截然不同呀!臨死之前,也要不遺餘力的朕的身上潑髒水。」雲峯不溫不火道,說完微微俯身,看着雲紘淡淡道,「成就自己野心的辦法有很多種。但是這種拙劣的計策,也只有皇兄會用。所以,皇兄會慘敗也是有理由的。」

「是,我是敗了。可你……」雲紘冷冷看着他,譏笑,「你也不會得意太久的。」

雲峯聽了,扯了扯嘴角,起身,「皇兄的祝福我收下了。禮尚往來,朕也定然會給皇兄準備些回報的。」說完,不再看雲紘一眼起身離開。

雲紘坐在陰涼潮濕的地上,看着雲峯的背影,眼底陰寒慢慢散去,最後化為一片淡漠,面無表情靠在牆上,心裏在想什麼窺探不出。

雲峯還未走出宗人府,一侍衛匆忙跑來,看到雲峯顧不得許多,緊聲道,「皇上,湛王到麟州了,或不日就將到達京城。」

侍衛話出,雲峯腳步微頓,隨着淡淡一笑,大步往外走去。

宗人府主審蔣翰站在原地,神經不由緊繃,湛王回來了,接下來會如何呢?

***

雲海山莊

看着眼前人,容傾眼裏難掩歡喜,「哥,你怎麼來了?」

容逸柏看着容傾明顯又大了的肚子,淡淡道,「來看看你。本想眼不見為凈的,發現做不到,所以就來了。」

容傾聽了,柔柔一笑,「我挺好的。」

「是嗎?可攝政王卻不是這麼說的。」

「他肯定是誇大了。」不過,她哥跟鍾離隱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容逸柏看她一眼,不跟她抬杠。

「哥,你吃飯了沒?」問著,看着容逸柏又道,「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差呀?」

「沒有不舒服,只是趕路累了。」容逸柏淡淡道。

「那趕緊去歇會兒!等下起來再讓青語給你探探脈。」

看着細心的時候很細心,死拗的時候又完全一根筋的妹妹,容逸柏打斷容傾的殷切,開口道,「那些不急,眼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哦!」

容逸柏走在前,容傾跟着他,不時看他一眼,心裏暗腹:都這個月份了,容逸柏不會再說讓她流掉孩子的話了吧!

掃過容傾那神色有些複雜的小臉兒,容逸柏溫和涼意道,「我來這裏,你好像不太高興。」

聞言,容傾忙擺手,「怎麼會呢?哥你想多了。」說着,轉移話題,開口道,「哥,你來的時候在路上碰到雲珟沒?你來之前,他剛走沒多久。」

「碰到了!」

「真的呀!」

「嗯!所有的我都跟他說了。」

聞言,容傾腳步瞬時停下,隨着看着容逸柏又輕輕笑了,「一段時間沒見,我哥好像變得更加俊朗了。」

容逸柏若是真的告訴雲珟了。那這會兒就不是容逸柏一個人回來了!

容逸柏聽言,看着容傾道,「看來腦子還沒變笨。」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我是誰。」

麻雀跟在後,聽着容傾,容逸柏的對話,神色不定。沒想到公子竟然已經知道了?本還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公子,讓公子拿個主意。可是現在……公子已然決定幫小姐瞞着王爺了么?

完顏千染站在不遠處,看着兄妹兩個的背影。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覺。

無論是鍾離隱,還是容逸柏,來到這裏,看着容傾時的神色,好似都透著一絲奇怪的神色,歡喜不多,壓抑更甚。臉上表情很是耐人尋味,反而是雲珟,面對容傾時,和以往一樣,並無任何異樣。這是為什麼呢?

完顏千染眉頭微皺,想不明。總感有什麼事兒要發生。

走進屋內,遣退下人,兄妹兩個相對而坐,容傾倒一杯茶遞給容逸柏,等着他問話。

容逸柏端起茶水,輕抿一口,不緊不慢道,「我之前一直以為湛王是個特別精明的。可是現在看來,純粹是我想多了!」

這話,直指湛王直今未發現容傾的異樣。對此該說湛王太遲鈍呢?還是該說容傾隱藏的好呢?

容傾聽了道,「雲珟的精明都用在別人身上了。對我……」容傾說着,垂眸,「也是我過去一直表現太好了。」

對他從不曾隱瞞過什麼。也因此,湛王怎麼也沒想過容傾會在這種事上欺瞞他。

容逸柏聽了,看着容傾圓潤的小臉兒,淡淡道,「現在他走了,你高興嗎?」

容傾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現在不想別的,只希望能平安生下孩子。」

只要平安生下孩子,就什麼都能想。反之……什麼都不敢深想。

不敢太想雲珟,也不敢想最後萬一失敗的結果。

容逸柏聽了,沒再說話。再說什麼都已沒有意義,現在只求有一個好的結果。

還有差不多五個月的時間!

***

夜,月亮高懸,天上星光點點。這樣的夜色,很是靜謐,也有些寒涼。

湛王坐在馬車內閉着眼睛似睡著了。其實,很是清醒,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心裏在想,容九那個小女人這會兒應該已經睡成小豬了吧!

因為不能陪着她,湛王心裏怎麼都不如意。但是有容逸柏在她身邊照顧著,湛王不覺放心了幾分。雖知容逸柏對容九心思並不純,不過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什麼時候可為,什麼事絕不能觸,容逸柏最是清楚。所以,屏退那些不純粹的東西,湛王相信,容逸柏會好好護着她!

「主子,到了!」

凜一聲音入耳,思緒被打斷,湛王緩緩睜開眼眸,隨着起身,抬步走下馬車。

山林環繞,草木叢生,這荒野之地,白天尚且有幾分陰森,晚上更感瘮人。藉著火把的光,湛王神色漠然,抬腳往山林深處走去,凜五,凜一跟在後。暗衛自動散開,跟隨,暗藏,保護。

踏入山林,走入洞穴,按下機關石門打開,順着光亮走向深處,約一刻鐘后一平整光亮的地下密室映入眼帘。

或是聽到了聲音,本躺在密室內閉着眼睛,似已入睡的人猛然睜開眼睛,看到湛王,眼睛微眯,臉上漫過各種神色,少時,沉沉開口,聲音透著幾分沙啞,「果然是你!」

湛王聽了,微微一笑,「皇兄還是那麼睿智。」

湛王話出,那世人眼中已經駕崩入住皇陵的先皇雲壑,臉色沉戾的盯着湛王,沉怒,「為什麼這麼做?」

湛王緩步走上前,在一邊的石椅上坐下,不咸不淡道,「皇兄這話不是明知故問嗎?」

雲壑聽言,沉沉道,「為了拿到完顏千華手中的解藥,你這戲場鋪的倒是夠大的呀!」

湛王挑眉,「皇兄以為本王只是在做戲嗎?」

聞言,雲壑眸色沉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湛王淡淡一笑道,「皇兄,在太子謀反的時候,你已死而復生一次了。再來一次的話,怕是不太好吧!」

湛王話落下,雲壑心沉下。

湛王淡淡道,「一個帝王反反覆復的死去活來,這太可笑。一個弄不好,會動搖國之根本,也會讓大元皇室威嚴掃地。日後提及大元皇室,說不定人家會直接說,那是一個巫族邪教。如此,為了皇家的威嚴,皇兄還是待在這裏享清福的好。」

湛王說完,雲壑冷哼一聲,冷冷道,「雲珟,既然你已打定了主意。那麼,也沒必要再繞彎子。你到底想幹什麼,直接說。」

「同皇兄相互依存,相互將就的活着。一直以來,我雖感覺不是太好,可也不算太糟糕。畢竟比起你來,完顏千華更無法讓人忍受。所以,我一直在向皇兄表明,我並無稱帝之心,皇兄只要好好活着,穩穩地做你的皇帝,不要盯着我太多,不要在我身上亂出什麼么蛾子就好。可惜……」

湛王說着,神色越發清淡,眼底涼意漸現,「同樣的話,說了十多年。可惜你依然未曾全部聽進去,暗中不斷耍點兒小計謀試探也就罷了。最後竟然還聯合鍾離謹把么蛾子作到容九身上。如此……皇兄讓我拿什麼去寬恕?」

雲壑聽了,麵皮發緊。雲珟最後果然還是知道了!

那一次,鍾離謹扮做鍾離隱劫持容傾,要說他也未做什麼,不過就是提供了一份地圖。還有就是,猜到了容傾被鍾離謹困在了何處卻沒有告知雲珟而已。至於親自出手動容傾的事,他可是一點兒沒做。

可是,那又如何呢?在雲珟的眼中,他已然就是傷害容傾的幫凶。

「就因容九是顧盛的外甥女,所以你就那麼容不得她!」

擔心容傾受寵,擔心因容傾會在不自覺間拉近湛王和顧盛的距離。所以,在鍾離謹提出以解藥為條件交換,讓雲壑協助他劫持容傾時。雲壑明知不可為,可最後還是做了!

因為貪心的想拿到解藥,想要解除和湛王互綁的禁錮。

因為多疑,擔心,不想湛王和顧盛靠近,不想他們萬一聯手,他除掉。所以,心存一絲僥倖,抱着湛王或許不會被發現,自己或得兩全其美的的想法,明知不是萬物一失之策,可雲壑還是毅然決然的做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個現在重要嗎?」

「是不重要了,只是有些好奇。若是你早就知曉,那麼,還真是意外你竟然也能這麼能忍。」

忍嗎?對這一用詞,湛王不予置評。

看着湛王那寡淡的神色,雲壑呵呵一笑,「是我想左了。你沒即刻發作,不是因為你能忍,而是因為我還有用吧!比如現在,你容我活着,也不過是因為還未從完顏千華手裏拿到解藥,我暫時還不能死吧!」

「皇兄既看的如此通透,那就在這裏好好待着吧!」

雲壑聽了,沉沉道,「雲珟,完顏千華沒那麼容易給你解藥的。」

「所以,皇兄應該還能活很久。」只除了活的暗無天日。

雲壑抿嘴,「容傾被劫持那次,確實是我做的有些過。可是除了那次之外,我從未逼迫過你什麼。可是完顏千華可就不同了,她會不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逼你,利用你。如此……」

雲壑重重吐出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為了我那一次的過失,你寧願無休止的被完顏千華利用,這樣真的值得嗎?」

湛王聽了,揚了揚嘴角,笑意不及眼底,涼淡道,「皇兄說服的人的言詞,還是那麼拙劣。」

「我說的是事實!」

「若是你沒暗中留一招,要龍衛待你不在之後,動手取了完顏千華性命。那麼,對於皇兄剛剛說的話,我或許真的會相信也不一定。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你又做了一次。」

聞言,雲壑眼眸微縮。該死的,他竟然把這件事兒給忘記了。

早在出事之前,雲壑因為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繼而在小心防備的同時還交代龍衛,若是他出事兒的話,要他們傾盡全力除掉完顏千華。

完顏千華不死,他心難平。同時還有湛王……這些年因他所遭受的煎熬,也一併有個了結。只要完顏千華死,湛王身亡,他就算是身亡也能瞑目了。

當時會做那樣的交代,是因為不甘。怕萬一如何了,無人給他報仇。然……現在看來,這一交代確實多餘了。更重要的是,龍衛聽他的令動手了,可完顏千華卻並未死。這結果……完全是坑了自己!

看着雲壑青青黑黑色的面色,湛王起身,抬步走出。

「雲珟,雲……」剛開口,穴道被封,人僵住。

凜五上前,從盒子裏拿出一粒藥丸放入他口中。月圓之夜,毒發之日,解藥還得給他吃着。雲壑暫時還不能死了。

葯喂下,匕首拿出,在雲壑食指上劃一個口子,看血流出,用一個藥瓶接住,直到差不多拿開蓋住。伸手點開雲壑穴道,轉身離開。

「守好!」

「是!」

聲音落,石門關上,密室恢復往日死寂。這寂靜,足以把人逼瘋!

雲壑綳著臉看着四周,最後要死在這裏嗎?該死的!也許,他該自我了結了。這樣的話,萬一完顏千華拿不出解藥,雲珟也再無退路,只能承受毒發身亡的後果。

雲壑想着,心裏翻湧不斷,真的很想這麼做。但,自我了解這太屈辱,無法接受。

***

凜五走出山洞,凜一走上來,看一眼他手裏的藥瓶,靜默少時,低聲開口,「雲壑的血對主子還有用嗎?」

自那次湛王差點毒發身亡,完顏千華歸來給湛王餵了葯之後。雲壑的血好似逐漸失去了作用,已不能再緩解湛王體內的毒了。

凜五聽了,面色凝重道,「馬上就十五了,這次再看看吧!若是真的已無用。那……」

雲壑也沒活着的必要了。而湛王好似也只能依仗完顏千華手中的葯來活命了。還有……凜五垂眸,心頭緊繃,希望王妃能平安誕下孩子。只有這樣,才能扭轉一切,才能保湛王生命無憂。

皓月

「主子,湛王回大元了。」

鍾離隱聽了,沒說話,這結果一點兒不意外。

「庄詩雨這幾日都在做什麼?」鍾離隱隨意問。

徐茳稟報道,「據護衛回稟,她這幾日好似一直在發獃。」

一直在發獃嗎?

鍾離隱沉默,少時起身,走出書房往紫晨閣走去。徐茳默默跟在後,直到現在依然十分好奇,容逸柏送庄詩雨過來的原因是什麼。

「奴婢叩見攝政王!」

「給攝政王請安。」

聽到聲音,庄詩雨轉頭,看着滿身儒雅,風光月霽,雅人深致的鐘離隱,下意識的揚了揚嘴角,坐着沒動。

鍾離隱走上前,院內奴婢手腳利索的把軟椅挪過去。

鍾離隱在庄詩雨身邊坐下,溫和道,「庄小姐住的可還習慣嗎?」

庄詩雨點頭,「很習慣,這裏景色很好。」

景色好嗎?看一眼已差不多完全凋謝的花兒,還有已光禿禿的樹木。鍾離隱淡淡一笑,「庄小姐賞景的眼光還真是與眾不同。」

庄詩雨笑了笑,看着鍾離隱道,「攝政王來此,可是有什麼需要我效力的嗎?」

乾脆的收留她,好吃好喝的養着她,鍾離隱應該沒那麼好心。他留下她,必是有目的的。她很好奇那是什麼。因為庄詩雨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價值可以入鍾離隱眼的。

鍾離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聽下人說,庄小姐一直在發獃。所以,特來問一句,可是有哪裏不適嗎?」

這是特別來關心她的?

庄詩雨微微一笑,沒想到繼容逸柏之後,鍾離隱也開始對她的身體頗為關心了。這關切,該感動嗎?不,只感異樣。

看來她的身體情況,或許牽動着什麼。不然,不管是容逸柏還是鍾離隱,應該都沒這份閒情逸緻來關注她的死活。

「在回答攝政王問題之前,我可否問一個問題。」心裏十分好奇,庄詩雨也不打算再難為自己去耗費那個腦子,直接開口問。

鍾離隱點頭。

庄詩雨開口道,「攝政王如此關切我的理由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你現在還不到知道的時候。」

庄詩雨聽了,揚眉,「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知道。」

「不會太久的。」

「這樣呀!那我就靜待攝政王告知了。」說完,順便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勞攝政王關心了。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我身體是好還是不好。」

「什麼意思?」

庄詩雨如實道,「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不時感覺身子很重。在來皓月之前,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大夫探脈明明說脈象沒事,可我卻不時的噁心嘔吐。我想若非我身體出問題了,就是那大夫醫術不行或在說謊。」

不明原因的吐,身體怎麼可能沒一點兒問題。

鍾離隱聽了,看着庄詩雨,眼中情緒不明,「那現在呢?」

「現在……」庄詩雨按著心口,道,「偶爾還是會難受,不過已好了許多。」

鍾離隱聽言,開始靜默。

徐茳站在一旁聽着,臉色變幻不定。庄詩雨那話,莫名的讓他背後發涼。

鍾離隱沒再多問,起身,看一眼跟前奴婢,「好好伺候庄小姐。」

「是!」

說完,鍾離隱大步離開。徐茳緊跟其後!

庄詩雨靜靜坐着,看着鍾離隱的背影,已十分而確定,她的身體確實關係着什麼。

走出紫晨閣,徐茳看着鍾離隱,道,「爺,讓太醫給庄詩雨探探脈吧!」

「已經探過脈了,她身體並無異樣。」

並無異樣。這幾個字徐茳聽到,眉心又是一跳,背後涼意再現。

「去把送庄詩雨來的那個丫頭叫來。」

「是!」

徐茳領命疾步走開,鍾離隱走進書房,眸色沉沉。

雖不知完顏千華讓人對庄詩雨做了什麼。但是,已確定傾兒的種種反應,能在她身上映現。

完顏千華這麼做,應該是用庄詩雨之身,間接的盯着容傾。因為雲珟護的緊,對容傾她無法直接的做什麼。所以來了這麼一手。

完顏千華如此費盡心思的監視容傾為的是什麼呢?也許是擔心那個萬一吧!比如,傾兒有喜,雲珟解毒,這至關重要的,必須時刻監看着才能安心。

而關於庄詩雨的情況,我查探到了一些,應該是被施了一種巫術。只是我沒時間去仔細查探全部原委,你若是得空,就代為查探一下吧!

以上,容逸柏寫給他的信。

寫這樣一封信過來,容逸柏真的,只是為了讓他去查探庄詩雨被人施了什麼巫術嗎?不,容逸柏如此完全是為了擾亂他的心。

在容逸柏眼中,鍾離隱是對容傾有心,可這份心意到底有多少,又能維持多久,他並不確定。所以,為了預防那個萬一,他把庄詩雨送到了他的面前。

讓鍾離隱通過庄詩雨,無法忽視容傾所受的那些苦痛,勾住他心裏的情意,引發他的惻隱之心,讓他看在容傾的面上,也要壓制自己內里的野心,不要在將來的某一日,在湛王知曉容傾的事,受到衝擊之時,鍾離隱藉機傷害雲珟。

愛屋及烏,容逸柏還真是做到了一個極致。為了容傾,他不遺餘力的去護著雲珟。

看透其中關鍵點兒,鍾離隱甚至開始懷疑,庄詩雨會變成這樣,真的是完顏千華動了什麼手腳嗎?確定不是容逸柏他自己?

無聲吐出一口濁氣,心裏不由憋悶,雲珟對容傾的用心用情,容逸柏不懷疑,可他的……容逸柏卻不放心着。他動真情,容逸柏不放心,他把情意收回,容逸柏亦是擔心。

早知容逸柏不是君子,可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外放的卑劣。為了護容傾和雲珟,他夠小人。小人到讓人惱火。如此,他也許該直接動手把庄詩雨給殺了,這麼一來的話,不管容逸柏在盤算什麼都落空了,而他……

抬手按按眉心,心頭萬般不是滋味。因為,下不了手!明知眼不見為凈才是好,可偏做不到。

「爺,人帶來了。」

徐茳聲音入耳,鍾離隱抬眸。

抬眸,眼裏已恢復平日清淡,不見剛才波瀾。

「奴婢明月見過攝政王!」屈膝請安。

「你回去告訴容逸柏,讓他好好照顧容傾。只要容傾安好,一切都會好。反之……他應該明白。」

若是容傾沒了,湛王沒了牽掛,而他沒了顧忌,再無誰對誰留情一說。

明月聽了垂首,「奴婢遵命。」

明月領命離開。

鍾離隱靜靜坐着,對於有些事已沒了探究的興緻。不想知道容逸柏是如何從完顏千華手中帶走庄詩雨的,也不想知道庄詩雨身上的巫術,到底是誰施的。

現在他只等一個結果。

那個結果,在五個月之後!

「主子,不好了!」隨着聲音,一護衛閃身來到鍾離隱面前,顧不得許多,緊聲道,「主子,皇上被人劫持了。」

聞言,鍾離隱面色一沉。

徐茳一震,是誰那麼大膽子,竟然敢動手劫持鍾離珏(皓月幼帝)?

另外一邊……

南宮紫稍後得到消息,聽聞,臉色登變了,青白交錯,是鍾離隱,一定是鍾離隱讓人做的!

現在在皓月,除了鍾離隱敢動他,也最容不得她兒之外,再無第二個人!

想着,南宮紫呼吸不穩,咬牙,心裏怒恨到麵皮都在顫動。鍾離隱,她和珏兒都已卑微到這個程度了,他還容不得他們嗎?

「娘……娘娘,您先別急,也許是侍衛弄錯了,皇上他一定沒……」

宮女的話還未說完,南宮紫已起身沖了出去。

宮女看此,臉色一變,「太後娘娘,您可是不能衝動呀!」喊著,快步追了出去。

這個時候若是南宮紫跟鍾離隱對上,那可是會要命的。之前所有的隱忍可都是白費了!

「娘娘……」

***

「哥,你若有事就去忙,不用每天在這裏陪着我。」

容逸柏聽了,淡淡道,「我現在的事就是陪着你,除此,再無別的事。」說完,定定看着容傾道,「說吧,是不是哪裏又開始出現不適了?」

容傾擺手,「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說出讓我走的話。」

「我就是怕你耽誤你正事兒。」

「好通情達理的理由。只是,太多餘。」容逸柏說完,盯着她道,「容九,你要讓我繼續猜下去嗎?」

容傾聽了,垂眸,少時,抬頭看着容逸柏,皺眉道,「哥,我記性好像變得更差了。」

容逸柏聽言,眼眸微縮。他來時,容傾半個時辰間的事都還能記得,現在才不過兩天,就又衰退了嗎?

「現在能記住多久之前的事?」

「大概一炷香之內的能記得!」也許,更短。現在早飯吃的什麼,容傾已然不得了。看看時辰,他們吃過早飯也才不過一會兒。

「那雲珟呢?還記得嗎?」

容傾點頭,「記得!」

容逸柏聽了,抬手揉揉她頭髮,溫和道,「雲珟已經走了好幾天了,你還能記得,就說明身體情況還很好。所以,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不要太緊張,這話是說給容傾聽,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

容傾頷首,「哥說的對。」

「就是有些遺忘的也不要緊,哥都幫你記着。」

「嗯!」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若是還有哪裏不適,一定不要瞞着,要馬上告訴我,知道嗎?」

「好!」

「病不避醫,我正在讓完顏千磊找緩解你身體情況的方子,你只有如實的說,他才能更好的對症去找。所以,若是為了怕我過於擔心就隱瞞的話,那就是冒傻氣了,知道嗎?」

「知道了!」

看容傾乖乖應下,容逸柏眉眼溢滿柔和,可心裏卻完全相反,胸口如壓了一塊大石,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容傾能感覺到的是她的記憶變得越來越差的,可是還有些,她卻已然察覺不到了。但容逸柏卻能清楚看出的。明顯的,對比以前,容傾對很多事物已開始反應遲鈍了。

有時跟她說話,她已開始愣神,停頓少時,才能反應過來你剛才問她的是什麼。那憨憨的模樣,心疼,更痛。

眼睜睜看着容傾身體一天一天的變糟,卻無能為力,只能等待,這感覺不止是煎熬,想殺人的心,更是時刻都在蠢蠢欲動。

大元

「公主今天感覺如何了?可好些?」

完顏千華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看着雲峯沒說話。

看此,雲峯轉頭看向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太醫,不疾不徐道,「都已經這麼久了,星月公主竟然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你等是如何醫治的。」

太醫聽言,忙叩首,請罪,「皇上恕罪。」實在不是他們不儘力,確實是完顏千華內傷太過嚴重,非短時間就能恢復的。只是這辯解的話只能是心裏腹誹一句,完全不敢說出。

「朕再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若是星月公主還不見好的話,那……」

「奴才(奴婢)叩見湛王!」

殿外一聲請安聲傳來,殿內瞬時一靜。

太醫不由的皮綳的更緊了,剛剛還無氣力的完顏千華,瞬時轉頭往外看去。

完顏千華的反應,雲峯看在眼裏,淡淡一笑,平靜的看着那高大偉岸的男人緩步走入視線內。眼中神色波瀾不起,臉上表情不咸不淡。想從他的面上看出點兒什麼,還真是難。連回來的時間都比他預計的晚了這麼多。

本以為,湛王在知曉完顏千華出事之後,三日之內必會趕回。然,他卻在第七天才回到京城。不得不說,確實夠沉得住氣。

心裏腹誹一句,雲峯起身,迎上,「皇叔!」

湛王點頭,看着雲峯,溫和道,「皇上看起來氣色不錯。」

雲峯聽了,微微一笑,「大概是因為秋天的天氣讓人覺得舒爽吧!」

「確實令人舒爽。」

這平和家常的對話,殿內人聽着,莫名只感頭皮發麻。好在他們只簡短的說了幾句,沒有暢聊的意思。

湛王說完,越過雲峯走向內殿。雲峯摸摸鼻子,抬步離開。

太醫跪在地上,已滿頭是汗,面對皇上已是忐忑難安,面對湛王不由的更是心驚膽顫。

「公主看起來氣色不錯。」湛王站在床前,看着臉色蒼白的完顏千華,溫和道,「看來宮中太醫的醫術又精進了不少。」

湛王這話出,太醫一點兒沒感鬆口氣,心裏反而一哆嗦。湛王那話是誇讚嗎?為何感覺是涼颼颼的呢?他們全力救治完顏千華,不會是做錯了吧?還是說,他們讓完顏千華受罪太少,湛王由衷的不滿意了呢?

湛王與完顏千華的母子關係……看對方生不如死,也許就如意了。所以,他們不由多想呀!

完顏千華聽了,直直盯着雲珟道,「一段時間沒見,珟兒眼神竟開始不好了。」

她臉白的跟鬼一樣,他竟然還能說出一個好字來。不過,已沒所謂了,只要他回來就行。

「凜五!」

「是!」凜五應,上前,手落在完顏千華脈搏上。

「不過受了點兒內傷,不過是差點死了,其他並無大礙。」完顏千華似自我調侃,又似譏諷道。

湛王聽了,淡淡道,「公主對自己倒是夠下得去手的。」

這話出……

太醫心裏又是一個激靈,宮內下人埋首,屏息。

完顏千華聽言,眼底劃過什麼,隨着淡淡一笑道,「我確實想過用苦肉計引你回來。不過,我可沒想過如此傷自己。」

「是嗎?」

「對你我沒什麼可隱瞞的。」說完,看着湛王,輕輕緩緩道,「看來,在這皇宮內野心勃勃,貪心貪婪的人還真是不少。縱然在你的眼皮底下,也敢肆意的謀算。」

這話是說,敢傷她,就直接代表了在挑釁湛王嗎?這是在意圖激怒湛王嗎?若是……夠拙劣!

湛王在一邊軟椅上坐下,拿過宮女端來的水,不緊不慢道,「做惡太多,被刺殺太正常,公主切莫想太多。」

完顏千華聽了,扯了扯嘴角。

太醫埋首,說話的人風輕雲淡,聽他們說話的人卻是心驚膽戰。

這等母子關係,也屬世間少有。

「傷勢不輕,還要喝一陣子葯才行。」凜五探過脈,對着湛王恭敬回稟道。

湛王聽了沒多言,放下茶杯,起身離開。

完顏千華躺在床上看着湛王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清晰的弧度。雲珟終究還是怕死的!所以,才沒拿到解藥之前,他不會容許她輕易的死掉。這很好!

***

「你說,只有湛王一個人回來了,湛王妃沒回來?」

「是!」

雲峯聽了,靜默。還真是有些意外。

「主子,要去探查一下嗎?」

湛王為何帶王妃去雲海山莊;為何回來只有湛王一個人回,而王妃則沒有。

雲峯聽了,看着眼前護衛,「湛王爺的事,我們只需知道,不需要弄明白。這一點兒,你最好謹記。」

護衛聽言,第一反應是不明,不過卻不敢問,垂首應,「屬下遵命!」

「也告訴下面的人,若是不想活了,自可擅自去探查。」

「小的遵命。」

「下去吧!」

「是!」

護衛躬身離開,對雲峯這個主子,一直看不明,更看不透。所有的作為,都跟先帝完全相反。

過去,先帝是時刻盯着湛王,生怕他生出什麼么蛾子。可新皇卻是完全相反,對湛王所有的事都不碰觸,從不探究。這放心,反而讓人有些不適應,感覺他們都沒了用武之地。

***

馬車駛出皇宮,湛王坐在馬車內,透過車簾看着熱鬧依然的街頭……想容傾。

以前不曾覺得,現在隨處望,發現帶她出來的次數太少。京城之中,好多人熱鬧的地方,好多好吃的酒樓,好像都沒還沒帶她去過。

「凜五!」

聞聲,凜五抬頭,看都周正不由挑眉,怎麼迎到這裏來了。

周正走上前,看着凜五道,「王妃來信了。所以……」話未說完,車簾掀開,湛王大手伸出。

「拿來!」

「是!」周正忙把信函遞過去。

凡是關係王妃的,均無小事,必須即刻稟報主子。這是凜五反覆交代的。繼而,在看到王妃送來的信后,周正連在王府候着等湛王回來都沒,趕忙給送來了。

湛王拿過信,凜五隨着把馬車停下,好讓湛王能更好的看信。

人還未到王府,王妃的信就已經到了。如此,湛王內心的焦躁應該能被撫平些許吧!

相公,你已離開五天了,而我又胖了。想你想的我飯量直線上漲。所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又胖了不止二兩。真擔心你回來后,你會抱不動我。還有……我不會把我們家吃窮吧?

湛王勾了勾嘴角,越來越會瞎操心了。

相公,聽說懷孕的女人要多看美好的事物,生出來的孩子才會漂亮。所以,我現在每天都在山莊溜達,那裏漂亮就使勁兒看那裏。然後,我發現山莊里那個清掃花圃的小廝,長的真是好看,好像比相公還好看那麼一點點。為了孩子長得漂亮,我就拋棄矜持,盯着他了好一會兒。結果,他現在見到我就跑。唉!堂堂男兒膽子忒小。

湛王看着,好氣又好笑。感覺根本就沒這茬事兒,她就故意寫來氣他的。她這是生怕他想她太少嗎?

相公,我想你了。

看到這句,湛王心瞬時綿綿柔柔的。雖說他的王妃字寫的不咋地,可是文采真的極好。

『我想你』這一句,這文采比什麼太子太傅,什麼狀元郎都好。

不過,球球好像跟我正好相反,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那愛念孝經的爹走了。所以,這幾天特別的歡騰。看來,球球就算還在肚子裏也已經知道,她(他)的父母,那個是慈的,那個是嚴的。

而我哥,知道球球對你這態度。當即決定一定會好好疼他(她)。還說,只要是看不上爹的,都是好外甥,好外甥女。嘿嘿……

湛王看着,輕哼,還真是像容逸柏會說的話!

還有,我本來也讓我哥給你寫幾句的,可是我哥說,他若下筆,我的字會顯得更丑。所以,就讓我代筆了。我哥就一句話給你說:他讓你老實點兒,讓你眼睛只許看男的,不許看女的。不然,就讓你嘗嘗他大舅哥的厲害。(一個大大的笑臉兒)。

湛王看着失笑,這話真的是容逸柏說的嗎?怎麼看都是她自己說的。

凜五站在外,透過車簾,看着湛王多變的表情,緩緩低下頭,願王妃安好,願主子也能有一個圓滿,不要一生多荊棘,少安樂。

「走吧!」

「是!」

***

時間如梭,如白駒掠過,你不管你是何種心境,不管你正經歷着什麼,時間都不會停歇,兀自轉動着。

皓月

「雲珟還在京城嗎?」鍾離隱看着徐茳問。

「是!」

「已經二十多天了,還在京城。還真是有些好奇,凜五是用了什麼辦法竟能讓他在京城待那麼久。」鍾離隱悠悠道。

湛王離開的時候,容傾已快四個月,而現在已快五個月了。算算日子,再有四個月容傾就該生產了。而她的情況,想到容傾現在的狀況,心口微刺,垂眸。

少時起身往紫晨閣走去。

徐茳跟在後,心裏無聲嘆一口氣。每次看過庄詩雨,主子心情總是會變的極糟。然,就算是這樣,卻仍做不到視而不見。每天都要去看,反覆的確定,想知道在遠方的某個人今天怎麼樣,有沒有比昨天好些。還是,又嚴重了。

鍾離隱只是看着庄詩雨,就已是如此。那,容逸柏每天面對着容傾,不知道又是什麼心境。

大元*湛王府

湛王坐在小亭中,看着池塘里的魚,眸色幽幽沉沉,明顯下垂的嘴角,輕易看出他此刻心情不是太好。

凜一站在不遠處,看着心情不佳的主子。凜一不由嘆氣。

主子本計劃着,回來幾天把事情稍做處理,再捱過了毒發日之後就去雲海山莊,哪怕不能一直待在哪裏,也一定要去看看王妃,陪着王妃幾天。然……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月半月圓,毒發!反應加重不說,亦確定了,雲壑的血確實已不能再緩解湛王體內的毒了。而齊家送來的葯,藥效也是不佳。

齊家雖儘力護住了鍾離謹的性命,現在鍾離謹情況也看似良好。但是只要毒未清楚,在其後仍存在太多不確定性。不知道鍾離謹能活多久,不知道他若是再次毒發會出現什麼情況。一切仍在探究中。

想着,轉頭看向凜五,低低沉沉道,「主子身體情況什麼時候才能有所好轉。」凜五搖頭,「我也說不準。」

凜一聽了皺眉,隨着道,「齊家把葯送來的時候,不是說,鍾離謹反應良好嗎?怎麼到了主子這裏就不同了呢?」

看湛王氣色越來越越差,凜一不由懷疑齊家是否在其中動了手腳。可是查探后,又確定鍾離謹在吃了同樣的葯后,確實眼見的好了不少。如此……

為何湛王會出現不良反應呢?凜一想不明白。

凜五面色凝重,「也許是身體情況有所不同,也許是……我會儘快弄明白的。」說完,看着凜一道,「這件事兒不要告訴王妃,不然王妃怕是會從雲海山莊沖回來。你應該知道,王妃現在這月份可是經受不起任何顛簸。」

「這個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說完,問,「完顏千華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差不多了。這幾天,她自己應該就會感覺到異樣了。」

凜一點頭。

「你在這裏守着吧!有事兒叫我,我先去藥房了。」

「嗯!」

凜五走進藥房,門關上,坐在葯堆中,對着滿屋子藥草還有醫書,怔怔發獃。若是王妃知道,他是用這樣的方式留下主子的,不知道會不會怪他。

加入的藥物,雖不會傷害湛王身體根本,但卻會讓他變得很是虛弱,那滋味兒也並不好受。更重要的是……

感覺瞞不了太久,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可能。待到那時又該怎麼辦?凜五完全無頭緒。也許,他該現在坦誠所有。那樣,就算再煎熬,主子也能陪在王妃身邊。不然,萬一王妃有個好歹的話。那……

凜五不願想那麼不吉的事,但王妃的情況明顯是不樂觀。到時候,主子得到了解藥,卻失去了所有。這樣的結果,主子或許更難以接受。

皇宮

啪!

「去叫雲珟,我要見雲珟……」

葯剛送到完顏千華面前,就見她突然似被什麼扎到了一般,大叫起來。

一邊宮女看着有些不知所措。而門外護衛看完顏千華一眼,什麼都沒說,大步走開了。

***

「皇上,星月公主不知道怎麼了,正在大發雷霆,急聲喊著要見湛王爺。」太監從外走進來,對着雲峯低聲稟報道。

雲峯聽了,抬眸,淡淡道,「讓人看好,別讓公主傷到自己了。」

「是!」

太監領命離開,雲峯繼續翻看着手中書,表情清清淡淡。無一絲好奇,完全置身事外。湛王與完顏千華的事,完全與他無關。他只要做好該做的事就好,比如盯着她別讓她輕易死了。

***

「雲榛,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乍然看到鍾離謹,雲榛後背陣陣發涼,抬頭看看天,望望那灼眼的太陽,再看看四周的山山水水,他娘的,大白天見鬼了!沒想到鍾離謹是死在這裏的。早知道他一定繞路走。

看着雲榛驚駭不定的表情,鍾離謹微微一笑道,「我雖是鬼,可我真的不是來找你索命的。」

「爺,他在瞎說,他根本就不是鬼。」

聞言,三皇子轉頭看向石頭,綳著神經道,「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說嗎?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鬼。不然,那些被爺作死的肯定早就找來了,每天圍着爺……」

「你可以閉嘴了!」

鍾離謹聽了,輕笑,「你這小廝挺不錯,很會說話。」

會說話個屁。

「沒想到你還活着。」這事不知道皇叔知道不。

「你沒想到的事兒多了。」鍾離謹說完,抬步離開。

雲榛看着他的背影,眉頭不覺皺起。

「爺,要寫信告訴湛王嗎?」石頭小聲道。

雲榛聽了沒說話。鍾離謹若是鬼就好了,是人,平添麻煩。

大元*皇宮

「湛王說:星月公主既然不想喝葯,那麼就斷了吧!」湛王未來見,只是讓給完顏千華帶了這麼一句話。

完顏千華聽言,嘴巴抿成一條直線,臉色陰沉。讓人不明,摔了葯碗不願喝葯的是她,現在湛王如她所願了。她還這副表情是為那般。

宮女不明,而停葯之後,完顏千華接下來幾日的反應,更是直接讓宮女懵呆。

「啊……」

嚎叫,暴躁,摔東西,砸東西,簡直瘋了一樣。

嗚咽,打滾,眼淚鼻涕,又似突然發病,哪裏疼痛難耐一樣。

「葯,給我葯……」

不時喊著要葯,可真把藥物給她了,她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看着明明都已忍受不了要喝了,最後卻又給摔了。

種種不明所以的癲狂,讓人頭皮發麻。直到第四天,完顏千華好似妥協了一般,要了葯猛地灌了下去。之後,木然的坐在地上,靜了許久。那突然的平靜,讓宮女不由往那葯碗瞄了好幾眼,很是好奇,什麼靈丹妙藥竟然這麼靈驗。

「凜護衛!」

「嗯!」

聽到聲音,完顏千華抬眸,看着緩步走來的凜五,眸色冷冷,「你主子可真是好樣的,竟然給自己的母親下罌粟。」

過去她一直在小心提防著,防備雲珟給她下暗招。憑着完顏千華對藥物的敏感,只要雲珟動一點兒手腳,她都能察覺到。然這次……在她重傷昏迷間,他們竟然把罌粟喂到了她口中。

「比起公主對主子做的,主子做的這點兒回報又算得了什麼呢!」凜五不咸不淡道。

完顏千華聽了,冷哼一聲,「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把解藥交出來嗎?」

凜五面無表情道,「公主可以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依舊野心勃勃的謀划以後。只是,主子沒想過用一輩子的時間跟你耗。現在主子給公主兩條路,一:拿出解藥,換自己一個安好。二:繼續藏着解藥,然後在之後的歲月里,我們會把主子這些年所承受的,都逐一的還給公主。之後,送你入地府。不過,在此之前……」

凜五轉頭,抬手。隨着護衛帶着一個人走進來。

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完顏千華不覺臉色微變。

「皇……皇祖母!」鍾離珏看到完顏千華,滿臉的驚喜。而完顏千華卻是相反。

「其實,叫姑祖母應該更合適。」

凜五話出,完顏千華猛然抬頭。

凜五平靜道,「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公主好好想想吧!」凜五說完,抬步離開。

鍾離謹明明如湛王一樣,同樣難以有后。但完顏千華卻總是跟鍾離謹講,他跟湛王不同,最有力的證明就是讓南宮紫懷了孩子。只是,南宮紫是懷孕了,可孩子卻不是鍾離謹的,而是完顏氏的。

而在知曉真相之前,鍾離謹曾是相信完顏千華的。而在知道真相之後……

他劫持容傾,挑釁湛王,用九死一生這樣極端的方式,向完顏千華表示暴怒,來阻斷完顏千華再此利用他的野心。

方式雖然極端了些。但不得不說,鍾離謹如願了,雖九死一生,可他終究保住了自己性命,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可他卻很滿意。因為完顏千華被皓月驅離了,同時還對上了湛王。

意圖拿捏湛王,結果註定不會是如她所願。對這一點兒鍾離謹最是滿意。

「皇祖母,孫兒終於又見到您了。」鍾離珏看着完顏千華激動道。

看着鍾離珏歡喜的小臉兒,完顏千華扯了扯嘴角,卻是苦笑。

鍾離珏——皓月的被劫持的幼帝。真實的名字應該叫完顏珏才對。

過去為了好好的教養他,也為了能更好的保護他,所以讓他降臨在了皇家。可是現在看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雲珟最終還是知道了。雲珟既已知道,那麼會如何呢?要麼她妥協,要麼完顏珏死!

湛王府

放在湛王脈搏上的手鬆開,凜五抬眸看着湛王道,「比前兩日沉穩了不少。再過一些時日,主子應該就完全恢復了。」

湛王聽了,皺眉。再過一些時日。這答案湛王無法滿意。

「主子,屬下先去煎藥了。」凜五說完,起身。

「凜五!」

「屬下在!」

「你有事兒瞞着本王。」

一言乍然入耳,凜五心驟然猛跳,麵皮緊繃。

凜五瞬間的反應落入眼中,湛王眼睛微眯。

凜五隨着跪下,「主子恕罪。」

「瞞了本王什麼,說!」

凜五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湛王,「這是齊家那邊傳來的信,請主子過目。」

湛王伸手接過鳳,打開,看過,眉頭微皺。

「鍾離謹身體情況突然變差。屬下怕主子傷神,所以就瞞着,未曾告訴主子。」

鍾離謹身體變差,這確不是一個好消息。凜五瞞着湛王或有理由。但是……

解藥的事反反覆復,從希望到失望,湛王經歷了已不止一次。如此,凜五瞞着他有必要嗎?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

凜五搖頭,「回主子,沒有!」

「是嗎?」

「是!」

湛王聽了,盯着凜五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出去!」

「是!」

凜五走出,湛王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沉沉。湛王仍感凜五還有事瞞着他。

「王爺,王妃來信了。」

湛王聽言,抬眸,剛才的思緒被打斷。但,心裏異樣的感覺,卻沒忽視。

***

又是幾天過去。

正院兒,暗衛飛身離開,湛王眉頭緊皺。凜五一切均正常,未曾跟可疑的人接觸過,也未曾做過一點兒可疑的事。凜五給他煎的藥渣中也未有絲毫髮現。如此一來的話……

真的是因為他自身對那壓制毒素的葯開始反應遲鈍了嗎?所以,都已過了這麼多天了,他仍感覺氣虛的厲害。

湛王如是想。但,仍感到哪裏有些異樣,莫名的不安。

「周正!」

「屬下在!」

「傳凜一過來。」

「是!」

另一邊……

在凜五給完顏千華下了最後通牒之後,本以為完顏千華怎麼也會妥協一步。然,不覺好幾天已經過去了,她卻毫無動靜,一點兒退一步的意思都沒有。

對此,凜五心頭不由蒙上一層陰影。第一次生出一種懷疑,完顏千華這樣,是真的打算拚死也要跟主子耗上呢?還是因為……她根本就拿不出解藥!

壓制,緩解湛王體內的毒,她做得到。可是全部清除,她卻已是無能為力。所以,才只能這麼死對抗。

「凜五!凜五……」

「呃……」抬頭,看到凜一,回神,「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凜一皺眉道。

「沒什麼!」說着,轉移話題,「叫我有什麼事兒嗎?」

「主子要去雲海山莊,你去準備一下必須的東西,我們馬上啟程。」

「主子要去雲海山莊?現在嗎?」

聽到凜五的問題,凜一眸色暗下幾分,直直看着他,「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只是擔心主子的身體。」說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這就去收拾。」

「嗯!」

凜一站在原地,看着凜五的背影,凝眉,凜五真的有些不對勁兒。

凜五往藥房走着,腦子有些亂。也許他該把王妃的情況告訴凜一,讓凜一幫着一起拖住主子。可是……

凜一對主子是完全藏不住事的人,若是他知曉,主子一定會馬上察覺異樣。所以,不能告訴凜一。但若是不說的話,眼下該怎麼辦呢?

已用藥拖主子一個多月了,再繼續下去就真的會傷身體了。葯是不能再用了。而且,一個多月也是極限了,若非王妃三不五時有信送來,就算身體不適,主子怕是也早已去雲海山莊了。

葯不能用,可攔,又不敢強攔,那樣是等同告訴主子,他有問題。凜五已感有些束手無策。重要的是,主子已經對他起疑了。他就是再瞞也瞞不了多久了。

站定,望天,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既已如此。那麼,就順其自然吧!

算算日子,王妃現在已是六個月多點兒了。月份已是不小了,主子勢必會回到雲海山莊的,就算身體依然不舒服,就算讓王妃擔心,他也絕不會讓王妃一個人生產。所以……聽天由命吧!

下了決定,凜五行動力瞬時也就上去了,一言不發,麻溜準備好東西。

「都好了,啟程吧!」

凜一點頭,「我去稟報主子。」

凜一,凜五走進正院兒,看一個丫頭手裏拿着幾張宣紙站在湛王對面,說着,「王爺,這是奴婢剛才清掃馬車的時候,在棉墊下面看到的,應該是王妃拉下的。」

湛王聽了,挑眉,隨着伸手接過。

凜五看到那幾張宣紙,猛然想到什麼,心頭一跳,隨着疾步上前。

走上前,嘴巴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

今天碰到王氏了,雲珟臉色好似有些不太好。

雲珟今天捏了一個似他的面人給我!

雲珟說:我再提面首兩個字,就讓我好看。

我說:那我就從明目張膽的說,到偷偷的想。

雲珟說:……

幾張宣紙,時間不等,滿滿的寫着的,沒有別的,都是他跟她說過的話,還有她的話。

凜五看着,心口綳的有些發疼。

湛王看着,眉頭皺起。容傾這是什麼時候寫的?看時間,好似是在去雲海山莊的路上。可是,一路上他卻一次也沒她寫過字。這麼說的話,是背着他偷偷寫的?

想着,湛王眉頭皺的更緊了,寫這些為何要背着他?還有,那麼不耐寫字的一個人,卻偏把這些日常瑣碎都記了下來,為什麼?

一時想不通,可是看着那事無巨細的記錄,湛王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抬頭,看向凜一,凜五,「一路上,你們可發現王妃有什麼異樣嗎?」

凜一搖頭,「回主子,沒有。」

凜五搖頭,不言。

湛王看此,垂眸。連他都沒察覺到,他們又怎麼會發現。

不過,容傾會寫這些定然有理由。湛王想着起身往外走去。

凜五默默跟在後,主子早晚都會知道,這點兒改變不了。如此,也許這個時候知道也好。

***

湛王離開不到兩日,一封馬不停蹄,日夜兼程送到了鍾離隱手中。

看完信,鍾離隱抬眸看向徐茳,「雲珟已快到雲海山莊了。」

聞言,徐茳心頭一凜。

鍾離隱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邊道,「讓他們都準備好,你親自去指揮,即刻動手。」

「是!」

徐茳領命,壓抑著內心的不安,飛身離開。

***

「主子,有埋伏!」

似為映照凜五的話,話未落,數千黑衣蒙面人,驟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不遠處,截住湛王去路。

湛王靜靜站着,看着眼前數千黑衣蒙面人,表情涼涼淡淡。

「殺!」

一聲令,向著湛王衝去。

湛王府暗衛一言不發,迎身而上。

人影閃動,刀光劍影,起起落落,塵土飛揚,馬兒嘶鳴!

凜一護在湛王跟前,看着眼前廝殺,眉頭緊凝。這一股勢力是誰的呢?

「主子,小心!」

看着飛湛王的冷箭,凜一低喝一聲,亮劍,擋去。

看着不遠處射箭的人,再看掉落在地的箭,湛王眼睛眯了眯,眼中神色不明。

少時,開口,「凜一,讓暗衛都撤回。」

聞言,凜一不由轉頭看向湛王,撤回?主子這是什麼意思?

「沒聽到本王的話嗎?」

聽到了,就是不明白!

只是,雖疑惑,凜一還是乾脆執行,大喝一聲,「撤!」

令行禁止,凜一令下,湛王府暗衛急速後退。

剛剛還熱火朝天廝殺,突然的謝幕。對持那是兩方的事,湛王這邊忽然鳴金收兵。另外一邊……

正常的應該是乘勝追擊才對。然,他們卻是舉著劍僵在你那裏。

這舉動,明顯的告訴別人,這其中有貓膩。

詭異的靜寂之後,一聲音響起,「上,給我……」令未完。

一道渾厚的低沉男聲響起,「鍾離隱派你們過來逗悶子的嗎?」

湛王一句話出,氛圍又瞬時變得微妙起來了。

湛王看此,涼涼一笑,「鍾離隱興緻可真是夠好的。」說完,抬腳上馬,策馬離開。

徐茳眼看着湛王走過,黑巾下面色僵硬,剛出手就被揭了底兒……這個始料未及。

辦事不利的時候有,可是這麼不利的還是第一次。張牙舞爪的來,這翅膀還沒張開,就直接從空中掉下來了。這要是讓主子知道了……什麼臉兒都沒了。不不過,湛王是從哪裏看出他們是攝政王的人呀?

這一問題,同樣好奇的還有凜一,走出山林,凜一看着湛王道,「主子,您是怎麼看出他們是鍾離隱的人的?」

湛王淡淡道,「既是半路攔截要刺殺本王的。那麼,那一支箭應該對準本王的心口才對。然,那射箭之人偏錯開了致命處。」

「也許,他只是沒對準呢?」

「看他的身手,你以為他會對不準?」

凜一:……

「就因這一點兒,主子就斷定他們是鍾離隱的人嗎?」

「在這個世上,看不慣本王,卻又難以對我痛下狠手的只有兩個人。」湛王悠悠道,「一個是鍾離隱,一個是容逸柏。」

凜一聽言,恍然。好像確實是這樣。只是容逸柏這會兒在陪着王妃,沒那功夫跟湛王逗悶子。可是鍾離隱卻是有,有時間,有人力,也有興緻!只是……

這樣逗悶子是不是太過了些呢?

是過了!

所以,鍾離隱想做的到底是什麼?

而相比凜一不明就問的積極,凜五顯得尤其沉默。

「雲珟,好久不見呀!」

說曹操曹操到,剛才念叨過,人馬上就出現在眼前了。

湛王看着鍾離隱,眼中神色不明,「特地在這裏等本王的。」

這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鍾離隱輕輕一笑,「湛王還是那麼英明。」

「不遠千里來這裏等本王,你可真是有心。」

「呵呵,剛好有事兒要辦,在這裏已有幾天了,聽說你也過來了,所以就順便等了會兒。」

「是嗎?那還是真是巧。」

「是呀!真的很巧。為了這巧遇去喝一杯怎麼樣?」

「對於一個剛剛還派人刺殺本王的人,我沒甚興緻。」

鍾離隱聽了一笑,「只是開個玩笑。你若是覺得過了,這就向你斟酒賠罪。」

「沒興緻!」

「既然如此,那我們等到了雲海山莊再喝。」

湛王聽了,看鐘離隱一副就賴上他的模樣,無意再跟他糾纏,越過他,策馬向前。

湛王走過,鍾離隱臉上笑意隱沒,轉頭看向凜五,眸色沉遠,低低沉沉道,「已不打算再隱瞞了是嗎?」

所以,讓雲珟受傷,再次阻隔他去雲海山莊,阻止他知曉全部。這本是鍾離隱已給凜五打過招呼的。然……從現在的結果看,明顯的凜五已改變了主意。

凜五抬眸,眼底一片厚重,「六個多月了,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不是嗎?我怕再繼續下去,主子會連王妃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鍾離隱聽了,呵呵一笑,滿滿的壓抑,「就是見到了又能如何呢?」

凜五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現在覺得,若是在已失去之後,主子才知道所有。那……或許更加殘忍。」

鍾離隱聽了,靜默,良久開口,「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說着,策馬走上前,追上湛王。

「雲珟,在見容傾之前,你先隨我去看點東西吧!」

湛王聽了,看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心裏感覺越發怪異。

「容傾和容逸柏已不在雲海山莊了!」

鍾離隱這話出,湛王握著韁繩的大手陡然收緊。直直看着鍾離隱,「不在雲海山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逸柏帶她離開了。」

湛王聽言,眸色遂然沉下。

「若是不信,你可以問凜五。」

湛王聽言,轉眸。

接收到湛王那寒涼的眼神,凜五緩緩點頭,「攝政王說的都是真的!」

凜五這話出,凜一神色不定,定定看着凜五。凜五他……背叛主子了嗎?

「凜五為何瞞着你,容逸柏為何帶容傾離開,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跟我來吧!駕!」

看着策馬前行的鐘離隱,湛王深深看凜五一眼,收回視線,快馬跟上。

***

四方小院兒,搖椅,枯木,滿地落葉,幾分蕭索,幾分寒涼。

鍾離隱看着,表情壓抑,厚重,「在你離開後半個月,容逸柏帶容傾來到了這裏。他說:雲海山莊太大了,容傾不能隨時看到他。所以,就到了這兒,這裏地方小。無論他在哪裏,容傾都能一眼看到他,不用在到處找他。這樣,他放心,容傾也沒那麼緊張。」

鍾離隱在說什麼?湛王聽不明白!他只清楚一點兒,容九出事兒了。

「鍾離隱不要跟我繞圈子,告訴我,容九她怎麼了?」

她出事了,凜五知道,連連鍾離隱都已知道,為何獨獨要瞞着他?

「先進屋看看吧!」鍾離隱說着,走到門前,輕輕把門打開。

門打開,屋內所有映入眼帘。畫像……

滿滿的都是畫像,沒有別人的,全部都是雲珟的。各種神態,各種時候的。

凜一看着心口一窒。

都是湛王的畫像,都是容傾畫的。因為也只有她,才能畫出湛王的那份神韻。

湛王怔怔看着,心頭翻湧,容九出事兒了……

鍾離隱走到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湛王,「這裏面都是容傾寫的,你看看吧!」說完,抬步走出。

湛王看着手裏盒子,伸手,指間下意識的在發顫。

當盒子打開,張張寫的滿滿的宣紙落入眼中。拿出一張……

要記得提醒哥哥,讓他別忘記派人給雲珟送信。

要記得問哥哥,雲珟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一切都好。

要記得提醒哥哥,讓我再寫點信存起來,以後慢慢給雲珟寄,不然他會擔心。

天氣涼了,要記得提醒哥哥多穿衣服,還有寫信時也要記得提醒雲珟!

哥哥今天咳嗽了,要記得提醒他吃藥。

哥哥說我最近又漂亮了,我感覺他說的是假話。

今天姨母探脈說寶寶很好,這樣真好!

姨母說好人有好報,說我一定會被老天關照。所以,我一定會平安生下寶寶,所以,我一定還會再見到雲珟。只是,我記性好像又變差了……

不知道雲珟什麼時候會知道,希望能晚一些。雖然很想見他。

雲珟,今天寶寶動了,他(她)好像踢了我一下。球球在動,我感覺好多了。

雲珟,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雲珟,我眼睛好像有點兒看不清了!

雲珟,我有點兒害怕!

雲珟,我會好好努力的……

雲珟……

雲珟……

後面已沒內容,全部都是他的名字,還有容逸柏的名字!

記性不好?眼睛看不清?害怕?會好好努力?

這些字眼落入眼中,刺的湛王眼睛發脹。

「這樣瑣碎的字字句句,在雲海山莊還有很多。自你離開后,容傾每天都會寫。只是很快她就開始力不從心了,拼力的想記住一些人,一些事。但,她的身體已然不容許,就算用盡全力,她還是遺忘了全部!」

遺忘了全部?

這話入耳,湛王眼睛赤紅。

看着麵皮都在顫動的男人,鍾離隱聲音染上冷意,「知道容傾為何會變成這樣嗎?是因為你,是為了你。」

「她腹中懷的是你的骨肉。同時,也是你活命的解藥。」

「只要孩子生下,你就有后了。只要孩子降臨,你就再也不用受毒發的痛苦,再不用受完顏千華的脅迫!餘生,你都自在了。」

「可容傾卻不然,她被反噬了,所有不好的都沉澱在了她的身上!」

「你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嗎?」

「她會逐漸的遺忘,遺忘所有的人,事,甚至她自己。」

「她會逐漸的失明,直到完全看不見,看不見她愛的人,看不見她最親的人,看不見這骯髒卻也絢爛的人世萬物。」

「她還要承受身體急速衰敗所帶來的痛苦……」

「想知道她現在已經是什麼樣兒了嗎?」

「徐虎,徐風,帶她進來。」

鍾離隱話落,兩個護衛用軟椅抬着一個人走進來。

「庄詩雨被人施了巫術,容傾所有的反應,都會折射到她的身上來。她現在的樣子,就是容傾當下的模樣。所以,容逸柏把她送到了我面前來。讓我看在容傾所遭受不易的份上,不要在你受衝擊時,再落井下石,再去針對你!」

「容傾也讓我不要告訴你,讓我護着你,我答應了,可是……」

噗……

「主子!」

聽着凜一的低呼,看着湛王吐出的那一口血紅,鍾離隱沉沉的笑了,「看你吐血,我心裏舒服多了。這一切,明明都應該是你的磨難,為何最後都讓容傾一個人承受?」

「雲珟,你不該有那麼大的福氣,你不值得她豁出命的為你付出。都是容九太傻。」鍾離隱說完,揮袖而去。

走出屋子,遙看遠方。

「容九,我對你失言了。你讓我幫着你一起欺瞞他,可我沒做到。你可以怪我的,可以怪我一輩子,只要……別那麼早死!」

只要別那麼早死。

要繼續跟雲珟一起幸福的活着,讓我有機會繼續羨慕嫉妒著。

容逸柏說的對,人生苦短,你的更不應該這麼短。

***

「容傾說喜歡面朝大海,四季如春的地方。所以,容公子帶她去了古都!」

「古都,那是一切罪惡的來源。可,或許也是容傾生命的救贖。哪裏離解藥最近。」

「容傾現在或許已記不得你,也看不到你了。可是,在她的潛意識裏應該一直在等你。」

「風雨彩虹,你給了她彩虹,她幫你擔了所有的風雨!」

「現在,趁着她還能聽到,去向她謝恩也謝罪吧……」

看着那片海,看着那個院兒,看着夕陽餘暉下海邊幾道身影,湛王緩步走上前,努力讓自己走的平穩。

「安兒,夕陽很美對不對?」

「嗯!」

「明天哥哥還帶你來看好不好?」

「好!」

「安兒真乖。」

「哥哥好!」

這話出,容逸柏抬手揉揉容傾頭髮,滿臉溫和,滿目蒼夷。

「安兒!」

「嗯!」

「你最喜歡的相公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雲珟!」

「安兒真聰明。」

「哥哥好!」

「哥哥最好,安兒最乖。所以,我們回去好不好,明天哥哥再帶你來。」

「好!」

容傾應,容逸柏牽着容傾,轉身,往回走!

「王……王爺!」

青安微顫的聲音入耳,還有那稱呼,容逸柏眼帘微動,抬頭。

雪白的臉色,嘴角不斷溢出的猩紅,滿眼傷!

凜一怔怔看着容傾,心發顫,「王妃……」

無神的雙眼,滿頭的白髮,透白卻絕艷的面容。

傾城之花,傾城之顏,美到極致,也幾欲破碎。

還有容逸柏!

那才堪堪過了雙十的人,此時竟然兩鬢斑白。

那斑白的鬢角,清楚的告訴他們,他內心到底承受了什麼。

容逸柏看到雲珟,淡淡一笑,「你來了!」

湛王點頭,喉頭髮緊,開口,聲音在顫,「我來晚了對不對?」

「來的剛剛好。」容逸柏說着,牽着容傾走到湛王跟前,「安兒,還記得雲珟嗎?」

「記得!」

「他來了。」

容傾聽了容逸柏的話,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身影,心口充斥着莫名的情緒,更多是懵懂不明,只是本能的抬手,想觸摸到眼前的人。

「雲珟……」

剛開口,被抱住,容傾怔怔,味道熟悉,可是……那滴落在脖頸上的淚滴,卻很陌生。

那一日,抱着那雙目失明,滿頭白髮,已將他遺忘的人,湛王哭了,身上哀傷毀天滅地。

那一日,湛王知道,夫妻不止要風雨同舟,還能同生共死!

容傾生,他生!

容傾死,他死!

只是在這之前……

那一日,天下亂!

完顏千華被活剝,鍾離謹在一邊靜靜看着。

這個賦予他和湛王生命的人,同時也是讓他們的人生變得千倉百孔的人。

她該死,也終於死了!

雲峯主動退位,只是送出去的信,一直未得到湛王回復。

也許他可繼續為帝,只要同之前一樣,絕對不要關注那不該關注的。

陌皇爺歸,之後率領龍衛,湛王府兵士,還有他手下兩個虎符的大大元兵士,同鍾離隱一起,覆滅了顧家軍,斬殺了顧盛。

大元兵權,暫有雲陌掌控。

齊瑄回,同陌皇爺,凜五一起傾力為容逸柏,還有容傾尋覓解藥。

只是在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毒都能有葯可解。

冬去春來,在樹木吐綠,萬物復甦的季節,容傾誕下一個男孩兒。

雖是九死一生,終還是活了下來。只是生產前的所有癥狀都遺留了下來。

「傾城之花,是毒,也是葯。待它長成,也許能緩解王妃的癥狀。」

只是傾城花的周期很長,要五六年的時間。

不過是等待,湛王沒什麼不能等。

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容傾,容逸柏滿眼的不舍,轉頭看着雲珟道,「容傾雖沒了記憶,可是在她的世界裏,只有一個名字,就是雲珟!」

「我也許撐不了多久了,無需她記得,也免於她偶爾想起難過,也免於她再找我!」

「雲珟,好好待她。」

「嫁給你,她經歷過許多磨難,可也收穫過最大幸福。所以,嫁給你,也圓滿。」

「只是,未能守安兒到最後,我最遺憾……」

「哥,哥……」

在某一日,容傾再喚,那雙溫暖的手,還有那溫和的聲音卻在沒出現過。

「我哥呢?」

看着每日都在找哥哥的容傾,所有人都感心酸,容逸柏還是想錯了!

在容傾的世界裏除了雲珟,還有一個親人,她的哥哥!

至此……

湛王以雲珟的名字,哥哥的身份活在容傾的世界裏,寸步不離的守着她。還有……等待一個人的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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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王作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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