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他回過頭,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所以,你接受他了嗎?」

「你認為呢?」她反問。

「可是我……」滿腔情意急着要表露,萬般衝動之際,他卻以理智控制了自己,淡淡地問了一句:「和他在一起,你能夠得到幸福嗎?」

「幸福?我還是不敢肯定什麼是幸福……以前我覺得在愛火里燒成灰燼才是幸福……但是我錯了……」她也站起身,朝他靠近。「和嚴哲在一起,如他所說,沒有我所熟悉的驚心動魄、愛恨交織,但是,起碼有個人陪在身邊……」

「如果這是你要的……」握着她的手,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口的:「我……祝福你……但請答應我,不管你選了誰,都一定要快樂……」

他的話,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鏡池的鏡面似乎多了一層霧。

如果他還是那隻滿身戒備的刺蝟,在心意被否決的此刻,他絕對開不了口給予祝福。

他的鋭刺會毫不容情地向她襲來,冷嘲她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熱諷她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就像那時候的她。

但是他給她的,竟然是……祝福?

「然後……你沒有其它的話想說嗎?」比如試着挽回或是用殘酷的攻擊來表現他的愛,一如往昔。

「說實在的,雪霺,我非常痛苦……看着你選了別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可是,如果你能因此感到快樂,不再為愛心痛翻騰,我又有什麼資格剝奪、破壞?」

噠。

空氣瞬間凝結,她幾乎可以聽見眼淚墜落地面的聲響。

不行了,她再也忍不住了,什麼理智什麼矜持,隨它去吧!在這一刻……

只要能擁有他,一切都拋諸腦後吧。

終究,她還是輸給了自己,投向歐凱恩寬闊的懷中。

他的衣領有淡淡的薄荷味,是她所熟悉的,她也刻意地在屋裏擺上同樣的淡香,因為她以為他不可能再回到她的生活之中。

「凱恩……」她的淚很快染濕了他的衣襟。「事實上……我並沒有接受他對我的表白……因為我還是騙不了自己,這輩子我再也不可能像愛上你那樣,去愛着別人了。無法相愛的人,怎麼能在一起呢?」

他環住她的腰,讓她緊貼他的胸口。

是夢嗎?兩條岔開的感情線哪有重新交會的可能?

是夢吧?可是,任雪霺的體溫卻如此熾熱。

已經不再需要言語,她將唇覆上了他的。

言語本是虛無之物,承諾得越多,就越讓人築起不切實際的期待,永遠無法完美複製心意。

不如別說吧,那顆心有多滾燙,就讓真實的吻來證明吧。

能擁抱彼此,緊緊相依,比任何誓言都要來得真實可貴。

一吻,融化了心;再吻,已經燒成灰燼的情意,馬上又在兩人之間燃起了奔放的火。

大概是午餐時她點了好幾杯梅酒的緣故,傳來的鼻息竟是甜的,讓他有些飄飄然,無暇再去顧及心中的擔憂與遲疑。

天冷是很好的理由,他們需要彼此的體溫抵制寒冷,也需要更多的吻來維持溫度。

當他專註於汲取她唇邊的青梅甜味,她竟在他措手不及之時,送上口中軟嫩的果實。

後來,他們規劃好的景點一個都沒去,搭了最快的列車,回到了任雪霺位在新大阪的公寓。

再美的景物,都無法比踏實的擁抱來得重要了。

承諾、言語、精神上的思念與愛戀,都不夠了,他們卸下防備與阻隔,裸裎相對,並貪婪地在彼此身體找尋愛情在本質上的密不可分。

滾倒在床上,他將她壓在身下,狂烈的吻像燃燒的流星雨,放肆地在她身上留下烙痕。

她放鬆身體,迎合他的觸撫與探求,迫不及待地想擁有更多。

對於她瓷雕般精緻的身體,歐凱恩比誰都要熟悉,也知道該怎麼刺激她的慾望。

他時而瘋狂時而溫柔挑逗她的敏感帶,吸吮每一寸肌膚。從她細緻的頸項、鎖骨,再至飽滿的乳房、玲瓏有致的腰線,最後落在修長小腿和趾尖。每一寸肌膚,他都留下了專屬於他的吻痕。

她的呻吟從壓抑,隨着他流瀉的激情益發放縱,難耐的渴望讓她下意識地將他扯向自己,薄長的指甲陷入了他背部,留下一個又一個清晰的刺痕。

再一次,他們觸及了以為再也不可能佔有的部分,在滾燙的身體之中,踏踏實實地擁有了彼此,瘋狂的。

過去已成泡影,未來的還不可知,但在這短暫的一刻,他們是一起的,是一體的。

終於,一陣觸電般的顫抖,控制了她的思緒。

喘息里夾雜着對他的呼喚,恨不得整個人,包括靈魂都被他佔有。

他凝看她雖緊閉着雙眼卻充滿興奮的紅潤面容,有着久違的、難以解釋的瘋狂。

身體的交纏之所以讓人沉溺,在於達到頂點的瞬間,生理與心理全然失控,沒有任何餘力顧及其它干擾或是世界流動,只能投入並專註於狂烈的快感之中。那種靈體合一的境界,或許是真正相愛的兩人才能合力達到的。

已經到了這樣的年紀,對他們來說,所謂愛,已不只是心靈上的相合,更要有肉體上的默契,一旦缺少了某一部分,愛情便不再是愛情,而是分離的「愛慕」與「情慾」。

他貪着她的靈魂,也圓着她的身體,在每一個瞬間貪圖著永恆的可能。

她,還是毫無保留地愛着他吧?

在一波接一波的動情高潮中,他的理智只記得這個問句,或者,其實是直述句。

激情過後,他們相擁入眠,被深沉的夢包裹其中。

他們夢見自己擁著對方,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發現這十年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場糾結的夢。

他們只不過是在游泳池畔幽會時不小心睡著了,沒有違心的分手,沒有虛偽的婚姻,也沒有在大阪的重逢。

那是個愜意的午後,他們穿着高中制服,活在無憂無慮的十七歲,深愛着彼此,不需要任何理由。

天將亮的時候,任雪霺醒了過來。

倚靠在歐凱恩懷裏,她試着再投人睡眠,卻無法入睡。

當瘋狂歸於平靜,所有被強壓下的念頭也隨之竄出心頭,包括遲疑。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床,不把他驚醒。

他的睡容像單純的大孩子,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穿起拋落地面的大衣,走向陽台。

天微微亮,天空飄着細雪,這樣的溫度讓她更清醒了。

他們,還是相愛的吧?

身體不會騙人。

如果不愛,昨夜的觸撫不會那般熾熱,而他們之間,也根本不會如此難分難捨。

愛着,就代表可以在一起嗎?

這兩個辭彙之間,該是等號嗎?

可是,一年多前他們之所以分離、拉扯、犯錯,就是因為太相愛。現在,真的可以毫無保留地重新來過嗎?

激情的當下,當然可以全盤接受對方的一切,包括缺點,即如同昨夜,他烈地在彼此身上烙上印記,玫瑰留下了莖刺,刺蠕留下了毛刺,在不需要理智的那一刻,他們可以說那是愛的證明,那麼之後呢?

相愛只需要一點點衝動,就可以跨越阻礙,生活呢?他們有足夠的成熟度,可以融人彼此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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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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