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太子心思

張辰走開后，扶蘇對着火場，站了好一會，忽然動了動道：「梨軒，去把雙毅帶到這裏來。」

「諾。」梨軒應聲，轉身而去。

場面又陷入安靜。片刻后扶蘇的聲音低沉響起：「梨歌，太子燕丹與你而言是什麼？」

聽見這一問梨歌心中一驚，這麼多年過去，她也無法道明太子對於她來說算什麼。

或許在太子收留她的時候，她就把他當成自己在這世上活着的寄託，或者是親人，抑或只是恩人。

她這一手琴，一段舞，皆為太子而學。當時只是想報答救命收留之恩，但是見到太子死在自己面前時，心裏那陣疼痛卻如此真實。

如此沉默許久，她才道：「太子於我，恩同長輩。」這是她能想道最好的形容詞，七八歲的孩子，總是希望得到長輩的關注，呵護。

「恩同長輩，那此番進攻的是你長輩誓死守護的家，你……」扶蘇與梨歌對視，眼底閃過一抹特殊的情緒，但一瞬間便被掩了去。

聞得此言，梨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太子死後，燕國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她說的也是實話，太子死了，瓊花死了，這個國，對她來說也沒有關係呢，她從來來就從來沒有屬於過那裏。

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兩次毀了她最珍惜的東西，仇恨的種子一直種在心中，只是那人偏偏是扶蘇的父親，這一點梨歌始終無法釋懷。

看着梨歌有些緊張的眼神，眉頭微蹙，聲音輕柔道：「我於你又如同什麼？」

「我……」梨歌一時真的不知如何回答，扶蘇算什麼？她自己如今都已經無法分清楚了。

正在躊躇之際，梨軒壓着雙毅已經到了。扶蘇也不再看着她，她鬆了一口氣。

「公子，人帶到。」梨軒拱手道，瞥見，梨歌，扶蘇神色都不對，笑意泛在唇邊，心中暗道早知就晚些回來。

扶蘇點頭，雙眸看向雙毅。

他低垂著頭，身上有些傷口，髮髻已經全數散亂，身上的盔甲也被拔下來。看着這般狀態張辰抓他的時候肯定沒有少折騰。

扶蘇用摺扇在他面前晃了晃：「雙毅將軍，不想解釋一下嗎？」

雙毅抬起頭，也不過才幾個時辰未見，他已全然沒有了初見那般氣勢，雙目空洞，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

看見這樣的雙毅，梨歌心中還是驚愕，同時她也更明白，當日那個老者為何說扶蘇才是最可怕的人。

雙毅看見扶蘇，瞳孔明顯收縮，隨即便笑了出來：「哈哈……扶蘇，你別以為抓住我，就可以攻佔遼東。」

「我當然知道不行，說吧太子留了多少人？」扶蘇稍稍彎腰，語氣帶着些戲謔問道。

「哈哈哈……扶蘇，你也太小看我雙毅了，智計雖然輸給你，但這骨氣，我可不會輸！」雙毅大笑道。

「哦，是嗎，扶蘇向來知曉將軍氣節，所以在下想讓人將貴小姐接來勸你。」扶蘇輕搖摺扇，看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

雙毅臉色微變，隨後臉上浮起不屑的表情：「扶蘇莫要用此框我，我女兒在遼東將軍府。呵…就算是你扶蘇公子，恐怕也沒有辦法從將軍府將我女兒綁來吧。」

扶蘇淺笑漾在唇邊：「將軍可真自信，不錯，我沒有去過遼東，不過將軍好像不止這一個女兒吧。」

雙毅思索一會，雙眼瞪得老大，語結道：「你……你……」

身邊梨歌有些不明所以，看着雙毅的表情便知扶蘇定是戳到雙毅的痛處。

「你女兒一直在我府上養著，我可從來沒有虧待過她，這次特地將她帶來與你團圓不是好事？」扶蘇語氣帶着些許戲謔。

梨歌越發不解，扶蘇並不像是一個說笑的人，可是除了她和小蘭扶蘇並沒有帶人隨行，難道是……想道這裏梨歌雙目微睜，小蘭是燕國將軍雙毅的女兒，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

小蘭不是被父母賣進宮的，難道也是扶蘇安排？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難怪他要在漁陽留下小蘭，難怪扶蘇對小蘭比對別的宮女要好。

「扶蘇！」雙毅幾乎是吼出來的：「當初燕國大亂定是你將我女兒帶走，為的就是今天，是不是！」

扶蘇搖搖頭：「將軍，這你可就冤枉我了，聽說你丟了女兒，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的。怎麼樣，要不你考慮考慮？」

「你還我女兒……」雙毅大聲吼道：「啊……」

扶蘇收起笑容，就這樣看着雙毅發泄。

看着那個對天長的將軍，梨歌不明白，為何這個將軍會那麼輕易相信扶蘇的話，扶蘇向來是說一不二，難道這個將軍也知曉扶蘇的脾性？

況且扶蘇當時說去見故人，扶蘇和太子和雙毅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是看上去那樣簡單。

還有小蘭，不知道她知曉這個消息，會是怎樣的感覺，她是燕國人，父親是將軍，她又該何去何從？梨歌忽然有些擔心，她不想失去小蘭，也不想小蘭背負國破的包袱。

梨軒看上去臉色也非常不好，想必他也想到了，甚至眼神都有些飄忽，似乎不願意接受。

片刻后，雙毅似乎發泄完了，喘氣道：「第一，兵破遼東不得傷害城中百姓，第二，不得誅連無關人等，第三……」他頓了頓接着道：「第三，我不再涉足朝堂，還我女兒，並且保我家一世無憂。」

「好！」扶蘇答應的非常爽快。

「哼，若是燕國像從前一般，若是太子沒有死，今日就算是賠上我一家人的性命，我也不會說一個字。」雙毅冷哼道。

扶蘇點頭，神色嚴肅道：「燕國今非昔比，將軍豈能不知，況且據我所知如今燕國王室腐敗，幾年不見，將軍蒼老了不少，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雙毅抬眸看向仍舊燃燒的熊熊大火，兩行清淚竟然順着臉頰滑下：「我不甘啊，那些人枉費太子苦心安排，枉費他付出的性命啊……」

是怎樣的痛苦才能讓身經百戰的將軍留下眼淚，梨歌不明白，但是也對這位將軍生出幾分好感，心繫家國，又是經歷了多少才讓他放棄了。而扶蘇這是軟硬兼施，外加感情牌，這份給故人的禮物確實夠大了。

扶蘇向前一步，輕輕拍了拍雙毅的肩膀：「你有一位好主子，可惜了。」

雙毅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淚：「有勞公子將我妻女從遼東接來，讓我見見我女兒。」

「那是自然，為了安全起見將軍的女兒我留在漁陽了，明日便送將軍過去，將軍妻女待攻破遼東后，扶蘇定親自送去與將軍團聚。」扶蘇向雙毅微微鞠躬。

雙毅輕嘆一聲道：「公子過了鞍山，將要面對的兵馬是燕國20萬精銳。」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此話怎講……」扶蘇問道，他雖然知道太子為燕國實力必然有所保留，但是也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

雙毅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片刻後接着道：「秦國強大，當時已經吞併了趙國，慢慢將眼光放在其他國家。太子心知燕國在劫難逃，便設計了這一出。其實在荊軻刺殺秦王之前，太子便將燕國大部分精銳的部隊調往遼東。用金蟬脫殼之計，給燕國留下一線生機。只是沒有想到，太子竟然為了燕國，把自己也算進了他的計劃之中。這個計劃要實施，就必須有人死，並且這人必須能夠安了秦王的心。於是太子選擇了自己的死亡，換取燕國的安定。」他說着眼中又泛起了淚花：「那些人對不起太子的安排……」

梨歌萬萬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是這樣死的，只知道當時是燕王將太子的。頭顱交出，與秦王義和，沒有想到他為了家國，竟然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扶蘇聽完臉色非常不對，腦海里回想起太子在他面前自刎的畫面。當時知曉他是為了保全燕國，也是因此才答應十年不范遼東，卻沒有想到自己也被他騙了一把，扶蘇有些無奈，是當時自己年紀太小嗎？。

思索片刻扶蘇道：「只怕，他想要的不止這些吧。」

眾人將目光轉向扶蘇。

「待秦朝征戰六國，兵力衰弱，燕國藉著這大批精銳，自西向東吞併秦國，這天下可就是燕國的了。」扶蘇語氣微冷，知道自己被騙，心情如何好的起來。

雙毅這回臉色變了：「無論怎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還請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扶蘇搖搖頭：「這件事我可以不在意，那那件事情？」

雙毅愣了愣，思索了一會，好像忽然明白了般：「那件事情，末將真的不知，太子從未於我說過。只是叫我這樣辦便是。」

扶蘇輕嘆也不再多問：「罷，我會修書一封，你去漁陽與你女兒團聚吧。」

「如此多謝公子了。」雙毅微微彎腰。

梨軒帶雙毅走後，扶蘇轉向看着梨歌出神，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被這般看着梨歌有些不習慣：「公子在看什麼，是屬下有什麼不妥嗎？」

「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扶蘇下頜微揚，唇邊泛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