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對不起

一百一十四 對不起

可是命運很奇怪,當你想遺忘什麼,就會偏偏遇到什麼。

當沐香草高高舉著接站牌,來迎接她的又一批團友時,她並沒有想到他們以這樣的方式與那個人再次相逢,他以全陪的身份來到她面前,並溫和的喚着她的名字:「香草。」

看見他那一刻,她的心怦怦狂跳個不停,以為是出現了幻覺。可他卻那麼清晰的站在自己面前。

「這麼巧,」她故作平靜的說。更沒想到更巧的是她居然是他們團隊的導遊。

只見他揮着旗子大聲招呼後邊的遊客們:「導遊在這兒,大家拿到行李后,從這裏出來。」

沐香草都不敢相信他所謂的導遊就是她,她再次看了看全陪的名字,蘇珊珊。

「弄錯了吧,你看清楚點兒,我的全陪是個女導遊,叫蘇珊珊。」她毫不客氣的解釋道。

「沒錯,蘇珊珊是我們社的導遊,她臨時生病了,所以我就頂上了。這事情真是太巧了,哈!」他略顯尷尬的笑着。

一切巧合得太離奇。這個團一開始明明就點名要她接,按理說她的講解不是最棒,搞氣氛或組織能力都很普通。沒理由點她的。而現在安排好的全陪導遊又臨時生病,蘇晨頂上了。分明就是他刻意安排好的,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安排呢,為了見她,好卸下心中的內疚感,從此兩不相欠?那麼自己曾經受過的傷害呢,對爺爺去世的終身抱憾呢。這些真能輕易的一筆勾銷?

「不,我辦不到,辦不到。」在回酒店的路上,磕磕絆絆致完歡迎詞她就沉默了。然後就被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困擾著久久不能平靜。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經的種種,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想起來的全是悲傷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再次在腦海中回放,喉嚨處被什麼緊緊勒住,她怕自己會撐不下去,所以用手緊緊抓住座椅。她沉重的呼吸聲和嘆息聲在空氣中悠悠蕩漾開來。

聰明如蘇晨當然把這一切都看見眼裏,頓感心如刀割。他當然明白,自己傷這個善良純真的女孩太深太重,重到她弱不禁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深到讓她好不容易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來修復的傷痕,看似就要好了。又被他的闖入無情的撕裂開來,啼血成河。

可是這些日子他也過得並不痛快,也一直活在自責內疚之中。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沐香草的身影,想起她溫暖如春風般的笑容,如清泉般的言語。想起她總是那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事事為他考慮。想起在那個家她把一切為他打理的井井有條。回憶越多,就越是對她愧疚萬分。所以總想找個機會跟她當面認真的說一聲對不起。

把遊客送入酒店入住后,見蘇晨還在大堂坐着。她朝他走去。朝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走去,才短短几個月時間沒見,他已經微微有些發福了,還留了鬍子,倒顯得更穩重成熟些。但是滿臉的憔悴倦容,透露出他過得並不好,起碼很奔波。可是這些與她沐香草何干,她自然也懶得理會。

「你還好嗎?」蘇晨突然關切的問道,他看到香草也有了些變化,變得更成熟,更從容。

她的心被戳了一下,馬上毫不客氣的說道:「這話問的矯情,我好不好與你何干?」

蘇晨略顯尷尬的坐在那兒,想說什麼又怕被她炮轟,不說吧,覺得也很不妥。

「早點休息,我會跟公司申請,明天換一個導遊過來。」沐香草在這一刻當然不會再顧及他什麼感受了。

「為什麼?你不想見我嗎?」他的眼睛裏略過一絲悲傷。

「說實話,有你在,我沒辦法在狀態上。」

「其實這次我是專程為你而來,我希望我們能夠開誠佈公的好好談一次,放下彼此心中的芥蒂和心結。」

「哼。「她冷笑:」我們之間還有必要談嗎。當我悲痛萬分在西湖後山等你想要和你談談時,那個時候你去了哪裏?就在那段時間,我的爺爺去世,我甚至沒能見他最後一面,這個心結我怎麼解?當你的前女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知道這一切時可以幸災樂禍的嘲笑我活該時!我該怎麼面對她?是,我活該,我自作自受,我認,我不怨別人,只怨我自己。再見。」她說完這些后就轉身準備離開。

「香草。」蘇晨忽然拉住她的手臂:「這幾個月我也過得並不輕鬆,我不敢祈求你能原諒我,但是我只想找個機會跟你親口說聲:「對不起。」

四目相對,沐香草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內疚,隱痛和真誠。她也許也一直想聽他親口說這句話。可當他真的說了的時候,一股氣流湧上心頭,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輕輕掰開他的手,朝外邊走去。

走到門口舉目四望,再次有一種想要痛哭的衝動。「對不起」,這幾個簡單的字卻意義深遠,在許多關係當中,它是一劑療傷葯,也可能是化解所有矛盾和隔閡的神奇藥水。是讓所有恩怨平息的前奏,也許因為這句「對不起」能夠讓許多事情化干戈為玉帛,能將恩怨一筆勾銷。另一方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說一句「沒關係」。然後冰釋前嫌和好如初。可就在愛情當中,當其中一個人說「對不起」時,另一方卻是感慨萬千,內心百般滋味。「對不起」意味着辜負,放棄,傷害,再大度的人也沒法大大方方的說一句:「沒關係!」所以有時候這句滿懷誠意的「對不起」也可能是傷人的利刀,也對,就是這一把利刀能剪斷情緣,斬斷情絲。

沐香草努力平復著情緒,然後給李思賢打了電話,說自己不舒服,希望明天換他頂上。

「你怎麼啦?哪裏不舒服?要不要上醫院。」對方十分關卻的問道。

「沒事,一點小毛病,不礙事,不用上醫院。」

「如果只是一點小毛病你就堅持堅持吧。我明天也接團,你不是那麼嬌氣的對吧?」

沐香草只好掛了電話,怏怏回到小院裏。何夕和沈清澈正在院子裏創作漫畫。何夕畫,沈清澈配台詞。他們倆似乎越來越默契了。

沐香草和他們匆匆打了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兩個人明顯感覺到沐香草今天的情緒不對。換平時她臉上總是帶着春風般的微笑,會興匆匆跑過來看看何夕的創作或讚美或調侃幾句。哪像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見沐香草徑自回了房間還關了門。倆人就猜到她一定是遇到什麼事了。沈清澈走到她門口敲門:「香草,吃飯了嗎?」

「吃過了。」對方淡淡答道。

「你先開門。我有話要問你。」沈清澈命令道。

給她打開門后,沐香草再次一言不發的回到自己床上坐下。

「怎麼啦?是出了什麼事嗎?」沈清澈關切的問。

「沒有,就是天天帶團,感覺有點累了,頭疼。休息好了就好。」

沈清澈直視她:「不對,你眼睛怎麼紅了?是不是哭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快跟姐姐如實招來。」

「姐姐,你知道這次的全陪是誰嗎?就是那個人,蘇晨,有他在,我根本沒辦法進入狀態。所以你明天可以幫我帶這個團嗎?」

「哦,原來是這樣,怎麼會那麼巧。」沈清澈恍然大悟。

「不是巧,是他刻意安排的,他想找個機會和我好好談談,可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要不是見到他,我以為我的傷疤已經癒合了。可他為什麼要來再次把它血淋淋的撕扯開。」沐香草心中一陣陣鈍痛,彷彿感覺到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在滴血。

「聽你這麼說,我倒覺得你們真有必要談談,不然你的疙瘩就會永遠擱在那兒,除非一輩子都不見面,不然不管什麼時候見着,一樣會被撕裂,聊開了就能真正放下,沒必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咱大度一點。而且你不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愛過你嗎?」

香草覺得沈清澈的話有些道理。是應該和他好好聊一聊,如果自己拒絕,自己倒還好,對他來說那可能真會成為一輩子扎在心口的刺,一輩子都會有負罪感。但是她是個寬容的人,並不似霍小玉那般剛烈決絕,對辜負自己的人許下毒咒,變成厲鬼也不饒恕。會辜負你的人,不值得你記恨。現在的女子,對這一點想的倒是通徹的多。但是對於沐香草來說,有一點對她很重要。那就是他有沒有愛過自己,對自己來說意義真的不一樣,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曾經全心全意付出的一段感情有沒有換回一點點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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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不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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