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

尚坤大概用這樣的文字記錄他的日常:雀奴越來越愛笑,她的衣裳又變小該換兩套大一點的,她吃得有點多消化不好,拉的粑粑太臭……

自打女兒出生,憶君的地位降了一位,以前尚坤總念叨著阿圓如何,現在變成了他的小雀奴。那個男人把大半的精力都傾注在愛女身上,憶君放寬身心滋補休養,等坐完月子,人胖了一圈,尚坤還讓她再多吃一些。

再吃,她快變成圓珠子,這種事憶君才不會去干,所以每天飯後她在屋裏圍着桌子走圈消食。

「哎呀,又尿了。」尚坤帶着笑意說話。

憶君轉過頭,瞧見他錦袍上好大一塊濕印,笑着搖頭。

「第三回了」,她伸出三根手指打趣,是今天的第三次,從雀奴出生到現在累積起來恐怕有上百回了。試想一下英明神武的武英侯每天出門帶着女兒的尿臊味,憶君忍不住又想笑。

雀奴才不管,躺在坑上吮著小指頭咿呀、咿呀發聲,小胖腳丫在空中亂蹬,等著阿爹給她換尿布。

尚坤給女兒換過乾淨的衣服,才解下自己的臟外袍,憶君從旁拿着潔凈的里褲,幸災樂禍,「你伺服雀奴,我來服侍你。」

他伸臂摟緊她的腰,壓低聲威脅:「少輕狂,等着我晚上再收拾你。」

憶君瞪圓眼睛表示她不怕,「求之不得。」

尚坤笑得不行,半天系不好衣帶,系來系去竟成了死結,又解不開。他索性打橫抱起憶君轉圈,頭埋在她的胳肢窩裏吹氣,兩人都快要笑軟。

等盧娘子進到節度使里求見時,聽見正院裏兩人的打鬧笑聲,不由也會心一笑。

子君亦步亦趨跟在盧娘子身邊,傻笑得找不到方向。

「走罷!」盧娘子拉住子君的手一路不停,幾個侍婢見是他們早早向屋裏的人通稟,尚坤整理好衣袍,才說完請字,盧娘子一腳已經踏進正屋。

屋裏炕上睡着個奶娃娃,換下的衣裳順意搭在月牙凳上,兩人剛才經過打鬧髮鬢凌亂。

「大長公主猜得不假,說她的孫兒準是整日圍着襁褓打轉。」盧娘子戲謔道,乜斜眼欲語又止。

123言情大長公主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尚坤猜也猜得出來,祖母雖然老了,脾氣不改當年,碰見一個可她心意的人,那是率性而為口無遮攔。

他微笑頷首,伸手請盧娘子和子君坐下,小雀奴半天等不到阿爹抱她,吭吭吭努力找存在感。

憶君直嘆氣,「阿姐快瞧,這孩子被平安奴寵得太過,時時刻刻要人抱着她,凡是醒著不願意一個人躺下。」

盧娘子眼睛圍着雀奴打轉,偏頭又去瞥一眼子君。她才從京城回來沒幾天,晉陽大長公主喜歡她爽利的性子,賞了不少好東西不說,留她在身邊說了許多貼心話。

「這人啦,不能一味擋住眼睛只看到眼前一塊,該放手時要放手,該抓緊時可不能錯過。」大長公主笑聲爽朗,可盧娘子總覺得老人話中有幾分傷感。

大長公主和老國公的往常不算是什麼秘密,隨意一打聽都能知道個大概,盧娘子曉得大長公主因情所傷,也聽出老人話里勸告的意思。

青春轉瞬即逝,女人的好時光也就那麼幾年,她又沒打算為盧家賣命一輩子,遲早是要改嫁,說要等著女兒長大,可苦了一直等着她的人。

當初說出那樣的話,也有幾分為試探子君,他是個誠心的人,說等着她一直痴情相守。

子君早湊過去稀罕外甥女去了,雀奴才不管是舅舅還是阿爹,只要有人抱着她,咧開嘴笑得開心。

「阿圓小時候幾乎不笑,哭聲還不如一隻貓。」抱着外甥女,子君又想起妹妹的舊事,「她一直病著,好在很少發脾氣,心裏委屈了悶在被子裏偷哭,也不怎麼說話。」

尚坤凝神聆聽,不時瞄向憶君,兩人相視一笑。

「我和你阿兄準備來年成親。」盧娘子放下一個重磅炸彈。

憶君驚愕,半天沒回過神來。

「阿娘那邊一定要她點過頭才行。」憶君提醒道。

尚坤也聽到了,目有深意瞄向舅兄,看得子君羞紅了臉。

盧娘子笑了,「放心罷,我去求阿母,會讓她真心接納我為兒媳,不會讓子君夾在中間難為。」

「阿娘也是要強,她苦了一輩子,唯一心愿就是看着我和阿兄活在人前頭,挺直腰桿不受人欺凌。」生下孩子后,憶君更能明白當母親的心思,體諒的不僅是羅大嬸,還有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媽媽。

十月懷胎不容易,當年媽媽也是家境平常住房也緊張,才動腦筋想到她手裏的房產,她其實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拒絕。

算了,以前的事想了也沒用,她無法再穿越回去彌補親情,顧着眼前這位母親才是重點。

盧娘子點頭,她也是寡婦,知道這裏頭的艱難,正因為有相同的經歷,必定會視羅大嬸為親娘。

先不說盧娘子和子君回去后如何說服羅大嬸,且說大雪紛飛時,又是一年年末,積雪覆蓋官道,鳥雀落在枯樹上,等著天晴雪化后找食吃。

院裏侍婢們掃乾淨一塊地方,灑下糧食,用樹枝頂着一個大簸籮,專等鳥兒落地琢食時,她們拉下系在樹枝上繩子,簸籮扣住捕捉鳥兒。

尚坤也立在台階上觀看,抱着裹得嚴實的雀奴,只給她留了一雙眼睛看外面的世界,耳邊全是女兒咿哦、咿哦說話聲。

他不怕凍著女兒,每天挑正午無風的時節,帶她到屋外逛一圈。

「平安奴,外面太冷,還是把孩子抱進屋。」憶君在屋裏喊道。

尚坤應一聲嗯,對女兒解釋道:「你阿娘又在啰嗦,咱們還是回屋去,免得過一會兒她發火。」

他剛進到屋裏,雀奴哼哼唧唧不太高興。

憶君接過孩子,氣他太過驕縱,「你把她寵到天上去,將來出嫁了可怎麼好,難道還要追到別人家去寵女兒?」

「咱們雀奴以後招個上門女婿。」尚坤大言不慚,他要是不講理,比晉陽大長公主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祖孫兩個一樣沒道理可講。

「真是拿你沒法子。」憶君嬌嗔他一下。

小雀奴撇著臉不開心,尚坤弓下腰正打算鬨笑女兒,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從街外直到府門口,來人高呼著請郎君節哀。

他緩緩站直身,遠眺東方天際,雲層低沉,明光半掩,尚召陽死了!

憶君說着話,身邊的人沒了動靜,她詫異轉過頭去,見尚坤定定站在當地,面上神情晦暗難辨。

不明白髮生什麼事,她伸手勾住他的大掌,輕聲問:「怎麼了?」

「他死了」,尚坤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知道尚坤嘴裏的他是誰,憶君首先想到這樣冷的天可怎麼出門趕路,雀奴又小,一路風雪難行,令人光想一下都在發愁。

尚坤則有更緊要的事,他剛穩定下涼州的局勢,尚召陽一死,回京奔喪守制最少要一年,留誰守在河西,又打算帶誰走,都要規劃妥當。

太子允諾以後河西府就是他的地盤,即使他不在的這一年,也不會再派節度使過來,留着副使等原班人馬也能頂住事。

子君肯定也是要留下,替他繼續守着涼州,雁塞那拔兵馬暫時不敢動,明威將軍也是忠心可靠,可以託付重任,尚氏族人則要全部回京。

密密籌劃過後,一行人冒着風雨回上京城,路上的辛苦自然免不了,憶君體弱沒過兩天就病了,所幸雀奴比她要健壯,由兩個奶娘和阿宣帶着在另外一輛車裏,一天有多半時間在睡覺,每天還是見長。

尚坤穿梭在她們之間,陪着雀奴惦記着阿圓,和阿圓呆在一處又念著女兒,不能兩全,他不免對着憶君嘆道:「你這身子呀!」

不是埋怨,更多是憐惜。

憶君把頭埋在他懷中,拿帕子捂著嘴,生怕馬車一顛簸剛吃下的葯又吐出來,她也就這樣了,再好也好不到那裏去。怨天尤人也沒用,總要慶幸自己不再終年卧床不起。

「我本來就是一個病美人,當初你不是不知道,這回嫌我拖累你,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憶君半撒著嬌,靠着的胸膛抖動不停。

尚坤正在笑,笑阿圓自封為病美人。

「我就瞧上你這病怏怏的樣子,換個別人活蹦亂跳,不對我的脾胃。」

說着話,他伸手探向她的衣領底下,藥性發出來汗津津的,天冷又要急着趕回去,真是讓她又吃苦頭。

一輩子渾混不清,死也死不在時候。

尚坤腹誹,在世人眼裏他這種想法極為大逆不道,不過已經是他對尚召陽最心平氣和的一種方式。

*******

上京城北定國公府一片縞素,正廳靈堂內定國公帶着長子一家日夜守在靈前,白燭滴淚,從天黑復到天明,他猶能清晰記得父親從涼州回來直至去世的那段時日。

坤兒在來信上說,父親怕是悔了,悔不該對着阿娘一生薄情。

定國公幾次試探,阿爹堅決搖頭,不肯見阿娘。阿娘也是倔脾氣,說她沒功夫屈尊來國公府。

老人一直病著,把他臨出京城前交待的遺言再交待幾次,唯一不再提要找回先祖的遺骨。

阿爹臨終前,定國公陪在身邊,他見老人手在床邊摸索似是找尋着什麼,他信口問一句,老人又把手收回被中,含糊不清說着紫貂。

定國公猜測阿爹身上畏寒,想要用貂毛被褥,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一句吩咐,半燭香功夫不到下人們為老國公換上全副紫貂床褥被子。

靜安長公主心思細膩,據她觀察,公公用上紫貂皮后,神情更加失落,眉宇間掩著一縷感傷。

「我去請阿娘」,她無聲對着丈夫做出口型,反正定國公也能看懂。

靜安長公主前腳出門,定國公伏在父親耳邊問道:「阿爹,你是不是想見阿娘一面?」

老國公這回沒搖頭,沉默不語,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靜安去請阿娘過來」,定國公頓了一下,他也不大確定阿娘是否會來。

老國公睜着眼睛望着門口方向,從早望到天黑,中途世子又去了一回,跪求祖母來國公府一趟,晉陽大長公主依是不為所動。

宵禁的敲梆聲響聲,老國公閉目長嘆,覺得不見晉陽也是好的,免得他沒臉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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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貴妾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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