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方小侯最近覺得自己簡直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十歲就做了李文征的伴讀,卻也從沒見過他的舉動像現在這樣莫測高深。

某日,李文征閑暇無事,來到靜南侯府拜訪他,本來一切還算正常,可自從在後花園無意中看到一對白鶴,就莫名其妙的微笑不止。

方小侯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卻見他又悠悠贊了句,「不錯的鶴。」然後微笑盯着那對白鶴,足足半個時辰沒移開視線。

方小侯心裏毛毛的。聽說康王曾經把一對鶴丟出王府,這個、這個,他不會是後悔了,又想要養一對了吧?

他趕緊連夜把那對白鶴送進康王府。

方小侯的誕辰就要到了,因為這個關係,靜南侯府里採買了不少新品點心,其中有一些鮮艷可愛、滑嫩可口,聽說叫水果布丁的新鮮玩意兒。

據說,是某位官家小姐獨創的配方,後來流傳出去,只有幾個大廚會做,市場上要價極其昂貴。

某日,李文征在侯府看見這種水果布丁,立刻吩咐,今後市面上所有的布丁,康王府全部要了。

方小侯感慨今後就吃不着這新鮮東西,心裏默默懷念著,舀起盤子裏一口布丁,塞進嘴巴里。

結果被李文征冷冷瞪了一個下午,外加三天沒理他。

他懊悔再三,恨不得把那口布丁吐出來,原樣放回盤子裏去。

康王平日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

又某日,方小侯在其父命令下,進康王府的書房,跟隨李文征苦練書法。

他學識尚可,就是小時候沒用心學書法,一筆爛字,朝野聞名。

這天心不在焉練字,放下筆,驚覺滿幅紙寫得歪歪斜斜。

一抬頭,發現李文征站在旁邊,審視着他的字帖,半晌不語。

他立刻道:「這、這……我去重寫一張。」

李文征觀察許久,想起這跟某人的字有點類似,不由露齒一笑,「寫得不錯,字體這樣歪斜,倒也有趣。」

方小侯瞪眼看了他半天,把紙揉成一團,吞進肚子裏。

毀屍滅跡。

哎,皇家的人,想法深不可測,難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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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吃過晚膳,按照最近養成的習慣,李文征在王府里四處閑逛了一會兒,看看四周無人,一閃身,進了東院,直奔最東的小庭院而去。

過了兩盞茶時間,月亮掛上樹梢。他隱約聽到對面圍牆傳來腳步聲,片刻之後,一顆腦袋出現在牆頭。

他站在靠近庭院門口的樹蔭影下,望向牆頭,微微一笑。

她倒是很準時。

經過這麼多天的觀察,他發現她真的是在鍛煉身體,每晚爬牆頭十幾二十次,也不知道她一個相府小姐,是怎麼想到這個古怪辦法的。

最近,大概是以為沒有人來這裏,主婢兩個人每天晚上靠在牆頭,毫不掩飾的說內心話。

「小、小環……」沈懷璧剛才跑了一大圈,累得很,現在還在喘著氣,「你看我變瘦了沒有?」

「瘦多了、瘦多了。」小環喜孜孜的回答,「小姐你的手臂原本有奴婢的大腿粗,現在只有奴婢的小腿粗了。」

沈懷璧咚的一聲摔到牆下。

戰勝挫敗感覺,奮力再爬上來。

「減肥尚未成功,懷璧還須努力!」她趴在牆頭,揮舞拳頭,「努力!努力!」

李文征忍不住又笑了笑。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一天笑的次數比以往一個月都多。這樣不太好,笑得太多,有損皇家尊嚴。

他摸摸上揚的嘴角,把笑容拉平。

又站了一會兒,看看天色快要到子時了。往常到了這個時候,沈家主婢差不多就要回去了,他也準備回去了。

但今天就在轉過身的時候,他聽到牆頭上的沈懷璧大聲道:「小環,繩子備好了嗎?」

「備好了。」小環怯生生的回答,隨即又有些遲疑的道:「可是小姐,對面是康王府,我們這樣不大好吧?」

她不以為然,「反正也沒有人看見,怕什麼,沈府的人都被禁止靠近附近了。找不着那隻紙鶴,我想了好幾天,有可能是被風刮到對面去了。」

小環還試圖勸說,「可是小姐,只是一隻紙鶴而已,您不必冒險──」

「不行,那隻紙鶴絕對不能被別人撿到!」

想起那夜在紙鶴上寫的內容,如果被其他人撿到看見……她渾身寒毛都豎起了,斬釘截鐵的說:「絕對不能!我一定要把它撿回來!」

隨後就見一根粗繩拋過牆頭,晃悠悠的垂到地面。

李文征吃了一驚,抬腳就往院門外走。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大喝的聲音,「喔!喔!喔──」一道胖胖的黑影帶着驚人氣勢,雙腳猛踢牆壁,藉着反衝力,從牆頭直飛而下,在半空中劃過一個稱不上優美的弧度,以拋物線狀落地。

沈懷璧坐在地上,被摔得頭暈眼花,屁股劇痛。

哎,初次翻牆行動,失敗。

幾年沒有人打掃的庭院地面,早就積了層厚厚的浮灰落葉,在巨大的撞擊力之下,霎時間煙塵瀰漫,塵土飛揚,嗆咳連連。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嗆咳中的兩個人抬起頭,互看一眼。

一個是沈府千金,一個是康王爺。

一個坐在地上,一個站在門邊。

她瞠目結舌,他啞口無言。

面面相覷。

互相瞪視了足足半盞茶時間,李文征微覺尷尬,外加少許心虛,乾咳幾聲,主動開口打招呼,「好久不見。」

這種場面下不期而遇,她能說什麼。

沈懷璧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一雙眼睛越睜越大,有如銅鈴大小,瞪視着平空出現的李文征,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最後只愣愣道:「是你。」

他也只好答道:「是我。」

她問:「你一直在?」

他答,「我一直在。」

她又愣愣問:「我的紙鶴?」

他乾咳一聲,「在我這裏。」

「喔,在你那裏。」

過了片刻,她忽然大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在、在你這裏?!你、你看了?!」

李文征的臉上微微一紅。私窺他人私隱,怎麼說都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徑。

不過他貴為王爺之尊,一言九鼎,怎麼能當面對個女子說謊,尤其是對沈懷璧撒謊。

於是他只能老實承認,「我看了。」

她的手指發抖,聲音更是顫抖,忽然想起一個更可怕的可能性來。

她顫抖著指向圍牆對面,「那些紙鶴,你、你都看了?」

他的目光游移,飄過牆頭,仰望天空中的月亮、星星,隔了半晌才回答,「我、我都看了。」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手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文征等了半晌,聽不到她說話,感覺有些不對,「沈小姐?」

她抖著嘴唇,艱難說道:「我、我的少女心情日記,就連我老爹老媽也不許看的,你、你居然……」

又羞又惱又急又悔,連話也說不完整,突然一陣氣血攻心,她眼睛翻白,捂著心口,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聲尖叫從牆頭髮出,小環高聲驚呼,「小姐!小姐的心疾發作了!小姐您千萬要支撐住啊!」

剎那間,李文征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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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連夜大亂。

下人們被半夜驚醒,廚房的僕役連夜生起爐灶,點火熬藥。

熱湯、熱水、薑茶,以及安定心神的藥物,流水似的往東院送去。

驚醒的下人們就像一群無頭蒼蠅,碰到認識的人就問:「出什麼事了?誰出事了?東院裏沒住人啊!」

第一手情報,還是從李文征的貼身小廝迎淳那裏傳出來的。

在眾人的簇擁中,迎淳繪聲繪影的描述當時場景。

「沒錯,就是那個鬧鬼的東邊庭院,被王爺下令鎖起來的院子。王爺進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出來就變成兩個人,嘿嘿,還是抱着出來的。什麼?問我那女子的面孔?天色太黑了,沒看清。不過身材似乎有點大。」

跟隨李文征的王府護衛們是這樣說的,「是一位小姐沒錯,不知怎麼從牆頭掉下來了,王爺本來想抱去主屋的,半路抱不動了,只好就近安置在東院。」

而有幸進去東院伺候的丫鬟們,出來以後這樣報導,「那位小姐蘇醒以後就尋死覓活的,哭喊著說:『太丟臉了!我不要活了!我的紙鶴、我的紙鶴,他全看到了!嗚嗚嗚,你們不要攔着我,讓我去找塊豆腐撞死吧!』」

王府奴僕們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看這小姐的身段,聽她說話的語氣,怎麼看怎麼像隔壁的那位……沈家千金?!」

一夜之內,爆炸性新聞不脛而走,傳遍京城內外。

人人為之震驚,朝野為之轟動。

內容是──丞相千金私會康王爺於王府後院。消息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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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征最近被煩得頭大如斗。

每日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的視線不時盯住自己,或搖頭,或嘆息,更有平日裏親近的官員偷偷靠近過來,貼著耳朵說:「康王爺,我們知道你定是被『她』設計的。請王爺不要屈從於『她』,要抗住朝野壓力才是。」

皇帝最近也不要他陪下棋了,每日見面,只是以惋惜的眼神盯住他看,「老五啊,你平日做事還算穩妥,怎麼這次這麼糊塗了呢?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沈丞相天天追着朕哭,要朕還他沈家一個公道。這個形勢逼人,就連朕也幫不了你呀!」

皇太后坐在榻上,不停地抹眼淚。

七皇叔攏著袖子,在旁邊憤憤不平,「可憐我們老五這一朵鮮花,就這樣插在沈家千金那堆牛糞上!」

李文征蹙眉不語。這世上的事情怎麼會如此奇怪?

前些天,他對沈懷璧沒有回應的時候,朝野之間無不大罵他負心薄倖、心如鐵石,如今呢,他們被人親眼看見私會於後院,他如果不想皇室名聲掃地,勢必要娶沈懷璧,輿論卻又顛倒過來,人人滿臉惋惜的道:「康王可惜了。」

真是莫名其妙。

李文征思慮再三,登門相府,求見沈丞相。

沈丞相滿肚子火氣,正沒處發泄,聽說罪魁禍首上門了,二話不說,站起身,抓了把掃帚就衝出門外,對着堂堂康王爺就是一招橫掃千軍。

「你還敢上門來?以為你是王爺,老夫就不敢動你了?!老夫輔佐先王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混帳小子,還我女兒的名節來!」

砰的一聲,大門貼著李文征的鼻尖用力被關上。

他站在相府門口,低下頭,盯着錦緞衣衫上新添的灰塵泥土發獃了片刻,確認自己的遭遇。

原來,這就叫做掃地出門?

身後跟着的方小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丞相真是老糊塗了,他、他居然真的動手打人!也不看看他打的是誰!

他打的可是前些日子剛剛砍掉幾百顆腦袋的康王爺啊!

上一個得罪他的人,現在墳頭上的青草都長半尺高了。

這、這、這……這下怎麼辦,王爺今天居然當眾挨了打,他一怒之下,會不會把在場眾人全部滅口?

嗚,不要啊!他方小侯還想多活幾年呢!

方小侯哭喪著臉去拉他的衣袖,「王爺,念在微臣追隨您十年的份上,您寬宏大量。」

李文征伸手拍掉衣衫上的污跡,神色如常,若無其事,「你跪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跟我走?」

方小侯怔怔看他半晌,深深為之折服。

這才叫寵辱不驚,這才叫皇家氣派。受教了!

兩人前後進了聚香茶樓雅座,嗑瓜子喝茶散心。

茶樓里寂靜無聲,人人睜大眼睛,豎直耳朵,聽台上的先生說書。

說書先生正講到悲涼處,眉宇黯然,臉色沉痛。

「那沈家千金當真是手段了得,就連堂堂王爺之尊也難逃她的手心。唉,小老兒在數月之前就曾經做出大膽推測,如今看來,今年的七月初七遊園宴之後,慘遭沈小姐荼毒的,是康王爺啊!」

他悠悠長嘆,一拍驚室木,喝道:「今天說書的題目便是──沈千金辣手摧花,康王爺落入魔爪!」

噗的一聲,方小侯口裏的茶水四處狂噴。

他抖著聲音道:「王爺,那些說書的都是胡說,您息怒、息怒。」

半晌沒有動靜,他偷偷抬起眼皮,只見李文征悠然啜了口茶,動作輕描淡寫,臉上雲淡風輕。

方小侯心頭寬慰,感動不已。

看看,這才是皇家風範,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

李文征端著茶盞,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過了許久,他回過頭來,對方小侯說:「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今年六月。當時,沈千金有三重下巴,身軀肥胖,有你的兩倍寬。」

方小侯垂淚道:「王爺,苦了您了。居然跟這種圓滾滾的女人牽扯在一起,簡直是折辱了您的大好名聲。」

他又呷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說:「可是她現在的身軀,也只比你略寬一些而已,而且本王最近發現,唔,已經可以看見她的脖子了。」

方小侯暈倒,「王爺啊,您到底想說什麼?」

他垂下眼瞼,「她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全力減肥,瘦了數十斤。換做是你,你下得了如此決心嗎?」

方小侯一愣,李文征已經放下茶杯。「走。」

「去哪裏?我們回王府?」

「不,我們再去一趟沈相府。」

方小侯瞠目,「去找打?」

他回答,「去提親。」

方小侯撲通摔到地上。他顫巍巍爬起身,拉着他的衣袖,顫抖著聲音道:「您、您終於還是迫於朝野壓力,要娶沈家肥女為妻,王爺,委屈您了,嗚嗚嗚……」

說到動情處,不停的伸手抹眼淚。

李文征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袖中的彩色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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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進王府東庭院的當夜,沈懷璧清醒過來之後,立刻掙扎著回了相府。

沈夫人抱着她,哭得涕淚縱橫,「我的女兒啊!你怎麼如此糊塗呢?被人看到半夜和男子私會,你、你身為女兒家的名節可沒了呀!」

沈懷璧心想,自從你女兒強搶秦探花進府的那時候起,沈家千金的名節早就沒了。

沈丞相則是坐立不安,一會兒點頭微笑,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和藹慈愛,一會兒怒容滿面。

她越看越害怕,忍不住出聲問:「爹啊,你這是怎麼了?」

「女兒不要擔心,為父在設想種種場面,以及種種應對方式。」他在廳堂里走來走去,自言自語的說:「我們這次就是要鬧,鬧得越大越好,讓那個姓李的混帳不得不娶你。哼,他如果當真敢裝聾作啞,拒不娶親,老夫就倚老賣老,去皇太后那裏哭訴去!」

沈懷璧感動不已。身為一代忠臣,沈丞相能拋開面子為女兒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難得的了。

等等!剛才老爹說什麼?

去皇太后那裏哭訴?讓康王不得不娶?!

喂喂,老爹,她雖然愛慕康王,但愛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有句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她還不想強娶強嫁啊!

她從座椅上跳起來,「爹啊,你等等──」

就在話音出口的同時,廳堂外有個奴僕狂奔進來,喘著氣稟告,「相爺!康王爺他、他又在門外求見了!」

「什麼?!」

沈丞相和沈懷璧同時叫出聲。

沈懷璧又驚又喜,沈丞相又驚又氣。

他咬牙切齒,「混帳小子,今天沒被打夠是嗎?七福、嘉樂,你們去找幾把大掃帚來!其他人聽着,康王今天如果不答應迎娶小姐,你們幾個就用大掃帚掃他出門!給我狠狠地打,不必客氣!」

沈懷璧聽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急忙大呼,「爹啊,你不要這樣,給他留一點面子吧!」

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沈丞相勃然大怒。

「面子?他李文征都不給我們沈家留面子了,我還要給他留什麼面子!」他氣呼呼的指著屏風,「璧兒,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你不用迴避了,就留在屏風後面聽着吧!」

一時間,相府里混亂不已。

李文征帶着方小侯,在相府大門外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管家才磨磨蹭蹭的出來,帶他們兩人進府。

沈丞相就站在前廳外迎接,臉色冷冰冰的,勉強對李文征行了個禮,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客套話。

賓主落坐之後,他就直接挑明問:「康王爺,今日兩次登門,究竟是有何貴幹哪?」

李文征抿了口茶,回答,「沈小姐當日受驚暈倒,之後就回來沈府調養,已經有好幾日了,本王今日前來探望她可安好。」

沈丞相冷哼,「好,好得很呢!」

大眼瞪小眼,一陣沉默。

李文征沉吟了片刻,從腰間取下一對色澤通翠的璧玉環,托在手上,說道:「這對璧玉環,名稱叫做『瑤池璧』,雖不是什麼貴重物品,畢竟是先皇當年賞賜的遺物,本王從小佩帶在身邊的,如果相爺不嫌棄的話……」

沈丞相愣了愣。

康王雖然聲稱不是貴重物品,但這對璧玉環的色澤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出自宮廷的御用品,哪一件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早上剛把他打出門去,他不但沒有登門問罪,反而親自送了貴重禮物過來,真是莫名其妙,不知居心何在?

沈丞相盯着那對瑤池璧,冥思苦想。

忽然間,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康王如此居心險惡!他、他居然意圖用這名貴雙璧賄賂他,讓沈家放棄追究他始亂終棄的罪名!

難道他以為為了這對雙璧,沈家就能犧牲女兒的幸福不成?

沈丞相勃然大怒,說時遲,那時快,他惡狠狠一拍桌子,張口就罵,「原來你存了如此居心,你就如此看待我們沈家!」

李文征被他罵得一愣,萬分不解。

他都要迎娶沈懷璧了,為什麼沈丞相還不高興?

方小侯坐在旁邊,深為他抱不平。

王爺的聘禮,相爺居然不要?哼,不要才好,如果能趁這個機會,讓王爺打消了娶親的念頭,那是再好不過。

他伸手按住李文征手中的雙璧,壓低嗓音說:「王爺,您可要三思。這對璧環是先帝遺物,如果用來定親,這樁親事可再也退不了啦!不如您先從我這裏拿一把扇子做聘禮?」

旁邊的沈府奴僕們耳朵倏地豎起,「定親?聘禮?」

沈丞相嘴巴張大,滿臉驚疑,「定親?聘禮?」不是賄賂?

李文征點頭,肯定的道:「上門定親,送上聘禮。」

方小侯大急,咬着耳朵說:「王爺,把璧環收起來,收起來──」

沈丞相終於反應過來,「這、這……哎呀!賢婿不必客氣!」他立刻飛撲過來,把那對璧環搶進手裏,左右觀看。

只見玉色純凈,毫無瑕疵,上面雕刻的花紋更是無比精緻,果然是御用極品,定親的好聘禮。

有了這對璧環,康王這個女婿就絕對逃不掉了。

嘿嘿,乖女兒啊,這下有福嘍!

沈丞相眉開眼笑,眼睛都眯成一條細縫,急忙差人倒水添茶,態度變得熱絡無比,一聲聲的催促奴僕們。

「你,快去書房,把柜子裏珍藏的二兩大紅袍拿來泡茶!你,去給康王爺端來兩碟點心!你,去吩咐廚房備菜,今夜我們翁婿要喝個過癮。」

氣氛正熱絡間,眾人只聽到一陣呼嘯風聲,抬眼望去,只見八尺高的紫檀木屏風面向廳堂緩緩撲倒。

「呀!」頓時驚叫連連。

「呀,屏風倒了!呀,小姐也倒了!呀,是小姐壓倒屏風,誰去把小姐扶起來?!」

沈懷璧趴伏在屏風上面,根本不理會周圍奴僕努力攙扶自己的動作,睜大雙眼,直勾勾盯視面前的李文征。

她的表情、眼神,表現出一個無聲的疑問句,「真的?」

視線交匯,李文征挑眉。

他的神情、動作,表現出一個無聲的肯定句,「真的。」

沈懷璧閉了閉眼睛,捂住心口,喃喃祝禱,「閻王老頭,原來是我錯怪你了,我不該一直罵你的。雖然轉世以後我變成超級肥妞,雖然轉世以後還是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是,現在這一刻,我實在太幸福了。喔,我怎麼可以這麼幸福,簡直不像是真的。」

被眼前烏黑漂亮的眼眸注視着,想到即將降臨到身上的幸福生活,她激動得心臟都幾乎裂開了。

她忽然感覺一口氣喘不過來,捂著心口,眼前發黑。

面前的景象逐漸模糊,耳邊隱約可以聽見丫鬟們的驚叫聲,砰一聲,沈懷璧再次栽倒,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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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王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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