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這陣子都是這樣嗎？」畢杏澄偷偷和班寧綠咬耳朵。

「你是指她目光其實都在放空，根本在浪費我家的電這件事嗎？」班寧綠慵懶地半倚在門邊，「是的，她最近每天都這樣。」

「這就是傳說中的行屍走肉嗎？」畢杏澄搖搖頭，大戚無奈，其實路薇凰的心情她很了解，被人耍的滋味的確很難受！「你確定我們還要告訴她那件事？」

「我是無所謂，看她自己有沒有興趣知道囉！」班寧綠聳聳肩不置可否。

「不好意思喔！」畢杏澄很配合地道歉，然後一屁股坐上床沿，「那個……有件事我們想說你可能會有興趣知道。」

「說說看。」路薇凰有氣無力，現在應該沒什麼事能提起她的興緻，但反正她除了生氣之外，沒別的事做，隨便聽聽也無妨。

畢杏澄使了個眼色給班寧綠，示意由她開口，畢竟班寧綠家裏是老字號的徵信社，她比較擅長闡述事實。

收到畢杏澄的暗示，班寧綠沒有一秒鐘的猶豫，直接開門見山，「衛皇鍇昨天下午登基了，正式成為『錫鑰』的老闆。」

「什麼？」路薇凰以為她是氣過頭出現幻聽，還動手掏掏耳朵。

「其實『錫鑰』原本的老闆，就是衛皇鍇的舅舅，他舅舅膝下無子，要退休了就決定把公司傳給他了。」班寧綠簡單地解釋。

「你去哪裏查到的？消息可不可靠啊？」路薇凰忽然有種一夕間風雲變色的感覺。

「你是白痴呀？都跟你說他正式登基了，電視新聞都有報導，我還查個屁啊！」班寧綠白白凈凈的瓜子臉上寫滿了不屑。

畢杏澄接着補充說明：「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這幾個月，公司許多業務都是衛皇鍇作的決策，而且，他才是A…frame幕後真正的經紀人！」

路薇凰被一連串的消息嚇到說不出話來，難怪衛皇鍇可以任性指定她當專屬設計師、難怪他可以毫無顧忌想退出演藝圈，就退出演藝圈、難怪他金曲獎那天，他宣佈會以全新的姿態再出現、難怪他有權力拉澄澄進『錫鑰』、難怪他語帶保留說，她很快就知道了……

路薇凰震驚之餘，忽然對衛皇鍇有股很陌生的感覺，那男人到底還隱瞞了她多少事？

原本她以為，衛皇鍇只是個毫無心眼的大男生，難道他真是那種心機深沉、滿口謊言的奸詐小人？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后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

衛皇鍇單手支著下巴，無奈地聽着機械、冰冷的女聲，這陣子他天天打電話、天天傳短訊，有時一天還多達幾十通；可除了碰壁之外，還是碰壁！

他也不曉得路薇凰到底有沒有聽到他的留言，看到他文情並茂像寫悔過書一般的短訊；要不是路薇凰都沒來上班，他幾次去她家又找不到她，他也不會用這麼消極的方法。

都怪堂姐猝不及防的爆料！什麼十二星座、十二生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承認，因為自己很早踏入模特兒圈，身邊儘是條件優異的美女，他不排斥在安全的狀況下歡愉一下，時常在許多主導流行趨勢的國家往返，也不乏主動投懷送抱的艷遇；撇開兩、三段承認的戚情不算，這些男歡女愛都在他是自由身的情況下發生，一旦有固定交往的對象，他也是很專情、很痴心的！更何況，在他兩年前有成軍A…frame的念頭開始，他就沒空也沒心思談戚情，連純粹尋找慰藉的情況都沒有；不是他自誇，他已經當乖乖牌很久了！卻在此時被過去的歷史抹黑，他怎麼能不嘔？

「唉……」衛皇鍇悠悠地嘆了口氣，想不到他嬌憨可愛的薇凰姐姐，脾氣這麼硬、個性這麼拗！自從「真相大白」那天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他真的好想她喔！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進門的是一回公司就接獲衛皇鍇召見的畢杏澄，她剛結束某知名雜誌的棚拍，手上還拎着一個人包包。

「老闆，你找我？」

「其實我想找的是路薇凰……」衛皇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老闆的架子。

「喔！那不干我的事，我先退下了。」畢杏澄瀟灑地擺擺手。

「澄澄，等一下啦！」衛皇鍇趕忙追上去，拉住她坐到沙發上，「要不是我走投無路，我也不想麻煩你呀！」

畢杏澄好整以暇地坐着，不時玩玩手指頭；同時身為衛皇鍇的員工，和路薇凰的好姐妹，她實在不適合發表太多意見；但從她的態度看來，為了好姐妹，她並不怕得罪頂頭上司。

「澄澄，拜託啦！幫幫我，好不好為我真的不是故意騙她的，只是想逗逗她，和她玩一下而已。」

衛皇鍇語氣認真地求救，無意中卻踩到畢杏澄的地雷，她眸色一斂，冷冷開口，「只是玩玩？很好玩嗎？有多好玩為你們這些玩女人的男人，腦子裏都裝大便嗎？不怕有報應嗎？」

上一秒還面無表情，下一秒就無預警爆發，燃起一團熊熊烈火！衛皇鍇很錯愕也很無辜，「我說的『玩』，又不是那個玩！」

「不然還有哪個『玩』？欺騙別人戚情本來就不對！哪有那麼多借口？」畢杏澄一開口就噴火。

她們「虹彩姐妹幫」的人，都是不發飆則已，一動怒就焰火衝天嗎？衛皇鍇不禁暗想，平常澄澄看來也是文文靜靜的，生起氣來戚覺比後母還可怕！

「我從來都沒有想欺騙薇凰姐的念頭！只是覺得她很可愛，才和她開一個我以為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我不知道她會這麼介意。」如果知道會有這般下場，打死他都不會說自己是Gay！

「『不知道』可以當理由嗎？如果所有的不知者都能豁免無罪，那還制定法律幹嘛？」說到激動處，畢杏澄不覺捏緊包包，這才忽然想到路薇凰托她轉交的東西，「喏，這給你。」

「什麼東西？」

「凰凰的辭職信。」

「她沒事幹嘛辭職？」聲音不覺高了幾度，足見他的驚詫。

「誰說沒事為她前幾天知道你接掌『錫鑰』的事，她根本氣瘋掉了好不好！」她沒好氣地回話。

衛皇鍇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總算徹底領教到路薇凰的倔脾氣，「她怎麼可以說辭職就辭職為她和『浮鑰』還有合約耶！」

「嗯，關於這一點，凰凰是說，如果你堅持追討違約金的話，她也認了，哪怕去地下錢莊借錢，她都會把違約金付給你。」畢杏澄善盡轉述的義務，「老實說，我從來沒看凰凰這麼抓狂過，你真的很不簡單。」

畢杏澄的風涼話，令衛皇鍇背脊一涼，這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嗎為他無精打采地癱坐在沙發上，「不會吧……難道我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

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畢杏澄也緩了臉色，她相信衛皇鍇人不壞，只是白痴了一點，才會使出假同志這種蠢招！「拿紙筆來。」

「要幹嘛？」現在寫悔過書還有用嗎？

「凰凰打算成立工作室，開幕日期還不確定，我可以先抄地址給你。」要不是看得出來，衛皇鍇真的很在乎凰凰，她根本懶得理他！「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動作快！」

其實，她完全明白，好姐妹有多喜歡衛皇鍇，就有多生氣衛皇鍇居然敢欺騙她，可是，都氣這麼久了，也該到氣消的時候；誠如衛皇鍇所言，他只是覺得凰凰可愛、有趣，才會興起惡作劇的念頭。

是因為很喜歡才開的小玩笑，不至於被判「水世不得超生」之罪；一邊是她的好朋友、一邊是剛提攜她的老闆，她索性委屈一點，暫時化身為這兩人的橋樑吧！

畢杏澄利落地在紙上寫下地址，抬眼便看見衛皇鍇喜出望外、戚動到嘴角扁扁的傻樣，害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難想像，她面前像大男生一樣的男人，竟然有掌管「錫鑰」這麼大公司的能力！畢杏澄不由得揚起嘴角，她大概能夠了解，凰凰會被衛皇鍇吸引的原因了。

路薇凰趴在計算機桌上發獃，戚覺腦袋很混亂，卻又茫然得好像一片空白，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赫然驚覺，她居然在網頁上搜尋了「衛皇鍇」！忍不住用力拍打自己的手，很氣它沒經過大腦的同意就擅自亂打字，當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蠢事時，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急急忙忙想關掉網頁，卻正好看見幾篇新聞的標題，幾乎都是對衛皇鍇的負面批評；怎麼會這樣？衛皇鍇出道以來，幾乎不曾有過負面新聞，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多批評聲浪？

「天之驕子的身份，幫助站上紐約伸展台！」

「家族龐大勢力使得演藝路一帆風順，A…frame隊長的位置因此非他莫屬！」

「翹著二郎腿接收金山銀山，富家少爺不怕沒錢買榜、沖銷量！」

看着斗大的不實標題，路薇凰的眉心越皺越緊，這些記者是怎麼回事，憑什麼否決別人的努力為她第一直覺便是拿起手機，想打電話關心衛皇鍇。

看見手機熒幕一片漆黑，路薇凰下意識按下開機鍵，等待開機的過程，她才忽然想起，她最近都用新手機，舊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原因正是為了她現在想關心的那位仁兄。

意識到她竟然還想關心那個惡劣耍弄自己的人，路薇凰猛地甩了甩頭，她看他笑話都來不及了，為什麼要關心他？

即使如此，心裏仍然無法完全放下，路薇凰很為難地咬着下唇。

思考了半晌，她想起衛皇鍇還欠自己一個交代，當初他究竟為什麼不說出真實身份？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那男人有什麼義務對她交代？更何況，他還故意惡搞捏造同志身份……那、那至少她有權要他一句道歉吧？

路薇凰總算想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正想撥電話，手機鈴聲卻正好大肆作響，對方很剛好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不想太迫切接電話，深吸了一口氣，從一數到三后，路薇凰才緩緩按下接聽鍵，她還沒發出聲音，電話那頭的衛皇鍇便心急搶白：「別掛我電話！我好不容易才打通的。」

他驚喜的嗓音中透露出明顯的疲憊，瞬間動搖路薇凰原本想強硬的語氣。

笨蛋！幹嘛這麼緊張？如果她真的不想理他，直接拒絕接聽就好，何必特地接起電話再掛斷？

「凰凰？」久久沒有聽見路薇凰開口，衛皇鍇着急想確認她是否還在在線。

「嗯。」路薇凰很不自在地輕輕應了一聲，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急切尋找媽媽……或姐姐的模樣；衛皇鍇沒叫她「薇凰姐」，是那天恫嚇的效果吧，他可能真的擔心她找人砍死他……想着，路薇凰不自覺揚起嘴角。

「凰凰！」聽見路薇凰有回應，衛皇鍇太開心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不停重複：「凰凰、凰凰……」

這是剛學講話的嬰兒還是九官鳥啊？路薇凰的嘴角不由自主又上揚了幾分，說話卻故意冷冰冰的：「找我幹嘛？」

「我好想你！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現在？」通話中，不停傳來短訊提示音的「嗶嗶」聲，路薇凰飛快瞄一眼手機熒幕，上頭顯示數十封的訊息，訊息數字還在持續跳躍。

「可以嗎？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