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333章 陰魂不散

333.第333章 陰魂不散

就在蘇伽處死宏德主持的當天,大佛寺也被大食士兵焚毀。緊接着,蘇伽命令將康國的佛教寺廟全部拆除,在原址上修建大食教寺廟。佛教僧人要麼被殺死,要麼被強令還俗。

在蘇伽殘酷命令之下,康國百姓可就遭了殃,凡是不願信大食教的,要麼被抓起來,要麼被處死,康國上下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在這種情形之下,很多百姓盼望着那日進入康居城的那些大唐人,能夠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但是,這些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了音訊。

就在唐國百姓從希望變為失望,再到絕望之時,那大唐人突然又有了消息。

康居城是建在大漠戈壁中的一片綠洲,有人家,有牛羊,還有一潭碧水滋潤着大地,城中生出了一片碧綠的天空,生機勃勃,雞犬相聞,猶如世外桃源,在這裏顯現著風平浪靜的大漠風情!

然而,暴風肆虐中的大漠,卻是另一種景象,風吹來,黃沙跟着跳舞,整個天空成了黃沙肆虐的舞台,翻滾的黃沙,跟着狂風,沙丘移動了,脆弱的綠洲在肆虐的風沙中顫抖,擔心滾滾而來的沙丘淹沒了自己。如此,一季風沙,讓大漠變了地形,然而那不安分的沙塵,隨着不肯減弱的風,一直向遠處飄去。

在這樣的日子裏,康國百姓一般是不出門的,特別是康居城的男人們,要麼待在自己的家中喝着熱茶,要麼去城裏的酒肆飯館。

去酒肆飯館的人並不完全是去為了吃飯喝酒,很多人是為了打聽消息。酒肆飯館里常有過往的粟特商人住宿,他們是消息最靈通的一群人。

吉祥居是一個酒館,在康居城裏並不起眼,此時大堂的桌前卻坐滿了人,他們三三兩兩在聊着什麼。

一個矮個中年人神秘地對同桌的另一人道:「知道嗎?僅僅半個月,那些大唐人就已經劫殺了五十多名落單的大食士兵!」

與他們鄰桌的一個年輕人耳朵很尖,聽了矮個中年人的話好奇地探過頭來問道:「外面都在傳是黑蠍子乾的,怎麼又成那些大唐人做的了?」

「你懂什麼?」矮個中年人不屑地打量了一眼年輕人,哼了一聲道:「黑蠍子雖然名氣很大,但憑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殺這麼多大食兵?再說了,黑蠍子以前只脫男人的褲子,什麼時候為難過大食人?那些大唐人來了以後,才開始有大食兵不斷被殺,說是黑蠍子乾的,其實背後就是那些大唐人!」

年輕人聽了,心悅誠服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那你以為呢?」矮個中年人臉上顯出了得意的神色。

一個大鬍子粟特商人正在獨自喝酒,斜眼瞅了瞅矮個中年人,很是看不慣對方的一副自以為是,冷冷插言道:「哼,你說的那些,都已經是過時的消息了,在這有什麼可顯擺的?」

矮個中年人一聽便不樂意了,他不服氣道:「我這都是過時的消息,有本事你說些不過時的呀?」

酒館的眾人大多都是好事之人,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瞅向了大鬍子商人。

大鬍子商人打量了一眼矮個中年人,不動聲色道:「五兩銀子,若我說的消息你沒聽過,你輸給我五兩銀子。若我說的消息你已經知道了,我輸給你五兩銀子,如何?」

「好,賭了!」矮個中年人爽快地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在了桌上。

「那好,各位就做個見證!」大鬍子商人將酒杯放下,掃視了一圈眾人,緩緩道:「三天前,大食軍的主帥蘇伽……」

之前提問的那個年輕人忍不住問道:「大食軍的主帥不是總督屈底波嗎?什麼時候變成蘇伽了?」

大鬍子商人、矮個中年人和豎着耳朵認真傾聽的酒館眾人,齊齊惱怒地瞅向年輕人,目光中充滿了鄙夷:怎麼問出這麼個幼稚的問題?

康居城中百姓誰不知道,總督屈底波雖然名義上是大食軍的主帥,但實際上早已經被蘇伽架空,大食軍的大權已經掌握在了蘇伽的手中。

年輕人見狀,知道自己不合時宜的發問討了眾人嫌,伸了伸舌頭,縮回脖子不再作聲了。

大鬍子商人接着道:「蘇伽在康居城的帥府內被刺殺,雖然沒要命,但也受了傷,帥府內的侍衛十死十二傷。據說,蘇伽已經被嚇破了膽,為了安全起見,當晚連夜搬到了城外的大食軍營中去了!」

「是那些大唐人乾的吧?」年輕人興高采烈道。

眾人再次把鄙夷的目光射向年輕人,年輕人乾脆把頭別了過去,不再看眾人的目光。

「你說的這事我也聽說了,還有什麼新的消息嗎?」矮個中年人不願意服輸,故意強辯道。

「你聽說過了?」大鬍子商人把目光瞅向其他人:「你們都是證人,他這算不算耍賴?」

眾食客當然知道矮個中年人是在耍賴,可為了聽到更多的消息,只好齊聲道:「他這不算耍賴,你有什麼消息接着說吧!」

大鬍子商人無奈,只好接着道:「前天中午,那幫人襲擊了大食軍隊的的一個輜重隊,負責押運的二百五十名大食士兵一個都沒剩下,被全部殲滅。運送的物資除了糧食外,其餘的全部被焚毀。」

「這是真的?」

大鬍子商人的消息太驚人了,就連號稱消息靈通矮個子中年人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之前大唐人以黑蠍子的名義襲擊大食人,主要是以落單的大食士兵為主,像這樣一次殲滅二百多名大食士兵,這可是沒有過的。

眾人都在心裏產生了一個疑問,這些人現在在哪裏?他們下一個目標又會是什麼?

就在康居城內百姓議論紛紛之時,張寶兒與侯懷安與他們的手下已經在百里之外了。

……

在距離鐵門關五十里的地方,一隊人馬正在忙碌而有序地安營紮寨。

大唐與吐蕃連年戰爭不斷,也算是死敵了,如今,以前生死相搏的雙方兵士,竟然也和睦相處,侯懷安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張寶兒瞅了一眼侯懷安問道:「侯兄,在想什麼呢?」

侯懷安收回目光,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定國公,你覺得這一次有把握嗎?」

侯懷安的臉上的擔憂顯現無疑,他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

侯懷安與張寶兒配合,通過暗殺、突襲等方式,幹掉了不少大食兵。最多的一次,他們甚至將押運輜重的二百多名大食士兵全殲了。這樣做的結果,是給大食軍隊造成了極大的心理恐慌,大食軍隊不怕面對面的廝殺,但這種看不到敵人的消耗卻很傷士氣。

讓侯懷安沒有想到的是,張寶兒的胃口越來越大,竟然要去突襲三百里之外駐守在鐵門關的大食軍隊。

大食在昭武九國的軍隊大約有四萬五千人,其中康國駐有兩萬五千人,由蘇伽統領,而另外的兩萬人由另一名將軍統帥,正在攻打昭武九國之一的何國,這兩萬人的駐地就在據何國國都不遠的鐵門關。

「沒有把握!」張寶兒搖搖頭道。

「沒有把握你還……」侯懷安一聽便急了。

張寶兒微微一笑道:「我們一下幹掉了蘇伽那麼多手下,他肯定有了防範,我們在康國的作用就很有限了,與其那樣我們不如消失一段時間,避一避他的銳氣。躲起來做縮頭烏龜不是我的風格,反正要離開,索性換個地方攪和攪和,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可是,可是這裏有兩萬多大食軍呢,我們怎麼可能佔到便宜?」侯懷安提醒道。

張寶兒白了一眼侯懷安道:「侯兄,我們是去搞突然襲擊,有便宜就占,沒有便宜就撤,你以為我們是去和他們硬碰硬幹仗呢?我還沒有蠢到那個地步呢!」

說到這裏,張寶兒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神色,放低了聲音道:「侯兄,你想想,連你都覺得不可能,那鐵門關的大食駐軍怎麼會想到我們會偷襲他們?再說了康國的大食人已經學聰明了,我們的機會越來越少了。而鐵門關的大食駐軍一直在外征戰,沒有吃過我們的虧,一定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我們的機會還是蠻大的。」

張寶兒這麼做也算得上是出其不意、攻敵不備,侯懷安想想也是這麼個理,便不再反對。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定國公,我很想知道,上次大鬧康居城的時候,你為何那麼自信,斷定蘇伽被控制後會向我們妥協?萬一他孤注一擲下令大食軍隊向我們進攻,那我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沒了?據我所知,蘇伽並不是個怕死的人,他在屈底波手下的時候,可是經常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呢!」

「問題就在這裏!」張寶兒笑嘻嘻道:「蘇伽以前能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沒錯,可他那是失勢被發配到軍中效力的,作為屈底波手下的一名將軍,只能以軍功自保,他當然得衝鋒陷陣了。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的父親做了大食的哈里發,他將來有可能繼承哈里發,自然會惜命了。再說了,他從未獨自執掌過兵權,如今他剝奪了屈底波的軍權,幾萬大軍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心態自然會發生變化,對生命的留戀也與以往不同,所以我判斷他肯定會向我們妥協。」

聽了張寶兒這一席話,侯懷安不由苦笑無語。

張寶兒沒讀過書不假,可是他計謀百出,心思縝密,最讓人頭疼的就是經常出奇不意,與這樣的人做對手,並不是一件讓人覺得愜意的事情。

見侯懷安不說話了,張寶兒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俏美身影,用曖昧的眼神瞅了一眼侯懷安道:「侯兄,你發現了沒有,她似乎對狼天很有意思!」

張寶兒所指的正是侯懷安沒有認的親生女兒黑蠍子。

或許是因為凈空和尚的死對黑蠍子打擊太大,大鬧康居城回來之後,黑蠍子主動答應了張寶兒以前提過的要求,不僅同意張寶兒打着自己的旗號,四處與大食人作對,而且她還親自參與進去,而且下手非常狠。短短十幾日裏,命喪在她手下的大食士兵便有十幾人了。

「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侯懷安嘆了口氣道:「上次狼天不小心受了傷,她一直守候在旁邊,若不是因為她心裏有了狼天,斷然是不會如此的。按理說,她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有心上人的時候了,可是……」

說到這裏,侯懷安停了下來,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

張寶兒以為侯懷安看不上狼天,趕忙解釋道:「侯兄,狼天雖然名義上是我的侍衛,但在我心裏可一直是把他看作兄長一般。表面上看,狼天對人冷的要命,他的心卻是熱的,不瞞你說,這些年來我很少見狼天笑過,可現在他與你女兒在一起的時候,臉上都是帶着笑,這說明什麼,他喜歡你女兒。狼天雖然斷了一臂,武功卻沒有受任何影響,有他在你女兒是不會吃虧的,你這做岳父可別嫌棄他呀!」

侯懷安擺擺手道:「定國公你想哪裏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再不相信別人,還不相信你定國公的眼光嗎?」

「那你還有什麼顧慮的?」張寶兒奇怪地問道。

侯懷安落寞道:「女兒近在咫尺卻不能認,她有了心上人我也不能祝賀,甚至將來她出嫁,我連嫁妝都沒辦法給她,一個父親做到這種地步,是不是有些太悲哀了?」

張寶兒想勸勸侯懷安,可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

康居城外大食軍營內,一名軍官急匆匆跑進主帥蘇伽的帥帳內。

「什麼?這怎麼可能?」蘇伽還沒聽完,便從軍官手中一把將戰報奪了過來。

看完之後,蘇伽臉色變得鐵青。軍官戰戰兢兢偷眼看着蘇伽,他甚至可以聽到蘇伽憤怒的咬牙聲。

良久,蘇伽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聽蘇伽如此說,大食軍官如獲大赦般地逃出了帥帳,出了帥帳沒幾步便聽到身後偉來了唏哩嘩啦的聲音,不用問,肯定是蘇伽將帥帳里的桌子掀翻在地。

蘇伽的確是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

屈底波做主帥的時候,在昭武九國那可是所向披靡,無往不勝。偏偏自己執掌了大食軍的軍權后,卻麻煩不斷,難道自己真的就不如屈底波嗎?

蘇伽越想心中越覺煩燥,他的腦海里不停閃現著張寶兒那張讓人討厭的臉,就是這個大唐人,陰魂不散,一直在給自己製造麻煩。

張寶兒大鬧康居城的時候,已經讓蘇伽顏面掃地。蘇伽多次派出軍隊四處緝拿張寶兒,誰知他卻如同徹底消失了一般。

消失了沒幾日,張寶兒又捲土重來,開始不斷襲擊大食士兵,甚至連蘇伽在康居城內的帥府都沒有放過,不僅讓大食士兵人心惶惶,而且蘇伽也不得不搬到城外的軍營里去住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誰知道張寶兒變本加厲,前幾日又襲擊了大食軍隊的輜重隊,二百八十名押運輜重的大食士兵無一生還。蘇伽再次派出軍隊,依然連張寶兒的影子出沒找到。

就在蘇伽加緊搜索張寶兒蹤影的時候,卻沒想到他竟然跑到了三百多裏外的鐵門關,趁夜襲擊了大食駐軍的營地,毫無防備的大食軍隊慌作一團,一夜之間便傷亡了千餘人。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蘇伽知道,如果再這樣讓張寶兒折騰下去,先不說自己這個主帥能不能再做下去,恐怕以前大食國在昭武九國所取得的成果,也會功虧一簣。

不行,要制止他,一定要制止他。

逐漸冷靜下來的蘇伽,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

鐵門關偷襲戰果然如同張寶兒所預料的一樣,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侯懷安終於放下心來,同時也讓他對張寶兒有了全新的認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張寶兒他們回到康國境內的第二天,燕谷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蘇伽將康居城內的大唐人全部抓了起來。

「寶兒哥,總共有十七人,其中六人是常住在康居城內的,還有九人是做生意臨時來康居城內的!」燕谷看了一眼張寶兒,接着道:「蘇伽在城裏張貼了佈告,若寶兒哥你不去自首,他將把這十七人全部斬首!」

侯懷安有些擔憂地看着張寶兒,他知道這對張寶兒又是個棘手的考驗。

張寶兒卻似乎並不在意,他只是一臉輕鬆的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張寶兒如此模樣,讓侯懷安不禁心裏產生了疑問:莫不是他不打算顧這十七個大唐人的性命了?

戰爭是殘酷的,為了取得勝利,在戰場上死去成千上萬的人也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是區區十七個人呢?

侯懷安釋然了,張寶兒是做大事的人,他肯定不會為這些許小事,動搖既定的計劃。

燕谷焦急地看着張寶兒,提醒道:「蘇伽在佈告里說了,只給三天時間,寶兒哥,你說說,我們該怎麼辦?」

「你沉不住氣了?「張寶兒瞥了一眼燕谷,漫不經心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證,這十七個人蘇伽他一個也不敢動!」

不僅是燕谷不明白張寶兒的意思,就連侯懷安也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張寶兒。

張寶兒伸了個懶腰,對他們二人道:「這就好比兩個賣雞蛋的人打架,他們彼此都打碎了對方的一筐雞蛋,假如說,其中個的筐中只有十個雞蛋,而另外一人筐里有一百個雞蛋,你們說說,誰更吃虧?」

侯懷安與燕谷都是聰明人,一聽張寶兒這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論是大唐、吐蕃也好,還是大食也罷,之所以對昭武九國如此上心,還不是因為這裏連接着重要商道。誰佔領了這裏,都不希望商道斷了,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說到這裏,張寶兒一臉鄙夷道:「這麼蠢的主意,也只有蘇伽才會想出來,若換了屈底波,他絕不會這麼做!哼,想跟我玩陰的,那咱們就看看,誰的手段更高。」

說話間,張寶兒的語氣變冷,讓侯懷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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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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