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相與離別
這算是彌補的驚喜，還是離別的含恨？
雲夕顏居然懷孕了，留下了韓遜的孩子。
我下意識的看向她的肚子，並沒有隆起，我卻彷彿看見了生命，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濕了眼角。
耳邊突然回蕩他最後叫的一聲師弟，讓我照顧好夕顏姐，我是他一生最信任的人，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孕育懷中，如果他知道，如果雲夕顏早點發現早點告訴他，韓遜還會拚命去找江如海報仇嗎？有了牽掛，他可以放下。可以遠離這生生死死的江湖。如果……
可始終，為時已晚，人已西去。
我抬頭看向雲夕顏，才發現，她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同樣激動懊悔，難以克制的啜泣流淚，她也想到了，有太多機會，可以避免韓遜參與這次衝突，避免她和韓遜的陰陽相隔。
死亡總是意外的，誰也想不到，來不及說再見，是怎麼放不下的遺憾。
「小暖，我要是早點告訴他，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雲夕顏雙眼含淚。委屈得柔弱，她想尋一份懊悔的安慰。
「夕顏姐，你休息一下吧，別影響肚子裏的孩子。」我輕輕摟住她，她趴在我肩膀上嚶嚶哭着，今天恐怕她要把淚水流幹了。
少女般姣好的面容，一夜顯得憔悴不已，似乎真的蒼老到了三十歲，本該屬於她的年紀，縱然駐顏有術，容顏依舊，可師兄已經走了，芳華絕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突然明白，雲夕顏曾經堅持的理性克制，醫仙，甚至江湖，都是一條難有善終的路，毫無牽掛，才是最理性的選擇，看遍人生百態的醫仙，得出這樣的答案，卻沒看透自己的人生。
原來，醫仙，終究是一條孤獨的路，無論如何選擇，她還是走上了上一代醫仙的終點。
「夕顏姐，既然懷孕了，頭七這幾天，我來守着吧，你儘快離開這裏，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安撫的勸道。
「不，我要守着最後這幾天。」她憔悴卻堅持着，抬起頭問道：「小暖，你還要接着報仇嗎？」
報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我活在這裏，已經走不出去了。
我看向她糾結的神色，我明白，愛人死在了同僚手中，她很矛盾，連該仇恨的人，都不知道是誰，只能糾結的恨自己。
「這些你不用費心了，遠離這裏吧，遠離這件事，我還等著師兄的孩子出生呢。」
雲夕顏痴痴的看着墓碑：「孩子看不見爸爸了。」
我能理解，這份打擊，最親近的人，甚至可以說是雲夕顏的丈夫，離去了，即使是醫百病的醫仙，也釋懷不了此時的心痛。
「夕顏姐，我想問你一件事。」關於韓遜的死因，我只能含蓄委婉的問她，她並不知道自己做的飯，被下毒了。
剛才軍刀指責她的話，刻意小聲，不讓她聽見，是因為不信任她，可我相信她，這個毒，這個險惡的毒，毒不死人的毒。跟雲夕顏無關。
「我記得那天，師兄帶來的飯，是你做的。」我盡量說的平靜，她點點頭，隨機又懊悔的委屈道：「他沒告訴我，你們當時在綁架江君賢，什麼都沒說，只說是給幾個朋友送飯去。我要是早點知道……」
她委屈的沒再說下去。
我卻瞬間皺眉，冷靜的大腦掀起波瀾，疑點就在這，雲夕顏根本不知道，她做的飯，是給我們吃，她甚至不知道當天我們要跟江門火拚，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會讓韓遜去，因為她知道，八仙也即將去圍剿那裏。
那下毒的人，是知道雲夕顏要給韓遜送飯？知道我們要跟江門火拚！
這個答案太驚訝了！
範圍瞬間被縮小，甚至被我確定，這個下毒的人，就是江門背後的陰謀者。
對方是希望我們中毒力竭，不敵江門。又或者是死在江門手裏，也同時重傷了江門，無論哪個結果，八仙的到來，都是黃雀在後，漁翁得利。
「那飯是你做的？我記得醫館里，你的房間和辦公室都沒有廚房啊，師兄還特意吃了好多，說你做飯，不捨得浪費。」我半遺憾半詢問的說着。
話似乎觸動了雲夕顏傷心的淚點，她低頭擦着眼睛，眼睛已經哭的乾澀。
「我是特意回家給他做的。」
「哦，怪不得師兄沒提過你家，你住的地方，他沒去過吧。」我佯裝安慰的說道。
「恩，我住的地方，有不少醫館的高層，韓遜怕我被人說閑話，一直沒去過，後來家裏也住進來一個客人，我也沒法讓他在我家裏過夜。」她說得萬分遺憾，兩人談了那麼久，雲夕顏在A市的住所，韓遜一次都沒去過。
我卻立刻捕捉到了關鍵。雲夕顏回家做飯，家裏還有一個客人，就在這！
「客人？是上次你在醫院接待的那個年青人？看着歲數跟我差不多。」我壓抑著心中震驚的猜疑和顫抖，直直的看向雲夕顏，等待着她的答案，因為能住進雲夕顏家裏的人，不多。
「恩，他是道門裏的孩子。從小我看着他長大的，挺親近的，來了他不習慣住在酒店，我就讓他暫時住在我那裏，我平時要麼住在醫館，要麼去韓遜那，很少回家，就讓他住了。」
轟！
腦海中頓時一聲驚雷！
答案驚得我渾身顫抖。恐慌、震驚、意想不到、撕心裂肺，我不知道一瞬間有多少情緒掙扎割裂我的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凌霄！是他？怎麼可能？答案和他毫不沾邊啊！根本沒有任何合理性啊！
凌霄怎麼會跟江門有關，怎麼會做出這些事？這完全不合道理啊？
「小暖？你怎麼了？」雲夕顏突然叫住震驚的我，我才發現我驚訝的急急喘氣，像受刺激了一樣。
「沒事，昨晚沒睡好，大概是累了。」我連忙掩飾。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雲夕顏韓遜的死因，為什麼不直接問她，飯有問題，被做了手腳。
這些，就不應該讓她知道。
愛人死亡，卻懷有身孕，已經是對她極大的打擊，而飯里下毒的人，顯然是雲夕顏身邊的人，讓她知道了答案。無疑是另一個嚴重的打擊，她傷心欲絕，不想參與這件事了，她想遠離這裏，安心生下孩子，我也同樣不希望她再被這件事影響。
所以，我只能旁敲側擊的問出答案，不讓她猜疑。否則她知道了，會放過那個人，危及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下毒的人又是她同門，兩個同門害死了韓遜，她會糾結的恨死自己，恨死他們，做出衝動的事。
而現在，下毒的人，如果確定是霍凌霄的話，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她會崩潰。
夕顏姐，這些恨，讓我來替你發泄吧，你安心的離開吧。
「夕顏姐，你明天就離開吧，我不瞞你，七邪馬上會找回八仙，這件事，還會更危險，你留在這，夾在中間，太為難，回家安心養身體。師兄給你留了很多東西。」我耐心的勸道，懷孕了更不能每天冒着嚴寒，守在這，悲傷的情緒，也需要好好平靜。
她糾結的看向墓碑，猶豫了好久，終於點點頭：「好吧，等孩子生下來。我再帶着孩子，回來看他爸爸。」
「天太冷了，夕顏姐，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恩，這裏的事我都不想參與了，我現在就定機票回家，小暖，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她神色凄苦，這一別，也許生死未知，我們能不能再見面都說不準。
誰也不知道，哪一次說再見，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我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夕顏姐，這裏是一封信，關於我，關於我師兄的，現在別打開，我怕影響你情緒，你聽我一次，等你到家后，再打開好好看，好嗎？」
這封信，並不是關於韓遜，而是關於我的，我所有的身份，這些年所有的真相，我在信中，徹徹底底的告訴雲夕顏，當然，我是希望她離開這裏之後，再看到真相，因為那個時候。我是生是死也不一定呢。
夕顏可以說，是兒時的另一個姐姐，一個嘴硬心軟，常常教訓我的大姐姐，她和我姐的性格截然相反，我卻依然銘記曾經深厚的情誼，最後的離別，我不打算再欺騙她了。
「好，我回到家再看。」她點頭答應，轉身跪在墓碑前，似想念似離別，幽幽說道：「老公，我走了，我愛你。」
直到親自把她送下山，親自送她上車，我揮手含淚告別：「夕顏姐。再見了！」
我有一次和身邊的人，離別，只不過這一次，她安然離開，還懷着韓遜的孩子，算是悲傷中，唯一慶幸的事。
「你現在要回去？八仙在到處查我們呢，你出去很危險。」
「放心吧，我盡量小心，最後的事，我需要好好安排一下，你們等着我聯繫。」
下午，我回到了大學城，似乎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而我，來到了最初的起點，一杯時光。
「小暖！你這兩天去哪了！大家都在擔心你呢。」沈玲玉焦急的撲進我懷裏。
「老闆，我是來辭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