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一程，水一程

他曾經想到過二爺的病可能需要花很多錢，卻萬萬沒有想到這筆錢數字會大的讓他如此難以承受，而且這個數字還是院方看在唐憐雪的面子上大幅度減免之後的。

「葉先生，昨晚你交納的住院費用，我們院方已經將其轉在了治療費用上，你不要想的太多，先安心讓老先生治療，費用的問題我們慢慢解決，我現在可以向你保證，我們醫院絕對不會摧促你定期交費，你什麼時候方便了，什麼時候給我們補足費用就可以了。」

周曉龍說的很客氣，神情看上去似乎也很誠懇，但是葉擎宇還是在他的眼睛深處看到一絲飢笑。

周曉龍表面上很熱情很大度，但葉擎宇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唐憐雪的緣故，如果沒有唐憐雪這層關係，周曉龍絕不可能如此待他們，甚至有可能今天就會把他們從醫院攆出去。、

農民之所以看不起病，不是因為命賤，而是因為沒錢。

葉擎宇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力，他不再說話，默默的朝周曉龍和唐憐雪點了點頭，默默的轉身朝院長室外走去。

「葉先生，你等一下。」唐憐雪叫住了他，又轉身朝周曉龍道：「周院長，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

周曉龍如何敢拒絕，點頭答應，路過葉擎宇身邊的時候，他淡淡的朝葉擎宇瞟了一眼，背對着唐憐雪，他眼神中的鄙夷與輕視已經毫無遮攔。

葉擎宇看到了，但不想與他計較，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自己身份弱勢，窮人窮命，志氣再高，也換不來周曉龍這種人的高看。

唐憐雪轉到葉擎宇面前，輕聲道：「葉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你爺爺病重繼續治療，恕我直言，我知道你們的條件不太好，這筆治療費用對你們來說壓力很大，毫無避諱的說，醫院減免了一部分費用的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之前周院長還想將你們的全部費用全部免掉，但是我沒有同意，其中的緣由我想你也可以理解，做為冀興市政府的常務副市長，我不想因此而遭人詬病，所以我告訴周院長，該出的費用一分都不能少，但是葉先生，我想以私人的名義幫助你，與你共同承擔這筆治療費用，這絕不是什麼條件，與鍾林山脈的事情無關，拋開市長的身份不說，做為一個女人，做為一個從小就失去了爺爺奶奶還有母親的女人來說，我是發自內心的想幫助你們。」

葉擎宇抬起頭，他從唐憐雪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真誠，他突然想起了葉大龍之前跟他說過的那句話：唐市長是一個好領導。

但葉擎宇還是搖頭拒絕了唐憐雪的好意，這個在二叔死後發誓要征服鍾林山脈並且最終獲得了成功的男人，其實骨子裏有着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韌勁和倔性，他可以承大喬的情，承蘇情的情，那是因為這兩個女人與喬氏有關，與自己的身世有關，但他不願意承這個美女市長的情，因為他知道自己還不起，這是一個不論身份還是地位都永遠不可能與自己處在一個位面上的女人。

「唐市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件事我不能讓你幫忙，你能為我二爺爭取到現在的條件我已經很感激，我不能再讓你個人出錢，二十萬對我們來說的確是一個大數目，我會想辦法去解決，就算要借錢，也不能找你借。」

「葉先生，你是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所以才不好意思接受，我已經說過，我現在是以個人身份來幫你，不是以市長的身份，更何況我也不是無償幫你，等將來你有條件了，這筆錢你還是要還給我的。」

「唐市長，你不用說了，總之一句話，我葉擎宇記着你這份好意，說句實心話，天龍山那片地方，做好了，可以造福百姓，做不好的話，只會毀了當地百姓的生活，至於鍾林山脈，今後如果不攙雜其它目的的話，只是你一個人，我可以帶你去鍾林山脈主峰走一趟。」

唐憐雪眉頭一皺，沒想到葉擎宇會在這當下答應帶自己去鍾林山脈主峰走一趟，雖然嘴上說不摻雜其他目的，但其實卻等於給自己開了綠燈。葉擎宇是第一個登頂鍾林山脈的人，想要從國內找其他可以登頂鍾林山脈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在時間上卻要耗費很久，而葉擎宇登頂的成功路線卻是現成的。

「葉先生，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擎宇打斷了她的話，道：「唐市長，我二爺以前常跟我說一句話，人生之路，山一程，水一程，最終還得落葉歸根，我明知這家醫院我們住不起卻還讓二爺住在這裏，不是因為這裏的條件有多好可以讓我二爺多活上兩年，而是我想替我去世的二叔盡一份責任，想讓自己這輩子不留遺憾，說實在的，我相信二爺也是不想留在這裏的，他寧可早點回到葉家溝在自己過了一輩子的山水草木間死去，也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受那份孤單，可做為後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能晚走兩年卻早走了，該做的我必須要做，該爭取的也必須要爭取。」

說完這句話，葉擎宇再次向唐憐雪點頭致謝，不再多說，起身而去。

唐憐雪看着葉擎宇的背影，眉頭微蹙，喃喃道：「葉擎宇，你還果真是一個倔人呢！」……

出了院長室，葉擎宇找到之前領着他過來的那位女護士，讓那護士帶着他找到了二爺的新病房。

令葉擎宇感到意外的是，二爺的病房中除了二嬸和蘇情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村長葉大龍，另一個卻是堂弟葉小羽。十八歲的葉小羽比葉擎宇小五歲，但個頭卻比葉擎宇高了半頭，與已經過世的二叔的白凈儒雅大不相同，面目黝黑，氣質彪悍，長的很魁梧壯實。

說是堂兄弟關係，其實葉擎宇與葉小羽之間並無血緣關係，但自小到大，兩個人之間的兄弟之情卻是實實在在的。葉小羽的性格並不像二叔，反倒更像二嬸和二爺，憨厚、實在、老實。令葉擎宇感到不解的是，二叔可以將自己的一身本事傾囊傳授給他，卻始終沒有教過親生兒子葉小羽一絲一毫，不用說文功武道了，就連葉小羽讀書上學的事情，二叔都很少上心。

對此葉擎宇曾經問過二叔，二叔回答他：「小羽這孩子跟你不一樣，他不是那料兒，與其強求他，不如索性由着他自由發展成長，他有爹有娘，將來能娶妻生娃，無波無瀾，平淡一生就夠了，要求太多，反而會害了他。」

於是葉小羽的人生就這麼被二叔的一句話給定了，與所有的山裏娃一樣，對上學毫無興趣的他在三家溝小學上了八年的小學，留級兩年，二叔過世之後，葉擎宇加緊了對他的管教，逼着他學習，總算將他送到了天龍鎮實驗中學讀初中，如今的葉小羽雖然已經十八歲，但還是一個高中一年級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