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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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荼看着這條短訊，忍不住彎眸，這個時候流行的手機大多都只是按鍵，席荼手裏的是二十六鍵仿鍵盤的滑蓋，對於用不慣九鍵的她而言打字還是很順手的，夏日炎炎，身上濕漉的衣服也不算太冷，席荼不再回復，小心翼翼地存了號碼，備註恩人二字。

有緣或許能夠見面，請對方一頓飯，再備些禮物，卻不該是現在捉襟見肘的時候。

席荼並不知道對方的怎樣的人，也不敢冒昧打擾邀約，道謝是禮貌，其他的……只能看機緣了。

席荼走進一家飾品店，看着鏡子中的人久久無法回神。

面容比記憶中的喬沁更為精緻，並不稚嫩，十六歲的臉加以修飾冒充二十歲也行。沒有美瞳、沒有假睫毛的眼眸乾淨漂亮，是孩子氣的純真，內眼角尖尖的，外眼角上挑，微眯起來的時候似笑非笑。

——是一雙極美的桃花眼。

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豐富，詫異、驚奇、審視，甚至有些莫名的自卑。

席荼被人拍了肩才回過神來。

「喬沁？」說話的人正是宋今昊，他在青河長橋附近轉了一拳打聽落水女孩的事情，被指著跑了許久到這家店才找到人。

席荼微側眼，看到的是一個大男孩，眉目俊朗，穿着在她看來有些過時的v領藍衫、運動型的褲和鞋，試探性地問：「宋今昊？」

大男孩被這樣的目光看着不由覺得臉頰有些燒，也可能是天太熱，「落水的事情好像很嚴重，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喬沁……」宋今昊猶豫着提醒，「你別太在乎其他人的說法。」

儘管相處時間不過幾面，但宋今昊看得出來喬沁於外人對她的評價很在意，出了這種事情，還不知道回學校會怎樣。

席荼搖了搖頭，「清者自清。」她並不在意，當初在劇組當小場記的時候，自己受過不少指責和訓斥，一忍再忍，忍無可忍也依舊忍，不過就這麼點小事，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喬沁的態度讓宋今昊有些驚奇，不多過問，而是暗暗打量喬沁。大塊的米色毛巾裹着身子，裙擺下露出白潤的小腿，落水有些久，裙擺是乾燥的，但是長發濕漉，披散著有些狼狽。

喬沁注意到了宋今昊的視線，才想起自己進飾品店的原因，拿了一個發圈，囊中羞澀勉強只拿得出一個硬幣。

宋今昊快人一步，先遞上一張紙幣。

店主看着櫃枱前的男女，眯着眼笑，「小丫頭剛剛掉青河裏了吧？裏面有吹風機和梳子，進去用，別感冒了。」

席荼按照店主的指引進了房間，簡單收拾了一番，吹風機的聲音很大，聽不見外面的話語聲。

這副身體的頭髮又長又黑，吹乾之後席荼習慣性地綁了個馬尾，露出一張漂亮的臉。

有些古典的鵝蛋臉，整體卻是小巧，加上皮膚白皙的緣故，整體氣質很好。席荼習慣性地用以前的標準來評判這張臉，額頭飽滿，鼻子水滴狀，鼻頭微翹，下巴圓潤好看，肯定很上鏡，骨骼精巧，幾乎找不到死角。

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喬沁的骨，幾乎是巔峰。

披髮過多，並看不太出頭型，此時露出來，多了幾分味道。

高嶺之花的瑩澈，盡數其中。

席荼用冷風吹乾了裙子，她穿的並不是內衣，不過只是貼了兩片東西，稍稍收攏形狀，於這個年紀的發育已算不錯。

走出房間，席荼看到的是店主一副說教模樣拉着宋今昊絮絮叨叨。

席荼看到宋今昊眼睛噌地一亮，似是找到救星般，「喬沁，你收拾好了啊。」隨即又怕自己這樣的視線不禮貌，不自然地移開，落在別處。

席荼點點頭，笑容明艷大方，跟店主道了謝之後二人一同走出飾品店。雖然宋今昊之前乘着席荼收拾的空擋已經把自行車推到門口，兩人還是並排而行。

首先扯了個話題，席荼問：「剛剛你們聊什麼，好像很有意思。」

宋今昊麥色的臉有些訕，「一些小事情，對了，去公園還是其他地方？」

席荼想起姚謠謠有些犯怵，不保證自己能夠在她面前扮演好喬沁，斟酌開口：「你很想去那邊玩嗎？」

宋今昊不想回去，卻沒直說，「要不一塊去吃東西，反正都十點半了。」

席荼正想着自己的拮据，肚子的飢餓感卻已經傳達到腦中。

宋今昊覺得頗有意思，爽朗問道：「吃肯德基還是蘭州拉麵？」

看宋今昊的語氣，顯然是對前者更加熱衷，由喬沁的記憶，席荼盤算出這個時空和自己所處的時空很多東西都一樣，清朝推翻后，出現一個領導者重整，抗戰激猛不過兩年，之後的發展也頗為迅速。此時肯德基進入內地市場將近二十年，引起的狂潮不減。席荼的回答是宋今昊想要的三個字。

眼下只能先讓宋今昊付了，等席荼找到喬沁的家設法還了就行。

兩人的用餐還算愉快，席荼點了一份薯條就夠，而宋今昊則是跟毛孩子一樣點了三無樣，吃到撐才罷休。

席荼只是暗笑，還只是個孩子啊。

一路上兩人閑扯著，席荼從記憶力翻出天瑞元年的申奧成功，宋今昊則是說起明年奧運的新增項目，武術。

席荼以為宋今昊是開玩笑，又細緻地問了不少，的的確確會有這樣的項目。

路過一家武館時，席荼停了步子，餘光看到的是宋今昊直接推門……

連忙跟了過去，席荼看到的館內盛況讓她震驚不已。

記憶中算得上武館的館子不多，也不過是幾十人的集合，而這裏，跟小型的學校有得一拼。

一半人在練拳，其他刀槍棍棒看得人眼花繚亂。

卻莫名地熱血。

在劇組裏做場記時候，席荼遇到過不少武士指導老師，花架子還是真本事，一眼見真章，此刻這樣的盛況讓席荼有些憧憬，如果能學個一年半載……喬沁回來的話，是不是就有她的記憶能不受欺負呢？

如今認為喬沁不是壞女孩的席荼已經開始為喬沁打算未來了。

可……要是回不來了呢？

宋今昊看着喬沁愣住的模樣，笑着說：「我帶你過來，可以教你一點防身的。」

席荼問：「補課完之後，我能過來長期學嗎？」

「誒？」宋今昊被喬沁這樣的想法所驚，本覺得喬沁一個嬌滴滴的小女生對武術興趣不大，過來學個一招半式已經很勉強，現下要求長期學……難道是被嚇怕了？「可以，不過很苦的。」

苦么，席荼依稀記得當初的光陰，比起那些年，在學習武術防身要受的苦累已經算不得什麼了。「我會堅持的。」

宋今昊很欣賞這樣的堅定，「先過來熟悉下，下次拿身份證來登記就行。」

「啪——」一掌拍向宋今昊的腦袋。

動手的是一個穿着中式盤扣淺色練功服的男人。

宋今昊看到人也不惱，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師父。

雄厚的聲音擲地有聲，警告著兩個人，「先試煉再登記，別亂了規矩。」

席荼做了個標準的抱拳，回答說：「多謝前輩提醒。」

宋今昊嬉笑道：「要不然今天先試煉看看，我家師父這關很好過。」

試煉？席荼不解，「要試什麼項目？」

「自制力，」宋今昊充當講解，「速度和力量都能練，不過自制力就不好說了，只要這關過了，就能進來，當初就是師父挑了我給我出題。」

席荼立刻道：「晚輩求前輩出題。」

宋今昊的師傅輕哼一聲，對宋今昊的說法算是認可，「到九號房試煉，四個小時。」

宋今昊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師父您老人家怎麼可以讓一個小姑娘進九號房？那不是蒸籠嗎！四個小時人都得熟了吧！

席荼不明所以，臉上的迷茫讓宋今昊有種拐帶小白兔進狼窩的即視感……但是師父都出題了，要是他直接反駁師父面子肯定掛不住，要不一會小心點去給喬沁放放水？宋今昊簡單的腦袋裏面好不容易才想出一條「計謀」就被自家師父看穿。

「今昊去練槍。」

宋今昊內心崩潰……但還是乖乖去更衣室換了長衣長褲，要到長/槍區找師兄弟們一塊練習，走過去時候還特地轉頭給喬沁一個擔憂眼神。

席荼看到的卻只是一個……恐怖的瞪。

表情出來了但不代表能完全表現出情緒啊宋小孩。

九號是完全封閉式的房間，宋今昊的師父姓應，進去先確認紅色的按鈕無誤后才遞給喬沁一本書和紙筆。

「在這屋子裏抄書，四個小時就可出來。」

一進九號房便能感覺到裏面的溫度，和陽光暴晒的熱度一樣，在這種狀況下抄書……太考驗耐力和自制力了。席荼表示自己能夠接受。縱使用是喬沁的嬌滴滴女孩身體，但她確定自己的靈魂是那個奔波劇組間的小場記，這種事情，易如反掌。

應師父的眼角有些皺紋，但精神矍爍，「受不了就按鈴，會有人來開門。」

按鈴即是失敗。

席荼微點頭，「晚輩儘力。」

喬沁的行為在跟着來的一些弟子看來真的是自不量力，武館其實很少收女孩子，一來民眾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受苦，二來就是這試煉，通過的人真心鳳毛麟角。全武館就一個女孩，武館館長自幼就學武的女兒。

席荼是帶着自己的包進九號房的，並沒被攔下。

要求抄的書是《武學》，席荼草草翻了一遍，由「以武止戈」開篇，各種武器使用和招式銜接，「用武之處」結束。

房間內的溫度已經足以讓人滲出薄汗，席荼從包里拿出手帕拭掉，確認手心不濕才動筆寫。時間一點點的消磨，席荼意識有些模糊，不知何時又清明了起來，抄書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抄完了！

沒有人來開門，也就是時間還沒到么。席荼看剩下還有不少冊子，便將一直惦記着的剛開的新文寫了出來。行文間越來越流暢，卻感不不到任何疲憊。席荼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只是認真地寫寫寫，直到冊子寫完，第十支筆油耗盡。

恍若夢初醒。

席荼看到的卻是滿滿當當文字的冊子，不但是《武學》，還有——六十多個章節，將近二十萬字的。

她、她寫的？

席荼不可置信，握着筆的手有些酸澀。

真的是她。

單獨把的那部分整理出來，席荼翻閱，的的確確是自己構思的情節，而非其他。

完了……把寫到別人給的冊子上會不會被罵？

門被推開。

時間到了。

看到喬沁安安穩穩地坐在房裏，宋今昊長舒了一口氣，但是走近看到那些抄完的冊子時，宋今昊的下巴都快掉了：「你抄完了？！」

滿身是汗的席荼點了點頭，總不能說是自己無意識之間不小心抄完的吧，太匪夷所思，當即認下：「都抄完了。」並且好像還習慣性地記住了不少。

宋今昊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胡亂摸了幾番，看到後面的冊子，「這些是什麼，書里應該沒有吧？」

席荼不好意思地收住，「一時興起寫了點東西……抱歉未經允許就用了剩下的空白冊子，」隨即轉過去問應師父，「前輩，這些冊子我下次來能買回去嗎？」

臉色紅潤，神采飛揚，應師父看着在這屋裏四個小時的女孩不免笑了起來，「自己寫的東西自己拿走，不過抄的留下，這是武館第一個抄完《武學》的館長嫡傳弟子紀念品。」

嫡傳？應師父竟能決定館長徒弟？「多謝師父。」席荼按照進來時候看到的其他弟子姿勢給應師父叩拜。

應館長眯眸，「去登記吧。」

房間外的弟子瞪着眼看喬沁走出九號房，呵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