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林涓喜坐床上,擁著被子,愣了會兒神,口中板藍根的甜味兒開始淡了,舌尖發酸,身上傷口隱隱作痛,幾處擦傷更是火辣辣的。

她下床來,在柜子裏找消毒水。

糟糕,碘伏用光了,只剩下一點點酒精。這段時間□□穩,都忘了採購。

無奈之下,只得端著半瓶酒精,走進衛生間。

在林涓喜看來,消毒水中,酒精最兇殘,雖然效果好,但難以消受。

插好門,她將睡衣褪下來,搭在椅背上,一抬眼,看到鏡中的自己。

她膚色如雪,身材也屬於纖細裊娜型,此刻,肌膚在燈光下呈現通透的玉色,曲線有致,玲瓏美好,似一朵剛剛吐露芬芳的木蘭花,但是,傷痕纍纍。

右腿上部靠近胯骨的位置,有處一寸長的傷疤,那是一次失敗的任務中,子彈留下的;左肩的刀痕不太明顯了,仔細瞧還是能看出猙獰的殘跡;右手肘側面有道三寸長的細痕,這個最疼了,是一個變︶態用極薄的刀片慢慢劃出來的,不過那個變︶態後來被她的同事打爆了腦袋。

所以現在身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

她扭開瓶子,用棉簽蘸飽酒精,先往膝蓋的傷口按去。

一陣強烈的灼痛猛然襲來,她倒抽一口涼氣,眉毛擰在了一起,手中動作迅速,三兩下將所有傷口都消了毒,然後扶著牆,喘著氣。

酒精真是個bitch,每次消毒都踏馬想罵娘!

接着,她穿上睡衣,打開水龍頭,將棉簽在水下沖洗,消除酒精味,用紙包好塞進垃圾桶,蓋好酒精瓶蓋,打開窗戶,讓氣味跑掉,開了門,把東西一一放好,直接躺倒在床上。

突然,她想起一事,忙開了燈,跑進衛生間。

酒精味道淡多了,不會露出破綻,可是——她打開燈,看着鏡中的自己。

白皙的脖頸上,赫然有幾道烏青印記,細細的,並不十分顯眼,剛才光惦記摔傷,居然忘了這個,許嫣然心細如髮,肯定看到了,難為她,得用多大的忍耐力,才沒開口詢問。

她尋思著,上次從李府帶出來的消腫活血膏藥,好像還有一些,得消除了,明天還要去舅舅家。

於是翻箱倒櫃找起來,終於在一個舊紙盒裏找到了,那個細白的瓷瓶子,扭開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

重新回到衛生間,插上門,對鏡塗藥。

看着頸上青痕,回想發生的一切,那個可怕的地下刑場和血腥蘿莉,掐上脖子的狠辣力度,窒息的絕望和痛苦——那真是場噩夢,彷彿剛從地獄里撿回一條命來。

這些她永遠都忘不掉,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像個最愚蠢的廢物那樣,對鏡塗抹地溝油般的膏藥。

上好葯,洗了手,倒在床上,胡亂拉過被子,蒙上頭。

連日情緒大起大落,身心俱憊,她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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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彷彿連氣壓都嗅到了喜慶,這幾天持續高壓,晴空萬里,陽光乾燥耀眼,混合著黃土氣息,籠罩着春假中昏昏欲睡的浮華都市。

路邊國槐也被粉飾上了金燦燦的外衣——華美的布幔包裹着蒼老的樹榦,讓這垂暮之人也煥發出了精神。商店門口都貼了春聯,透亮玻璃上紅彤彤的精巧窗花分外惹眼,端麗的大紅絲絨燈籠在金風中輕輕搖曳著,靜默地訴說着歷史和民俗,不時傳來頑童的炮聲,讓年氣兒直衝碧霄。

春節,不管怎麼說,也是個美好的日子。

劉逸宸一大早出去,黃昏時才回來,劉陳氏看到,便說:「成天不沾家,現在才回來?」

劉逸宸笑笑:「有要緊事。」

說完就上樓來,回到書房。

剛開了電腦,一個人溜進來。

抬眼一看,是劉花程,他笑嘻嘻的,手裏拿着個福橘。

「二叔,涓喜不是今天過來嗎?」劉逸宸拿起鋼筆,掩上文件。

「哦,出了點兒小麻煩,明天早上才能來。」

劉逸宸微笑:「明天早上?她倆騎氂牛從拉薩趕過來嗎?」

「拉薩?」劉花程眼睛一亮,「咱三個五一去拉薩玩幾天吧,我特別想去!」

「有人說,這年頭只有錢多得燒腦了才會去拉薩尋找生命的意義。」

「你叔我窮得燒腦了去拉薩尋找生命的解脫。」

劉逸宸笑了:「還可以體驗天葬。」

劉花程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剝福橘皮一邊說:「和你說個事兒。」

「嗯。」

「你奶奶說了——」劉花程將一片橘瓣塞進嘴裏,立刻擠了擠眼,「——他娘的酸死了——哦,逸宸,你奶奶說了,你工作了,今年不用給壓歲錢。」

「我那也叫工作?也叫賺錢?」劉逸宸一邊轉筆一邊說,「賽車俱樂部就是和幾個朋友鬧着玩的,本兒都不夠賠,奶奶不懂,還以為我上班了——」

「我看你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幹嘛非要拿我這窮*的?」

劉逸宸挑了挑眉:「丫頭呢?」

「她還上學,當然有了。」

劉花程噙著橘瓣,突然眉頭都擰在了一起,瞅著侄兒,將橘子吐出來,正好落在距離劉逸宸的文件不足半寸的地方,劉逸宸急忙將文件移開,罵道:「亂吐什麼,羊角風犯了?」

劉花程咧嘴:「太酸了!真的,你今年沒壓歲錢了。」

劉逸宸口氣強硬地說:「休想少一個子兒!」

「你他娘是強盜呀?!還不是你奶奶說的?——好吧,給你發!」

劉逸宸微微一笑。

劉花程將橘子擱桌上:「你工作吧,我出去了!」

劉花程走了,劉逸宸看着桌上吃了兩瓣的橘子,拿起來撥了片送進嘴裏,神色一愣,這橘子,水分飽滿,幾無殘渣,而且,非常香甜。

他露出溫軟的笑意,鼻子卻是澀澀的,清涼可口的橘瓣,有些難以下咽,二叔啊,他有時候的細心貼心,真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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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涓喜和許嫣然早早起床。

兩人乘公交到了南郊,然後倒車,在迦南——洄藍風景區下了車。

許嫣然腳一沾地,就環顧四周,嘖嘖地說:「這兒的環境真是太好了,看來嫁個有錢人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時,旁邊一個人笑了聲,說:「我很樂意你們跟我要電話,美女!」

兩個姑娘看過去,是個中等個頭的男孩子,白淨麵皮,細細眉目,嘴角一顆黑痣,頂多二十歲。

看到這個男孩的長相,林涓喜心頭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藏在迷霧中的黑影,想要撲捉它的樣貌,卻一閃消失。

她警惕起來,淡淡一笑,滿懷戒備,所以沒有好氣地說:「如果你再拔高一點,不多,三十公分,我們或許會很樂意!我可不喜歡在跳舞的時候,一不小心鼻尖就會碰到對方額頭。」

男孩居然並不生氣,笑道:「大過年的,要不要這麼損?」

「她已經對你夠和善了。」許嫣然莞爾一笑,打個手勢,「你的電話是多少?」

男孩一怔,沒想到真問他要電話,隨即喜然,說了自己號碼。

許嫣然揚了揚手機:「說不定會打給你。」

男孩微笑道:「那真是三生有幸了!」然後他看向林涓喜:「裝模作樣妞,你要嗎?」

許嫣然笑道:「這還買一送一呀?告訴你,人家有男朋友了!」

「哦,是嗎?替我向他轉達同情!」男孩笑道。

林涓喜不在意,許嫣然笑道:「涓喜你棋逢對手了。喂,我們得走了。」

「嗯,再見了!」男孩揚了揚手,「雖然俗氣,還是要說一句:過年好!」

許嫣然笑道:「你也一樣!」

兩人轉身走了。

「嫣然,你怎麼能隨便要別人電話呢,要是個搞傳銷的我可沒錢贖你。」

許嫣然狡黠一笑:「我會用你的手機給他打——其實那男的還不錯。」

「何以見得?」

「放假了,這麼早,大部分人都睡懶覺,他能起來,就很不錯了。」

「哦,我還當什麼呢!說不定他磕了一晚上大、、麻,跑出來投湖自盡,看他那麼矮,八成是葯、、嗑多了。(註:大、、麻吃多了會產生嚴重的抑鬱情緒。)」

許嫣然笑出聲來:「就算人家抽了一晚上海洛英,你也不用這麼損吧?」

林涓喜神色一肅:「我是擔心,說不定是個壞人呢!」

「你想太多了。」許嫣然呵呵笑道。

這一帶人少車少,環境優美,除夕早晨,都還在夢鄉里,四下寂靜無比,樹木落盡葉子,放眼望去,一片清曠,別有一番寧靜之美,偶爾幾隻紅腹蘇雀撲稜稜飛過,歇在樹枝上,迎著柔和乾淨的陽光喳喳叫兩聲,分外活潑空靈。

林涓喜一直蹙著眉毛,回想剛才的男孩,那樣眼熟,絕對在哪裏見過,可是,在哪裏呢?到底在哪裏見過呢?是敵,是友?——卻一丁點兒都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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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妖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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