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不怎麼樣?」風珠玉昂起下巴,小臉透著冷笑,心中卻是無比悲涼。「不打入冷宮,不棄之如敝屣?」

「你——」他被她的話噎得胸口發堵,怒火轟地直衝腦際,卻是見鬼的半個字都駁不出。「不可理喻!」

「現在你知道了也還未晚,我風珠衣就是這樣一個女人,誰娶了我就是娶個潑辣的大麻煩回家,稍有不如我意的,我就能鬧得你全家雞犬不寧。」她刻意嘲諷,冷冰冰地道「況且我早說了,我懶待與人姊妹相稱,如果不怕我把你府中愛妾全

部弄死的話,你大可以今天就找媒人上我風家提親了。」

「你……小兒,你為什麼要這樣?」他瞪着她,碧眼漸漸紅了。

她心痛如絞,每一次呼息都是翻天覆地的劇痛,可面上依然笑意微微,彷若對眼前這一切都渾不在意。

……完顏猛,對不起,可長痛不如短痛,我寧可你今日惱我怨我,也不願你日後恨我惡我。

我,受不了以後與你夫妻離心,恩斷義絕……就跟我阿爹和阿娘一樣。

「完顏侯爺,你曾說你心悅我,正因為我就是我,可是你從沒真正了解過我。」她平靜得近乎平淡地道。

「所以從頭至尾……都是本侯一相情願?」他的嗓音破天荒地顏抖了,俊臉慘白,碧眼赤紅。

她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視着他,彷佛要在這最後一刻,永遠把他烙印在腦海中。

因為日後,沒有日後了……

「我喜歡侯爺,可這卻不足以令我放棄原則。」她終究還是不忍心傷他太重,「我,絕不與人共夫,不管多愛都一樣。」

「爺明白了。」他的聲音冷了,眼神也冷了。「風珠衣,你,真的沒有心肝。」

完顏猛畢竟身上流着北蠻皇族血脈,又是盛漢王朝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定國侯,自傾慕風珠衣以來,已經一頭熱地做了太多太多他平生不會做的事,可這一刻,他苛刻地審視着面前這個嬌小嫵媚的女人,其實,她也不過就是個女人。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那麼,他還在這邊自折顏面地苦苦相求什麼?

這女人自私無情冷血到了極點,她只想霸佔他,也許還想把他定國侯府統統掌握到手中,從此成為她的一言堂,誰都違逆不得,包括他這個定國侯爺在內。

像這樣的女人……

「風珠衣,你讓爺噁心。」他蒼白著臉龐,心冷成了寒冰,厭惡地看了她最後一眼,一字一句迸齒而出。

她臉色霎時慘白成一片,身子搖搖欲墜,卻依然死死強撐著,緊握的指尖深陷入「掌心。「那您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好,你狠!」

她閉上了眼,待再睜開時,果然眼前已然空空蕩蕩了。

完顏猛一回邵府便喝令定國府鐵騎立時隨他回京!

一路上,他發瘋般地驅馬趕路,日夜兼程,星夜平治,幾乎跑死了烏鈎,鐵騎們累得七葷八素,卻沒有人敢相問一字。

主子……不是要迎娶珠衣大家回府嗎?

所以這景況就是鬧翻了?

待終於趕回京師后,他一進侯府就摔落馬下,人事不知。

定國侯府頓時炸了鍋了,急請太醫前來診治,就連皇帝都給驚動了,可等完顏猛嘔出了一口凝郁在胸中的心頭血后,人總算是蘇醒了過來。

只是醒來后的完顏猛,卻又一頭栽進了府中的酒窖里,日日大醉……

而風珠衣則是隨着哥哥回到了東海的宅邸后,把自己關在房中整整三天三夜。

直到心急如焚的風霞光再也忍不住就要破房門而入的時候,門終於咿呀地打開了。

清瘦憔悴得彷佛只剩一把骨頭的風珠玉,神色平靜地看着自家哥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哥哥,我要招贅婿。」

風霞光溫柔的眸子差點滾出來。

風珠衣想明白了,以她的身分想大張旗鼓廣納面首是笑話一場,不過她的終身自己做主,招個入門贅婿還是行得通的。

最愛的既然不可得,那麼就找一個由她養活,吃風家飯,住風家宅,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全部都在風家眼皮子底下看着,奉她風珠衣為主的男人,至少,他只能有她。

「這算不算越來越墮落了?」

這日大雪紛飛,她擁著狐裘坐在亭子裏賞雪,身畔是燃燒着沉香的瑞腦銷金爐,面前烹著的是滾沸著香氣的美酒,她纖纖素手持着酒樽,已是暍得醺然半醉,似醒非醒,似哭似笑……

「是呀,我風珠衣就是這麼一個沒心沒肺,只圖自己歡喜享受的,不禍及旁人,也不叫人帶累……像這樣,就好。」她又仰頭飲盡一樽,長長吁了一口酒氣,星眸半醉地咯咯笑了起來。

笛女在一旁滿臉擔憂心疼地看着她,卻不知從哪兒勸起。

倒是大少爺好似想開了,這些時日都忙着四處張羅著幫小娘子招贅婿,甚至還差人大街小巷地貼告示去。

整個東海珠池郡霎時群情沸騰了,被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連行商販夫走卒、各方貴子郎君無不爭相告之,風聲像長了翅膀,飛快地往外散播宣揚……

這天早上,愁眉苦臉的瞿老爺帶着自家玉小郎君,敲開了風家的大門。

「可憐天下父母心,若非我兒對珠衣大家心心念念,我瞿家着實也不想出個入贅他姓的兒郎啊!唉……」

「玉郎喜歡仙子姊姊,以後一定會待仙子姊姊好的,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給仙子姊姊。」瞿玉郎滿臉希冀祈求地望着風霞光。

「……」接待的風霞光頓時傻了眼。

在屏風后的風珠衣沉默了很久……

也許,這溫馴如羊的少年才是她的歸宿,而那翱翔九天、耀眼飛揚的鷹,始終註定只能遙遙遠眺,一生倆倆相忘。

成日醉醺醺的完顏猛幾乎把自己灌死在酒瓮里,直到有一天午後,清俊映麗、高佻瘦削的鎮遠侯默青衣走進了那酒味足以熏死人的堂室中,遞給他一隻撒金大紅花帖。

「幹啥?」完顏猛打了個大大的酒嗝,俊美臉龐酒意通紅,瘠啞地笑了起來。

「阿默你、你要成親啦?好!大大的好!兄弟這杯喜酒……嗝!我是一定要喝的……來來來,我先干一杯!」

「這是邵興收到的喜帖。」默青衣緩緩坐了下來,優雅地取過酒瓮繞鼻輕輕一聞,而後淺淺一笑,把酒瓮放了回去。「我飲不得酒,就不陪你了。若你真的很想喝喜酒,半個月後瞿家玉郎君入贅風家,那親事料想應當辦得極盛大,絕對少不了好酒。」

他腦子昏昏沉沉,幾乎都被酒泡傻了。「瞿……瞿家干老子什麼事?誰愛娶就娶,哪個要入贅便入贅,爺才不管……嗝,那沒心肝的小兒都不要爺了,爺什麼也不管了……沒良心,沒心肝……爺真真瞎了狗眼……」

「阿猛,你的眼力確實不大好。」默青衣默默起身,彈了彈雪袍上的一絲灰塵,垂眸看着他,溫言道「為了一筐杏,扔了一件寶,還是你的心頭至寶,這筆帳也確實只有你會算得這般一塌胡塗。」

完顏猛眨了眨眼,極力搖晃發木發沉的腦袋,強睜開醉眼獃獃地望着他。「你胡說,我明明心中只有小兒……自從見了她,爺就再沒往後院去過,我……嗝!都守身如玉了,她還不知足……沒心肝的……」

看着一貫霸氣凜凜的完顏猛此刻卻委屈得像個孩子,明明紅了眼眶,還強撐著一副傲嬌樣,默青衣忽然有撫額失笑的衝動。

傻阿猛……

「隨你吧,喜帖我已經送到。」默青衣低嘆,輕聲道「反正左不過是一女子罷了,日後她既有夫婿,你也可以死心了,還是昔日那個流連花叢、遊戲人間的阿猛看起來順眼些,你就繼續保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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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今宵多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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