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

冥皇

聞卓有兩樣東西我從來不懷疑,一是他的道法,而另一個便是他看女人的眼光,桌上清燈一盞燭光搖拽,對面坐着的女子白衣勝雪,清新淡雅不施粉黛但依舊超然脫俗,標準的五官宛如美玉,找不出一絲瑕疵。

她將一杯清茶推至我面前。

別來無恙……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年,我也不記得到底過了多少年,時間長了我發現我漸漸遺忘了兩樣事,一是如何去笑,二是和人交談,畢竟我身邊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坐在方想的對面似乎親切了不少,至少她知道我是誰。

第一次見到方想也是在這陰廟,當時和聞卓還有蕭連山來向她求路引,一晃數載我又重新坐在這裏,可一切卻物是人非,不變的只有溢於言表的孤寂。

無恙,無恙……我落寞的點頭。

旁邊傳來嬰孩的哭啼聲,我和方想循聲望去,襁褓中的嬰孩眨著靈動的眼睛,男生女相是多福之人,不過那嬰孩稚嫩的臉生的太俊俏,桃花顏主多風流……

方想起身把一張道符遞過去,那嬰孩竟然破涕為笑。

「聞卓放棄神尊之位重入六道輪迴之前曾來向我辭行,說若要想見他便來你這裏。」我忘著那嬰孩惆悵的說。

「我一句戲言,沒想到他竟真當成誓言。」方想淺然一笑猶如三月桃花。

「昔日我等三人向你求路引,你要聞卓再赴幽冥別再瞞天過海了,安安心心喝了那碗孟婆湯,忘了前世,再世為人就留在這陰廟陪你一世。」我端起茶杯和方想對視一眼淡笑。「聞卓重諾又豈會是一句兒戲。」

「他本就遊戲紅塵執念太深,之前放不下的有葉輕語,如今肯放棄神尊之位重入六道輪迴。」方想淡淡一笑平靜的看向我。「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放不下的那人未必是我……」

我端起的茶杯懸停在嘴邊,只記得聞卓向我辭行臨走時只說了四個字。

永不相負!

「聞卓在秦皇祭宮封神重回九霄,他回來的時候告訴我記起一些事,可能可以幫我救回越千玲,他讓我來見你說你可能知道些什麼。」我一臉誠懇的問。

……

方想愕然的看着我,回頭看看那嬰孩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回過神。

「他……他真這樣對你說?」

我點點頭,看方想的表情想必聞卓告訴我的並非空穴來風。

「難道真有辦法?」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辦法,不過這世間一切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一樣就註定會失去一樣,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但至於會有什麼後果我就不得而知。」

對於我來說已經失去所有我珍惜和在意的一切,我想結果不會再壞到什麼地方去。

「是什麼事?」我問。

「你可知道冥皇?」方想看着我鄭重其事的問。

「冥皇?!」我眉頭一皺細細想了半天還是疑惑的搖搖頭,自始至終都沒有聽過。「冥皇是誰?」

「掌管冥界的帝皇。」

「閻魔?」我詫異的看向方想,既然是掌管幽冥我知道的只有閻魔。

我忽然有些明白聞卓讓我來見方想的原因,方想守在陰廟很久,算起來也有七世,她和聞卓一樣都是沒喝過孟婆湯的人,發路引的是幽冥在陽世的使者,我想這世上沒有誰比方想更清楚幽冥的事。

「佛道兩家在幽冥各有主宰,並非是你知曉的那樣掌管幽冥的僅僅是閻王,佛家的地藏王發大宏願要救度地獄罪鬼,佛家稱其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地藏,故名地藏佛,釋迦佛召地藏大士,令其永為幽冥教主,地藏在佛前立下大誓願,度盡六道眾生,拯救眾苦方才成佛,這便是地藏王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大宏願,因此也被稱為大願地藏王。」方想搖搖頭很平靜的對我說下去。「佛家沒有主宰和掌管的說法,地藏王雖然是幽冥教主,可卻是以佛家慈悲度化救苦,地藏王更多是超度六道中的眾生,以慈悲心感化罪鬼。」

我沒有打斷方想的話,靜靜聽她繼續說下去,這些都是我知道的,我更想了解她提及的冥皇是誰。

「幽冥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小,作為三界之一和人神兩界並立,十方幽冥中真正掌管秩序的是你熟知的閻王,下面還有冥帥和陰將,以及眾多的鬼卒,這個亡魂的國度中閻魔掌管懲罰而地藏王是度化,兩者可以說相輔相成恩威並施。」方想喝了一口茶安靜的說。

「那冥皇到底是地藏王還是閻魔?」我加重語氣問。

「都不是!」方想慢慢搖搖頭輕描淡寫的回答。

「……」我一愣越來越迷惑,詫異的看着她。「你不是說幽冥掌管秩序的就只有閻魔和地藏嗎?為什麼他們都不是?」

方想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緩緩說出來。

「你聽過盤古開天地,有天和地,你可聽過幽冥?」

「沒……沒有?」我想了想茫然的搖搖頭問。「為什麼只有天地,沒有幽冥?」

「盤古開天地其血滲入地底蘊集成血海便是成幽冥,血是精魄所在聚集成人便是冥皇,這是一個洪荒遠古的神,即便是後來太公姜子牙岐山封三界首領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之職,自此三界初定,可你仔細想想姜子牙可封過冥界的主宰?」方想表情嚴肅的問。

「佛道本一家,岐山封神姜子牙封黃飛虎為五嶽之首,執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獄,凡一應生死轉化人神仙鬼,俱從東嶽勘對方許施行,特封為東嶽泰山大齊仁聖大帝之職。」我細想片刻很認真的回答。「難道黃飛虎就是……」

「當然不是,你若認為幽冥只有十八重地獄就錯了。」我還沒說完方想就打斷了我的話。「十方幽冥超出你的想像,你說熟知的十八地獄不過是其中之一,即便加上幽冥的內外六宮也僅僅是冰山一角,十殿閻魔也和地藏王也好,不過是掌管幽冥秩序的人,但真正的主宰只有冥皇,姜子牙岐山封神唯獨沒有赦封幽冥,就是因為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姜子牙可以封三界神尊……為什麼沒有能力封幽冥?」我詫異的問。

「怎麼?在你心中三界的十方幽冥是可以任憑赦封的?」方想深吸一口反問。

我愕然一愣三界之中以天界為尊,冥界為懼,人界在中間不過是六道中無法超脫的眾生而已,怎麼看天界也在冥界之上才對,可忽然我想起一件事,秦皇嬴政上泰山斗天封退九天神眾天界稱皇,人界他又橫掃六合天下一統君臨天下,可唯獨沒有稱霸過幽冥,現在想起來真有些令我疑惑不解。

「那是世人的誤解,事實上根本沒有三界的說法,而是五界!那是從上古便有了五界,如今世人只熟知三界,殊不知不知道的還有魔界和妖界還有……真正的冥界,在冥界有自己的主宰不受任何約束,確切的說是冥界,不!是冥皇在掌控著天界和人界。」方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很平靜的說。

「……冥皇掌控天界和人界?!」我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他……他為什麼能掌控三界?」

「因為冥皇掌控著人神都懼怕的兩樣東西。」方想心如止水的回答。

「哪兩樣?」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管貧賤富貴終有油盡燈枯的一天,都會成為十方幽冥的亡魂,而天界眾神一旦天人五衰也會壽命終結淪入幽冥。」方想給我續上茶看我一眼淡淡的說。「滿天神佛和俗世眾生都逃不過衰亡,唯獨冥皇可以,而他所掌管的便是生死。」

「生死?!」我愕然的說不出話來。「那……那另一樣是什麼?」

「你有九天隱龍決,論道法如今你無人能敵,你能預知後世洞察天機,將來林林總總都在你一手之間,可你只能算出將來會發生的事,至於……已經發生過的事你卻無能為力。」方想心平氣和的看向我意味深長的回答。「而冥皇卻剛好擁有一樣和你相反的法力。」

「什麼法力?」

「你應該聽過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這話,其實世人都領悟錯了這話真正的含義,都以為閻王掌管的是生死,殊不知是即便閻魔的生死都是由冥皇在主宰,而主宰的其實就是時間!」

「時間?!」我更加迷惑的看着方想,忽然眼睛一亮瞠目結舌的說。「我能預知後世,可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可冥皇掌管的是時間……難道!難道他能回到過去?!」

方想喝了一口茶和我對視一眼后默默的點點頭。

「冥皇是遠古的神,他在三界神榜之外,但凌駕於眾神之上擁有難以預知的法力,說簡單點,我們所有人包括九天神眾的生死以及時間都在他一人之手。」

……

我終於明白聞卓讓我救回越千玲的辦法是什麼,既然冥皇掌管着三界眾生的生死和時間,只要找到這個人便能……

不!

越千玲已入幽冥我不可能逆天讓她還陽,唯一的辦法是……是回到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去改變一切。

「怎麼樣才能見到冥皇?」我急切的問。

「你見不到冥皇,至少你現在見不到。」方想說。

「為……為什麼?」

「冥皇已經轉世重入六道輪迴為人,你要見冥皇就要先找到冥皇轉世的那個人。」

「冥皇轉世?你剛才不是說冥皇是唯一超脫生死和時間的人嗎?」我有些詫異的問。

「這還要從秦皇嬴政說起,他是唯一能和冥皇一決高下的人,兩人千年前曾在幽冥一戰勝負未知,兩人應該是達成某種契約,嬴政在祭宮封印羋子棲想必借用的便是冥皇之力,可是自此冥皇便消聲滅跡。」方想說。

「你是幽冥在陽世的使者,六道輪迴你無所不知,能不能告訴我,冥皇轉世的那人是誰?」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提醒你,得到一樣就註定會失去另一樣,你自己想清楚……」方想鄭重其事的說。

我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長長的嘆口氣回答。

「好像……好像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

「……」方想沉默了片刻慢慢抬頭直視我。「冥皇轉世的那人你其實已經見過。」

「見過?!」我眉頭一皺詫異的問。「是誰?」

方想端起桌上的茶杯淺飲,目光變得有些焦慮,最終還是緩緩的回答。

「烏鴉棲梧桐,百鬼亦相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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