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第565章 夢一場（二）
「是的，我給了他一個太虛夢境。」赤明煙弱不可聞的輕嘆一聲：「在那個夢境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夢，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插手夢境中的一切。我原本以為，他會從頭開始改變你的命格，沒想到，他只是選擇了以命換命，用他的命格為你續命。甚至，他打從一開始連過多的痕迹都沒有留在你的生命中。看着你嫁給別人，看着你懷~孕離山，然後將你從原來必死的軌跡中救走。僅此而已。」
「所以……下山之後，我就應該已經死了？」她還記得潘慧昏迷之前聽到那句話，那句很輕的「抱歉，我來晚了。」
柳含煙完全怔住了。有些事情，猜測是一回事，被證實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虛夢境……為何真是太虛夢境！為何得到了太虛夢境卻也只是為了挽救她的性命！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會有人如此浪費得之不易的機會，放棄了生命得來的機會，僅僅只是為了改變那麼一個……點？！
「所以，你會來告訴我，要我不要下山，也只不過是不想悲劇重演？」柳含煙木訥地看向姐姐。是不是說，那是只要她聽話，就不會出現必死的悲劇了。
赤明煙聽懂了妹妹的意思，搖頭道：「不。我只是不忍心那麼痴情的男子魂命歸墟。只要你下山，命運便註定從那一刻開始改寫，那麼他便已是必死之命，換你生命得以延續。」
「可是……可是，最後……潘慧還是死了呀！潘慧還是沒能活下來呀！」素來清淡冷靜的光陰女神開始無語倫次起來。
赤明煙深深看了妹妹一眼，道：「他都已經死了，夢境從他歸墟之時開始便已經停止了。接下來的一切，誰也不能控制，只能順着已經改變和定格的命運繼續走下來。潘慧的死亡是你自己的選擇，從漠河死後，潘慧的命運便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潘慧的命運，原來……從漠河死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跳脫出命格本子以外，是由潘慧自己書寫了么？
那豈非，最後，真的是潘慧自己選擇的死亡，用死亡來了解一世的愛恨情仇……
「你想看看原來的結局么？」赤明煙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妹妹的神情，見其木然點頭後方才說道：「他沒能救你，誰也沒能救你。當初在那座山頭，你被那群山匪玷污了，孩子在那時就沒了。後來又被刑真如從山匪手中，成了他的禁臠。最後，你不堪受辱，趁看守鬆懈時，自殺了……」
這些是她親手寫下的命格，雖然寫的時候是想着讓妹妹多經歷些坎坷好滋生情根，但如今親口說出來，赤明煙還是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過分了。她當初歷劫三世，雖然也經歷過很悲慘的事情，但也絕對沒有到被人囚禁，最後絕望自殺的地步。
柳含煙卻是恍然未覺，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這番命格一般，輕聲說道：「姐姐，他現在，去哪兒了？」
「他……轉世去了。」赤明煙只是遲疑了一下便將實話說了出來。
譚漠河原本是不會再有下一世，只不過他的命格本不該斷，所以赤明煙自作主張給了他下一世，讓他能有一個圓滿。現在既然妹妹問起，說出來也無妨，畢竟，難得有如此痴情的人，能成全便成全了吧！
柳含煙忽然就明白了第一次遇見漠河時，這個男人對池樆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何意。
漠河當時說「下回再被人抓~住，要是沒辦法自行脫身又不想拖累他人，你還可以選擇自盡啊！」
原來，她的自殺一直是漠河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而沒能救下她則成了漠河此生最大的遺憾。
她不知道愛一個人究竟怎樣才算是深愛，但她知道，這一世，她虧欠了漠河整整一世，不僅僅是深藏在心的情意，還有不惜一切逆天改命的付出。
柳含煙閉了閉眼，第一次從心底泛出苦澀，這不是屬於潘慧的感情，而是屬於她，神界二公主，柳含煙的感情。
「含煙，你懂情了……」赤明煙看到妹妹眉間的神色，恍然的同時更多的是詫異。
「是啊，姐姐，我懂了……」
如果不是懂了，為何她會忽然感到心痛？
如果不是懂了，為何她會莫名的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只是，懂了又如何？她是神，是無心無情的光陰神女，從出生便註定了要為七界眾生湮滅七情六慾。她……即便是懂了也不能動情。
「那你想去找他么？」赤明煙試探地問了問。她明白妹妹素來自律，可是她更明白，這樣的自律並不快樂。而她希望含煙能快樂。
「去哪兒找？」柳含煙顯然是沒想到姐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就順着話答了，答完之後才發現，這樣任性的回答不應該屬於她。
可是，柳含煙忽然就想任性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去他的來世，去他的今生。」
「好……」
赤明煙雙眼霍然亮了，拉着妹妹便往涅槃池走去。
神族下界輪迴，走的便是涅槃池，洗去一身神光，將神格掩埋在靈魂最深處，等到輪迴結束再重歸神位。
涅槃池歷經百萬年依舊是霞光流離，看不見過往，也看不清前程，只有一躍而下后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
柳含煙佇足於涅槃池邊，低頭看着這潭自己躍下過兩次的霞光，忽而輕笑出聲：「姐姐，最後，我還是被你算計了呢！」說完，她便一躍而下，帶着輕淺而恬淡的笑容，並無任何怨懟。
赤明煙扁扁嘴，對悄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戰神說道：「我並非要算計她，只是覺得父神對她太不公平了。難道就因為她天生無心，就應該連情根都沒有了么？」
戰神道：「你是火鳥，她是無心草，原本就是不同的。創神讓她掌管光陰，這世上最無情的不就是光陰嗎？」
大公主對自己丈夫的說法嗤之以鼻：「父神要讓她無情無心，我就偏要讓她擁有一顆七巧玲瓏心。憑什麼做神就要做得七情六慾全無？若是連神都無情，又如何憐愛眾生？無心無情的世界，原本就是冰冷孤寂的，我只是想讓她得到更多的溫暖罷了。」
反正，到最後，含煙是自願是轉世的，那就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