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我答應你

陳嘉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他攏著雙手沉默的看着午夜的街頭。這繁華的都市，車輛仍然川流不息，行人也三三兩兩。

連翹錯了嗎？這人生的事情，誰又有先知的能力。倘若她能瞧見自己多年後的境遇，那麼她必定會做更好的選擇。然而，她不能。

誰都不能，所以，這世間才會那麼多的遺憾與凄惶。

「走吧，我送你回去。」陳嘉南低聲說。

「嘉南，你告訴我，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連翹看着他，她眼中的固執一如多年之前。

陳嘉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他起了身用力將她拉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家。」

「陳嘉南。」她用力揮開他的手，「你回答我。」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他站定，神情略顯無奈。

連翹獃獃的看着他，笑了一下。她的眼淚流出來：「嘉南。如果你說能，我就離婚。」

陳嘉南也看着她，她的眼中寫着決絕，就象現在就要和他私奔一樣。這許多年來，來回計算，始終還是他虧了她。

「好！」他想。他總該給她的勇敢一個交代。至於那些算不清的賬，等到天亮以後再算吧。上土布技。

連翹的淚流得更急，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擁抱住她。她靠在他的肩上，淚水浸濕了他的衣服。

連翹回到家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站在家門口，她拿着鑰匙的手止不住的顫。顫了好一會兒她才將鑰匙插進了鎖孔，然後門從裏面拉開了。

「回來了。」莫喬陽穿着睡衣站在那裏。

「啊，嗯，回來了。」她一驚，手裏的鑰匙掉到了地上，要彎腰時。莫喬陽比她速度更快的撿了起來。

連翹跟在他身後默默的進了屋，這個點，家裏很安靜。連翹拎着包走到沙發前坐下，莫喬陽進了廚房，很快端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出來。

「喝點牛奶吧，酒喝多了傷胃。」他把牛奶放到她面前後坐到了她側面的沙發上。

連翹看着那杯牛奶，片刻后她伸手端起，喝了半杯后，她抬頭看莫喬陽，他也在看着她。

「我們談談吧。」她先開了口。

「好。」他一直在等着她開口。

「我們……」她頓住，那點薄薄的醉意已經散去了，真的將離婚二字說出口，她還是得有所掂量。女兒還那麼小，怎麼忍心又讓她的女兒在這樣小的時候就經歷父母分離這樣的事情？

「我媽的朋友介紹了一個阿姨，說帶孩子很有經驗。我讓她明天過來上班。」莫喬陽雙手垂在膝蓋上，「我手上這個項目結束后，我準備休一年的長假，這樣我就可以更好的照顧女兒。」

「我們離婚吧。」她一咬牙，乾脆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

莫喬陽臉上的神情一下就凝住了，沉默了將近一分鐘，他說：「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

連翹感覺自己心裏憋了一團氣：「女兒歸我，我會好好照顧她，其他的全都給你。」

莫喬陽靠到沙發上望着天花板：「你可真殘忍！」

連翹接着往下說：「喬陽，對不起，真的，我很努力了。可是，我不愛你。我知道對於婚姻來說，說愛不愛顯得很矯情。所以，我一直安心的過着日子。可你知道，人就是這樣，我管不住我的心。這麼長時間來，我覺得很累的，真的，太累了。喬陽，對不起。」

她的思緒有些亂，情緒也激動起來。

莫喬陽安靜的聽着，他心裏是有所準備的，最終還是要走到這一天，只是比他想的更快了一點。可能這就是生活吧，生活的殘酷足以磨滅一切的美好期待。他也不怪她，自打女兒出生后，日子就完全凌亂了。長期的睡眠不足，女兒的哭泣，這讓他身心俱疲。說白了，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陷於俗世生活的男人。那些許過的諾言，死在了瑣碎的時光里。

「你有什麼打算？」他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張口就說：「我想和陳嘉南複合，我……我也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一直放不下去。我……」

莫喬陽扶著沙發起了身，走到連翹身旁后他停住：「連翹，我答應你，但女兒我來照顧。離婚協議上，我可以把女兒的撫養權給你。」

連翹雙手捧著臉，淚水漫過了她的指尖。

「別哭了，去洗澡吧，早點睡。」莫喬陽看着她單薄的身子，這個女人，他愛了她那麼多年。直到這一刻，她的淚水還是能牽動他的心。但他真的不想再勉強她了，這段婚姻里，他也累了。

連翹躺在那張大床上，淚水濕了干，幹了濕。一直到凌晨四點多，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她醒過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十一點。她嚇得一下子彈坐起來，手機上有幾通未接電話，都是朱珠打的。

靠着床頭，她回了電話，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你的聲音怎麼啞成這樣？」工作的事情說完后，朱珠問她。

「沒睡好。」她淡淡道。

「不對，我聽你的聲音像是哭過。你不會和莫喬陽吵架了吧？」朱珠追問。

「沒有。」

「說吧，我現在有十分鐘的時間。待會你再找我，我可能就沒時間了。」朱珠道。

連翹想了想，將昨天晚上的事情簡單的提了一下。

「連翹。」朱珠的語氣凝重起來：「老實說，我覺得你有點欺負莫喬陽。」

「我沒有欺負他。」連翹辨解道。

「不對，也不叫欺負。而是……你仗着他愛你，所以肆無忌憚的傷害他。」朱珠毫不客氣的罵她，「要我說，在你和莫喬陽這段婚姻里，你完全沒有付出。不但沒有付出，你還整天很委屈，覺得自己嫁給他簡直虧大發了。連翹，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活人越糊塗了。」

「朱珠，我沒有。」她有點生氣起來。

「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和莫喬陽離了，然後和陳嘉南複合，不出三年，你和陳嘉南還是會過不下去。你知道為什麼嗎？」朱珠語重心長起來。

「為什麼？」她皺着眉問。

「因為你心裏住了一個小姑娘，你一直在渴望和追求一個童話世界。但你知道，你生活在成人的世界。你想要在成人的世界找到童話，這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朱珠嚴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