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大結局!

這個時候,王府內的鬥爭已近乎白熱化,包藏在皮囊下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就算輔政王和左相極力試圖掩飾,但在看到目的即將得逞的剎那,還是流露出了對皇權的貪婪以及暗藏着的濃濃殺機!

而前來九王府恭賀新喜的群臣,皆是位高權重之輩,官階都不低,可以說一個個都是老謀深算的狐狸,不然也是懂得辨清時局的新秀,嗅覺自然比常人要來得更為敏銳!

見着眼前這樣的局面,他們怎麼可能看不清楚形勢?

然而,除開帝君的人以及奸賊亂黨之流是立場分明的,在場還有不少是見機行事的牆頭草。

一邊是炙手可熱,如日中天的輔政王與左相,一邊是病怏怏半隻腳踏進棺材的皇帝和乳臭未乾的太子,要怎麼站隊,還真是個頭疼的問題。

哪怕先前一直態度曖昧莫名的攝政王此番表明了立場,但不管怎麼說,他雖然威望很高,卻是沒有實打實的兵權,這一點終究還是令人耿耿於懷的!

是以在目前混亂的局勢中,大家最為關心的倒不是輔政王和左相膽敢造反,而是這場突然起來的政變,到底誰能勝出?誰能笑到最後?

是陛下和太子,保住了皇位?

還是輔政王和左相,陰謀得逞,一朝取帝位而代之?

正當眾人在激烈的廝殺中心驚膽戰地觀望局勢的時候,由遠至近的滾滾悶響愈發逼迫人心,一時之間,不僅帝君和太子面露驚疑之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就連輔政王都開始驚慌了起來,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趁著眾人都被驚到的剎那,宇文長樂不由抬眸看了眼司馬連晉,但見他面色如常,沒有歡喜,也沒有驚恐,鎮定得有些不切實際。

見狀,她也有些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但見不遠處的斜對角,左相似乎頗為得意,儘管在東方毓秀的追殺下顯得有些狼狽,然而他周身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哪怕東方毓秀武功高強,想要輕而易舉取下左相的腦袋,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此時此刻,左相被守護在兩名護衛身後,在聽到外面傳來的悶響后,反應並不像輔政王那麼誇張,甚至還有些期待。

沒花上多長時間,只聽得耳邊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緊跟着是瓦礫破碎的聲音,像是一整堵圍牆被硬生生地推翻了一般,連帶着地面都顫了幾顫!

在巨響過後,一大隊士兵隨之蜂擁而進,攝政王府的守衛來不及應對如此唐突而強勢的衝擊,很快就因寡不敵眾而潰不成軍!

宇文長樂半眯着眼睛,抬眸看向那班人馬手中揮舞著的旗幟,赫然是一個大寫的「衛」字!

如此一來,在場之人便全明白了,卻也因此更加混亂了!

很顯然,這是左相衛凌霄的軍隊!

但左相雖然身居高位,手下是沒有兵力的,要說闖進來的這些是輔政王的兵馬,眾人還不至於如此驚訝!

一個丞相,竟然私下擁兵,其手腕與野心,實在讓人不敢小覷!

大概沒想到左相會來這麼一手,出乎意料之外的輔政王也是一臉懵逼的表情,似乎也成了左相的踏腳石,被他狠狠地出賣了!

見到這樣的架勢,人群里頓時開始騷動了起來,群臣自覺地分成了好幾個派別!

有站在輔政王身邊的,有圍在帝君和太子身邊的,但絕大部分……竟然都見風使舵地跑去了左相的陣營,這不僅是因為他們貪生怕死,只怕在另一個側面,也反應了左相這隻老狐狸的勢力範圍滲透得比他們想像地還要深遠!

及至軍隊涌了進來,劫持了多數人質,王府內的情勢一下子明朗了起來,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一局政治遊戲的贏家,十之**……很有可能會是左相!

看到左相一臉得意的神情,最先反應過來,對着他破口大罵的,卻不是帝君和太子,而是被接二連三背叛的輔政王!

饒是他定力再好,再如何沉得住氣,這會兒也要炸毛了!

哪裏還管得了其他,便是拼得魚死網破,他也要問左相討一個說法!

「衛凌霄,你這是什麼意思?!先前你不是再三勸阻本王,說不能動用兵馬,以免引起太大的騷動,所以才極力地堅持暗殺計劃嗎?可是現在……你居然培植了自己的兵力,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對上輔政王憤怒的目光,左相卻是笑得愈發張狂得意了。

「輔政王和輔政王,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出來嗎?還僅僅是想要自欺欺人?老夫陪你玩了那麼久的把戲,不是為了給你當墊腳石的!就算你坐上了皇位,這西月王朝也還是姓『西月』,衛家的人永遠都比西月氏族的人低上一等!老夫費盡心機的出謀劃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佔盡便宜?如今,老夫早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倘若為了享福,老夫又何必大動干戈?如果當不了皇帝,老夫又有什麼必要背負佞臣賊子的罵名,陪你一起造反?」

「你……你……」

聽到左相這樣說,輔政王氣得臉紅脖子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喘了好一陣,才瞪着一雙駝鈴大的眼睛咬牙切齒道。

「原來……原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本王!你一開始接近本王,蠱惑本王造反,口口聲聲替本王鳴不平,口口聲聲替西月皇族牽腸掛肚,其實都是滿口謊話!

,其實都是滿口謊話!你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你自己坐上皇位!」

左相也不否認,只冷冷一笑,不屑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老夫教你嗎?怪只怪你太過急功近利,想要一步登天,才會中了老夫的圈套!」

……

萬萬沒想到,方才還手牽手一起打怪獸,噢不……是一起造反的兩個小夥伴,居然說翻臉就翻臉,還沒把他們怎麼樣,就自己窩裏鬥起了內訌,吵了起來!

宇文長樂不禁轉頭同西月靳宸對望了一眼,有點意外,有點唏噓,似乎還有點兒……幸災樂禍!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看到剛才還趾高氣揚彷彿要一統天下的輔政王順便被啪啪啪打腫了臉,一副嗶了狗的神態,宇文長樂就忍不住暗暗拊掌稱快!

活該!真是活該!

讓他造反,這下夜路走多遇上鬼了吧?!

原本一開始,宇文長樂還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好好的一門婚事被攪合成了這樣,可是眼下目睹了這樣的變故,竟是有些同情輔政王。

畢竟他也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被人當猴耍,老臉都丟盡了不說,一朝夢破,什麼都沒有了,瞬間從天堂掉下了地獄,摔得可真慘,她都不忍心看了有沒有?!

不過,看着迎風而起,獵獵飄動的那些旗幟,宇文長樂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來。

好吧……眼下的情勢,好像並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

雖然輔政王被左相耍得很慘,但他們也並沒有好到哪兒去,一樣成了左相的瓮中之鱉,在重重軍隊的包圍之下,只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一時之間,院子的大風越刮越急,在半空掀起一個個偌大的渦流,發出哨子般的鳴響,彷彿要把人吸進去似的,叫人的神經隨之一點點繃緊,但凡有一點兒的刺激,都有可能會硬生生地崩斷!

奔涌而近的軍隊勢如潮水,鋪天蓋地般淌了過來,在院子的里裏外外,將眾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起來,不僅是地上,就連圍牆上,樹枝上,屋檐上,也都聚滿了弓弩手……一個個手中握著冷銳的兵器,在火光的照射下,看起來灼眼而又陰森,令人不寒而慄,不敢直視!

在重兵包圍之下,院子的人紛紛換上了不同的神情,有人面如土色,有人強自鎮定,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心懷忐忑……

視線從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掃過,宇文長樂彷彿在一瞬間體味了人間百態。

最後,目光停留在攝政王的臉上,那張俊美無儔的面龐仍是精緻無瑕,完美無缺,找不出任何一絲毛病,一眼望去便是直擊心頭,不管什麼時候看,不管看了多少次,都會讓人生出不一樣的感覺,都能被一次次地驚艷,彷彿永遠也看不夠,永遠也看不膩似的!

而此時此刻,在燈火的映照下,那張瓷白的面龐微微顯出了幾分溫和,唯獨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定淡漠,彷彿再過一百年、一千年,也都還是如此,無論眼前是鶯飛草長,還是巨浪滔天,無論面前是殺伐血戰,還是歌舞昇平,在他面前都不會有所差別,也無法興起他眼中的一絲絲波瀾。

一雙琉璃般的眸子習慣性地微微眯起,似乎早已看透了這個庸擾的塵世,卻依舊保持着內心的一抹堅持與寧定。

感覺到宇文長樂的視線,司馬連晉緩緩回過頭來,對上了她的視線,爾後微微揚起嘴角,朝她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容,充滿了安定的力量。

那一剎那,宇文長樂瞬間覺得一陣輕鬆,綳得死死的神經忽然間就鬆懈了下來,彷彿只要有他在,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這種感覺,讓宇文長樂找到了久違的那種默契,彷彿回到了以前同生母月和白二花她們在一起的日子,並肩作戰,同進同退,生死不棄……不管多艱難的任務,不管多危險的局面,只要有他在,只要有她們在,就不會有絕望,就能相信她可以堅持到雨過天晴的那一刻!

那廂,憤怒到了極點的輔政王越說越激動,在窮途末路之際已然瀕臨癲狂!

可以說,他是同左相走得最近的人,也最為了解左相的秉性,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左相根本就不會放過他,更不會留他一條活路!

枉費他那麼相信他,卻被如此耍弄,宛如跳樑小丑一般!

枉費他手握十萬大軍,卻無法調動兵馬趕來救駕,未曾調遣一兵一卒,就被困在了左相的設下的陷阱之中,無法逃脫升天!

枉費他機關算盡,卻是栽在了最信任的人手中!

越想越覺得羞憤難平,輔政王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奪過侍衛手中長劍,高呼著直奔輔政王而去,勢要將他斬於劍下,以泄心頭之恨!

「衛凌霄!你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本王要殺了你!殺了你!」

左相面露輕蔑之色,面對殺氣衝天的輔政王,卻是不為所動,不等他衝到面前,便就揚手一揮,下令道。

「拿下他!」

「是!」

很快,在輔政王舉劍殺到左相面前之前,就被人七手八腳制住了,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臉朝着地,蹭了滿嘴的草葉和泥土,看起來狼狽到了極點!

見狀,眾人不由微微側過臉,唏噓之下有些不忍。

想必就連輔政王自己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像他這樣高高

他這樣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一介王爺,竟然會被人像是瘋狗一樣按在地上強行羞辱,不把他當成一個人看待。

默了片刻,見下屬不動手,左相面色微冷,當下叱了一句。

「還等什麼?!殺了他!」

話音落下,手起刀落——

一顆死不瞑目的腦袋驟然滾了出去,撞到了一個女人的腳邊,嚇得對方花容失色,面色慘白,尖叫連連,頓時就暈厥了過去!

如此舉動,如此行徑,左相的一番做派不可謂不猖狂!

帝君看在眼裏,曉得他這是殺雞儆猴,專門做戲給自己看呆,心下自是氣極,然而受制於人,在這樣的情勢下,卻是奈何不了他。

輔政王一死,院子裏的氣氛變得更加劍拔弩張了,眾人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殃及池魚,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刷!刷!刷——」

忽然間,從院子外又跑進來一隊勁裝人馬,訓練有素,看着比方才那些更加威武霸氣,眨眼之間便就有條不紊地立在於小道的兩邊,隊形規整氣勢逼人,嶄亮的刀戟直挺挺擺在身邊,瞬間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知道這又是個什麼情況,眾人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引頸而望,想要看看來的到底是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派頭和架子?!

宇文長樂也是面帶狐疑,下意識同司馬連晉對了一眼,爾後揚眉朝那對人馬看了過去,心下默默吐槽了一句,這陣仗可真拉風,都趕得上皇帝出巡了!

卻見來人一身鵰翎戎裝,英姿颯爽,器宇軒昂,不是別人,竟是個熟悉的面孔!

只不過,宇文長樂更為熟悉的不是他現在英姿勃發的樣子,而是一貫閑雅寧定,淡若清風的模樣,如今……這人換了一身裝束,便是連周身的氣質都變了,讓人感覺不到溫和的氣息,有的只是逼面而來的壓迫力,哪怕僅僅是被他的目光掃過,都會讓人生出一種如芒在背的緊張感!

右相蕭煌。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低調沉穩,忠君不二的右相……竟然會造反?!

而且看樣子,似乎他和左相早有勾結,其來往的密切程度,甚至高於輔政王和左相,而方才闖進來的這些士兵,很顯然就是他領兵帶進來的!

左相老奸巨猾,自己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自然很難相信別人,但看眼前的情形,蕭煌似乎十分受他器重,否則……左相也不會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付給他。

當然,以蕭煌的才能,不論投靠誰,都將是對方的一大助力,對於這一點,宇文長樂倒是深信不疑。

只可惜,好好的一塊美玉,就這麼被帶上了賊船,同奸臣亂黨同流合污了。

搖搖頭,宇文長樂不禁面露惋惜之色。

恰好這時候蕭煌的目光掃了過來,對上她的視線,不經意間的四目相對,兩人皆是微微一愣,宇文長樂率先回過神來,倒也沒有露出什麼氣惱的神情,只是聳了聳肩頭,為他們不是同一個陣營而聊表遺憾。

見狀,蕭煌卻是扯起嘴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轉而很快就挪開了視線,也不知道他這一笑是個什麼意思。

宇文長樂正納悶着,耳邊,一直沒有開口的帝君許是以為太過震驚,一時之間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似是不敢相信蕭煌會背叛自己!

「蕭愛卿……你……你怎麼會跟衛凌霄那奸賊同流合污?若不是親眼所見,孤王當真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哪怕孤王懷疑所有人,也萬萬沒想到……你會造反!」

聞得此言,眾人更是一陣唏噓,同樣表達了自己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即便換上了軍裝,蕭煌仍是氣度沉定,不如左相那般狂妄,聽到帝君的這番肺腑之言,不由揚手朝他作了個揖,面上帶着幾分歉意,卻是毫無悔過之色。

「微臣有罪,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厚愛。」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帝君喃喃地連聲質問,在巨大的打擊之下,仍然有些無法接受眼前殘酷的事實。

蕭煌神色沉着,在雷雨欲來的狂風呼嘯之中,一字一頓,回答了帝君的問題,同時也解答了在場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衛相之女於微臣有救命之恩,微臣對她亦是一見傾心,為了她,微臣什麼都能做,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亦是在所不惜!衛相允諾微臣,只要今日事成,便將其女許配給微臣做妻子,天下之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微臣……擇妻而棄忠義,便是成了千古罪人,亦是無怨無悔!」

「哈哈!」

怒極反笑,帝君忽然大笑了兩聲,拊掌稱快道。

「好!好一個擇妻而棄忠義!好一個縱成千古罪人,也無怨無悔!蕭煌,孤王果然沒看錯你,你確實重情重義……只可惜,你重的不是孤王的情,更不是孤王的義!」

目睹一介帝王如此失意愴然,左相昂首挺胸,高高地抬着下顎,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舉目望了一圈四下圍滿的精英兵士,以及隨風狂舞,獵獵飛揚的「衛」氏旗幟,在那一剎……左相只覺一陣意氣勃發,熱血沸騰,彷彿瞬間年輕了幾十歲,胸口壓抑已久的野心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膨脹!

皇城護衛軍再厲害又能怎樣?

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他們現在收到消息快馬加鞭地趕過來

鞭地趕過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正所謂兵貴神速,方能出其不意,克敵制勝,眼下他優勢盡占,手中握有三萬精兵,無論怎麼看,勝算都很大!

更何況,朝中至少有一半的官員早已被他收買人心,而但凡看得懂情勢的,都不會在局面如此明朗的情況下為了那可笑的「忠義」二字而同他硬碰硬,就算有人榆木腦袋不開竅,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威脅,更無法扭轉局勢,反敗為勝!

然而,謹慎起見,在得意過後,為防半途生變,左相還是開口催了一聲,下令道。

「蕭煌!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解釋了這麼久,陛下也該瞑目了……你,動手吧!好生送陛下一程!」

「是,父皇!」

蕭煌抽出腰間的佩刀,對着左相稍稍鞠躬,行了一個禮,一聲「父皇」更是喊得左相心花怒放,眉開眼笑,整個人輕飄飄的幾乎要上天!

看不慣他們兩人狼狽為奸一唱一和,西月靳宸年少氣盛,哪能憋住氣,當下揚聲怒罵了起來!

「蕭煌!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佞臣賊子!你敢對父皇下手?!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大逆不道地做出弒君之事,你是瘋了嗎?!你會後悔的!」

然而,蕭煌卻是恍若未聞,彷彿沒有聽見西月靳宸的怒斥,只手執長劍,面色沉沉地邁步走向帝君,一步一步,沉穩有力,不曾有片刻的停頓,也沒有放慢速度。

見狀,西月靳宸怒火中燒,頓時罵得更厲害了!

帝君在盛怒之下,一口氣喘不過來,也忍不住連連咳嗽了起來,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氣得氣絕身亡!

在場之人敢怒不敢言,隻眼睜睜地看着蕭煌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行弒君之事,眼睜睜地看着帝君如同砧板上的鹹魚般任人宰割……自然也有義憤填膺想要阻止他這一惡行的忠君之臣,奈何鞭長莫及,自身尚且難保,卻是無力回天,只能瞪大眼睛露出驚懼的表情,不忍心目睹即將發生的一幕,卻又不敢閉上眼睛!

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宇文長樂心下不免焦急,想要出手救駕,奈何身邊圍滿了人,只要她稍微有所動作,估計就會被捅成刺蝟,死得比帝君還早!

耳邊一聲聲怒罵呵斥,響徹雲霄,是西月靳宸的不甘與憤怒,聽在耳中,震顫在心頭!

忍無可忍,宇文長樂到底按捺不住,作勢便要出手!

卻不想,說時遲,那時快,在電石火光的一瞬間……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只見得眼前寒光一閃,驟然在半空中劃開了一道猩紅色的血流!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詫異目光下,但見蕭煌在走過左相跟前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執劍橫抹,猝不及防地劃過他的喉心!

霎時間,噴涌而出的鮮血隨着左相的轟然倒地灑落在了他尚且來不及變換神色的面容上,淹沒了那一臉得逞的快慰,以及一雙死不瞑目的雙眼!

沒有人看清楚蕭煌到底是怎麼出手的,速度快得像是一場詭異的幻覺,叫所有看客都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回神,只傻愣愣地立在原地,滿眼震撼地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驚人變局!不管是帝君還是太子,不管是忠臣還是奸臣,不管是輔政王的勢力,還是左相的手下,甚至就連蕭煌帶來的那一對人馬……都在極度的意料之下,被蕭煌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了!

左相一死,院子裏的情勢陡然間急速逆轉!

就如同輔政王一般,剛剛還站在巔峰之外的左相,一下子就墜入了谷底,永世而不得超生,在那張逐漸僵硬的蒼老面龐上,嘴角勾起的一抹得意而狷狂的笑,甚至都來不及放平。

完全不知道蕭煌此舉是何意思,待眾人回過神來,不禁面面相覷,一時間看不清楚孰是孰非,只心驚膽戰地顫慄在愈漸狂暴的疾風之中,不敢輕舉妄動。

唯獨手執長劍的儈子手面不改色,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若不是他手中的長劍邊緣沾染著腥紅的血跡,此時此刻還在一點一滴地往地上墜落,眾人只怕不會相信……方才那電石火光的一瞬,是蕭煌親手斬殺了左相!

那個在前一秒還信誓旦旦地表露心跡的男人,那個在前一刻還口口聲聲對着左相叫喚「父皇」的男人。

西月靳宸早已停下了斥罵,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深深地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全然想不明白蕭煌此舉的目的?

難道……他也想學左相那一套,踩着對方的屍體上位,自立為王么?

這可真是一出接一出的精彩大戲,花樣百出到讓人目不暇接,除了吃驚還是吃驚,除了詫異還是詫異……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山更比一山高!

只是不知道,在蕭煌背後,是不是還有比他隱藏得更深的傢伙!

原本已經明朗的局面,在蕭煌那一令人措手不及的舉動下,頓時又變得晦暗莫名了起來,這下沒人敢再輕易站隊,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原先篤定的結局,並沒有如同先前的預料般,成為最終的定局!

而當在場的所有人都風中凌亂的時候,唯獨一個人處變不驚,像是一早就料定了這樣的解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戰場之神——

攝政王!

不緊不慢地收起長劍,在眾人震懾的目光注視下,只見蕭煌款款邁開步子

款邁開步子,看也不看左相一眼,從方才冷銳酷厲的模樣,一下子變回到了原本淡若清風的樣子,薄薄的眼皮輕輕眨了兩下,卻是轉身朝着攝政王走了過去。

眾兵士雖是左相的人馬,對他這樣的舉動難免義憤,但在搞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也不敢迎上前攔他,只緊緊地握着手中的武器,面露戒備之色,爾後小心翼翼地退開了幾步,給他讓出了一條小道。

行至攝政王面前,蕭煌俯身行了一禮,語帶恭敬,全然不像方才對待左相的那般客套,而是發自肺腑的恭謹!

「啟稟攝政王,衛氏降服了。」

一句話,說得不輕不重,離得遠的甚至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然而但凡聽見的,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彷彿寧願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也難以相信他說的話。

但他既然這樣說了,卻是不可能有錯。

否則,他也不敢在這種風頭浪尖上,出手刺殺左相!

聽到蕭煌說了這麼一句,司馬連晉仍是波瀾無驚的神態,只微微挑起眉梢,好奇地問了一聲。

「是嗎?這麼快?比本王想像的……要快多了!」

蕭煌仍是一臉謙遜,絲毫不居功自傲。

「攝政王謬讚了,下官不敢當。」

因為他知道,任何的洋洋得意,在攝政王面前都是雕蟲小技,都是跳樑小丑!

他的身後,確實還有隱藏得更深的幕後主使,而這個人……除了攝政王,別無其他人選。

微勾嘴角,攝政王又道。

「你是怎麼辦到的?」

「其實不難,下官在衛府上下所有人的身上都下了毒,雖然慢性毒素一下子死不人,但是再過個一年半載就會一個個腐爛,正巧……剛剛死了中毒比較深的,至於解藥么……自然是在攝政王你的手上,而且只有你一個人有,所以他們為了保住王爺你,不得不降!」

一番令人膽寒心驚的話,從那兩片溫潤如玉的唇瓣中說出來,竟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可仔細一想,便會忍不住脊背發涼,腳底生寒。

攝政王倒是很滿意,點點頭,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

「這是下官應盡的本分。」

聽到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宇文長樂腦子轉得快,很快就理清了頭緒,意識到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攝政王佈下的一個局,難怪他由始至終都那麼淡定,淡定得讓人覺得很可疑!

曉得蕭煌是自己的人,西月靳宸跟着送了一口氣,到底是孩子心情,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方才還對他恨之入骨,眼下卻是不自覺地生出了幾分感激。

幸好,幸好蕭煌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幸好攝政王叔自始至終都不曾背棄他!

若不然……他實在不敢相信,一旦蕭煌和攝政王反水,眼前的局勢便演變成什麼樣子?只怕他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不復存在了!

然而,局勢生變,有人歡喜,就有人憂!

方才還勝券在握,轉眼就兵敗如山倒,一經得知蕭煌是攝政王派來卧底的姦細,那些參與造反的傢伙心知自己一旦被擒,必是死罪無疑!

所以,為了能夠保住性命逃脫生天,面對窮途末路的處境,他們不得不拚死一戰!

「殺了他們!他們不死,就是我們死!」

忽然間,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高呼了一聲,原本死寂的場面一下就沸騰了起來,僵持着的各方勢力再度展開激烈的拼殺,局勢較之先前,頓時變得更加混亂了!

見狀,蕭煌和攝政王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他們之前說這麼多廢話,尤其是蕭煌,專門擺架子同左相唱和了一陣,不為其他,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待真正的援軍趕來!

雖然他拿下衛氏家族的人馬,等於是剪除了大部分的造反勢力,但除了左相之外,還有其他的朝臣和勢力混雜其中,他不可能一一擊破,悉數降服!

而這些人……才是今日這場政變最大的不定因素,也是他和攝政王最為擔心的一部分人!

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

他們不敢保證,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之中,那些亂臣賊子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舉動!

「殺!」「殺!」「殺!」

連聲高喝!

為了保命,那些被逼至絕地之徒頓時殺紅了眼睛,暴露了最為野蠻瘋狂的一面,全然聽不進旁人的勸說和阻攔,揮舞的手中的刀劍便亂殺亂砍,霎時間引得院子裏驚叫連連,腥血的味道瀰漫了整個院子!

蕭煌當機立斷地吩咐手下的親信,厲聲道。

「快!保護帝君和太子!」

攝政王眸光一冷,疾步行至宇文長樂的身邊,抱起她縱身退開,脫離了那個九死一生的險境!

這個時候,那些蒙面殺手自知勝利無望,也就沒那麼賣力地行刺了,只想着在大軍趕到之前,儘快離開這個地方,便就沒有追着宇文長樂殺過去!

脫開危險,宇文長樂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卻不見輕鬆,舉目望着院子裏亂成一團局面,眉眼間仍是夾雜着幾分隱憂。

「現在……該怎麼辦?」

司馬連晉握着她的手,緊緊地攥著,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要說一點都不緊張,那絕對是假的。

他不是神,不可能把所有的變數都考慮進去,難

慮進去,難免也會有算漏的地方,他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地把風險降到最低,把勝算提到最高!

「等等吧,應該快了……」

感覺到司馬連晉的指尖微微在顫抖,宇文長樂不免有些詫異,看他剛才一派鎮定沉着,料事如神的模樣,還以為他什麼都不在乎呢。

但轉念想想,他再怎麼深謀遠慮,也僅僅只是個二十幾歲的男人。

哪怕曾經歷經過無數次的大風大浪,卻也無法在這樣一個風華正茂的年紀,看穿一切,看淡風雲。

他……也是會怕死的。

至少,還不想現在就死。

「轟隆隆——」

狂風大作中,頭頂忽然炸開一聲聲的悶雷,宛如戰場上的擂鼓聲,一下一下,將氣氛推到了最高點,嘶喊聲裹挾著風嘯,盈滿了整個天地,在耳中彈奏著狂亂的篇章。

宇文長樂沒有上過戰場,也不知道上陣殺敵是什麼樣的情景,但看着眼前的情境,她彷彿能想像出戰爭的殘酷。

人與人的拼殺,**與**的相搏,到處是刀光劍影,到處是血光四濺,宛如十八層煉獄般殘酷。

面對着此情此景,攝政王平滑的眉心亦是緊緊蹙起,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失算而導致太多人的犧牲,如果是那樣……他會覺得自己很失敗。

看出了他眉眼間的憂慮,宇文長樂不由反手握緊了他的手,試圖給他安慰。

司馬連晉回過頭,一垂眸便對上了她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揚成一個淺淺的弧度,看起來溫和而平靜,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氣息,讓人無端的就安心了起來。

「別擔心,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接下來會演變成什麼樣的局面……我都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聞言,司馬連晉跟着緩和了神色,揚起了唇邊的一抹笑,對她點了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本王也一樣。」

那一瞬間,四下之人早已殺紅了眼,陷入了瘋魔之中,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嘈雜,到處都是你死我活的拼殺……可在宇文長樂和司馬連晉的眼中,卻唯有彼此的身影,將兩個人的心拉得更近了一步,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永世也不會分開。

彷彿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彷彿所有人的存亡都與他們無關,彷彿……只要緊緊握著彼此的手,此生就已足夠。

西月靳宸被保護在眾人身後,雖然處境堪憂,但暫時沒有性命之虞,瞅着眼前激烈的殺伐,他不關心別人,最關心的還是宇文長樂和攝政王。

結果,目光來回掃視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們兩人的身影,卻見那對「苦命鴛鴦」正在假山頂上四目對望,看得他都覺得有些肉麻了!

撇了撇嘴角,西月靳宸忍不住吐槽了兩句,拔高聲調喊了一聲。

「喂!你們兩個……認真點行嗎?!刀都砍到脖子上了還沒反應,真是急死本宮了!」

然而,不等他話音落下,卻見那名揮刀砍向攝政王的刺客被一掌劈飛了開去!

某隻王爺警覺得很,卻是他多慮了。

突然,耳邊不遠處驀地炸開一聲疾呼,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花霽月!小心!」

聽到是唐扶歌的聲音,宇文長樂下意識扭頭看了過去,只見花霽月被一群人圍攻,戰力懸殊之下,免不得節節敗退,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到底是孿生雙子,就算平日裏再怎麼看不順眼,也抵不過血脈相連,心脈相牽,哪怕兩人之間殺得你死我活,卻是容不得對方死在別人的手上!

猛地架開面前之人,唐扶歌想也不想,立刻毫不猶豫地衝殺到花霽月的身邊,作勢要助他突破圍殺!

花霽月心高氣傲,卻是不肯領情,就算死在別人的手上,也不想受了他的人情,即便厲喝一聲,冷斥道。

「滾開!不用你管!」

唐扶歌向來不多管閑事,宛如謫仙般翩然出塵,難得與人計較,這會兒在如此險峻的局勢下,竟也來了脾氣,便是被花霽月叱了那麼一聲,也全然沒有退開的意思,反而還故意嗆了一句。

「我偏要管!」

聞言,花霽月一時氣結,不肯再搭理他,出手間愈發狠辣凌厲了起來,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極限,險些走火入魔。

見狀,唐扶歌登時大駭,趕忙喊了一聲,怒道。

「花霽月!你在幹什麼?!停下!快停下!你瘋了嗎?!」

花霽月仍是一言不發,勢要倔強到底!

憂心之下,唐扶歌顧不上其他,立刻咬緊牙關拼力殺出了一條血路,試圖阻止他那般危險的行徑!

身後,蒙面刺客覷得他的命門,當下眼神一凜,心知自己逃脫不得,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將長劍刺了過去,哪怕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一番情狀來得危急,卻是悉數落入了花霽月的眼中,眼看着唐扶歌即將受戮,花霽月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縱身撲了上去,硬是用自己的身子當幫他擋下了那一劍!

「唐扶歌——快閃開!該死!」

下一秒,刺客防備不及,登時被一掌劈飛,身體零落如飄墜的枯葉,當下七竅流血,暴斃在花霽月的厲掌之下!

拼力使出最後一擊,花霽月胸口受創,內力急速流失,很快就癱軟了身子,陷入了昏迷之中。

感覺浸透了後背的溫熱腥血,唐

熱腥血,唐扶歌面色驟變,立刻抱住了花霽月脫力的身子,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鎮定,連連驚呼出聲!

「霽月!花霽月!醒醒!快醒醒!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見情勢不妙,宇文長樂面色一緊,同司馬連晉對望了一眼,爾後紛紛朝花霽月和唐扶歌兩人奔了過去,擋開了他們身邊的殺機。

「快!按住他的胸口!先給他止血!」

一邊打鬥,宇文長樂一邊催促唐扶歌,情急之下卻是忘了唐扶歌聽力有損,等到反應過來,只得轉頭交代了司馬連晉一聲。

「你幫忙擋一下!我先去救人!」

大概是花霽月傷得太重,那廂唐扶歌已經慌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宇文長樂急急迎上前,飛快地將花霽月放平在地上,爾後奮力撕開他的胸襟,檢查了一番他胸前的傷勢,卻是血流不止,看着甚是駭人!

「怎麼辦?怎麼辦……他會不會死!你快救救他!我不能讓他死……」

抓住宇文長樂的手臂,唐扶歌慌亂無措,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眉眼間捎上了幾分乞求的神色,原本是那麼清高自傲的一個人,此時此刻……卻甘願為了花霽月而低聲下氣地向她求助。

宇文長樂自然也不希望花霽月有事,即便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看着自己的嘴型,吩咐道。

「快點穴!先把血止住!」

唐扶歌這才恍然回神,立刻出手在花霽月的胸前點了幾下,霎時間,血流頓時小了許多,但仍舊沒有完全止住!

宇文長樂簡單地給他做了個包紮,勉強保住了他的命,但必須儘快給他醫治,不然的話,時間拖得太久,還是有性命之憂!

正當場面僵持不下之時,院子外忽然魚貫而入,潮水般湧進來一波人,西月靳宸率先發現了他們,當下喜上眉梢,朝宇文長樂高呼了一聲。

「長樂!長樂!皇城護衛軍趕過來了!太好了!我們沒事了!」

聽到他這麼喊,宇文長樂的臉瞬間緩和了許多,立刻回頭轉了一圈,果然看到皇家的人馬快速地趕了過來,以壓倒性的戰鬥力鎮住了混亂的場面,險象環生的情勢一下子得到了緩解,叫人落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

然而,花霽月傷得不輕,頭頂雷聲陣陣,暴雨欲來,帶給人一種不詳的預兆,仍是無法令人寬心。

經過剛才的一番激戰,叛黨體力耗盡,及至皇城護衛軍強勢鎮壓,幾乎沒有進行過多的反抗,就悉數被制服了,混亂的局勢終於塵埃落定,拉下了悲壯的序幕。

甫一得到解脫,因為憂心花霽月的安危,宇文長樂沒心情關心其它,直接帶他去了皇宮,召集御醫進行緊急救助。

唐扶歌緊隨在身邊,縱然遍體鱗傷,卻是不肯離開,一定要確保花霽月安然無恙才肯放心。

宇文長樂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也就沒有多做勸阻,隨他去了。

帝君身染沉痾,又經歷了這麼一遭,身體的狀況更加不好了,原本打算留下來主持局面,卻是力不從心,終究還是在太子的勸說下,將所有的事情交給攝政王全權處置!

如果說,在今日之前,他還對攝政王保有戒心的話,今日之後……帝君算是全然信任了這個男人。

儘管他很清楚,攝政王對他還是心懷恨意,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如今他隨時都可能駕崩,只要攝政王全心全意對待太子,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更何況,唯今之時,亂黨伏誅,朝堂的局勢將重新洗牌,雖然由左相和輔政王發動的政變最終沒有成功,卻也給朝廷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和動蕩!

要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整朝綱,太子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攝政王了。

除了帝君之外,太子最信賴的自然也是攝政王,所以有他在操持大局,他一點也不擔心,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加掛心宇文長樂那邊。

雖然他對那個叫什麼花霽月的沒有好感,可他畢竟是宇文長樂的人,此番會受傷,也是為了誅殺亂黨,見着宇文長樂似乎十分關心他,西月靳宸想了想,還是覺得去看看情況,便同攝政王說了一聲。

看到自己的好王妃這麼緊張一個男人,儘管是人之常情,司馬連晉卻是有些不爽快,但他很清楚,現在不是亂吃飛醋的時候,便就沒說上什麼,只交代太子殿下好好幫他「看着」宇文長樂。

倒不是說他不放心宇文長樂,擔心她會給他戴綠帽子,可誰讓花霽月是她的「男寵」呢?

要說他一點兒都不在乎,那絕對是假的!

聽到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攝政王說了那麼一句,西月靳宸人小鬼大,小小年紀,該學的不學,不該懂的倒是全懂了,聞言不禁笑得促狹,朝攝政王擠眉弄眼了一番,繼而拍著胸脯保證道。

「王叔放心,本宮一定會看緊長樂的,絕對不讓她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

「啪!」

司馬連晉隨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淡然道。

「那還不快走?」

「嘿嘿,走走走!馬上走!」

偷笑兩聲,西月靳宸即便揮揮手,拔腿跑了出去。

等他到了皇宮,情況卻似乎不太妙,幾乎整個太醫院的人都被宇文長樂叫過來使喚了,然而此時此刻,絕大多數的人站在屋子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不時搖搖頭,嘆上兩口氣,一副束手

,一副束手無策,無力回天的模樣。

見到太子駕到,眾人趕忙屈膝行禮!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一揮手,西月靳宸目不斜視,腳步也不停一下,徑自朝着裏屋走了進去。

只見花霽月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醒來的跡象,唐扶歌坐在床頭,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看着那兩張相同的臉,西月靳宸覺得有些眼花,即便搖搖頭眨了下眼睛,轉而看向宇文長樂,問道。

「情況怎麼樣了?那傢伙……有救還是沒救?」

宇文長樂蹙著眉心,坐在桌邊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眉眼間染上了幾分遲疑的神色,有些猶豫不決,聽到西月靳宸這樣問,也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道。

「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一試……但是能不能成功,我不能確定。」

西月靳宸一向是個利爽,左右也不在乎花霽月的死活,聞言當下慫恿了兩句。

「那還等什麼?他都這樣了,再拖下去不也是個『死』字?你便死馬當作活馬醫,有辦法就試上一試,說不定就能把他給治好了!」

宇文長樂沒有回話。

西月靳宸轉頭又催了唐扶歌一句。

「喂!你說是不是?!喂喂?!本宮跟你說話呢!你好歹吭一聲啊!」

「他聽不見。」

「……」

愣了愣,西月靳宸不甘心,又邁步走過去,拍了拍唐扶歌的肩頭,待他抬起頭來,即便朝他使了個眼色,說道。

「長樂有個法子可以治好這傢伙,但是有風險……你覺得,她該試還是不該試?」

聞言,唐扶歌立刻面色一喜,起身快步走到宇文長樂的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正要開口。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出來,就被西月靳宸「啪」的一下拍掉了爪子,斜眼警告了一句,哼哼道。

「男女授受不親,有話說話,別亂摸!」

不得已,唐扶歌訕訕一笑,只好退開了兩步,繼而對着宇文長樂一字一頓,認真道。

「如果有辦法,就儘力一試,我……相信你。」

沒有催促,也沒有趕鴨子上架,更沒有太多的花言巧語,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我相信你。

相信你可以成功,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所以用不着猶豫,只要儘力而為,事情就能夠得到圓滿的解決。

聽到這話,宇文長樂目光微動,她確實是不夠自信,因為從來沒有做過,所以無法自行其是……雖然她醫術不差,但外科手術並不是她的專長,更何況花霽月的傷勢涉及到了心脈,如果換個人,她或許不會這樣躊躇,但花霽月是因為她才被牽連進來的,她又怎麼能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抬起頭,對上唐扶歌的目光,沉定而有力,儘管其中仍夾雜着幾分憂懼的神色,但比一開始的時候鎮定了許多。

西月靳宸也在邊上一遍遍地鼓動她,思慮再三之下,宇文長樂終於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好,我試試……但是需要你的幫忙。」

見她答應,唐扶歌立刻頷首應下。

「要我做什麼,你只管說便是!」

「花霽月失血太多,若是要動手時,只怕會有危險,你跟他是孿生兄弟,你們身上流的血是一樣的,所以……我需要將你的血輸到他的身上,這樣才能保證他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沒問題,」唐扶歌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她,口吻之中滿是堅決,「只要能救他,不管要多少血,我都可以給他!」

「嗯。」

宇文長樂點點頭,不再耽誤時間,即刻招來了太醫院的人,開**代了下去,讓他們去把做手術需要用的東西一一備齊。

自然,古代不如現代,沒有那麼完善的醫療條件,如果要動大型手術,在這樣的情形只怕宇文長樂也是有心無力,但幸運的是,花霽月只是傷到了心脈,雖然情況有些嚴重,但還不至於把整個心臟都換了,若不然……在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前,宇文長樂也不敢就這樣草率地給花霽月開膛破肚!

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要小心謹慎,因為除了手術之外,不管是在麻醉方面還是在消毒方面,都是不容輕忽的問題,務必要保證每個環節都沒有差錯,否則很容易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看出了宇文長樂的慎重,西月靳宸也不好弔兒郎當,即便對着屋外的眾太醫叱了一聲,下令道。

「你們所有人,都給本宮聽好了!一切聽從王妃的安排,不得有任何異議,倘若出了半分差池,本宮唯你們是問!」

眾人聞聲心神一凜,慌忙俯身應下。

「是,殿下!」

等到宮人趕去侯府一趟,取了她先前準備的藥箱回來,宇文長樂便喚了幾名太醫院中頗有聲望的御醫進來充當助理。

一開始,眾人對宇文長樂並沒有抱多大的期待,只是礙著太子的命人和她攝政王妃的身份,才不得不給她打下手,然而,及至走到屋內,聽了宇文長樂的一番告誡,眾人方才面面相覷,聽出了她說的那些話確實切中肯綮,說到了點子上,而不是隨口瞎蒙,胡言亂語。

待宮女除去花霽月的外衣,擦乾淨他的上身,宇文長樂即便捧

長樂即便捧著藥箱走上前,爾後緩緩打了開,從中一件一件取出器械,逐一排開在一邊的案桌上。

銳利的刀鋒在光線的照耀下,散發着幽幽的寒光,看得人的心頭一陣發悚。

見狀,眾太醫又是一陣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不知王妃……這是打算做什麼?」

真正上了手,宇文長樂反而不緊張了,見眾人面帶疑惑,不由笑着勾了勾眉頭,隨口解釋道。

「花霽月被人刺傷了心脈,傷口不小,要想救他,只能剖開胸膛,將他缺損的心臟修補回去,只有這樣他的傷勢才能癒合……」

大概是頭一回聽到心臟破了還能補的說法,聽得宇文長樂這樣一說,眾人更加瞠目結舌了,不是很能接受她這種說法,以及她這樣的做法。

畢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尋常人哪能接受自己的胸口被人生生的劃開?

也虧得花霽月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要不然……若是被他知道宇文長樂要在自己身上動刀子,怕是不會肯的。

話音未落,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見宇文長樂從藥箱裏取出一個管子,爾後讓唐扶歌上了床,同花霽月肩並肩躺在了一起,拿管子的兩端扎進了二人的血脈中。

見此情形,幾位太醫雖然不是很明白,到到底是學醫的,多多少少能看出來宇文長樂這麼做的意圖,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做法,不免露出了幾分新奇的表情,卻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看樣子,這個女人倒是有兩把刷子,或許真的有點本事也說不定!

若不然……尋常人哪能那麼輕易地找准血脈,進而扎得不深不淺,精準無誤?

正暗暗琢磨著,又見宇文長樂在準備好一切之後,伸手拾起了桌面上的一把尖銳小刀,繼而出手如電,對着花霽月的胸膛劈手割開了一道口子。

「你……」

——還真割啊?!

眾人登時撐大了眼眶,被宇文長樂這猝不及防的一刀劃得有些愣神,等到反應過來,便有人條件反射般往前跨了一步,下意識想要阻止她如此「兇殘」的行徑!

然而,不等那人邁開步子,卻是被另一人攔了下來,輕聲道。

「噓……先別着急,你看她下手的位置,刀口的長度,還有切割的手法……看着很是熟練,可不像是生手,而且速度也把握得很好……」

聞言,那人才頓下步子,仔細地觀察了一番花霽月胸前的傷口,繼而微微眯了眯眼睛,頷首稱服。

「是有兩下子!」

如果不是對人體的構造熟人於心,下手不可能那麼精準,不僅避開了所有的要害,甚至連流血的程度都降到了最低!

到了現在,眾人終於收斂了神色,收起了先前對宇文長樂的輕慢之意,轉而換上了嚴肅的表情,開始正兒八經地配合了起來,不敢再怠慢眼前這個令人刮目相看的女人!

所以說,傳聞什麼的當真不可信……侯府七小姐真人不露相,身懷如此絕技,卻被人當成草包花痴,真是瞎了那群人的狗眼!

也難怪攝政王那麼一個天人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會栽在這個丫頭手裏,有些事,別人說了當不得真,怕是唯有當事之人才曉得個中緣由。

宇文長樂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不做則罷,一旦開工,便要做到最好!

殺人是這樣,救人也是這樣,容不得半點差錯!

坦白而言,花霽月的這個補心手術並不算很難,但也不是很容易,再加上眼前的醫療條件有限制,由始至終,一場手術進行下來,在緊張的精神狀態之下,宇文長樂的額頭早已是一層細密的冷汗!

萬幸的是,一直堅持到最後,都沒有出現令人手忙腳亂的意外,可以說進行得十分順利。

「可以了。」

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經鬆懈,宇文長樂幾乎瞬間軟了腿,體力不支地往一邊栽了下去……好歹她也是個傷者,雖然沒有受重傷,但今天一整天像是玩過山車一樣心驚肉跳的,要不是咬着牙在硬撐,她早就精疲力盡地滾到地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小心啊王妃!」

守在邊上的宮女見狀不由驚呼一聲,立刻跑上來扶住了她。

感覺到床上因為撞擊而輕顫了兩下,因為被抽了不少血而顯得有些精神不濟的唐扶歌緩緩拉開眼皮,看到宇文長樂一副快要厥過去的樣子,不禁微變臉色,忙不迭地問了一句。

「王妃,你怎麼樣了?!」

擺擺手,在宮女的攙扶下,宇文長樂站直了身子,朝唐扶歌扯了扯嘴角,安慰道。

「本妃沒事,只是有點累了,休息下就好。」

唐扶歌這才緩了幾分神色,頓了頓,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又緊張看向宇文長樂,追問道。

「那……花霽月他……有無大礙?可是保住了性命?」

「嗯。」

宇文長樂點點頭,眉眼間染上了幾分欣慰的笑意。

「花君已經脫離了危險,如果恢復得快的話,明天應該就能醒過來……只是一時半會還下不了床,怕是要休養一陣子了。」

「真的嗎?!太好了!」

得到宇文長樂肯定的回答,唐扶歌緊皺的眉頭方才鬆了開,忍不住喜上眉梢地輕呼了兩聲!

看得出,他是真的擔心這個孿生弟

這個孿生弟弟,那種擔心是發自肺腑的,而不僅僅是因為花霽月為他擋了那一劍!

「不過……」見着唐扶歌面色有些蒼白,嘴唇微微有些發自,似乎十分疲憊,宇文長樂擔心他流了太多的血,身子會吃不消,便就囑咐了一聲,「你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這兩天你就別下床了,好好躺着休息,要不然……你一不小心病倒了,本妃還要再救你,那就真的要累死本妃了!」

聞言,唐扶歌神色微暗,聲調忽然就小了下去,道。

「我還是換個地方吧……花君那麼討厭我,要是他醒來看到我在他的身邊躺着,怕是又要生氣了……」

「換什麼,你就在這兒躺着!你們兩個也是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幼稚?明明捨不得對方死,拼了命也要救對方,偏生一見面就跟仇人似的……有意思嗎?鬧了那麼多年也該夠了,是時候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了!」

「可是……」

動了動嘴唇,唐扶歌還要說什麼,便被宇文長樂毫不猶豫地打斷了。

「沒有可是,本妃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都得聽本妃的,否則……本妃就把你們兩個一起扔出去,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說罷,宇文長樂便讓人扶着她離開了房間,一副沒的商量的架勢。

看着她踉踉蹌蹌走開的背影,唐扶歌只得作罷,頓了頓,趕在宇文長樂走出去的剎那,忽然又揚聲喊住了她。

「長樂——」

叫的不是「王妃」,也不是「七小姐」,而是她的名字。

宇文長樂腳步一頓,卻是沒有回頭。

便聽唐扶歌輕輕地吐出了三個位元組,音調不高,勝在真心實意。

「——謝謝你。」

微微揚起嘴角,宇文長樂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爾後笑着道。

「我收下了。」

呆在宮裏休息了一陣,疲乏之下,宇文長樂不免打了個盹兒,知道她疲憊,也沒人敢打擾她,等到她睡飽了一覺,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眨了眨眼睛,宇文長樂轉眼四顧,覺得有些奇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先前好像不是睡在這個房間的。

正狐疑着,便聽到有腳步聲走了過來,繼而是宮女的聲音。

「奴婢見過王爺。」

「王妃醒了沒有?」

「回王爺,王妃還沒有醒。」

「嗯,你們先下去吧。」

「是,王爺。」

很快,就見司馬連晉推門走了進來,宇文長樂緩緩坐起身,揉着酸軟的肩頭伸了個懶腰,一看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就忍不住神采奕奕了起來,彷彿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沒有那麼疲倦了。

一抬眸就撞上了宇文長樂的視線,司馬連晉微微一笑,款步走到了床邊,語氣是難得的溫柔。

「你醒了。」

宇文長樂側過身子,對他努努嘴,使了個眼色。

司馬連晉一下子沒看明白。

「怎麼了?」

「肩膀酸,幫我揉揉!」

宇文長樂毫不客氣地使喚了一聲,說着就把肩頭遞了過去,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兒。

聞言,司馬連晉眼底的笑意不由更濃了三分,含着幾分寵溺的味道,走過去坐在宇文長樂的身邊,十分體貼地幫她捏起了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叫人很是享受。

宇文長樂滿足地合上眼睛,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喟嘆。

「事情都解決了嗎?」

「還沒有。」

「那你怎麼回來了?對了……我怎麼會在這裏?之前好像不是睡在這個地方的吧?」

「是本王抱你過來的,經過今天一鬧,王府需要大修一段日子,暫時是不能回去住了,所以這段時間我們就住在這座宮殿裏,一來較為清凈,二來也比較安全。」

聽到後半句話,宇文長樂不由睜開了眼睛,狐疑道。

「現在外面很亂嗎?」

司馬連晉搖搖頭,朝他遞了一個安撫的目光。

「亂到不至於,但或多或少,難免有漏網之魚,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小心些為好。」

「唔……」

點點頭,宇文長樂想了一會兒,對今天發生了一系列事情,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畢竟今天的事已經超乎了個人的生死,甚而關係到整一個王朝的存亡!

長那麼大,她只殺過人,還沒玩過造反呢!

這也算是生平頭一回遇上,就算到了現在,心情仍然有些波動,沒法馬上安穩。

「關於右相當卧底的事兒,你先前好像沒跟我提過……那時候看到蕭煌反水,我都快以為自己玩完了!」

聽出她口吻中的不滿,司馬連晉知道她會因為自己的隱瞞而不開心,只好跟她解釋了幾句。

「不是本王故意瞞着不告訴你,而是這件事牽涉的人太多,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和變數,即便是本王,也不能斷定情勢到底會發展到哪一步,所以……就算告訴你,也只會徒增你的煩擾,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本王唯一可以保證的,便是陪在你的身邊,不管發生了什麼,本王都不會將你棄之不顧。」

宇文長樂這才又高興了起來,轉身環住了他的脖子,湊過去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笑着道。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今天的變局太多了,高高低低,上上下下,我被搞得頭昏腦脹的……都不知道整個

不知道整個事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司馬連晉順勢摟住了她的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了一邊,感覺到她的呼吸拂過肌膚,有種莫名的踏實。

「其實要理清楚也不難,就如本王先前同你所說,這個局是一早就佈下的,輔政王和左相二人雖然是群賊之首,但除惡務盡,只懲治他們兩人還不夠,必須要把那些同他們一樣居心叵測的奸賊賊子一網打盡,今日之局才能取得最好的成效……否則,看太子年幼,就算處死了一個輔政王,處死了一個左相,也還是會有別人打皇位的主意,而輔政王和左相的勢力是目前而言最大的,如果硬碰硬,只怕會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所以……本王和右相商量,打算從內部瓦解他們的勢力,這樣的話,要鎮壓他們就能容易許多。」

而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如果不是蕭煌憑着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在其中斡旋,一邊給左相吹耳邊風,一邊給輔政王上眼藥,只怕他們兩個不會這麼容易就翻臉。

蕭煌是個奇才,擅長拿捏人心,所以才能煽動左相倒打一耙,讓他們兩隻老狐狸窩裏斗,為了一個皇位爭得你死我活!

宇文長樂忽然有些好奇,如果蕭煌和司馬連晉兩人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不知道會演變出什麼樣的局面?

這麼想着,下意識便就問出了口。

「如果讓你跟右相鬥智斗勇……你覺得,你會贏嗎?」

「當然。」

司馬連晉想也沒想,兩個字的回答說得大言不慚。

宇文長樂挑了挑眉梢,有些不相信。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司馬連晉微微一笑,道。

「你以為一向心高氣傲的右相,為什麼會對本王唯命是從?那是因為……他從來沒在棋盤上贏過本王,所以甘拜下風,本王說一,他絕不會說二。」

聞言,宇文長樂不禁撇了撇嘴巴,吐槽了一句。

「沒想到你還挺自戀的,說這種自誇的話也不見得臉紅一下。」

「這不是自誇,本王也不是自戀,」司馬連晉笑着糾正了她,道,「——這是事實。」

「……唔,不僅自戀,臉皮還很厚。」

宇文長樂幽幽地評價了一句,末了還不忘伸手捏了捏那張嫩滑無比的俊臉。

司馬連晉沒再辯解什麼,笑着同她又聊了一陣,因為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不能陪她太久,兩人一起吃了些點心,便就分開了。

半夜三更,洗漱換了身寬鬆的衣服,宇文長樂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不免有些怨念……今天可是她的大婚之日好嗎?難道要讓她就這樣獨守空閨嗎?會不會太凄涼了一點?

翻來覆去躺了一陣,許是先前睡久了,宇文長樂一時睡意全無,便乾脆下了床,隨手批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遊盪了片刻,感覺沒什麼地方可去,想了想,估摸著花霽月可能已經醒了,宇文長樂有些放心不下,就調轉方向去了太醫院。

這個時候太醫院已是夜深人靜,除了守夜的宮人,其他人都已經出宮了,

見到宇文長樂走來,守門的太監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奴才見、見過王妃!」

「花君醒了沒有?」

「回王妃,好像……還沒有。」

「本妃進去看看。」

「是……奴才給您開門!」

進到屋子裏,宇文長樂抬眸朝床上掃了兩眼,果然都沒有醒,一個昏迷,一個昏睡,同樣的兩張臉,迥然不同的氣質,或許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會變成同一個樣子。

擔心花霽月的傷口處理不好會引起發炎,宇文長樂不由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的額前探了探溫度。

不料還沒來得及抽開手,就被花霽月一把拽住了手腕!

宇文長樂登時嚇了一跳,爾後面色一喜。

「你醒了?」

聽到是她的聲音,花霽月緩緩拉開眼皮,仍然有些暈眩,適應了片刻方才看清楚眼前之人,繼而鬆開了手,蹙著眉心一臉嫌棄地看着她,問道。

「這是哪裏?」

「皇宮。」

「本尊怎麼會在這裏?」

「當然是我帶你進來的!」

「是你救了本尊?」

「不然呢?」宇文長樂左右看了一圈,繼而聳聳肩,反問道,「這裏還有別的人嗎?」

花霽月輕嗤一聲,沒有回話,稍微動了一下胳膊,感覺到邊上有人,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一抬眸就對上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龐,神色幾乎瞬間就變了!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躺在這裏?!難道他也快死了嗎?」

「放心,有本妃在,死是死不了的……不過,為了救你,唐扶歌差點就死了倒是真的……」

「為了救本尊?」花霽月扯了扯嘴角,不屑道,「本尊救他還差不多!」

「是啊,你救他,他救你……你們兄弟兩個相親相愛,真是讓人看着好生感動!」

「誰要跟他相信相愛!把他弄走!快點!」

宇文長樂雙手抱胸,站在一邊袖手旁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弄。」

「好,那本尊走!」

說着,花霽月便要坐起身來,彷彿一刻也不要跟唐扶歌多待,見狀,宇文長樂立刻按住了他,爾後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隱衛!」

霎時間,一個黑影閃身而進。

宇文長樂微勾嘴角,揚起一抹壞笑,對着床上兩人指了指,道。

「去!點了他們兩個的穴!」

「是!王妃!」

一聽這話,花霽月瞬間就炸毛了!

「宇文長樂!你敢——」

宇文長樂偏偏就敢。

「把啞穴也點了。」

霎時間,花霽月的抗議聲戛然而止,屋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對上花霽月怒目而視的鳳眸,宇文長樂頗有一種幹了壞事的快感,心情一下子爽了許多,拍拍手笑着道。

「好了!今晚你們就這麼睡吧!別瞪本妃,瞪了也沒用!反正本妃是不會幫你解開穴道的!唔……是兄弟,就應該相親相愛嘛……」

說着,不再理會花霽月的怨念,宇文長樂即便邁著歡快的小步伐回到了宮殿中。

卻見裏頭燈火通明,比她先前離開的時候更亮了一些。

見狀,宇文長樂不免有些好奇,立刻加快步子走了進去,便見司馬連晉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案幾前處理公務,聽到宇文長樂的腳步聲,轉頭便看了過來。

「你去哪裏了?」

「去找花霽月啊……」

一聽到這個名字,司馬連晉的臉色頓時就暗了安分,語帶不悅。

「這麼晚了,找他幹什麼?」

「是啊,這麼晚了……」宇文長樂學着他的聲調,抑揚頓挫地哼哼了一句,「你都不回來陪我,好歹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司馬連晉忽然伸手拽了她一下,將她一把拉入了懷中。

宇文長樂猝不及防,不由輕呼出聲。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尚且來不及說些什麼,唇上便微微一軟,覆上了兩片冰薄的唇瓣,輕輕地往她的嘴裏吐出了幾個幽幽的位元組。

「本王怎麼會忘了……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

聽得那幾個**蝕骨的音節,宇文長樂便是有再多的怨念,這一刻也煙消雲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是的,她就是這麼沒原則。

把眼前這隻天下第一美人勾上床才是王道中的王道好嗎?

原則是什麼?

對不起,沒聽說過。

反正在宇文長樂的眼裏,天大地大,不管發生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哪怕是山崩了,低劣了,天塌了……也阻止不了她睡攝政王!

這——

就是她唯一的原則!

第二天,當宇文長樂腰酸背痛的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而辛勤勞動了一整個晚上的攝政王,還要苦逼地起個大早去處理政務,相比之下……宇文長樂忽然有點同情起司馬連晉來了,想着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能分擔多少是多少!

畢竟,他的身體要是給累垮了,她跟誰雙宿雙飛去啊?!

考慮了大半天,宇文長樂終於想到了一個很好的人選,即便命人將他召入了宮中。

像是知道了宇文長樂召見他的目的,東方毓秀一進門,便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你這麼急着找本殿來……是打算兌現先前答應本殿的承諾了?」

宇文長樂笑了笑,對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走過去坐下。

「難道除了那個承諾,本妃就不能找你喝喝茶,聊聊天了嗎?」

東方毓秀走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面,聞言卻是不以為然。

「你都已經嫁人了……還找本殿喝茶聊天,就不怕攝政王有意見嗎?」

「你長得又沒他好看,怕什麼?」

「……」

噎了一下,東方毓秀張了張嘴巴,想要反唇相譏,然而一時之間卻是找不到什麼說辭,只能硬生生地憋了下來,轉而撇開臉頰,有些鬱郁不快。

「好啦!本妃不過是隨口開個玩笑罷了,」宇文長樂笑嘻嘻地哄了一句,爾後從邊上拿過一封信,緩緩推到了東方毓秀的面前,道,「這封信,應該能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聞言,東方毓秀將信將疑,接過了她遞來的信奉,反問道。

「這是什麼?」

宇文長樂微挑眉梢。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隨手從信封里取出了一張宣紙,東方毓秀快速掃了幾眼,面上的神色隨之越來越陰沉,眉心更是深深蹙起,指節微微捏緊,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泛白。

「這封信……你是從哪裏拿到的?」

「有人見你之前的那個貼身隨侍鬼鬼祟祟地跑出府,便就留了個心眼兒,半路截下了這封信……本妃一直放着沒告訴你,便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同你談這件事。眼下,叛黨已然平定,朝中三年五載之內應該不會再鬧出什麼風浪,所以……本妃才能騰出時間和精力,來解決你的問題。」

東方毓秀眸光爍爍,眼中一閃而過冷冽的光澤。

「你打算怎麼解決?」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方怎麼對你,咱們就怎麼對他……如何?」

「你要暗殺太子?」

話音剛落,便聽一個聲音炸響在耳邊,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怒氣。

「誰要暗殺本宮?!」

緊跟着,便見西月靳宸怒火熊熊地大步走了進來,一看到東方毓秀就劈頭大罵!

「好你個東

「好你個東方毓秀!本宮一向對你不薄,你居然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不僅密謀暗殺本宮,還想要把長樂拉上賊船……」

「停停停——」

見他一開口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破口大罵,宇文長樂腦子裏嗡嗡嗡的不免頭疼,當即喊住了他,解釋道。

「你別這麼激動好嗎?!」

「他要暗殺本宮,本宮能不激動嗎?」劈手指向東方毓秀,西月靳宸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你不幫着本宮罵他就算了,居然還幫他說話?宇文長樂,你是不是不愛本宮了……嗚嗚嗚!」

「誰說要暗殺你了?他指的是東秦國的太子,不是你,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嗷?本宮搞錯了?」

宇文長樂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以後聽話,別聽半句,把話聽完了對你沒壞處,又不是趕着投胎,要那麼着急幹什麼?」

確定他們兩個不是在討論自己,西月靳宸便就揮了揮手,換上了一臉百無聊賴的表情,扭頭就走了出去。

「既然跟本宮無關,你們繼續……繼續……」

目送西月靳宸離開,宇文長樂不由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東方毓秀,頓了頓,琢磨道。

「我們繼續……等等,剛才說到哪兒了?」

東方毓秀晃了晃手裏的這封信,眸色幽幽,若有所思。

從他手裏將信拿了過去,宇文長樂微挑眉梢,問道。

「你確定這個江遠航大人……是太子的人?」

東方毓秀搖了搖頭,道。

「他不是太子的人,但也差不多了,左右都是一夥的,如果沒有太子的默許,以他的為人和膽量,想必干出這種事!」

「那就行了!確定目標就好辦了……這個太子心眼還真是小,你都被送到這兒來當質子了,他怎麼還是死咬着不放,不肯放你一條生路?這麼做也太過分了,不給他一點教訓,都說不過去啊!」

「太子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刺殺的,」東方毓秀半眯起眸子,冷笑了一聲,道,「就像剛剛跑來的那一位,想殺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你看……他不是還好好地活着嗎?」

宇文長樂輕嗤一聲,不以為意。

「那是他們太沒水平了!」

東方毓秀抬眉看了她一眼,反問道。

「你有水平?」

「本妃想殺的人,沒有人能夠阻止。」

慢悠悠地從嘴裏吐出幾個位元組,輕得如同囈語一般,聽在耳里,卻讓人沒來由地生出幾分寒意。

宇文長樂不是在信口開河,自吹自擂。

她有足夠的資本,才會說這樣的話,至少……她從來都沒有失手過,哪怕是一次!

當然,她不否認東秦太子身邊警戒森嚴,她也沒有貶低這個朝代的殺手的意思,只不過……她篤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頭一回見到宇文長樂露出這樣的表情,東方毓秀不由有些詫異,但只有那麼一會兒,便就恢復了慣常的神態,對她的話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態度,並沒有完全相信。

「口說無憑,本殿自然希望你有這樣的本事……但是,太子不死,將會是本殿的一大阻礙,只有他死了,本殿才有可能回到東秦,爭奪儲君之位。」

「這件事,交給本妃,本妃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不過……本妃若是給你除去了這麼一個死對頭,你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本妃希望,一番你手握重權,等本妃用得到你的時候,務必出兵幫個小忙!」

說是「小忙」,但行軍一事,又怎麼可能是小事?

宇文長樂這話聽着簡單,實際上卻舉足輕重,東方毓秀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是……眼下沒有什麼比他回歸東秦更重要!

他已經隱忍了那麼多年,早就已經足夠了。

「那……本殿就靜候王妃的好消息了!」

宇文長樂勾唇一笑,胸有成竹而勝券在握。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結果……

一連三個月過去,東方毓秀在府中等得都快發霉長毛了,宇文長樂那廂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是因為趕上帝君駕崩,宮中守喪戒嚴,他都要忍不住殺進皇宮去找她了!

說起來,這段時日也算是多事之秋。

先是輔政王和左相謀反,一場政變鬧得轟轟烈烈,翻天覆地,敗的人雖說一敗塗地,然而贏的人也不見得有多麼的輕鬆與歡欣。

反倒是在朝中造成了巨大的動蕩,致使朝政癱瘓了很長一段時間,朝綱為此差點一蹶不振!

之後,油盡燈枯的帝君到底沒能熬上太久,等到叛亂被鎮壓,便就放下了心頭大患,走得倒也安心,只是他一死,所有的重擔就壓在了太子的身上!

只是,太子到底年幼,儘管在攝政王和右相的教導之下進步很快,但面對着風雨飄搖之後的朝廷,仍然顯得有些稚嫩。

不得已之下,一向喜歡清閑的攝政王只得操持大局,以雷厲風行之勢對整個朝廷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這才使得經歷了政變的朝政逐漸有了起色,那些在政變中逃過了一劫的官員對攝政王可謂是又愛又怕,一面敬重他執政的才幹,一面有覺得他的無孔不入令人髮指,然而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震懾了某些蠢蠢欲動亦或是不安於室

是不安於室的心思。

終於,等到帝君駕崩的戒嚴期過去,東方毓秀「殺氣騰騰」地趕進皇宮去找宇文長樂的時候,卻見她正坐在大樹底下打麻將!

是的,他沒看錯,他們就是在打麻將!

「一條!」

花霽月冷冷道。

「一條。」

唐扶歌溫柔道。

「你幹嘛老跟我打一樣的?!」

花霽月表示十分不滿。

「因為我本就想打這個啊!」

唐扶歌一臉無辜。

「碰!二筒。」

宇文長樂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兒,一邊搓麻將,一邊還樂得哼哼。

「本相糊了。」

「嘩啦」一下,攤平了面前的一排麻將,蕭煌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特別的善良。

然而,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都炸了!

「你怎麼又糊了?!」

「這都已經是第幾把了?!」

「這不科學,我不相信!你詐胡!你作弊!」

攤開手,蕭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像是地主婆般有恃無恐。

「給錢給錢,願賭服輸,不許耍賴……」

垂頭喪氣地嘆了一聲,幾人耷拉着腦袋,不情不願地從手裏抽出銀票,顫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見到此情此景,東方毓秀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裏,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下意識掐了一把大腿……好疼!

可是,花霽月和唐扶歌那對冤家路窄的仇人兄弟,居然會坐在同一張桌上打麻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還是他們當中有誰失憶了?!

還有右相……那麼一個大公無私,為國為民,夙興夜寐,為了天下興亡而不惜通宵達旦的朝廷第一工作狂,居然會在上班摸魚,偷偷跑到這兒來打麻將贏錢?!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還真是不敢相信。

正當東方毓秀站在院子口默默吐槽的時候,只見攝政王從屋子裏款步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削好的蘋果,款步走到宇文長樂的身邊,十分賢惠地遞了過去。

「剛才贏了沒有?」

「咔嚓!」

宇文長樂張嘴咬了一口遞到嘴邊的蘋果,因為心下不平,憤憤然得咬得咔咔直響,一邊啃,一邊拉着攝政王坐到了邊上,嘴裏含糊不清地嚷嚷道。

「來來來!你過來正好!這死狐狸太黑了,我玩不過他……你來幫我打一局!一定要把錢贏回來!喔……多贏一點回來也沒關係!」

然後接下來就是——

「三筒。」

唐扶歌和和氣氣地說道。

「三筒!」

「啪」地丟出一塊,花霽月沒好氣地瞪了眼唐扶歌,不知道是不是在報復。

「碰,九條。」

蕭煌依舊人畜無害,看起來和藹而又可親。

「杠……」攝政王熟練地抓過麻將,堆疊在了一起,繼而重新摸了一塊,嘴角隨之微微上揚,「杠上開花,翻倍。」

「哇!哈哈哈!給錢給錢……每個人都要給!」

宇文長樂立刻眉開眼笑,彷彿天上掉下了什麼寶貝,末了還不忘捧起攝政王的臉頰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着眾人的面明目張膽地吧唧了一口!

「你太厲害了!好愛你!」

眾人於是一臉嫌棄的表情,不忍直視。

攝政王臉不紅心不跳,隨口接了一句,道。

「這話你昨天晚上說過好幾次了。」

眾人:「……」

歪!妖妖靈嗎?!這裏有個流氓!對,有個長得很好看但是很污的流氓……快把他拖走!

「咳咳!」

輕咳了兩聲,蕭煌抬頭看了看天,低頭看了看地,轉頭看了看邊上的小花和小草,只當沒聽見攝政王剛才說的話。

花霽月隨手一撥,翻開了面前的一排麻將,盡量製造出響動來,試圖蓋過某兩隻打情罵俏的聲音的,以免污染了耳朵。

抬眸瞄了眼他面前的麻將牌,唐扶歌皺了皺眉頭,指著其中兩個道。

「你這裏不是有一筒和兩筒嗎?為什麼要把三筒打掉?該不會是故意為了氣我的吧?!你怎麼這麼幼稚……」

花霽月冷笑一聲,死鴨子嘴硬。

「少自作多情了,誰要故意氣你?這個一筒是剛剛抓的……」

「那也不應該出三筒啊,你都有二筒和三筒了,就算要打,你也應該先打這個吧!」

「我要怎麼打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得這麼寬吧?」

「還說不是故意的……」扁了扁嘴唇,唐扶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難怪我們一直贏不了,哎……」

……

邊上,攝政王和宇文長樂還在繼續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東方毓秀表示他的狗眼都快瞎了,根本看不下去好嗎?!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頭就要走,卻不想身後走來一個人,兩個登時撞了個滿懷。

「嗷!你幹嘛突然轉過來!」

西月靳宸連退兩步,抬手撫了下額頭,皺着眉心不滿地瞪了東方毓秀一眼。

見自己衝撞了聖駕,東方毓秀不得不俯身行了一個禮。

「陛下恕罪。」

「算了算了,是孤王自己走得太急了……」擺擺手,西月靳宸隨口回了一句,爾後見着東方毓秀神色不對,忽然迎上前打量了他兩眼,狐疑道,「大白天無緣無故的,你臉紅什麼?」」

東方毓秀聞言一驚,趕忙伸手摸了下臉頰,果然有些燙人,一時間不免更加心虛了……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心虛些什麼。

「沒,沒什麼……微臣先、先告退了!」

「哎哎哎!站住!」

見他心虛,西月靳宸愈發覺得可疑,當下連聲叫住了他,繼而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二話不說便往院子裏拉!

「幹嘛要走啊?!你不是剛到嗎?來了又不進去,搞什麼啊……走,他們好像在屬下玩牌,咱們一起過去看看!」

不由分說,東方毓秀便被西月靳宸連拖帶拽地拉了過去。

遠遠的,見到他們兩人走來,宮人立刻拔高嗓音喊了一聲——

「皇上駕到!東方殿下駕到!」

聞聲,眾人紛紛轉過頭來,同他們二人打了聲招呼。

對上宇文長樂的視線,東方毓秀心頭微動,好像想起了什麼,然而被西月靳宸這麼一鬧,卻是忘了自己這趟進宮的目的。

正琢磨著,便見西月靳宸鬆開他的手,快步朝他們幾人奔了過去,一臉興緻勃勃的表情,欣喜道。

「你們誰輸得最多?」

「他!」

花霽月和唐扶歌異口同聲地回了一句,只不過手指各自指向的卻是對方。

見意見不同,西月靳宸便又追問了一聲。

「到底是誰輸得最多?!」

花霽月和唐扶歌兩人便就垂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銀票,隨手點了點,結果卻是一樣多——

然而,不等西月靳宸再開口,花霽月即便出手如電,從唐扶歌的手中倏地抽出了一張,疊加到了自己的那把銀票上,爾後特別義正言辭,理直氣壯,甚至還面帶輕蔑地揚手指向了唐扶歌。

「他輸得最多。」

唐扶歌:「……」我竟無言以對!

雖然目睹了花霽月很明顯的作弊過程,但見唐扶歌沒有開口辯駁,西月靳宸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是沒看見,只抬手拍了拍唐扶歌的肩頭,財大氣粗地壕氣道。

「起來,讓孤王玩一陣,輸的算孤王,贏的算你!」

「不行!」

沒等唐扶歌開口回話,宇文長樂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教育道。

「你是皇帝,不能玩物喪志,更不能帶頭賭博,這個你不能玩。」

嘟起嘴唇,西月靳宸可憐巴巴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滿眼懇求地望着宇文長樂,一字一頓道。

「可是……孤王想玩。」

「那你就想吧!」

「……!」抿了下嘴唇,見宇文長樂不肯鬆口,西月靳宸又可憐兮兮地轉向攝政王,拉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告狀,「攝政王叔,長樂她欺負孤王……」

攝政王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和道。

「看見,本王這就幫你欺負回來。」

說着,還沒等西月靳宸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就見攝政王忽然將宇文長樂打橫抱了起來,隨即拔腿就要往屋子裏走。

「哎——」西月靳宸趕忙喚了一聲,不解道,「王叔你這是要幹什麼?!」

攝政王勾唇輕笑,意味深長道。

「你不是說她欺負你嗎?本王自然是幫你欺負她……」

聞言,西月靳宸眨巴了一下天真無邪地大眼睛,擔心道。

「你要怎麼欺負長樂?」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見他不肯說,西月靳宸便就不再繼續追問。

眼角餘光一閃,瞅見了桌邊騰出來的一個空位,西月靳宸頓時就像撿到了寶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然而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宇文長樂勾勾手指頭給拽了起來,繼而斜眼往邊上瞟了瞟,道。

「起來,這個位置不是你坐的,說了你不能玩就不能玩,快到一邊涼快去……」

當然,西月靳宸可沒那麼聽話,聞言一點兒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彷彿屁股粘到了椅子上似的,怎麼挪也挪不開,於是……下一秒,就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場景。

只見攝政王抱着宇文長樂,宇文長樂則拽著西月靳宸,硬生生地將他從桌子前拔蘿蔔似的拔了出來,而在西月靳宸屁股底下,還粘了一張凳子……

霎時間,西月靳宸恨只恨這椅子沒有紮根在地上,才會這麼容易就被拔離地面!

「把椅子鬆開!」

宇文長樂耳提面命地下令道。

「不要。」

西月靳宸扭過頭,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

宇文長樂微挑眉梢,不以為意地威脅了一句。

「我數三下,你馬上鬆口,否則別怪我出手……我知道你怕癢!三,二……一!」

「哐當!」

話音落下的剎那,西月靳宸苦於被宇文長樂抓住了弱點,放抗不得,只能應聲鬆開了手,放下了椅子。

宇文長樂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卻是沒有馬上鬆開西月靳宸,而是轉頭對着站在一邊目瞪口呆的東方毓秀揮了揮手,招呼道。

「你來了正好,他們幾個三缺一……你剛好可以補上!」

東方毓秀吞了吞口水,下意識想要推脫。

「本殿……不會玩麻將。」

「沒事,」宇文長樂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就在東方毓秀以為她要說「他們幾個會教你」的時候,卻聽她事不關己地哼哼了一句,「你只要會輸錢就好了,他們很歡迎

他們很歡迎的!」

東方毓秀:「……」

深深地有種即將被狠宰的感覺,恍惚間,似乎看到了桌邊那幾人隱隱露出的尖銳獠牙。

嚶嚶嚶,他害怕!

然而,最後的最後,在宇文長樂再三的威逼利誘之下,東方毓秀到底還是走到麻將桌邊那個空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一直等到新一輪的牌局開始,宇文長樂才放心地鬆了手,將西月靳宸到了地上,隨即雙手摟住攝政王的脖子,笑得眉目含情。

「王爺,我們進屋吧!」

「好。」

攝政王跟着笑了笑,抱着宇文長樂便要往屋子裏走。

聽着耳邊噼里啪啦的搓麻將聲,被排擠在外的西月靳宸自知沒了位置,只能死心,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樂子,便立刻拔腿追着攝政王跑了過去,邊跑邊喊。

「攝政王王叔,等一下——」

只是還不等他跑出兩步,就被蕭煌伸手一把撈了回去,制止道。

「少兒不宜,你最好還是不要跟進去。」

「為什麼不宜!孤王偏要去!」

一把掙開蕭煌的手臂,西月靳宸加快步子追上了攝政王,嚷嚷道。

「王叔王叔!等等孤王!你還沒回答孤王呢,你打算怎麼欺負長樂?!孤王跟你一起欺負她——」

「啪!」

不等西月靳宸把話說完,攝政王就甩手給了他一巴掌,下手不重,其實根本沒有打到他的臉上,卻是把他嚇了一跳,趕忙捂住了半側的臉,心頭七上八下,一陣膽顫!

緊跟着,還沒鬧明白剛才那一巴掌是怎麼回事,就見攝政王「砰」的一下重重地甩上了門,將他毫不留情地阻隔在了門外!

霎時間,西月靳宸覺得自己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捂著臉頰失落地走回到了麻將桌邊,西月靳宸苦着小臉,百思不得其解。

「剛剛孤王有說錯什麼話嗎?攝政王叔為什麼要打孤王……從小到大,他還沒對孤王這麼凶過……」

蕭煌一臉賢妻良母的表情,語重心長的安慰了一句。

「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西月靳宸不爽地扁了扁嘴,嗤聲道。

「廢話……說了等於沒說!哎……等等等,你不能打這個,這三個是一塊的,你可以打這個,這個,或者這個……」

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在瞄見東方毓秀手裏的麻將牌后,西月靳宸頓時眼前一亮,興緻勃勃地湊了過去,支手搭在他的肩頭上,干起了軍師的行當。

於是,和諧而美好的一天,就這麼愉快地在鳥語花香之中度過了。

差不多等到了天黑的時候,宇文長樂才扶著快要斷掉的小蠻腰,一顫一顫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原以為大家都已經離開了,卻不想東方毓秀還沒走。

瞅見他獨自一人悵然若失地坐在桌子邊,宇文長樂款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撫道。

「怎麼了?是不是輸了很多錢?沒事,這是正常的……本妃手氣不好的時候,也輸很多,但風水輪流轉,什麼時候運氣好了,就能翻本賺回來了……」

正當某隻王妃巴拉巴拉說着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時,卻見東方毓秀緩緩抬起頭來,隨即從懷裏抱出了一大堆銀票,繼續悵然若失。

「不是……是本殿贏了很多錢,他們都不跟本殿玩了……」

「……」宇文長樂啞然片刻,爾後尷尬地揮了揮手,「當本妃剛才什麼都沒說!不過話又說回來,都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走?」

東方毓秀恍恍惚惚,歪著腦袋仔細考慮了一陣,才陡然想到了自己今天來找宇文長樂的目的。

「那個……你之前答應本殿的事辦得怎麼樣了?你不是說……不會讓本殿等太久的嗎?」

宇文長樂早知道他是來問這個的,即便勾唇一笑,隨手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遞到了他的面前。

「喏,你自己看。」

微抬眉梢,東方毓秀目露疑惑。

「這又是什麼?」

「前幾日,東秦的探子傳回密報,太子身染惡疾,暴斃身亡已逾數日,只是為了防止引發動蕩,消息被封鎖了下來,所以現在還沒有正式對外公開……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他們要隱瞞也瞞不了的太久了,所以你只要安心等待消息就行!」

聞言,東方毓秀立刻打開信封,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在確定宇文長樂所說的都是真的之後,欣喜之餘,卻是免不得生出了幾分疑惑。

「太子好端端的怎麼會身染惡疾……該不會是你乾的吧?」

宇文長樂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說呢?」

翌年二月,冬雪初融,柳樹新綠,春色漸濃。

在東秦國的太子暴斃身亡之後不久,東方毓秀就在宇文長樂和攝政王的安排之下,回到了東秦國。

此後,在短短几個月內,東方毓秀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就發動了三次朝堂政變,一邊打壓敵手,一邊培植黨羽,以鐵血之勢掃平了整個東秦國!

說來也是奇怪,他這樣的做法,非但沒有引發動蕩國亂與地方暴動,反而深入人心受萬民敬畏愛戴,可見其行事手腕確實高明。

宇文長樂不是很關心他做了什麼,那都是他的事,她只知道這個韜光養晦的男人從來都不是池中之物,所以她將他放了回去,如此方能得到東秦國的強大助力!

之所以大費周章的做這些,宇文長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報仇!

不是為自己報仇,而是為司馬連晉報仇!

當年屠戮獨孤一族的儈子手當中,西月帝君占的只是小頭,真正的野心家其實是南昭帝君,所以……南昭一日不滅,獨孤氏族的血海深仇就一日不能弭平,司馬連晉也永遠不可能放下曾經那段腥風血雨的過往。

其實在放東方毓秀離開之前,宇文長樂也不是沒考慮過她這麼做會不會放虎歸山,引來更大的禍患。

所幸她看人的眼光還不差,沒有看走眼。

在東方毓秀一朝鵬程,被冊封為太子之後,便立刻履行了同宇文長樂的約定。

雙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在暗暗籌謀了數月之後,便雙雙起兵,一者從東邊進發,一者從西邊進發,以兩面夾擊之勢,在雷霆萬鈞的手段之下,徹底覆滅了南昭王庭!

此去經年,西月的朝堂上再沒有了攝政王的身影。

而在武林大會之上,在魔宮的老巢之中,或者是在東秦的御花園裏,卻時不時可以看到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懷抱着一個美艷無雙的女子,坐在一張麻將桌前,一本正經地在打麻將——

「天胡!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而來魔性的笑聲,總是經久不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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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寵火妃之狂醫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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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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