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靈訣

第四十八章 死靈訣

?異界之內,秦征身心皆困。紫氣被鎖死,魂魄被鎖定。

遙遙一望,上二界出現了兩點光芒,一點有如日光,一點有如月光,兩點光芒合併,變成一點寒芒,他的心魂莫名地感到一種渴盼——是的,不是恐懼,而是「渴盼」!竟然「渴盼」著那點寒芒將自己帶走!

秦征心魂的更深處,因為這種渴盼而產生大恐怖!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竟能讓修為如自己的心靈,產生對徹底死滅的嚮往!

「這,就是對方的最後殺招了么?」

秦征心中一聲苦笑,卻已無可奈何。他不但自己的底牌已經出盡,就連戰友的能力也已經用窮,現在已經無計可施。

御花園中,李太后忽感旁邊的兒子心神產生明顯波動,以心語對雷炎道:「你在擔心他?」

雷炎一直忌憚著母后,不敢輕易出聲,但也知秦征這回已經處於最大危機之中,忙以心語道:「娘,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兒子求你了!」

李太后哼了一聲,道:「他與哀家無恩無情,我救他作甚?再說現在也沒辦法了!」

「啊?」

「若只是穿心決,或還有一線生機,但誰能料到唐家還保有上古死靈訣?此箭既發,入囟滅神,現在誰也救不了他了。」

雷炎忍不住又啊了一聲,這次竟不是心語,內心只是苦惱叫喚:「秦征哥哥!快走!秦征哥哥!快逃!快逃!」

上天都之前,他和秦征之間所建立的心鏈至今未動,但隔着幾層隔絕,未能清晰傳到。

秦征只感應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在呼喊自己,究竟是什麼聽不清楚,只是心中酸苦無比,似乎是誰在呼喚自己,警告自己是有什麼事情要不好了。

他心中苦澀,也發出心言:「醜八怪,是你么?是你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言是否能發出去,只是勉力地呼喚著。

天上日光與月光合併之後,那個透著寒氣的亮點正在慢慢下落,來勢慢得出奇,緩緩逼近,但每逼近一分,秦征心中對死亡的「渴望」就加深了一分,焦山之內,月季兒詫異地發現秦征臉上竟然露出微笑。這微笑來得極其詭異,在這個顯然即將敗亡的時候,竟然似有幾分「解脫」的味道!

社稷層尚未散盡的烽火巨龍發出了怒吼——那不是動物喉嚨的吼聲,而是煙塵粒子在密集盤踞中互相衝擊,從而發出的可怕聲音,然後,依靠狻猊之力維持到現在的最後這一點烽火也就徹底煙消雲滅。

爾獨明此時對生死的感悟能力已非昔比,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在逼近,怕被牽連,硬生生把月季兒拉得後退,徹底斬斷了他們與秦征本體的聯繫。他這一斷,也將華青囊與秦征的聯繫也切斷了。

月季兒明白爾獨明此舉何意,跪地痛哭起來。

華青囊舉頭仰望,御花園的天空已經變得明朗,然而他再也感覺不到秦征的氣息了。

「哥哥,哥哥!快走,快走!」雷炎呼喊著,卻是半點也得不到迴音。

焦山之內,在那一點寒芒的籠罩下,秦征只覺得自己與外界的一切聯繫都被切斷,異度世界中的秦征便陷入徹底的暗黑之中,沒有光,沒有影,觸覺味覺嗅覺也都一點也感受不到了,如果這種無望無間斷而永恆地持續下去,便將是佛家所說的「無間地獄」么?

只有空中那個光點在勻速下落、不停逼近,但他明白那點光明帶來的不是希望與生還,而是絕望與死亡。

與無窮的黑暗之中,只有一個微弱而模糊的聲音還在呼喊自己,也不知道是幻覺,是想像,還是真的存在。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候,這個微弱的聲音便顯得十分突兀。

「醜八怪,醜八怪……是你么?」秦征此時能想到的,也就是曾經與他對練了靈犀訣的陸葉兒,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給自己傳來聲音吧,他苦笑着:「我這次大概是完了……我在生死的另一頭等你吧。」

可是看看那不斷逼近的,一旦魂飛魄散,大概連死亡的另一頭也將不存在了,那和陸葉兒也將相聚無期。

陸葉兒自回家之後,便選擇自我沉睡,自閉心門,把外界的一切都牢牢鎖在外面。

沉眠中的世界是一片黑暗與死寂,甚至連思維都停止了,黑暗死寂雖然孤獨,卻落得個清凈,思維停止也能讓自己免受思念之苦。

從沉眠的那一刻開始,外界的事,別人的話,她都不想聽,不願聽,甚至不敢聽。

嚴三秋的絕情,讓她感到心寒,再也不想聽這些煩心事;妹妹要與心上人結成連理,她一方面為妹妹感到高興,但同時又為自己與秦征不得不分離而酸楚雜陳,因此不願聽;而且她更加不敢聽,她怕會聽到和秦征有關的消息,她怕自己又會像上次那樣不顧一切地闖出這片黑暗。

在如此毅然決然的自我封閉狀態下,連陸思兒的聲音都傳不進來,但秦征臨死前的呼喊卻讓陸葉兒的心為之一痛。

其實秦征呼喊了什麼,陸葉兒是聽不到的,但兩人練過靈犀訣,兩顆心所建立的聯繫深密到連時空阻隔都沒能完全隔斷,當秦征的心自知命絕,陸葉兒的心便毫不受她控制地劇痛起來。

周圍還是無窮的黑暗與無邊的寂靜,但她的思維還是被這一痛激活了。

「他出事了么?他出事了么?」

陸葉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的心比她的思維更加敏感,那是要和另外一顆心從此生死兩茫的預知,是原本已變成共生狀態的兩顆心被生生撕裂時的疼。

「他出事了!他到底出什麼事了!」

想到秦征激烈的性格,想到嚴三秋狡猾的手段,如果月季兒攔不住秦征,如果嚴三秋從中作梗讓陸宗念出手,想到陸宗念的劍指向秦征眉心的那場面,陸葉兒意識到,也許就是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畢竟彼此一體,陸葉兒情感一動,陸思兒就感到心臟一陣糾痛,她暗暗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朝識海深處問一句,就有一個強大的元神,拚命地要從識海闖出來。

是姐姐啊!

兩人二心一體,彼此共存已久,這些年彼此醒睡切換已經十分默契,可每次都是醒者輕輕呼喚睡者,睡者緩緩復甦,醒著緩緩沉眠,然後二心和平交替,從來沒想今天一樣,陸思兒還完全清醒著,陸葉兒就無比焦急地要醒過來,這個身體的腦府無法承受兩個如此強大的元神同時存在,登時痛楚不堪,扶著新娘的侍女只覺得小姐忽然間身體僵硬,深情恍惚,卻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新娘子的變化,這時卻沒人注意到,只因御花園中,這時又再次熱鬧了起來。

今日之事進行到這個地步,這場婚禮其實已全無喜慶色彩,但謝石揮了一揮手,還是對禮官道:「今日之事,如臨戰場,繁文縟節,能省的都省一省,準備合巹酒吧。」

對這場婚禮抱懷極大期望的沈父,是萬萬料不到在皇宮中舉行的婚禮,竟然也會發生這麼多的變故,他是沈家族長,在吳興唯我獨尊慣了,對所有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都無法忍受,偏偏這場本應該由自己做主的婚禮,卻演變成一件他完全插不進手的國家大事,從傍晚到現在都憋著一口氣,深恨那個前來搞破壞的魔頭——你們要搞朝廷,就直接去搞朝廷好了啊,為什麼偏偏選擇在我兒子大喜的日子來!

只是作為沈氏族長,這點隱忍不發的氣度還是有的,眼看這場婚事於多磨多變之後,兒子兒媳終於走到了最後的環節,便強堆笑容,滿臉欣慰狀。

禮官便高唱禮號,眾賓皆賀,喜樂再次演奏了起來,成親是人生最高興的事,但沈莫懷此時心中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歡悅。他的人生一直順暢,天賦異稟、系出名門,又有一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師父,從小到大由於什麼東西都能輕易得到,什麼事情都能輕易做到,因此養成了他對待一切雲淡風輕的氣度。

只有在陸思兒這件事情上,讓他上了心。自長安一見,那個神情氣質與湛若離如出一轍的年輕女孩,就在沈莫懷心裏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影子。在長安決戰的時候沈莫懷雖佔上風,但事後卻對陸思兒的倩影念念不忘。

而就在他思念才為人所知時,馬上就有人幫他找到了心上人,跟着便有人幫忙探聽,有人幫忙撮合,有人安排相看,然後就是三書六禮地成親——一切都順風順水,一如他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普通人也許會謝天謝地,而沈莫懷對命運的眷顧卻早已習慣了。

但萬萬沒想到,這場好事會在最後成親的環節上一波三折。今天有好幾次,他都想撕開新郎官的禮服,拔劍與那來犯的魔頭一戰,然而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在禮官的高聲唱禮中,沈莫懷心想不管怎麼樣,不管過程在怎麼讓自己不舒服,今日能與相思多日的表妹結為伉儷,仍然是值得歡欣喜悅之事。一回頭,又看見了沈父臉上的笑容與期待,這張臉他到現在都覺得陌生——畢竟從小分離沒有生活在一起,但沈父對他的寵溺愛護他還是感受得到,一念及此,更覺得今日還是應該暫且忍耐吧。

隨着唱禮與喜樂的節奏,新娘猶如被牽線的木偶一樣,被指引著進行着婚禮最後一個環節,侍女奉上合巹酒,兩人一起舉杯、行禮、交杯,當陸思兒靠得極近,沈莫懷全身劇震——他看到新婚妻子緊閉了雙眼,本該或歡喜、或羞澀的她,這時卻是一臉悲愴、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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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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