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節 主角失格（一）

自己…想知道什麼?又到底想求證什麼？

魯路修怔怔地看着眼前抓着自己手腕的墨綠色少女，她的眉目上帶着瘋狂和殘忍，但是卻沒有秘密被發現時的不安和驚惶，一絲也沒有。

她就像是一條被剝掉了皮的毒蛇，仍然以那種天性般的狠毒和憤怒扭動掙扎著，想要狠狠地咬住那個剝掉自己皮的獵人。

她所展現的『人性』當中，好似沒有恐懼和退縮，只有如同猛獸般最純粹的爭鬥欲。

這果然不正常…是的，v.v告訴自己的事情，果然不是在信口開河。

可是，這樣子的她，為什麼自己現在才剛剛發現？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心安理得地認為，這樣子就該是她的顏色？

少年的嘴唇囁嚅著，最終還是吐出了自己的聲音…

「很…痛…」

「哈？！」

妮娜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她獰笑着舉起被自己死死抓着的魯路修的右手，左眼中geass的紅光猶如惡鬼：「痛嗎？還會更痛，你想不想試試？」

自己的心情自己明白，妮娜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內心感覺。

一開始將自己的事情主動告訴c.c，就是因為她不想讓c.c自己去尋找，牽涉到魯路修，哪怕c.c嘴上再怎麼冷漠，她的行動也會認真無比。

雖然不知道c.c和瑪麗安娜之間究竟有怎樣的約定，但是魯路修對她而言，都是一個等待了數千年的，最合適的解脫對象。

所以，妮娜主動告訴c.c自己的事情，也是有着請c.c保密的隱意，最多的還是告訴c.c，自己並不會殺死魯路修，所以，其他的事情，也就和c.c無關。

而現在，魯路修的表情和神態，分明已經流露出他知曉了所謂的『真相』的事情，那麼，這種自己的秘密被發現的感覺，是什麼呢？

驚惶？怎麼可能？

恐懼？沒有道理。

所以，是的，只有嘲諷一般的憤怒和無法掩蓋的惡意。

這就感到疼痛了嗎？那麼，魯路修，你一定不知道真正的疼痛是什麼，只需要讓你體會一下原著里的那種經歷，你才會明白現在的你有多麼幸福。

墨綠色的海妖帶着最惡毒的心思，準備傾聽黑王子接下來的話語，那種屬於她的，無法言喻的真相就算是地獄，也是屬於她的地獄，她沒有任何的恐懼。

「很痛吧…」

少年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像是重複一樣地開口：「很痛吧…妮娜…」

「……你在說什麼？」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海妖難得地有了疑惑，對方的語氣里並沒有憤怒的詰問，也沒有憎恨的鄙夷，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悲愴。

「一直以來，很痛吧…」

少年抬起頭，紫色的眼瞳內部溢滿了淚水，握住那隻蒼白纖細卻故作兇惡的手掌，帶着囁泣的聲音也喃喃響起。

「妮娜…我很抱歉…一直以來，你都很痛吧…」

斷斷續續的呢喃，讓墨綠色的海妖停下了臉上的表情，她有些蒼白的面孔變得毫無表情。微微側過臉頰看着眼前握著自己手掌泣不成聲的魯路修，她的瞳仁里似乎努力地想要形成一絲疑惑和不屑，但最終還是保持在了漠然的程度上。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不過現在…大概…」

將自己的視線藏進額頭上垂下的劉海中，妮娜淡淡地回答：「…習慣了吧…」

是的，大約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習慣了『妮娜.愛因斯坦』這個名字，習慣了使用那些繼承來的知識，習慣了揮霍從c.c那裏搶來的geass之力，習慣了踐踏那些自己早就知道的人和物，以從中取樂。

身體的本能，以及性格的不屑，讓她最終還是默許了成為魯路修『妻子』的這件事，也默許了那三個被自己的身體孕育的生命。

雖然仔細想起來的時候，這兩件事依然會讓她感到噁心，但終究不屑於去迴避這兩件事情，卻也是她的現實做法。

誠如她所說，或許這是自己來到這裏之後，已經習慣了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自己的確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但同時也是『妮娜.愛因斯坦』這個原本世界就有的代號。

不可置否的是，她多了許多惡習，比如肆意地踐踏和凌.虐那些原著中美好的女性。

每次壓在c.c光滑美好的嬌.軀上時，她都會感到極大的刺激和振奮，而c.c那種理解一樣的迎合和順從，也讓她能夠得到最大的滿足，雖然妮娜的行為根本談不上溫柔，用牙齒和手指肆意地在那些原著女性的身上雕刻痕迹才是她喜歡的事情。

還比如，殺人。

用自己的geass，操縱那些原本就被切除了腦前葉，如同傀儡一樣的人，從中挑選出一具最好的身體，將其命名為jinx，繼而去肆意地品嘗著那種彷彿玩火一樣的愉悅。

欣賞那些被殺之人的恐懼和憤怒，目睹他們的掙扎和絕望，最後用子彈和匕首切開他們的血管和內臟，看着他們在對死亡的恐懼和不甘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但是，純粹的弱者凌虐起來就沒有多少趣味，所以，她刻意挑選那些自詡為強者的人，比如向她購買軍火的毒.品商人，比如顯赫帝國的八大公爵之一休妲菲爾特。

直到最後，她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對象——在這個世界當中，善良的粉色公主尤菲米婭.li.布里塔尼亞。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愛之女神這種武器的威懾力，但是她依然將其製造了出來，雖然是將其縮略了威力，名字也改成了『厄里斯』，但改變不了的，是它身為這個世界的『核.彈』的事實。

它的威力，足以真正意義上地，將這個世界的人類悉數滅絕，任何製造它的人，都應當為這個結果感到戰慄和後悔。

一如現實世界中的愛因斯坦一般後悔至死。

但是她沒有，恰恰相反，在確定自己真的製作出了這樣武器后，她的興奮和瘋狂讓她真正意義上脫離了『人』，變成了一頭肆意在這個世界肆虐的怪物。

魯路修看着妮娜，內心的疼痛就隨着對方那種側開的目光而愈加劇烈，作為一個理智冷靜擅長計算的人，他對這個世界上那些神怪的傳說本能地嗤之以鼻。

當然，更多的還有『既然有神，為何要將母后從自己和妹妹身邊奪走』的怨恨參雜在其中。

但是此刻，他卻無法剋制地想要去相信這個神話。

殘酷暴烈的女神厄里斯，這就是那墨綠色下隱藏的真實。

畫面迴轉到十五分鐘前的甬道內部。

「當然，並非是那些神話中吞雲吐霧隻手遮天的神靈。所謂的『神』的真相，其實便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類的思維和潛意識集合體。」

v.v稚嫩的嗓音帶着不符外表的清冷和理智，為了說服魯路修，他甚至毫不猶豫地拋出了這個世界上所謂的『神』的真實，以及它所帶來的『衍生品』。

「你的妻子，妮娜.愛因斯坦，在之前的確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少女，這一點毋庸置疑。是『神』將自己的一部分『潛意識』以灌輸的方式滲入了她的思維當中，從而在她本人都沒有覺察到的時候改變了她的思維方式、行動理念、乃至價值觀和性格，並且被『神』以誘.導的方式無形操縱着。這是對人類最根本上的篡改和褻瀆，之前了解她的你，應該也能夠覺察到她的變化究竟有多大的地步。」

金髮的幼童抬起頭，看着自己面前應該是自己侄子的少年，那雙同為紫色的雙瞳當中，閃爍著幽暗難解的光芒。

「這樣子的她，與其說是一個單獨被改變的人，倒不如說已經成為了『神』的傀儡。你若恨她，就該處死這個『神』的爪牙。而你若愛她，就更該幫她結束這種行屍走肉一樣的傀儡處境。」

選擇，根本沒有餘裕。

而少年從這個事實中感受到的，是痛徹心扉的感覺。

「你一定很痛...一定...一定...」

將少女蒼白的手掌貼到自己的臉頰上，喃喃重複著話語的紫瞳少年泣不成聲，溫熱的淚水劃過少女蒼白的手背，沿着那沒有血色的肌膚緩緩流淌。

「你哭了...魯路修。」

側着頭，妮娜淡淡開口，她感覺自己應該不會動容，事實上似乎也的確如此，或者應該說，沒有任何感覺了。

沒有感動，沒有不忍，沒有慚愧...

沒有憤怒，沒有厭惡，沒有不耐...

連之前的惡意和期待，也化作了一片漠然，她只是由著這個似乎明白過來的少年牽着自己的手掌泣不成聲，甚至有些釋然。

人終究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她的肆意和惡欲受到的懲罰，就是以這樣子一個尷尬的母親的身份，被禁錮在了這裏。

而眼前這個少年，在執意要靠近她，乃至擁抱她之後，所獲得的代價，就是要將她的一切都接受。

「後悔嗎？如果當初容許我到醫院去掉這些東西的話，我們就不必如此了。」

抓住魯路修的手掌，妮娜將其拉到自己高聳的腹部，而她的語調也慢慢轉冷：「事到如今，不容你後悔了，魯路修。」

「zero，已經不需要你去扮演了...你，就留在這裏吧。」

「這是你選擇面對真相的代價，你...」

看着眼前的紫瞳少年，墨綠色的女神輕輕開口。

「不再是...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