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

第152章 :

起因並不是衛家出事,而是明悌郡王及其門下一干人等做下了不可饒恕之過。

今年秋天直隸發生一起流民叛亂,偏生直隸距離京城極近,消息卻直至上個月才報到京城,長泰帝龍顏大怒,立刻派了衛若蘭帶兵前去平叛。

叛亂之地距離京城僅有兩日路程,快馬加鞭一日足矣。

長泰帝素來看重衛若蘭那份赤膽忠心,不似別人總有顧忌,心思不夠坦誠,亦命他調查此次叛亂的根由,如今盛世太平,百姓無不安居樂業,直隸去年大旱亦已派了官員攜帶大筆錢糧賑災,時隔大半年,忽有流民作亂,必有緣故。

衛若蘭領命前往,抵達當地后一面明面佈陣,一面暗中調查,結果卻查出一起極大的貪污案來,因當地官員上下勾結,私自加重賦稅徭役,並私吞賑災錢糧,本來長泰帝已命人免去災區三年賦稅,豈料這些官員置若罔聞,又命百姓交稅,以至於民不聊生,便在幾個流民的慫恿下拿着農具攻打入當地衙門、富戶等等。

若是尋常的貪污案倒也罷了,不料衛若蘭查到有很大一部分錢糧去向不明,追查數日後發現竟有人在此地趁亂養兵,地點在一個大田莊里,借口是為了自保,但這批近兩千人有鎧甲、有兵器、有馬匹、有糧草,紀律嚴明,決計不是流民那些烏合之眾。

既是烏合之眾,自然很快就被衛若蘭拿下了,奉臨行前長泰帝的旨意,首惡盡誅,底下追隨者按罪過輕重而懲處,凡是他們掠奪來的財物大多數歸於原主,無主之物入官。

當地富戶之富並不是任由流民掠奪的理由,雖說有為非作歹者,但亦有樂善好施者。

平叛之時,衛若蘭已將上下一干官員盡數拿下,又命兵士看守其家眷,以免潛逃,這件事不歸他管理,自有長泰帝派人來處置,有罪嚴懲,無罪釋放。

而衛若蘭則專註於那起暗中養兵之事,查出那大田莊竟是衛家所有,當年分家之時,這處約有六七千畝的大莊子分給了衛大伯,每年產糧甚多,不過隨後沒兩年,就以府中入不敷出不得不變賣田產為由被衛太太給賣了,繼而轉到了自己名下。

牽扯到衛家,衛若蘭自當避嫌,他只把私兵拿下,稟明長泰帝等人接手調查后他就回京了,雖說他早已和衛家是兩家了,但是衛大伯是他生父,這是改變不了的血脈。

黛玉與衛若蘭分別半月,如隔十數個三秋,好容易盼他回來,卻知曉這麼一個消息。

因此,驗看完巧姐的功課,黛玉沒有心思留她頑耍,只揀些新鮮瓜果點心命她帶回去孝敬賈母、賈赦夫妻,再送些給賈璉夫妻和寶玉夫妻。

巧姐才走沒多久,衛若蘭下班到家,一面摘去冠帶,一面嘆道:「這件事情可不小。」

黛玉不喜丫鬟在跟前伺候,接過他脫下的官袍掛在衣架子上,又拿了鞋與他換,疑惑地道:「豢養私兵自然不是小事,就是不知道衛家牽扯到什麼程度?我竟有些不明白,誰給那邊的膽子,竟敢養私兵?誰不知道凡是養了私兵都按謀逆論處。」

平常人家養的是護院、家丁,亦有看家守夜的本事,可養兵卻是大事,官至衛若蘭這樣的品級,也只得一百個親兵名額,皇子親王親兵數目被當今削減到五百。

衛若蘭嗤笑一聲,對於衛太太和衛源母子他並無深恨之意,心下所憎者乃是衛大伯,此時也沒有幸災樂禍之意,只是淡淡地道:「無非是心有不甘罷了。」昔年在衛伯府,衛源金尊玉貴,自以為將來前程必遠勝於他,誰知如今恰恰相反,位高權重的是他,籍籍無名的是衛源,他們投效明悌郡王,無非就是鋌而走險,想博一個從龍之功,壓倒自己。

黛玉尋思片刻,搖頭道:「不像是他們的手筆。大太太母子再膽大包天,也不該不知道不能豢養私兵的律例,這可是自尋死路。大太太和源哥兒想博富貴是人之常情,但富貴尚未到手就先自己給自己弄個罪名,不太符合常理。」

衛若蘭讚許道:「你也看出來了?可見並未因兩家不和就以惡意揣測。不錯,確實不是他們做的,但亦和他們有關,最後逃脫不了罪責。」

說着,他把已經查得的詳細經過告訴黛玉。

原來衛源在國子監出事之後,衛太太為了讓他東山再起,四處找門路,後來見明悌郡王極賞識衛源,她就把這處莊子敬獻給了明悌郡王府。

按照常理,莊子過戶才算是明悌郡王府的產業,衛太太管家理事一二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也有此意,但得明悌郡王府的人去衙門辦理這件事,可是明悌郡王府怕擔任收受賄賂一罪,就說受了她的孝敬,暫且不過戶存檔。

衛太太一心巴結明悌郡王府,沒有任何異議,又為了表白忠心,把自己的人手撤出了莊子,換上了明悌郡王府的管事下人。

「也不對,換上的管事下人並非明悌郡王府的。」衛若蘭嘆了一口氣,其中七拐八繞的瓜葛弄得他都有些頭暈目眩,「那些人中的大管事在名義上是明孝郡王府管事的妻舅,一向和妹夫走得親近,不過是大太太以為是明悌郡王府的人。」

黛玉呆了呆,一雙明眸凝視着衛若蘭,見他臉上滿是苦笑,不由得脫口道:「這麼說,在名義上,養兵和明悌郡王府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衛若蘭微微頷首,明悌郡王的心思向來比明孝郡王縝密,做事滴水不漏。

若不是長泰帝手裏有一批人專司打探,還真查不出其中的隱秘,因為那個現今接管莊子的大管事從來沒有和明悌郡王府有任何接觸。

黛玉奇道:「既無接觸,如何聽令?」

「聽其妹夫之命。」衛若蘭回答道,見黛玉目露疑惑,解釋道:「那個大管事的妹夫是明悌郡王安插在明孝郡王府上的細作,接管田莊、豢養私兵等都是他傳達給妻舅,後者自始至終都以為是明孝郡王府的命令。」

說到這裏,衛若蘭又提起前頭的事情,道:「難怪我抓到那個大管事時,他口口聲聲說是明孝郡王命他這麼做的。因我知道那是大太太的田莊,心裏覺得不可能,畢竟本源是明悌郡王府的長史官,怎麼可能會冒險將自己家的田莊拿出來給明孝郡王府養私兵?可惜那時我為了避嫌,已經不再管這件事,故而直到今兒才知道真相。」

顯而易見,衛源是棄子。

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是明悌郡王府的棄子,不然明悌郡王為何不用別人的莊子,非用衛太太孝敬的莊子,而且還不願意過戶。

果不其然,衛若蘭這邊正和黛玉談論此事,那邊衛家正被查抄,衛太太和衛源夫妻皆入獄。兩三個衛家的下人僥倖逃脫,慌裏慌張地拍打他們家的後門,直言要見衛若蘭,個個氣色不成氣色,臉上猶帶驚恐之色,拍打後門的時候不忘往後看是不是有人追趕。

下人報到衛若蘭和黛玉跟前,夫妻二人齊齊皺眉,幾乎可以料到他們的來意。

衛若蘭冷聲道:「把他們領到前廳,我聽聽他們有什麼話說,再叫幾個親兵在廳里廳外等候吩咐,等我問完了,就將他們送官。」他和衛太太母子本就沒有什麼情分,怎會答應他們的求救?這可是謀逆大罪,不牽連他已是幸事了。

下人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衛若蘭仍舊是一身家常衣裳,及至到了前廳,問有何事,果然是來求救的,當先那個婆子涕淚交集,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頭,哀求道:「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就有官爺來抄家,求蘭大爺看在同姓同支的份上,救救我們太太和大爺!」

這婆子是衛太太的心腹陪房,在衛家仗着衛太太的勢沒少耀武揚威,衛若蘭年幼時,她常在衛若蘭跟前指桑罵槐,為人極是不堪。

衛若蘭沒有再聽下去,淡淡地道:「謀逆大罪,常株連九族,今日聖上許我休假,亦有避嫌及接受調查之意,自顧尚且不暇,談何救人?況豢養私兵之地恰是大太太名下在直隸的莊子,難道這叫無辜?來人,把他們送過去,交給查抄那邊的差役,並將他們來找我的緣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讓他們看管好了,別再逃出幾個人向別人家求救。」

長泰帝十分信任他,可是人言可畏,他和衛家太親近了,兼他才平叛歸來,雖然來回不過只花了大半個月,但是到底辛勞一趟,長泰帝索性給他放了一個月的假,等此事塵埃落定后再來上班,也免得那些人前來打攪他。

這件事衛若蘭還沒來得及告訴黛玉,就有衛家的下人上門了。

一共就三個下人,衛家親兵將他們送交給正在封鎖衛家的差役,總管此事的忠順親王嘻嘻一笑,擺手道:「回去告訴元芳,本王知道了,必然不會再出疏漏。」

事關明孝郡王和明悌郡王,長泰帝遂命忠順親王處理。

忠順親王和衛若蘭素有交情,又得過長泰帝的意思,他在處置的時候都會使人遞消息給衛若蘭,令衛若蘭不出門亦知所有事情。

之前衛若蘭告訴黛玉的消息都是暗中查探所得,明面上審案不會被蒙蔽,所以等忠順王順着衛太太把案子調查清楚后,長泰帝當朝大罵明孝郡王其心可誅,罵得明孝郡王面無人色,涕淚交加,伏地辯解,說自己是無辜的,他並沒有做出此事。

長泰帝當然知道他在這件事上是無辜的,但是別的事情上他卻不無辜,若論結黨營私當屬明孝郡王為第一,此次中飽私囊的那些官員就和他有關,若不是他貪圖賑災的百萬兩銀子,豈會讓明悌郡王有可趁之機?

罵完明孝郡王,長泰帝又罵明悌郡王,摺子砸到明悌郡王頭上,立刻皮破血出。

明悌郡王伏地不語,他沒料到事情這麼快就敗露了,他行事那麼謹慎,那麼小心,甚至明孝郡王府管事都是在分府前安□□去的,後來都沒有接觸,命令都是棄兒傳達,長泰帝是怎麼查到的?難道就因為衛太太當初把莊子孝敬給自己?他明明已經安排一個管事假裝中飽私囊,將莊子轉賣給明孝郡王府管事的妻舅了。

沒有地契本來是不能賣的,但是下人自有下人的手段,他們不需要地契,只需要在掌管的時候撈收成時的油水足矣,這樣風險小。

長泰帝似乎料到了明悌郡王的心思,冷冷一笑,幸虧自己手底下有能人,不然肯定會被瞞過去。如今他正值壯年,深恨下面幾個兒子眼錯不見地盯着自己的皇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豢養私兵,今日養私兵,明日豈不是要發起宮變?

因此,藉著謀逆大案,長泰帝將明孝郡王圈禁於府,緊接着廢去明悌郡王的爵位,亦圈禁在府,至於他們手底下的人自然是逃脫不了,各有嚴懲。

整個長安城一片腥風血雨。

在前朝官員更替的時候,後宮亦不安穩,皇后早已奉旨將吳貴妃、齊淑妃二人禁足,只派兩個新的小宮女和兩個新的小太監服侍,原先在她們手底下的宮女太監統統帶走審查,皇太后勃然大怒,親自帶人阻攔,最終被長泰帝請回。

皇子、宮妃尚且如此命運,其母族、妻族的下場可想而知。

黛玉和衛若蘭從一開始就閉門不出,然而總是有人遞帖子求見,衛若蘭就帶黛玉出了京城,徑自往東郊的莊子小住,給自己留得一片清凈。

無論外面是何等狂風驟雨,莊子裏始終安靜溫馨。

衛大伯就是在這時候回京的,他守孝三年,吃足了苦頭,但為了保住孝子名聲,避免旁人提起老母因自己而死之事,不得不忍受,好容易除了服,衛大伯自然緊趕慢趕地回京,企圖花心思再謀個出路,哪知道才進京就發現出了大事,堪稱天崩地裂亦不為過。

衛太太和衛源夫妻都被抓了,正等候發落,衛大伯又怎會逃過?忠順親王本已派人去拿衛大伯了,大約是在路上錯過了,以至於衛大伯平安抵達京城。

被投入大獄和衛源一室的時候,,衛大伯頭一回感到後悔莫及。

他後悔了,後悔將人才出眾的衛若蘭過繼給二弟,後悔留下衛源這個一無是處專門惹是生非的兒子,後悔不曾善待衛若蘭導致自己出事衛若蘭也不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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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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