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第一章 重生

庄妙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壓在臉上的肉團推開,大口地喘著粗氣,拚命地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突然屁股一痛,被人給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只聽頭頂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你個作死的掃把星!給老娘老實兒地待着!」說完,又朝着庄妙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庄妙咬了咬牙,咦?自己竟然沒有牙齒?!

她不是應該躺在棺木倉皇下葬嗎?庄妙緩緩地將手放在胸口,靜靜地感受胸腔里那顆小心臟頑強的跳動,她……又活了?這是哪裏?

庄妙打量著抱着自己的女人,臉上堆滿了肥肉,鼻頭冒着油,額頭上佈滿了油膩膩的汗珠,穿着土黃-色的衣服,衣服上沾滿了泥土,但那衣服的材質與上頭的針線綉紋皆是一等一的上品,連一個奴才都能穿得這樣體面,便只能來自杭州城的莊家!

此人庄妙認識,是陸姨娘房裏的粗使嬤嬤,林嬤嬤。

想到陸姨娘,庄妙心口一縮,一股深深的恐懼遍及全身,通體冰涼,前世種種歷歷在目——

這一年,庄妙十二歲。

那日鑼鼓喧囂,莊家上下掛滿了喜字,尤其是她的閨房,紅燭、紅簾、喜被、鳳冠霞帔,一應俱全,是啊,那日正是她出嫁的良辰吉日!

短短七日功夫,二哥被人陷害犯下殺頭大罪,三哥遇難身首異處,原本就體弱的母親經受不住接連打擊,香消玉殞。

父親病重卧床不起,姑姑失蹤不見,整個莊家都讓給了姨娘當家。

陸姨娘端著大紅色的嫁衣,笑盈盈地推門而入,掃了眼瑟縮在喜床一隅的庄妙,眼波蕩漾,面上輕嘆了口氣,卻仍掩不住眼底的得意與興奮:「可憐的孩子,姨娘知道你心裏苦,那趙大老爺是個疼人的主!你只管去享福吧!」

瑟縮在床角的庄妙,只顧抱着膝蓋嚶嚶哭泣,任憑陸姨娘好話說盡了,也不願出來。

陸姨娘眉心一擰:「臭丫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如今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說着,便怒喝一聲:「來人!把小姐給拖出來!」

四個身膘體肥的老媽子湧入房中,踩在嶄新的喜紅色床褥上,硬生生將庄妙給拽到床邊,狠甩在地上,陸姨娘蹲在地上,撫摸著庄妙滿是淚痕的臉,憐惜道:「可憐見的,你這嬌人的模樣不知道怎麼招人疼呢?」說罷,又小心翼翼地將庄妙臉上的淚珠擦凈:「那趙老爺雖是年紀大了些,卻也是個憐香惜玉的,到了那兒你也莫怕,更莫要哭鬧。」

杭州一霸趙大,杭州城出了名的混賬土財主,如今已六十歲高齡,極其好色,房中有三十名妾侍,雖談不上光天化日在鬧市強搶民女,但傳言整個趙家頗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孩都被其給玷污了。

「還不快把小姐扶起來,好生穿衣打扮地伺候着!」陸姨娘喝道。

老媽子七手八腳又束縛著將庄妙架到梳妝台前,按着她的肩膀強行讓她坐下,鏡中映出一張精緻的小臉,膚若凝脂,面若銀盤,杏眼水霧瀰漫,朱唇不染而紅,雙頰殘餘點點淚痕。

庄妙望着鏡中與娘親極其相似的這張臉,憶起娘親慘死在病床前那憔悴不堪的容顏,面如枯木,那如柔夷一般的手指早已枯萎得如同乾柴,全憑着最後一口氣吊命,這時偏偏月姨娘派人傳了信來:「二公子的罪已經定下來了,三日後於鬧市口當街處斬!夫人節哀啊——」

埋在娘親懷中的庄妙只覺胸口一震動,恍若晴天霹靂,淚水奪眶而出,還未及做出反應時,只聽周邊嚇人驚恐地尖叫着:「夫人!!」

心如死灰的庄妙緩緩抬起頭,只見庄夫人一口烏青色血吐出來,因久病而深陷的眼窩早已乾涸,不見一滴淚水,緩緩地抬起手向著庄妙的臉伸過去,奈何只伸到一半便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夫人沒了!」眾下人突然齊聲尖聲,聽不出喜怒哀樂。

「快!還不趕緊把小姐給抱住去!」又不知誰喊了一聲:「這等晦氣的事情可別污了小姐的眼!」

「這可是小姐的親娘啊——況且老爺他……」

「什麼老爺不老爺的,現在是皎月閣的那位當家,你不按照她的意思來,仔細着你的皮!」

怔忡的庄妙獃獃地看着床上早已沒了氣息的娘,幾日前,二哥哥還在這兒為娘親撫琴解悶,三哥哥還在此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

突然一股濃重地血腥味從喉嚨里沖湧上來:「噗——」一口鮮血從庄妙的喉中吐出,肺部開始劇烈地起伏,不斷地開始咳出猩紅色的鮮血,終是雙眼一黑,再也沒了知覺。

等再醒來時已回到了自己房中,房屋陳設早已翻天變化,均換上了大紅色的擺設,下人興高采烈地推門而入,眉飛色舞下難掩幸災樂禍,歡快地對她說:「恭喜小姐,賀喜小姐!恭賀小姐喜得良婿!」這時,她才知道娘親早已被匆匆下葬,而自己,也即將被嫁去趙府給趙老爺做妾。

「喲——這兒是打哪兒來的天仙啊,快讓我好生瞧瞧——」門前傳來一聲尖聲驚叫,方將庄妙從回憶中喚醒,來人穿了件紅白鑲邊淺金牡丹菊花紋樣緞面長裙,滿頭珠光寶氣,步態妖嬈,雖已上了年紀,眼角爬上了周圍,皮膚也松垮下來,好在氣色尚可,眉眼中都透著歡愉,神采奕奕,可不就是皎月閣的月姨娘。

月姨娘三步並作兩步坐在庄妙跟前,褪下自己手腕上了三個大金鐲,就要套到庄妙手上,庄妙瑟縮了一下,收回了手,月姨娘眉頭一皺,隨即又笑道:「也是,大小姐哪兒能瞧得上我這等糙玩意兒。」說罷,偏頭對陸姨娘喝到:「沒眼界的東西,趙大爺的轎子都等半天了,還跟這兒磨磨蹭蹭!回頭仔細你的皮!」

陸姨娘唯唯諾諾地稱是,又對周圍的下人罵道:「還不快扶著小姐出去!」

老媽子蜂擁而上正要去拽庄妙,庄妙突然如發了狂一般,猛地將面前的大小物什推掃開,從中抓出一把鋒利的剪刀,指向蜂擁上前的下人,神色凌然。

本坐在一旁的月姨娘被嚇了一跳,隨即嘲諷地勾了勾嘴角,鼻孔里哼了一口氣,懶散道:「我的大小姐,您可別白白折騰了,你若是傷着你自己,教我怎麼跟趙大老爺交代啊!」說罷,橫着眼掃了眼旁邊獃著的下人:「趕緊的!把人給我拖出去!」

眾人又朝庄妙靠近,庄妙揮動着剪刀,一把將自己所穿的正紅色喜服撕扯下來,大力地將頭上所戴的鳳冠霞帔扯落,重重摔在地上,滿頭的青色頃刻滑落肩頭,恰逢一縷金色的朝陽從窗外打進來,映在庄妙楚楚的臉頰上,身上,憔悴削弱的庄妙全身恍若鍍上了一層金光。

庄妙挺直了搖桿,揚起額頭,睥睨著房中眾人,一字一頓、吐聲咽字道:「我是莊家的大小姐!你們誰敢動我!」

月姨娘噗嗤笑出聲來:「可憐見的,好姑娘,你可趕緊的,趙大爺可等急了呢!」

庄妙冷笑:「區區一個姨娘,你也配坐在我面前與我這般說話!」

「你!」月姨娘氣急而起,揚起手一巴掌甩在庄妙的臉上。

「奴才就是奴才,便是苟且地爬上了主子的位置,還是一副奴才模樣!」庄妙冷笑道:「終究不過是個伺候人的狗奴才!你的兒子也是生得一副奴才樣,連我二位哥哥的十之一成也比不上!便是我哥哥們已不在人世,你杜月琴的兒子也做不了我們莊家的主子!」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她拖出去!」月姨娘雙目發紅,死死地盯着庄妙。

眾人雖忌憚庄妙手中剪刀,卻更害怕月姨娘的手段,均不要命了往前沖。

庄妙輕笑一聲,「杜月琴、陸婉娘,若有來生,我庄妙定要將你二人剝皮拆骨,碎屍萬段!」說罷,一轉剪刀刀鋒,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插了下去——

本還在奶媽的懷裏與碩大的□□作抗爭的庄妙突覺身子一輕,然後被重重地仍到了地上,好在是軟軟的泥土,並不很疼,庄妙環顧四周,荒無人煙,只有與人齊高的雜草與參天大樹,馨鮮的泥土味撲面而來。

前世庄妙並不曾來過這荒山野嶺,這林嬤嬤私自將自己抱來,難道自己這一世的命格從出生便與前世不一樣?亦或是,陸姨娘知道自己已然重生,便早早下手欲將自己除去?那娘親與兩位哥哥如今尚在人間?庄妙滿頭的問號,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處境的危險。

林嬤嬤扔下庄妙,也不匆匆離去,站在一旁望了她良久,才嘆了口氣,咒罵道:「西北苑的那位主子真是沒心肝,這麼小的人兒!唉!」

西北苑,可不就是陸姨娘的宅院,庄妙心中忿然,見着林嬤嬤欲走,放聲大哭起來,林中本就空曠,這一哭,顯得格外凄涼可憐,不絕如縷,傷人心肺。

林嬤嬤忍不住扭頭又看了一眼庄妙,重重嘆了口氣:「要不是我受制於她,就是送我幾十個狗膽,也不能夠做這樣豬狗不如的混賬事!小主子,你不能求我,只能求天了!天要你活你就活!天要是絕了你的路,你就跟閻王爺求求情,讓你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

庄妙靜靜地聽她說完,待她提步要走,又放聲哭泣,待她回過頭來,也停下不哭,只安靜地望着她。

林嬤嬤本就心軟,哪裏得了,便有將庄妙抱了起來:「這孩兒還真是有靈性啊!又長得這樣好看,只可惜——唉!好在夫人還有兩位少爺健在,也不至於無所依靠。」

庄妙微微安心,又念及陸姨娘與月姨娘的野心手腕,哪裏肯就這麼被扔在這荒郊野嶺,便豁出去扯著嗓子放聲大哭起來。

林嬤嬤被哭的心煩意亂,從懷中掏出一顆閃亮的明珠,正是聖上所賜的夜明珠。庄妙微微眯了眯眼,林嬤嬤突然噗通一聲跪下:「是奴才對不起小主子!這珠子奴才也不敢拿了!小主子要是能活下來,他日也能憑着這個珠子和老爺相認!」說完對着庄妙磕了三個頭,將夜明珠往庄妙懷裏一塞,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了。

深林一時安靜下來,只能聽見蟲鳴與鳥叫。

好在夏日裏的深林並不是很涼,庄妙身上又裹着厚厚的襁褓,迷迷糊糊中又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對上了幾雙瞪得圓鼓鼓的眼睛,自己則是躺在一個矮桌上,被當做一個展品讓大家前來觀摩。

庄妙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朝着人們咧嘴一笑。

「妹妹笑了!」庄妙聞言望過去,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服,外罩着件淺灰色的粗布褂子,因屋子裏只點着煤油燈,遂五官看的不清。

庄妙打量了一下四周,僅有的傢具是幾張又破又舊的矮凳,且整個屋子都泛著一股濃濃的霉味。

「不是我說你,妹夫,就咱們這幾口子都不一定能養活,你咋還撿了個破落貨回家?趁著娘還不知道,你趕緊給扔了去!」說話的是一個矮胖的漢子,家中排行老二,人稱羅老二,年紀四十歲上下,臉上堆著一團橫肉,都說胖人看起來和善,偏偏他生的就是一副尖酸刻薄樣。

「二哥,我瞧著這個女娃娃生的好看又乖巧,扔在山裏沒人管,到時候恐怕要被狼給叼了去,就撿了回來養著,你放心好了,該孝敬娘的錢我每個月都不會少給的!」被稱作妹夫的那人長相老實,又高又瘦,臉上溝溝壑壑全是皺紋,雖被稱作『妹夫』,但是年紀看起來卻比羅老二大了不少,一看就是經常在地里幹活,飽受風霜雨雪的正經農民。他是羅老二妹妹羅三娘的丈夫,叫沈田。

羅老二哼了一聲,站在他旁邊同樣肥胖的一個中年婦女倒豎着眉毛,尖聲道:「你還敢少給錢!你白白給家裏添了這麼個禍害,誰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是哪裏來的野種,還是個女娃,幹不了活,到時候還要給她準備嫁妝,這不划算的買賣我可不幹!」此人是羅老二的媳婦,羅劉氏。

沈田嚴肅道:「嫂子你這話不對,明珠是我的娃,她不是野種。」

羅劉氏罵道:「我呸!她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明天我就找牙婆子來把她給賣了!」說着,看了眼羅老二,商量的語氣道:「我瞅著這娃的模樣長得還是端正,估計能賣個划算的價錢!」

羅老二深表同意地點了點頭,一直沒說話的羅三娘突然出聲:「我們家雖然窮,卻也不佔這種沒天良的便宜,賣小孩賺來的錢我可不敢花,以後明珠就是我和老沈的娃,誰也管不著!」

「哎喲喂,我說三娘,你是生不出來還是被豬油蒙了眼?這種野種你也不知道是替誰在養,誰知道是不是你家老沈在外頭生的孽種!」羅劉氏捂嘴一笑。

「嫂子!你不能這樣誣賴人啊!」沈田急了。

「我怎麼誣賴你了!你突然抱個孩子回來,你說是撿的就是撿的啊!張寡-婦前兩天生了個大胖閨女,說不定就是你的!」羅劉氏嚷道:「三娘,你可得看緊你家老沈,指不定哪裏就學着大戶人家說什麼要納妾了呢,你看,這野種都先領回家了!」

「嫂子,你越說越過分了!」沈田捏緊了拳頭,臉漲得通紅,他是個粗製濫造的漢子,只知道幹活種地,哪裏懂怎麼和潑婦吵架,又氣又急,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

羅三娘哭道:「嫂子你還讓不讓人活了!你以為人人都像我二哥似的么!?你剛才說村口的那個張寡-婦啊。我家老沈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倒是二哥沒少往人屋裏竄,說是去幫忙,也不知道是去幹些什麼!」

「三娘你可別胡說啊!」羅老二趕緊向自己的老婆發誓解釋,羅劉氏狠狠瞪他一眼:「回頭老娘再收拾你!」說完猛地轉身,一把抱起桌子上的庄妙就往外頭沖:「我不管什麼理兒,反正這野種就是不能養!」

庄妙一陣顛簸,加之餓了一整天,眼冒金星,開始翻起白眼來。

羅三娘瞧著庄妙這幅模樣,心裏一疼一酸,也不顧及其他,將庄妙搶過來,含着哭腔道:「你就是告到娘那裏去,明珠我也是養定了!誰要是想賣了我的明珠,我跟誰沒完!」說罷,抬手細細地撫上庄妙的眉眼,輕輕地按揉她的胸口給她順氣,口中輕柔道:「娃娃莫怕,有娘護着你。」

庄妙心酸,念及娘親,腦海中前世娘親慘死的模樣揮之不去,便捏了捏拳頭,這一世她一定要護好娘親,護好莊家!

庄妙心中還在感慨,忽覺天翻地覆,被人顛簸的頭暈目眩,原來是羅劉氏與羅三娘在爭搶她。

庄妙緊緊纏住羅三娘的脖子,在她耳邊輕輕喊了一聲:「娘——」

羅三娘眼眶一熱,頭一次聽見娃娃喊她作娘,激動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遂發了狠力,一把將羅劉氏推開,穩穩地將庄妙攬在懷中。

羅三娘早些年懷過一個孩子,肚兒尖尖是男娃,可惜秋收忙碌,幫着沈田下地幹活,本來胎位就不穩,孩子就這麼沒了,那次流產傷了身,很難再有下一個孩子,如今庄妙從天而降,叫她如何不歡喜,叫她如何不喜歡!

「這才多大就能叫人!肯定是個妖孽!」羅老二邊罵邊衝過來又搶庄妙,沈田擋在羅三娘前面:「二哥你又何苦為難我們!這個小娃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做什麼要這樣逼我們啊!」

羅老二推搡著沈田,羅劉氏也罵着撲過來:「妹夫你做什麼推你二哥!哎呀!沒天理了啊!來人啊!做妹夫的打哥哥了!做妹夫的打嫂子了!」叫嚷着一爪子就撓到了沈田的臉上,沈田的黝黑的臉上陡然出現一條血痕。

家中頓時一片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庄妙傻了眼,陸姨娘與月姨娘雖然狠毒,卻也不曾這樣沒規沒矩過,她哪兒見過這陣仗,只能跟着一齊哇哇大哭,屋子裏頓時充斥着各色聲音,男女的叫罵聲,嬰孩的哭聲,桌椅的碰撞聲。

「吵什麼吵!」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拄著拐杖緩緩從內屋走出來,頭髮已經全白,走幾步歇一會兒,好不容易走到人堆里,停到沈田的面前,沙啞道:「三姑爺!」

沈田一愣,應聲道:「娘!」

「我這個老太婆說句話,你看在理不在理。」羅老太太冷冷道。

沈田楞了一下,恭敬道:「娘您說。」

「就算我這混賬兒子做盡了混賬事,是不是也該由我這個不中用的老東西來教訓?」

「是。」沈田老老實實的回答,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老太太什麼意思。

「你現在替我教訓兒子,是不是覺得我老不中用了?這話你直說就是,你想要我這老太婆去死,我眉頭都不皺一下,說死就死!我可不敢給你們添麻煩!」說着就朝着屋裏的一個柱子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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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去種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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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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