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宋青瑤離開后,去洗手間洗去臉上的血跡。等她再次回到吃飯的包間,路司譯就在門口焦急的等待着。他手臂上還搭着她的風衣。

他一眼就看到她針織衫下擺的紅色污漬,那是之前被季慕衍擦血弄髒的。宋青瑤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淡淡解釋道:「不小心蹭到了,去洗手間洗了下,沒洗掉。」

路司譯挽着她進入包房。這一次,她沒怎麼喝酒,小鳥依人的靠在路司譯肩頭,笑着聽大家打趣逗樂,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灧。大家雖然都感嘆宋青瑤嫁了個把她寵上天的老公,但又不得不承認,她就是一個能激起男人佔有慾的女人。

貌美如斯,身材火辣,時而溫柔,時而嫵媚,哪個男人抵抗的住。

這邊包間里歡聲笑語不斷,另一間包房內的氣氛卻不那麼好。

季慕衍沉着臉坐在位置上,今晚是幾個朋友約他吃飯。他正心煩,就出來透口氣了。遇到那個女人,本來挺興奮,結果被她弄的心情更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酒,他心情煩躁,來者不拒。喝開之後,酒桌氣氛漸漸熱絡起來。有人起了個頭,「阿衍啊,你跟芸芸這麼多年的恩愛夫妻,怎麼突然就要離婚啊……」另一個人跟着附和,「難得你們郎才女貌這麼般配……」「有啥事不能好好解決,非得離婚啊。」「季豐跟秦頌合資的項目正如火如荼,都快要上市了,你這時候拆夥,不是讓投資人傻眼嗎……」

季慕衍冷冷一笑,「看來今天把我找出來,就是給秦芸芸當說客的?」

「不是這麼回事,兄弟們都是為了你好啊……」「就算在外面有個女人,也沒必要鬧到離婚那一步不是。」「外面彩旗不倒,家裏紅旗飄飄,這才是男人本色嘛……」「芸芸當老婆還是很拿得出手,人家嫁給你之前,也是無數狂蜂浪蝶追逐的對象啊……」

季慕衍為自己點燃一支煙,不疾不徐的抽著,身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他,本來還以為他聽進去了,後來發現他根本不答話,眉宇間的神色是越來越冷,最終都訕訕的止了話。

季慕衍散發出的超低氣壓,逼的席間鴉雀無聲。

他環視一圈,冷冷開口:「這個婚,我是離定了。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了,誰再勸和,就不是我季慕衍的朋友了。」

晚上,季慕衍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希爾頓酒店。這段時間以來,他都在外面住酒店。秦芸芸那邊僵持着不肯簽字,他索性連家也不回了。

剛由浴室洗完澡出來,手機鈴聲響起。一見是秦芸芸的來電,他直接掛了。片刻后,鈴聲再次響起,季子晏的來電。他看了屏幕三秒后,掛斷。

周遭的阻力,不但沒讓季慕衍放棄離婚的想法,反倒加深了他的執念。

全世界都反對他離婚。這個婚他還偏偏就要離了。

周雲卿打來電話,說:「有個事兒得告訴你。宋青瑤三個月前在西南醫院做孕前檢查,得出的結果是,她的身體不能再生孩子。」

季慕衍怔住。好半晌,他問,「為什麼?」

「好像是以前生過一次,難產,死胎,產後恢復不好,現在不能再生了。」周雲卿說,「你能接受嗎?不能的話,明天的安排可以取消了。」

季慕衍眉頭一蹙,很快道:「無所謂,我已經有兒子了。」

「這樣的話,你又多了個有利條件。兒媳婦不能生育,就算沒有你,怕他們路家也不想再要了。」

季慕衍為自己悠然點上一支煙,「所以,她這個婚是離定了。」

次日,季慕衍出發去江北機場,搭乘前往北京的航班,與他一道前往的還有他的發小周雲卿。周家有個來頭不小的京官。季家在北京也有一些當權的親友,所以當年他在京畢業后留在北京創業。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局勢暗流涌動,路家也牽涉其中,季慕衍當即決定,親自來北京一趟。

飛機頭等艙里,季慕衍與周雲卿並排而坐。周雲卿弔兒郎當的開玩笑道:「我覺得咱倆就像兩個傻逼。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就為了讓一個女人離婚,是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啊?」

季慕衍閉目養神,淡淡應聲,「現在,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

「人家小兩口過的好好的,你非得想方設法的去拆散。你就不覺得自己缺德?」

季慕衍沒理他。

「你有把握,宋青瑤離婚了就會跟你?我看她對你不怎麼感興趣。」

季慕衍依然沒應聲,但臉色已經下沉許多。

周雲卿毫不在意,自顧自的哼著歌,邊哼邊道:「還是像我這樣好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簽證順利的辦下來,出發日期也確定了。宋青瑤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只是煙抽的更凶了。有時候半夜醒來,都想抽支煙再睡。路司譯這段時間狀態很好,見誰都微微笑着。因為就要出國,往父母那邊走動的也多了。

路司譯的父母並沒有反對他們出國,倒支持他們去外面多走走多看看。路父知道這個兒子無心從政,也放棄了把他往這個道路指引的想法,只想他過過簡單舒心的日子,成為一名出色的工程師。兩人這次出國會順便考察學校,合適的話,一起進修學習。

這段日子,宋青瑤常常去季子晏的幼兒園看他。但她不敢再接近他,只敢遠遠看着他。他始終的那麼不快樂,小小的臉蛋垮著。她看着揪心,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臨走前一天,宋青瑤忍不住走到了季子晏跟前。此時,其他小朋友都在玩那些兒童遊樂設施,只有他一個人蹲在草坪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拔著青草。

「小晏……」她輕輕叫他,帶了微微的顫音。

季子晏扭過頭看到她,迅速別過臉,一聲不響的往旁邊挪了幾步,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小晏,」宋青瑤再次靠近他,「你對我有點誤會……」擔心他不太理解誤會這個詞,她又說,「你錯怪我了。

季子晏埋着頭,沒吭聲。

「我沒有搶走小晏的爸爸。我有自己的丈夫,就是小晏上次在醫院見到的那位叔叔。而且……」宋青瑤頓了下,說,「我就要出國了,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也見不到小晏了……」

幾番隱忍,在此時,還是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季子晏扭過頭看她,終於開了口,「你要去哪兒?」

「很遠的地方……」她激動的聲音哽咽。

季子晏看了宋青瑤一會兒,站起身,走近她。宋青瑤怔怔的,一動不敢動。他的小手擦上她的臉龐,給她抹去不經意滾落的眼淚,一本正經的說,「別哭了……只要你不搶我爸爸,我們還是好朋友……」

「我不搶,不搶……」宋青瑤忙不迭應聲,將季子晏用力抱住。「小晏,去了國外以後,我們還打電話好不好?你還可以像以前一樣,跟我分享你的心裏話。」

「那你不要在國外呆太久。」季子晏的小胳膊環上了宋青瑤的脖頸,親昵的蹭着她,大眼睛裏滿是依依不捨,「等你從國外回來,我們再一起玩兒……」

「……嗯嗯!」宋青瑤笑着又哭着,用力點頭。

當晚,宋青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路司譯睡眠很淺,隨之醒來。他擰開一盞枱燈,拿出一本莎士比亞的的戲劇,靠在床頭,朗讀給她聽。路司譯的英文發音很好聽,很地道的英式英語,昂然頓挫,每個捲舌都很講究。配合莎士比亞華麗的台詞,不疾不徐的把人引入到那個遙遠的世紀里。

宋青瑤原本一邊抽煙,一邊聽着,排除自己亂七八糟的雜念。漸漸,她的心神安寧下來,也不抽煙了。她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動,耳邊是他低柔的聲音。不知不覺中,她睡了過去,雙唇微張,發出細微的鼾聲。由於她這個趴着的姿勢,一根根銀線由唇角滑落。

這又打鼾又流口水的模樣,沒有絲毫美女氣質了,就像一個獃獃的女孩。

路司譯揉了揉她的髮絲,無聲的笑了下。他將書籍放到一旁的床頭櫃,輕輕的將宋青瑤抱起來,翻個身,讓她在床上仰躺着。

他擰滅枱燈后,躺倒她身側,將她圈入懷中。

明天過後,一切都好了。沒有第三者,沒有她的兒子,只有他們倆。

第二天,宋青瑤與路司譯乘車前往機場。他們沒讓親友送行,但路司譯的媽媽堅持要送他們到機場。路司譯父親安排了一輛專車送他們。

別克商務車內,路司譯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囑着他們。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是走這麼遠。車子開在機場高速路上時,路司譯母親的電話響了。

她接了電話后,對開車的司機說:「先不去機場了,轉道。」

「媽?」路司譯詫異,「我們時間不多了。」

「阿譯,你爸有點急事找你。我們現在就得過去。機票耽擱了就改簽吧。」

路司譯沉默了。他爸說有事,就是真有事。

路司譯母親又說:「瑤瑤,你先回家吧。我就把阿譯直接帶他爸辦公室去了。」

宋青瑤點頭,「嗯,好。」

司機把宋青瑤送到江上明珠后,轉道往市委辦駛去。兩人準備好的行李還在車上。宋青瑤看着消失的車影,心裏莫名的有種不安。她轉身往樓里走去。

上到三樓,宋青瑤低頭由包里找鑰匙。

拿出鑰匙,一抬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視線。

季慕衍倚在她家門前,姿態懶散的抽著煙。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裏面是筆挺的碳色西裝,搭配考究的銀紋領帶,頭髮濕濕硬硬的,紋絲不亂。彷彿剛從某個隆重的場合出來,渾身散發出逼人的貴氣。

宋青瑤攥緊了手裏的鑰匙,沒有開口說話,四目交匯,冰冷的對峙。

上次她已經把狠話說盡,沒想到還會再看到他。而且是在她家門前。

季慕衍吐出一口煙圈,淡淡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裏不歡迎你。」她抿著唇,眼神冰冷。

季慕衍上前一步,隨手將香煙扔入了垃圾桶里。他繼續往前走時,宋青瑤往後退了兩步。他高大的身軀給她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似笑非笑的眉眼,看似雲淡風輕,卻隱隱透著一股戾氣。

她很了解他。此時此刻,他很生氣。

他步步緊逼,她步步後退,直到靠到對面的門上。沒有退路,她挺直脊樑,冷著臉道:「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報警!」

季慕衍由口袋裏拿出手機,遞給她,「需要我幫你撥號嗎?」

宋青瑤猛地推了他一下,轉身就跑。可她還沒跑下樓梯,被季慕衍由身後抱住。他將她用力扣在懷裏,雙臂肌肉緊緊繃起,沉聲道:「跑,你跑啊,你倒是跑跑看啊!看你能不能跑到國外去!」

強烈的男性氣息混雜着煙草的味道將她籠罩,宋青瑤奮力掙扎,咬着牙怒罵,「季慕衍,你才是神經病!……你放開我!」

季慕衍將她騰空抱起,兩人的身高差使得他輕易就把她懸空。任由她踢腳撕咬,他就那麼抱着她,一路由三樓往下,走到那輛停著的白色寶馬前。司機走下車,為他們打開後座的門,他將她塞入後座,自己隨之坐上。司機為他們關上門。

車子駛出。宋青瑤失控的踢打着季慕衍,「神經病!瘋子!陰魂不散!……季慕衍你不要臉!下流!無恥小人!你除了欺負女人還會什麼!」她窮盡她所有罵人的辭彙,狠狠罵他。

季慕衍神色一凜,將她的雙手扣住,反剪到她身後。他傾過身,將她壓在靠背上,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她扭過頭想要躲避,他用力扣住她的下顎,將她的腦袋固定住。他毫不客氣的撬開她的牙關,探索她的舌頭。觸到后,他用力舔吸,纏着不放。

宋青瑤艱難的抵觸,卻敵不過男人的力氣。當她終於得以喘息時,他吻上了她的脖子……

「……你夠了沒有!」宋青瑤按住他放肆的手,又氣又急,聲音帶着哽咽。

季慕衍緩緩吸了幾口氣,在她耳邊啞聲說:「不想我現在把你給辦了,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坐着。」

說完,他放開她。宋青瑤移到一側,緊緊攏住身上的外套,他手掌在皮膚上留下的灼熱,如萬千螻蟻在啃噬。

車子駛到渝北的鳳凰灣,停在一座別墅前。季慕衍將宋青瑤帶入別墅。

宋青瑤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越是慌張的不知所措,越是會吃虧。如今她隻身一人被帶到這裏來,惹怒他,並不明智。

宋青瑤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冷眼睨他,「季總這麼有辱斯文的把我弄來,有何貴幹?」

季慕衍走到她身前,脫下風衣甩到沙發上,又將領帶扯開,解開了襯衣的前兩顆紐扣,合體剪裁的碳色西裝,依然筆挺優雅。

他一揚手,等候在屋內的助理走上前,將一份文件遞到他手中。

季慕衍繞過茶几,坐到宋青瑤身旁,將文件放在她眼前的茶几上,曲指輕叩,「簽了。」

宋青瑤掃眼一看,一份離婚協議書。

她轉頭看向季慕衍,不可思議的盯着他,「季慕衍,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你難道就沒覺得自己特別……」她頓了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特別荒誕,特別可笑。」說着,她真的笑起來了,「我現在很好奇,逼人離婚算不算犯法?」

「宋青瑤,簽了。」他面色冷凝。

她一聲嗤笑,「不簽。」

季慕衍臉上陰霾更甚,一隻手拿過茶几上的簽字筆,一隻手強行攥住宋青瑤的手,將她的手掌扳開,把筆塞到她手中。宋青瑤氣結,手勁卻沒他大。他按下筆芯,抓着她的手,幾近粗暴的迫使她在文件上簽字。

宋青瑤拼盡全力與他對抗,筆尖卻還是在紙上坐下一筆。宋的寶蓋頭被寫出,宋青瑤猛地低下頭,用力咬他的手背。她帶着滿心的憤怒,雪白的貝齒很快染上殷紅。

他依然在帶着她寫字,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眼神凜冽決絕,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

宋青瑤另一隻手想要抽出筆,被他的另一隻手抓住,兩股力道拉扯間,她的手背突然沖了過來,直直對着筆尖。她瞳孔驟縮,生理疼痛還沒降臨之前,心裏疼痛令她狠狠抽搐了下。季慕衍的手掌在瞬間覆在她手背上,鋒利的筆尖,粗魯的,野蠻的,擠壓着兩個人的力道,在他手背上拉出一道深長的口子。在那一瞬間,他的手失去了力氣,黑色油墨與紅色血液混在一起,滲滿手背……

前一刻的拉扯和較量全部暫停。宋青瑤扔下筆,迅速退到一邊。

季慕衍轉頭看了她一眼,點漆般的黑眸,眼神如宇宙黑洞。

「宋青瑤,你會簽的。」

他站起身,走向大門。出門前,他對留在家裏的傭人說,「好好看着她。」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了門外。

宋青瑤癱軟在沙發上。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為什麼路司譯的父親會突然要他轉道,為什麼她回家正巧遇到季慕衍,為什麼他敢堂而皇之的把她帶到這裏來,遞給她一份離婚協議。

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不是巧合。

當天晚上,待在別墅里的宋青瑤接到路司譯母親的電話。她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的問,「瑤瑤,你以前生過孩子,還因此落下病根,現在不能再生育了,對嗎?」

宋青瑤沉默三秒后應聲,「是……」

那邊嘆了一聲,說:「離婚吧。我們就阿譯一個兒子。」

「媽,司譯呢?我可以跟他說話嗎?」

「瑤瑤,你跟阿譯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們的夫妻情分已經走到盡頭。你也不用再聯絡他了,只要你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後續會很快辦妥。當然,即使你不簽字,你們也離定了。」

宋青瑤拿着手機,訥訥無言。

「瑤瑤,你是個聰明女人。你知道該怎麼辦。乾乾脆脆的離婚,對你們兩都好。不要逼着我們做父母的當惡人。」

「是……我懂了。」宋青瑤抽緊喉嚨。

掛電話后,宋青瑤重新走到茶几前,上面還放着那份離婚協議,她的名字停留在寫了一半的「宋」上。

在此之前,她跟路司譯提了那麼多次離婚。她以為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現在,當這份離婚協議真真切切的擺在眼前,當她要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她拿起筆的手竟然在發抖。

兩次了。這是她第二次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第一次,她心如死灰。第二次,她不知所措。

第一段婚姻,不到一年,第二段婚姻,不到三年。

為什麼總要發生這樣的事?無論她多想好好守護自己的家庭,最後,擺在她眼前的,都是這樣的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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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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