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發飆

第97章 發飆

朱祐樘這句話說得大義凜然,大部分朝臣都被他嚇住,不敢說話。

其實朝堂也是個很複雜的地方,這些彈劾的人裏面,大部分未必真的對這件事有意見,但是同僚找上來,要你一同上摺子,別人都寫,你不寫的話往後還怎麼一同共事?

反正法不責眾,就算皇帝不高興,也不可能那麼多人全都一起責罰。萬一要是談何成功,讓皇帝退步,甚至廢后,那到時候朝臣的權利和皇權又會形成新的平衡,他們也算是功臣了。上面的人喝肉時,也能有點湯喝。

做官,說到底也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之前萬一一開始聯絡,就形成了浩大的聲勢。但實際上,這些人真的跟他一條心嗎?卻也未必。

就像現在,朱祐樘當了真,要在朝堂上發威,大部分人立刻就縮起來了,只求皇帝不要因此牽連到自己。

至於皇后整理摺子,本來也只是小事。對於低品官員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基本上也沒有機會跟後宮里的那些內官們碰面,更不用說打好關係,拉攏人脈了。

見這些人縮下去,朱祐樘心裏也算是對這個情況早有預料,微微鬆了一口氣,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眾卿還有什麼話可說?」

「陛下!」萬安連忙出列,「天家無小事,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乃萬民表率,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事關重大。如此罔顧祖宗禮法,恐怕會引起民間惶恐!」

「哦?」朱祐樘冷笑,「依萬卿所言,民間會惶恐什麼?」

「這……牝雞司晨,女主幹政……視為不祥啊陛下!」

「放肆!」朱祐樘在御案上用力一拍,他現在的力量,倒是不虞會傷到自己的手,而那響亮的聲音,顯然也將所有的朝官都鎮住了。

他這才冷冷道,「皇后是先帝在時,親自為朕遴選,德嘉淑犯,豈容你隨口污衊?莫非你覺得先帝識人不明?」

這個罪名就太過了。

古人最講究身後事,所謂事死如事生。但事實上,對於死去的人,大家都會比較寬容,而且無盡美化,反正就是沒有任何不好之處,全都是功勞。就算朱祐樘這個做兒子的,也不能說一點點不是,何況朝堂上這些臣子?

萬安突然被戴上這樣一頂帽子,自然不敢認,連忙跪下請罪,「臣惶恐!臣並無此意,臣萬死,請陛下降罪。」

被朱祐樘這麼一嚇,他渾身的冷汗都出來了。

萬安這才意識到,這位新帝雖然年紀小,但卻不是個好糊弄的。想要在這件事情之中謀取好處,恐怕千難萬難。

他心中已經生出退意,但是一時卻也不好轉變︶態度,只能等著朱祐樘發落。

朱祐樘這才哼了一聲,「朕倒是不知,祖宗禮法,什麼時候規定過,皇后不能提朕整理整理摺子了?」

他說着站起身,揚聲道,「當年英宗皇帝少年登基,太皇太后張氏主持朝政近十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難道就不是功勞?!而今皇后不過為朕整理奏章,並不干預朝政,諸卿便如此急切,朕心中不解得很。」

「朕嘗聽聞,許多朝中重臣,皆與內官交好,莫不是,你們生怕皇后擋了你們的路?」

這最後一句話,朱祐樘的聲音其實不大,卻說得不可謂不重,讓所有官員都忍不住心下一寒。如果皇帝這麼認定,當真查起來,恐怕在場的,沒有幾個乾淨的。一時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好,觸怒了皇帝,認真追究起來。

好在朱祐樘這幾年經營,在朝中也並非沒有自己的心腹。只不過他們大都是當初的東宮屬官,朱祐樘才剛剛登基,還沒來得及重用,是以位卑職小,之前也輪不到他們說話罷了。

這時候見朱祐樘已經將人都鎮住了,便有人站出來道,「誠孝皇后輔佐英宗皇帝,主明臣賢,治國有道,延續仁宣之治,可謂功高勞苦,人人稱讚。臣等亦心服口服。皇后若能效誠孝皇后故事,當為我朝大幸。」

幾句話之間,就將原本幾乎被定罪的事情,說成了大明幸事,然而其餘人等聽了之後,卻只紛紛附和,無人敢再有不滿。

但是事情當然不可能就這麼了結了。

古往今來,有不知道多少文臣,以「死諫」為自己的人生要義,目的便是要名垂青史。更有不知多少御史,將扳倒大人物,作為自己的晉身之階。

可笑的是,之前還真有不少成功了的人,讓他們心中存着這樣的想往,別的大臣不敢直諫,但他們身為御史,風聞奏事,本就是他們的權利,自然不會退縮。

只不過因為最大的一波反對聲已經被鎮壓下去,短時間內,朝臣也不可能組織起第二次,來挑戰天子的權威。

——雖然大明朝相權與皇權幾乎分治,但是這天下還是朱家的天下,若是惹惱了皇帝,東廠和錦衣衛的昭獄,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至於御史的奏摺,朱祐樘留中不發,只當是沒看到。

現在看來,除非有人金鑾殿上以死相諫,否則這件事情,到最後也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過去了。

但是人人都惜命,目前看來,還沒有敢於死諫的直臣。

朱祐樘見到這樣的情形,只冷笑幾聲作罷。他終於有些明白九焰所說的意思了,有時候,與其花費絕大功夫來搞所謂的平衡,不如以絕對力量鎮壓,讓這些人心中生出敬畏懼怕,便不會再將心思放在這上面。

然後淘汰掉一批不做事的官員,讓中下層干實事的官員有了晉身之階,慢慢的,朝廷的風氣自然會轉向務實,黨爭自然也就不再那麼明顯了。

……

仁壽宮。

九焰已經跪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了,但太皇太后只顧著跟王太后說話,彷彿根本沒看到她這麼個人似的。

「這人啊,最要緊的,就是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做該做的事!」太皇太后說話的語氣有些重,一聽就是意有所指。

至於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王太后看了九焰一眼,朝太皇太后笑道,「母后說得是,咱們女人家,一輩子不久圖嫁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平安終老?」

「你說得是,哀家活到這個歲數,也算是看明白了,凡是呢,安安生生的,自然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說是不是?」太皇太后盯着王太后問。

這話王太後來回答,太合適了。

當年她與吳氏,柏氏同時入宮,吳氏運氣好,被指為皇后,原以為就此風光,卻不曾想,萬貞兒橫空出世,無人能擋,竟生生廢去一個皇后。

後來她自己當了皇后,處境卻也沒好多少,面對萬貞兒,也要避其鋒芒,甚至被當着面指桑罵槐的時候也不少,她都一一忍了。

在當時,她的處境甚至還比不上多少有些聖寵,還曾誕下一位皇子的柏賢妃。

可那又如何?如今她是尊貴的皇太后,吳氏卻仍住在安樂堂,至於柏賢妃,不過一個太妃之位打發了。

這人的命啊,最是說不清楚的。

王氏自己心裏雖然也這麼想,但最忌諱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每一次聽見,都彷彿重新經歷了一遍那些屈辱。

可是現在開口的是太皇太后,她也不得不回答,「正是。這一點,兒媳可是體會頗深。」

太皇太后這才滿意,目光一掃,彷彿才瞥見跪在下面的九焰,淡淡道,「起來吧,雖然是春天了,地上卻還涼得很。若是累了病了,皇帝少不得又要來鬧哀家。」

朱祐樘對九焰的回護,是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太皇太后對此有些不滿。

大抵所有曾經在後宮走過一遭的女人,對九焰這樣的幸運,都不會覺得高興吧?即便是長輩,有時候想想,對比一番,也難免心氣不平。

也只能勸說自己,皇帝還年輕,不過一時新鮮,長久不了。萬貞兒當年如何盛寵?最後剩下兒子繼承皇位的人,也不是她。

「皇後年紀還小,還不懂呢,我們女人啊,有時候軟些,後退一步,並不就是壞事。你是皇后,最要緊的是讓人知道你的賢明大度,若是一味要強,反而令人生厭。」王太后柔聲勸說道。

雖然含糊其辭,但說到底,不過是勸自己主動退一步,放棄整理奏摺的權力,別讓朱祐樘跟朝臣對着干,免得名聲不好聽。

她哪裏知道,九焰根本不在乎所謂名聲。

在這世上,只要朱祐樘知道自己的好就足夠了,別人怎麼看,與她何干?何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這分明是給自己下馬威,這麼勸說人,九焰也是頭一回遇見呢!

若是她就這麼退縮了,可不是宮裏人人都以為自己好欺負,到時候,恐怕更不得安寧。

「皇祖母和母后教訓得是。」她低聲應了,卻絕口不提自己要如何應對,還要說話氣人,「皇祖母和母後年輕時經歷了風雨,如今正是享福的時候。該到了兒媳經歷風雨的時候了。」

意思就是,你們老了,別瞎摻和年輕人的事了,老老實實的養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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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妒(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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