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喜餅(5)

78 喜餅(5)

他抱臂胸前,眼裏閃耀着璀璨的光:「是啊,離開你身邊這麼久,我很想你。這一回再見面,實屬不易,我要把我的心獻給你,咱們兩人再也不要分開!」

啊——

……

隨着自己的一聲尖叫,簡若愚從夢中驚醒。她猛然睜開眼睛,已經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連忙起身,衝進了衛生間,用冰涼刺骨的自來水洗了一把臉,整個人頓時清醒了許多。

吸頂燈瓦數不高,燈光顯得格外幽黃黯淡,鏡中的人,穿一身印滿湯姆和傑瑞圖案的純棉睡衣,髮絲紛亂,面色蒼白,白眼仁全是血紅血紅的顏色。

唔,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從浴室的金屬桿上扯過一條毛巾,胡亂地擦乾了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想:夢裏有他,很好……只是這樣內容的夢,不要再出現才好!

回到床邊,她沒有急於躺下,輕輕地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淺抿了一小口。

三月底游天壇時,不該和言至澄提起從前送給祁昀手錶的事情,也不該說什麼不吉利的話,以至於做了這麼荒誕卻又逼真的夢……

她想起他開過的玩笑,說哪天要學梵高割一隻耳朵送給她。

如今,在夢境裏,他突然不送耳朵了,改送心,這讓她無所適從,確切的說,她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禮物。

太可怕了!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左胸口,感受着心臟堅實有力的跳動。

一個人沒有了心,怎麼可能繼續活下去?顯然不行,這是常識。

祁昀在夢裏怪異的舉動,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或者,是種象徵?

是象著着他們不久后重逢?

還是,會象著着他們從此天各一方,再無相會之日?

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奇奇怪怪的夢,她雖然想他想得病入膏肓,幾年來卻從未如此清晰地夢見過他本人。凌晨時分,他給了她驚喜,更給了她驚嚇,真是太意外、太匪夷所思了……

她拉開了窗帘,窗外的天空寂靜空曠,泛著淺淺的魚肚白,天際和地面交界處形成的地平線,被即將初升的太陽鍍上了一層瑰麗的金邊。推開窗戶,她能清楚地聞到小區門前那個飯館炸油條的氣味,依稀能看見有幾個早起的老人拄著拐棍兒去吃早點。

整座城市已經慢慢蘇醒了。

她抱膝坐於窗側,想:今天應該是個大晴天吧?

進入四月以來,北京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暖,桃李爭妍,大雁歸來,楊樹柳樹也惟恐天下不亂地飄起了白色絮狀物。

簡若愚不由得想起了四年前,她與祁昀在城鐵里的一番偶遇。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去偷錢包,當時她以為他是因為走投無路才那麼做的。於是,她自作聰明地為他解圍,也不管他是不是需要和願意。

後來,在他的日記里,方才了解到他的真實想法:

「那天在地鐵里,站在我前方的一個女人,很像我小時候總追着我又打又罵的雜貨鋪老闆娘,我情不自禁的將手伸進她的口袋,就像每次偷吃的東西一樣熟練,我竟然又犯了這毛病,而且順利地摸到了錢包。臭丫頭出現的可真是時候,她很聰明,給我胡亂起了個名字,然後藉機讓我打消了偷竊的念頭。」

往事歷歷在目,隨着時間的沉澱卻日久彌新了,簡若愚不由得又陷入了傷感。

「人不能總是依靠着回憶生活。」

「應該向前看,應該勇敢地走下去,為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做好規劃,然後努力去實現。那樣才不辜負父母的期望和囑託,才不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言至澄在登機前如是說。

他回昆明去了。畢竟是要忙工作的人,雖然身居高位、並且掌握著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也不能做撒手掌柜,長此以往地逍遙在外遊山玩水。

言至澄在北京的一個星期,簡若愚陪他遊覽了七處景區。

他似乎總是悶悶不樂的。離別之前,她想儘儘東道主之誼,請他到全聚德吃正宗的烤鴨,被他婉言謝絕了。

她問:「怎麼,不喜歡吃油膩的菜還是胃口不佳?」

他答:「我不是個拘小節的人,沒那麼多講究。」

她問:「這樣吧,后海那邊有很多老字號京味小吃,咱們去嘗嘗好嗎?」

他答:「不想去……」

她問:「我們上大學那條街,有幾家西北風味的小店,很不錯,要不我帶你去?」

他答:「下次再說吧。過幾天我還回來呢。」

她問:「那為什麼?分開之前,咱們總得吃頓飯喝點酒為你餞行啊,是不是?」

他答:「不必那麼客套,顯得生分。」

她問:「餓著怎麼能成?要不我點必勝客了?」

他答:「除了洋快餐,你就不喜歡吃別的東西了,真是沒品位、沒追求。」

她生氣了:「你明天就飛了,今晚我想好心好意請你吃頓飯,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挑三揀四、東拉西扯,胡亂諷刺人,豈有此理?!」

他所答非所問:「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要你一句準話。」

簡若愚這才醒轉過來,言至澄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和他之前所表白的完全相同、別無二致。

「你想讓我接受你的戒指,然後做你的女朋友?」

言至澄揉了揉太陽穴,沒吭聲,只沉重地點了點頭。

簡若愚舉著礦泉水瓶把玩了一會兒,說:「時間太倉促,我無法給你答覆。容我再……」

「還要再考慮?!」言至澄氣憤地驟然站立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你這個人啊,讓我說什麼好!這不是出爾反爾嗎?」

簡若愚搖搖頭:「我並不是要出爾反爾。祁昀的下落一天不明確,我就一天不得安生。」

「那你就非要把自己委屈到底為止么??」言至澄憤憤地說。

簡若愚望着窗外說:「我不委屈。為了心愛的人,我甘願等待、甘願尋找……」

「好、好!你等你的,我追我的——」言至澄凶神惡煞地吼道:「你仔細想想——在你們老家的時候,你明明答應了我的,現在卻來反悔!簡直是人品有問題!」

話一出口,他也有些後悔言重,待轉過身想要解釋時,已經晚了一步。

簡若愚快速拿起皮包,對着言至澄慘然一笑。

「你說的沒錯,我的人品不咋地。你沒胃口不要緊,我可是餓了,現在要去找地方吃飯。看着咱們朋友一場的份上,明天早晨的飛機我回來送。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首都機場見。」

言至澄兇巴巴地橫在了簡若愚面前,「你就這麼輕率的、想跟我說再見了,對嗎?」

「沒錯。」簡若愚沖他擺了擺手,優雅地笑笑,「言至澄,再見!」

言至澄抓住了她的手臂,央求道:「小魚,我說錯話了,我道歉……」

「不,言至澄,你沒錯。」簡若愚掙脫開他的束縛,正色道:「錯在我。本知不該給你任何承諾,卻在超級感動之下,給了你一個錯誤的信號。」

淚水悄無聲息地從她的眼眶湧出,徐徐滑落下來,漸漸濡濕了她的面頰。

言至澄不知所措,「我不會哄女孩子開心,就是面對喜歡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小魚,我說的話你別忘心裏去啊,千萬、千萬不要怨我怪我,好嗎……」

他懇切的一番話,並沒能挽留她的腳步。

她毅然絕然地走了。

那晚,她又度過了一個不眠的暗夜。

第二天,簡若愚早早地乘機場專線地鐵,然後換擺渡車到了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

她在國航櫃枱等了一會兒,就看見行色匆匆的言至澄,拖着拉杆皮箱大步流星而來。他見到她,先是一愣,接着囁嚅著說:「我還以為你生氣之後,這輩子再也不會理我了呢……」

簡若愚淡淡地笑了,提醒他:「時間不早了,你快換登機牌吧。」

言至澄心懷忐忑,問:「小魚,你不要再氣我昨天說的話了,好嗎?從你的表情,我能感覺到,你並沒有真正原諒我。」

「您好,請給這位先生辦登記手續。」簡若愚奪過他手中的身份證,遞給了櫃枱里微笑着的工作人員。

登機牌很快就打印完畢,工作人員禮貌地交給了他們。

言至澄惴惴不安地說:「小魚,其實……我很害怕……」

簡若愚好奇地問:「你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整天威風凜凜的,有什麼東西讓你害怕?」

「我怕我再回到北京的時候,你……」言至澄收住了話茬,伸出手捋了捋簡若愚耳邊的頭髮,說,「上禮拜我在天壇公園送給你的發卡呢?怎麼又沒戴?」

簡若愚不好意思地笑了,「忘了,裝發卡的盒子就在電腦桌抽屜里放着,我每次出門都匆匆忙忙的,總是忘。」

言至澄無奈地搖搖頭,「你啊,記性差是衰老的表現,你再不改善一下你的睡眠,問題會很嚴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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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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