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懷孕記下

當做出要一個孩子的決定之後，顧盞喬便幾乎做好了成為一個媽媽的準備工作。

特別莫瞳瞳表示她會願意作為懷孕的母體的時候。

「你平時工作很累，事情又多，還是由我來比較好。」莫瞳瞳是這樣說的。

將這件事與身邊的人交流，大多數人也這樣認為。

他們大多覺得顧盞喬平時過度活潑，又沒個輕重，懷孕那麼精細的活，她是絕對幹不了的。

畢竟感覺懷孕這件事，似乎有個磕著碰著的都很危險。

而曹佳軒對此事是這樣評價的：「從顧盞喬肚子裏出來的，萬一又是個小傻子就糟糕了。」

然而當兩人做完一系列檢查之後，劉小姐卻建議，還是由顧盞喬作為懷孕的母體比較好。

做出此結論的原因，則是因為莫瞳瞳精神疾病的過往病史，懷孕時激素分泌與尋常不同，劉小姐認為可能會導致心理問題的加重或者複發。

而那時又無法吃藥，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幾乎把顧盞喬嚇的一愣一愣，完全忽視後來劉小姐說的「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不高的情況」，堅決開始反對莫瞳瞳懷孕。

她想起自己看的家庭倫理劇或者宮斗宅斗劇里，坐月子或者懷孕的女性多多少少都會多愁善感，更覺得劉小姐說的完全沒錯。

懷孕對心理的影響根本不比對身體的影響小。

如此一來，整個先期準備便全部推翻。

顧盞喬開始調理鍛煉，改善原本有些偏於影響不良的體質，莫瞳瞳開始接受怎樣照顧一個孕婦和新生兒的教育。

倆人一月開始進行準備工作，三月成功受孕，鑒於並非是自然受孕，因此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倆人都是在德國度過，而從德國回來的之後，孕期已經到了四個月。

此時，正是七八月三伏天的時候。

想要回來的人是顧盞喬，她不知道為何特別想回國，幾乎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於是很快便訂了最快的機票回來，而剛一下飛機，莫父便派了曹佳軒來接，希望她們去龍福山休養。

曹佳軒在車上嘆著長氣：「我媽快瘋了，叔叔也是，你能想像他們的臉上露出那種……那種像要開花一般的表情么？」

莫瞳瞳不能理解，但是她打了個寒戰。

上了盤上公路之後，距離家中還有一段路的時候，便看見了莫父曹母，還有家中的阿姨等人，曹佳軒放慢了車速，打開車窗無奈道：「何必要等在這兒。」

莫父便說：「是你媽要等在這兒，不是我。」

曹嬌倩翻了個白眼，也不反駁，只馬上笑着說：「瞳瞳和喬喬回來了啊，給阿姨看看怎麼樣了。」

莫瞳瞳和顧盞喬已經下了車。

顧盞喬穿了寬鬆的白色T恤，倒不顯懷，只是整個人圓潤了一些，整張臉都有種容光煥發的嬌嫩，像是春日枝頭帶露的梨花。

眾人邊寒暄邊沿着山路往上走，因為是在山林之中，也沒有外界的酷暑，空氣也清新，顧盞喬一掃先前的煩悶，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曹母對她柔聲細語地說話：「住在我們這兒好啊，我們這裏都是生過孩子的，比你們那群年輕人強多啦，我們今天特意燉了一隻雞，放心，一點都不油膩……」

顧盞喬雙眼發亮，說：「我喜歡吃雞。」

一連住了數日，顧盞喬肉眼可見的臉更圓了些，於是莫瞳瞳便拉着顧盞喬去山中散步，權當做消食運動。

這種感覺是前些年忙於工作的時候沒有的，顧盞喬有時覺得她們就會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再回頭的時候，倆人可能都已經白髮蒼蒼。

她沒有將這個想法和莫瞳瞳說，因為她在這樣想的時候，看見莫瞳瞳也望着路邊的綠樹出神，顧盞喬便覺得，莫瞳瞳一定也抱有和她一樣的想法。

這想法在肚子更大些的時候，變多了一個人。

顧盞喬開始想像她和莫瞳瞳一起牽着一個小姑娘的手，小姑娘在她們中間蹦蹦跳跳唱着兒歌，踩着枯脆的樹葉，她們三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喜歡這樣的想像，就像是喜歡此時抓着自己的莫瞳瞳溫暖的手掌。

她同步感受到三個心跳聲的時候，突然替莫瞳瞳遺憾起來了，這樣奇妙的感受，如果莫瞳瞳也能感覺到就好了。

當母親的感覺，其實好有趣啊。

恬淡的時光明明沒什麼事發生，轉眼卻匆匆而逝，再回過神來，已經是十二月了。

顧盞喬度過最艱難的一段時間之後，接近預產期。

又是聖誕節。

就算是蔣艷，也對顧盞喬的肚子好奇極了。

她雖然在最開始持着一種矜持觀望，但在所有人驚呼感慨輕柔撫摸之後，還是忍不住貼上去，感受着衣料後面傳來的溫度和些微地震動。

「預產期是在這周么？」蔣艷屏息凝神地問。

「是啊，雖然醫生說最好留在醫院，但是還是想和你們一起過完聖誕節再說。」顧盞喬一邊給聖誕樹扎蝴蝶結，一邊這樣說着。

王馥蔚也靠過來，她說：「如果孩子今天出生的話，就是在聖誕節出生了，小名可以叫聖誕樹聖誕老公公之類的。」

聽聞此言，蔣艷向王馥蔚投去嫌棄的目光。

而顧盞喬立刻搖頭，嚴肅道：「我的孩子才不會有像你一樣搞笑的外號。」

王馥蔚：「……」

王馥蔚在心裏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和孕婦生氣，才調整了心情，在轉身後才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曹佳軒，她怎麼可能有可笑的外號？

莫瞳瞳已經做了巧克力蛋糕，做成樹墩的形狀，搭配了草莓和翻糖娃娃，放在餐桌的中心。

這時候，岳長嵐開門進來。

她披了條黑色的長斗篷，大概是因為外面下了雪，仿造動物毛的衣服上落了還未融化的雪花，帶來一陣外界的寒氣。

她看見了桌上的蛋糕，便笑起來：「瞳瞳，你已經把東西做的那麼有童心了啊。」

莫瞳瞳這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開始把所有的餐點做成好看可愛的形象，但是平時她和顧盞喬似乎都沒有意識到。

她有些驚奇又有些莫名的愉悅，覺得雖然先前一直憂心忡忡，但自己已經為一個新生命進入她和顧盞喬的生命，做好了足夠全面的準備。

很多年後莫瞳瞳會想，那場聖誕節，就好像是上天給出一個巧合，令故事足夠圓滿。

在顧盞喬高興地說着孩子的小名的時候，她神情一變，開始陣痛。

幸而準備是早就做好的，在場的人裏面也有現成的醫生，劉小姐很快穩定了情況，而沒過多久也等來了救護車。

記憶中存留着的是宛如蒙太奇閃現一般的畫面，直到進入產房的時候才變作尋常的鏡頭，莫瞳瞳抓着顧盞喬的手指，看見她蒼白的面孔。

她滿頭大汗，淚流滿面，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卻在與莫瞳瞳目光相接的時候，露出些微的笑影。

消毒水的味道和白熾燈。

人影閃動人聲起伏。

她只感受到顧盞喬手心的脈搏，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跟着一起紊亂地跳動。

然後，她聽見嬰兒的哭聲。

於是她們的小蘑菇，在聖誕節出生了。

莫瞳瞳擁抱着摟着小蘑菇的顧盞喬的時候，想：如果她是這個故事的作者，就一定會在這個故事的開始留下這樣的寄語。

——她會註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