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048

直到吃午飯的時候,薄情和薄少承才出現。

上次在薄家花房不愉快的談話薄歡自然還記得,事後她也覺得對不起姐姐,所以這一次想和薄情好好解釋。

在景盛和薄父談話時,薄歡幾次想抽身離開去找姐姐,但景盛總會時不時找個借口讓她沒辦法去找薄情。

一直拖到餐桌相見。

薄情比以前要瘦了些,整個人跟清湯掛麵似的,一雙眼空蕩蕩的,視線飄忽不定,瘦臉蠟白。

薄歡看着直心疼,以前從不敢在薄家餐桌上說話的她此刻嚅唇喊了聲,「姐。」

薄情飄忽的視線一頓,移到對面女人臉上,吊稍的媚眼仔細將以往的傻妹妹打量了番。

年輕漂亮又充滿朝氣,白裏透紅的臉蛋格外喜人,純澈雙眼裏的關心幾乎要溢出來。薄情塗着艷艷口紅的淡唇扯開個笑,她正挑開唇瓣想回上一句『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呃嘔。」

薄情立即抬手捂住微張的口,慘白的臉色暗沉泛青,她手忙腳亂地扶著桌角站起來,轉身離開帶動餐具摔落。

不顧薄父當場不悅的臉色,薄少承撂下筷子就追上去。

「姐姐怎麼了?」薄歡不知何時也放下餐具站起身來,她之所以沒能追上去,是因為景盛扣住了她手腕。

薄雲志臉色不好,他壓根沒想回答一個傻子的質問。

「爸,我姐怎麼了?」薄歡求問,聲音又急又抖。

對於薄情攪了桌飯菜很是惱火,薄雲志本想藉此機會套套景盛的口風,眼下薄歡還追着問,他怒地皺眉想呵斥她別多管閑事,但也知道如今這個傻子發達了,飛進鳳凰窩了。

眼看薄歡用力掙脫手腕,景盛輕描淡寫地朝薄雲志發問,「薄情身體不舒服?」

薄雲志額角青筋突突的暴起,有些不正常,「她前些天感冒了,可能又複發。」

「巧了,」景盛沒說關心的話,神情慵懶,「阿歡前幾天也感冒,還真是姐妹。」

薄雲志不知道怎麼接話,尷尬地賠笑。

薄歡聽父親說是感冒,心裏的擔憂稍微放下,但一想到薄情那張臉,心中難受。

「阿盛,我想去看姐姐。」

面對女人的徵求聲,景盛沒有鬆手,反倒是扣得更緊:「我陪你一起去看薄情。」

儘管內心不願意薄歡這個時候去看薄情,而景盛開了口,薄父自然不好多說。

**

傍晚,景盛利落地拒絕了薄雲志的挽留。

他帶薄歡回去時,薄父和上次一樣帶着一對兒女送到門口。

景盛打開車門,氤氳的燈光下,他示意薄歡上車。

道路邊還有未清掃的雪花,一陣陣風吹來冷得很。

女人一直看着路邊半身隱在黑暗裏的薄情,她像是有無盡的話想對姐姐說,最後卻扭頭望向身前的男人,踮腳卻夠不着他耳畔。

景盛垂著眸子看了眼目光急切的她,彎下細長優雅的頸子。

這是薄歡踮腳正好可以到達的高度。她一隻手抓着男人的肩頭穩住因為踮腳而搖晃的身體,唇離他側臉特別近。

「阿盛,我們家還有客房吧?」

景盛一聽便懂了她的意思,儘管不喜歡薄情,但也不想薄歡往後幾天都魂不守舍,便語調溫軟地回應:「有的,你做主就好。」

薄歡朝他感激的微笑,羞赧地咬了咬牙,「那能不能麻煩你邀請姐姐到我們家住一段時間?」

她雖然還沒變得特別聰明,但薄父對景盛格外尊重幾乎沒對他說過一個『不』字,想當然這事找上了他。

景盛自然沒有拒絕,將她耳垂落的頭髮別到素白的耳根后,「你先上車。」

女人不願意,嘟噥著嘴。

「你要不上車,我就算邀請薄情,她也不會答應去。」

女人權衡再三,似懂非懂地眼神一黯,然後乖巧地進車坐好。男人將車門合上,挺拔的身影朝薄父方向走了兩步。

透過車窗,景盛背對着她。她聽不見他說了什麼,但隱約能看見昏暗的燈光下薄父臉色一怔,隨之而來的是薄少承怒火衝天的俊顏!

薄歡握緊雙手,有些緊張,她能望見薄父和薄少承的嘴巴不停地開啟閉合,卻聽不見阿盛的回應,手正要推開車門——

「別下去。」付青寧正支着手在駕駛座上抽煙,打開的車窗偶爾吹一陣風進來。

薄歡手上動作一停,沒有推門下去也沒收回手,雙眼怔怔地望着不遠處,「付叔叔,他們再吵什麼?」

付青寧正抽完最後一口,將長煙蒂彈出窗外,「吵架。」

薄歡覺得付叔叔更笨,從薄少承的臉色來看她就知道是在吵架,眼見薄少承快步朝阿盛走過去,她情急地打開車門——

咔嚓聲輕響,在安靜的傍晚格外清亮。

「八年前你可以猥.褻薄歡后再將她忽悠的團團轉,你以為薄情和那傻子一樣由着你擺佈?」

薄少承的怒吼如同如同狂風般灌進車內。

威脅?

薄歡正不解,猶豫着將車門全推開,一隻腳已經放下去。

「別給二哥惹事!」

付青寧這次吼得有些急,聲音低沉有力,足夠薄歡聽得一清二楚。

她腳一頓,腦海中沒由來地回想起盛珊前些天說她是景盛的負擔和恥辱,這次還真是自己給他惹了麻煩。

「少承,過去的事別再提了!」

「怎麼就不能提了?」薄少承冷笑,口氣越發囂張放肆,「那傻子給你糟蹋了不夠,你還想招惹情情?」

薄歡怔怔地望向那邊,她知道薄少承脾氣不好,阿盛一直沒出聲肯定是給嚇到了,她想移開腳步下去,見不得薄少承這樣吼景盛。

而燈下清瘦的人影並不是沒出聲,隻言片語聲音偏低微沉。

他輕嗤了聲,笑問,「我拿你當大舅子,你拿我當二愣子?」

光滑的路面,景盛的身影在地面被拉長的越發蕭瑟,插在兜里的手抽了根煙點上。

他吸了口,目光老道而陰沉,「那事兒你比誰都清楚,這麼多年來我只是顧及薄歡的面子,不想點破。」

頓了頓,景盛繼續開口:「薄少承,這事點破了丟臉的該是誰,背過的該是誰家,你也比誰都清楚。」

繚繚煙霧給寒風吹散,他微挑起唇繼續抽著,「別說是八年前的薄家我沒放眼裏,八年後也只是看在阿歡面子上才過來走走,見好就收怎麼就學不會呢?」

薄少承圓目怒睜,只手緊握攢拳。

男人將煙放在嘴邊,拿眼掃了眼被薄少承抓住手腕的女人,又掃了眼面容複雜的薄雲志,他覺得薄雲志那份歉意如果能理解成對當初事情的遲來抱歉,早些年他或許能接受。

畢竟早些年,他還是個身心健康的少年,三觀正的很。

顯然,且不論這份歉意是不是遲到了八年,薄雲志開口就挑明,是他想多了。

「賢婿,少承就是護短了些,也是為了兩個妹妹的好,他沒有什麼惡意的。」薄雲志瞪了眼薄少承,而後又對景盛歉意十足的討笑,「你別和他置氣,大家都是一家人,難免說話方式產生摩擦,沒什麼惡意。」

薄父反覆重複那句沒什麼惡意,景盛彈了下煙灰只笑不語,一開口白霧在夜/色里飄散。

為了兩個妹妹好?他內心琢磨著這句話,唇邊的笑有些深刻,斜睨著薄少承有些玩味地開了口。

「我不和他置氣,讓薄情跟我走。」

**

年初三的夜裏起了大風,薄情還是跟着景盛走了。

薄情冷著枯瘦冷清的臉,步子走得很慢,忽的笑問:「你喜歡我?」

景盛一直望着推開車門望着這邊的小女人,神情溫柔,語調淡漠,「不喜歡。」

在薄家大染缸里長大的薄情習慣了揣度別人的行為,特別是不屬於朋友的人所提供的善意幫助。

她輕哼,聲音有些虛弱,「那就是為了我手上的股份?」

景盛腳步一頓,像是在等兩步外的女人似的,他側目回頭,有意壓低冷厲的嗓音:「你手裏有股份嗎?」

空手套白狼的把戲,他和付青寧在s市最喜歡的戲碼。只是薄情,顯然沒資本。

薄雲志年輕時被妻子和情.夫合夥騙了股份,後來牽扯了一大堆事鬧得收不了場,那種一朝被蛇咬的人寧可自己死死地握著股份也不會再給其他女人,更何況薄歡和薄情都是領養的。

「那是為了什麼?」薄情已經走到高大清瘦的男人身前,仰頭露出蒼白卻精明的笑,「你是個商人,可你看着也不像是好人。」

「薄家不值錢,這套你趁早在阿歡面前給我收好了。」

薄情微詫,而後呵笑,「你不就是想報復薄家?當初污衊你的事前段時間不是也被提起了嗎?你心裏清楚卻裝的真像。」

「謝謝誇獎。」景盛扯了扯唇角,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神情斯文雋秀,「別把每個人都想的和你一樣,對薄家不懷好意的也只你一個。」

說完就快步走到車邊。

薄歡懂事的往裏面的座位一讓,掌心的細汗足夠說明方才她的緊張。「阿盛,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怎麼說這種話?」景盛俯身彎著脖子,面上笑得一臉溫柔,「你想念姐姐也是應該的,是我太忽視這方面了。」

薄情正好過來,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景盛側臉泛著的溫柔笑容,說不清心裏與嘴上落差的想法,她不自禁地摸著肚子。

付青寧下車替她打開了車門,待清楚的看見女人白慘慘的臉色,他眉心微微皺着,「上車。」

薄情這次倒是記得他,他叫付青寧。但胸口突然湧起的嘔吐感讓她身體一寒,暴起一層的雞皮疙瘩,而後不想開口了。

049

年初四那天景盛是要去付青寧家拜年的,所以初三晚上付青寧隨薄情一道住在了景盛家。

薄情在車上吐過兩次,付青寧幾度想將她送醫院卻被景盛制止,車一停,他就將腳下無力的薄情橫抱着上樓。

落後的兩人緊跟着。

小手被男人-大手抓進暖和的口袋裏,薄歡仰著擔憂的小臉,「阿盛,我們家感冒藥還有嗎?」

「有的。」

「那等會上去給姐姐吃點?」薄歡跟着他走近電梯,望了望被付叔叔抱在懷裏的虛弱女人,「我姐好像病得很重。」

「行啊,阿歡記得上次感冒吃的什麼葯嗎?」

薄歡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秀氣的平眉微蹙,「我沒吃藥,你把我抱着睡了一晚上就好了。」

付青寧一邊擔心薄情,一邊忍受某些人不分場合秀恩愛。他此時又急又燥,恨不能讓旁邊那對喋喋不休的男女閉嘴。付青寧數着樓層燈亮,他從來不知道景盛會是個脾氣好到你說一句我回兩句的主兒……

開門進屋,付青寧顧不了換鞋直接將薄情送入客房。

薄歡忙得去找葯,付青寧瞻前顧後地跑去倒熱水,留下景盛一人面對着躺床上氣若遊絲的女人。

「景盛,我們聊聊。」

男人瞅了眼她,靠門站着,「等會阿歡會拿感冒藥過來,你要吃?」

薄情因為虛弱而半合上的眼閃過一抹精明,面上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你知道我懷孕了?」

聞聲景盛並不驚訝,那時候陪阿歡上樓看望薄情時他就隱約看見了一些孕婦用的保.健品。但他並不想和她聊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事,在景盛看來薄家除了阿歡就沒一個乾淨的。

他扯開唇角,眼角淡漠而隨意,「我讓付青寧幫你把葯拿進來,阿歡不懂事。」

說完便出去。

說到底景、盛兩家都是傳統家庭,景盛難免骨子裏淌著傳統的血液。孕婦不能吃感冒藥這誰都知道,但薄歡那不依不饒的性子肯定要看見薄情吞了葯才放心,他怕折了薄歡以後的福氣。

尋了個借口就將薄歡騙回卧室,三兩下脫了外套就去浴室洗澡。

……

……

……

景盛鬆開她,摸着她下顎上的一排小月牙形齒痕,面色溫柔。

「才不喜歡呢!」薄歡捂住臉反駁,嬌俏的嘟嘴,「阿盛,你怎麼老喜歡強迫我做一些事情?」

她這話只是隨口說說,畢竟被男人欺負了想在口頭討點便宜,至於用『老喜歡』也只是順着語感用錯了詞。

但這話落景盛耳里,並非撒嬌也非抱怨,單純地覺得薄歡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嚴格意義上算是欠收拾了。

**

付青寧照顧薄情喝完葯,奇怪地發現體溫計上她是正常人溫度,而且她不流鼻涕也沒其他反應,只當是病情好轉沒在意。

躺炕上的女人其實有很多理由可以拒絕喝葯,但甘之如飴,恨不能抓一大把藥丸全塞進肚子裏,讓它們發酵讓肚子裏的孽種死亡……

見她臉色依舊慘白脆弱,付青寧心上有種乾涸的心疼,以前在公司樓下見初見薄情時,很美好的小女人,漂亮端莊,媚而不妖很有味道。

他剋制住想將她擁入懷裏的手,「現在還覺得不舒服嗎?」

薄情搖頭,和大多數孕婦一樣,她嗜睡,她想剋制住嗜睡的習慣,盡情想折磨腹中的孽.種。

「想不想吃點什麼?」付青寧嘴巴有點笨,「我煮了點小米粥。」

薄情眼皮上抬,琉璃球似的眼珠子看了眼他,唇角浮起譏誚的笑,「付青寧,你是不是喜歡我?」

男人俊朗的面容有些驚慌,少刻又如常。他輕咳了聲穩住心口亂跳,有些公事公辦的刻板嚴謹,「嗯,是喜歡的。」

「噗嗤,咯呵。」沒料到他會直接承應,薄情失笑。

她掀開被子爬起來,朝靠床邊坐在沙發座椅的里男人走去,笑聲有些飄渺。

付青寧緊盯着她睡裙下的小半截腿和腳,每走一步踉踉蹌蹌,他都心驚膽戰。

薄情突然往他身上一跳,嚇得付青寧連忙接住她的身體。

他真想厲聲責怪她,卻被一張沒有血色的唇封口緘默。

他的初吻,就被他心上人用這種熱烈的方式攫取走。他想反客為主將她推到炕上,但摸不清薄情所作所為,他只好耐著性子等待……怕被薄情以為自己是禽~獸。

許久后,薄情唇瓣泛紅,朝他笑了笑,「你是不是處?」

付青寧比薄情要大上七八歲,被一個嬌媚的女人逮著問這個。他面上一紅,雙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往上一提,溫柔地摔在大炕上。

「是不是處,你要不要試試?」付青寧雖然俯身籠罩着她,但沒有佔去她便宜,隔着識禮的距離卻又曖昧不已。

薄情卻兩隻手抱住他的脖子,將他錯開的腦袋沒有防備地拉向自己,一口咬住他的耳垂,「那就試試。」

付青寧想推開她,卻被她兩腿纏上。呼吸不自覺地燥熱,「薄情,你別勾我。」

……

……

……

付青寧只是一句話騙了薄情,也毀了意識不清的薄情。

如果付青寧當時直接承認自己是處.男,害怕惹麻煩的薄情斷然不會和他做,就沒有後來的一切,也不至於將薄情扭曲變形的人生推向深淵。

歡.愛過後,男人看見床單上的殷紅時候,他緊緊地擁著肌膚瑩白如瓷的女人,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我會娶你的。」

薄情腹部抽痛的厲害,滿頭的汗水,偏偏他這句說的格外清晰,她盡數聽去。

「是不是還疼?」付青寧低頭吻着她眉心,細細碎碎的吻一直到她唇邊,「小情,我是認真的。」

腹部的痙攣似的疼夾雜着強烈的下墜感。薄情眯著的眼突然大睜,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子,骨肉抽離的疼——

「小情?」付青寧發現她的不對勁,正要抽身起來卻被她如藕的嫩胳膊勾住脖子。

「青寧,再做一次。」

**

年初四,他們應該去付家的。

景盛要帶着薄歡去見見付母,付青寧要騙薄情去見見母親。

卻因為薄情流產耽擱了。

付青寧是第一次,和動心的女人體會到的歡愉卻如同噩夢,床單鮮紅的一片,他以為自己新手做錯事把人整出了大出血,卻是流產。

薄少承聞訊趕過來時,手術已經結束了。

薄歡和景盛拎着清粥小菜到病房門口時,發現不少醫生護士堵在門口。

緊閉的病房門縫裏有滔天的怒火在咆哮,薄歡很清楚那是薄少承的聲音,那種怒火幾乎可以將室內直接燃燒到爆炸。

薄歡擠過人群,用力捶射門板,卻被一旁的女醫生扣住手腕。

「都該幹嘛幹嘛去,閑着沒事了是不是?」

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前些天給薄情診斷過,確認懷孕。這次也是她聯繫薄少承過來的,畢竟是家屬。她說完這話,圍觀的小-護士小醫生一鬨而散。

滿心焦急的薄歡甩開女人的手,正要敲門時卻見一串鑰匙遞過來。

「病人現在不適合被打攪,把薄先生請出來吧。」女醫生說着瞥了眼木木的門板,以為薄少承過來會好好照顧流產的女人,卻鬧騰的不可開交。

門被打開的瞬間,女醫生收了鑰匙轉身離開。

薄少承的怒斥也跟刷刷的北風似的颳了薄歡一臉。

「當初你在炕上求我去把那傻子找回來的時候,你還記不記得答應我的條件!」薄少承抓起薄情的領子將她從床上扯起來,目眥盡裂地仇視她蒼白的臉,「你說,你記不記得!」

「給你生孩子,呵呵,給你生孩子。」薄情望着他笑,她渾身沒有力氣,軟膩地由他一隻手拎着,有股溫熱的暖流從身.下湧出。

「可是薄少承,是你自己沒本事,是你沒本事!」沒本事保護好我,你許諾的事情沒有一件做好過!

薄情乾涸的嗓子吼不出什麼,沙沙的令人心疼,「你欠我的你還不清,我也只欠你這一樁罷了,抵了吧,抵了我們都好過。」

「你休想!」薄少承一把將她摔到病床上,動作粗魯地去撕她單薄的病號服。

事到如今,付青寧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去了,心裏各種滋味都有,唯獨想說的和想做的,寧願不曾見過薄情那雙眼,不曾動過心。

衣服撕裂的聲音在室內格外刺耳,付青寧是見不得薄情給人這般欺負的。想都沒想抓住薄少承的領子,將怒火正盛的男人推開,「給我滾。」

有些事,只用一個當口就能窺見。處於發瘋邊緣的薄少承清楚地窺見薄情頸子上、鎖骨下曖昧的紅痕——

而門邊的薄歡如遭雷劈。

當初薄家滿世界找她居然是薄少承的意思。確切點說,是薄情答應給薄少承生孩子為條件,才有的後來一切。

050

房間內發生了爭吵,卻再沒有女人的叫囂,薄少承與付青寧此起彼伏的怒吼過後,索性動起手。

薄歡腦子很亂,薄少承是她大哥,薄情是她姐姐,他們怎麼可以……生孩子?

她張著口急促喘息,愣愣地望向病床上的女人。薄歡只覺得渾身麻木,她想說話,卻被暴起的雞皮疙瘩覆蓋言語,惡寒感從皮膚里鑽出,她怎麼也揮之不去。

周遭有醫生魚貫而出,景盛適時地扶住搖搖欲墜的小女人,與怒火滔天的薄少承擦肩而過。

薄歡突然掙脫開景盛的懷抱,後知後覺地衝出病房,「哥,哥!」

景盛並沒着急追出去,拿眼看向用一隻瘦削的手背擋住眼后剩下半張清艷容顏的薄情。片刻后望了眼站在一旁臉上掛着拳頭大小淤青的付青寧,他將手裏的粥放桌上。

自始至終景盛都沒想說話,直接轉身出去。如果他是付青寧,他會掐死用這種方式流產的薄情。

廊道里,泛白的燈落在白慘慘的地板牆面上越發冷清,消毒水的味道時而筆直地迎面刮過來。

因為過年期間,醫院的高級病房入住的並不多,特別是這一層樓,更是寥寥無幾。

所以景盛一出來,沒遇上小-護士小醫生,也沒看見薄少承和薄歡,他挑眉思索人去了哪兒,卻聽見走廊盡頭傳來的低聲慍怒。

景盛快步朝那方向走去,就在靠近那個拐彎的牆角時,他看見從拐角另一端透出來的兩道瘦長身影,落在牆面上的女人有着凹.凸秀氣的弧線。

白色牆面上黑色的小影子,在頭部唇瓣的地方,線條細微變動。

女人剛說完話,唇線緊抿,一動不動。

景盛似乎覺得這樣看着她很有趣,便駐足——

「你少管我的事情!」男人厲聲怒斥,目光猩紅,「薄情跟着我這麼多年,我想怎麼她那是我的事!」

薄歡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袖,冷下透著稚氣的臉。「你就不怕爸爸知道了嗎?你們是兄妹,這是亂,亂。」

薄歡怎麼也捨不得將這個剛明白的詞冠到姐姐頭上,這個詞太骯.臟太污.穢,她憤恨地改口,「薄少承,你喪心病狂,你變︶態——」

她話沒說完,就被薄少承一胳膊甩到牆上,男人陰沉着帶傷的俊臉,宛若羅剎。

「我變︶態?」薄少承冷嗤嗤的笑,右手按住薄歡的肩膀將她頂在牆面不允許掙脫,他一步上前靠了過去,「我就算變︶態那也是你薄歡給逼出來得,你有什麼資格沖我發火!」

薄歡掙不開他手上的力氣,又被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打小她就怕薄少承,她有什麼能耐可以逼他?

薄少承像是知道她的疑惑,冷聲嗤笑,「如果不是你傻,你姐也不至於為了討好我就脫.光了躺我炕上,如果薄情沒勾引我,我會是你口中的變︶態嗎?有時候想想,還真該謝謝你。」

女人巴掌大的臉上怒火還未消退,卻頃刻一白。微啟的唇囁嚅,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男人笑得有些停不下來,他揚起左手拍了拍一臉木訥的女人,陰陽怪氣地開口,「別露出這個表情,其實你們倒是姐妹情深,至少你也保護過薄情,壞過我的好事。」

薄歡沒開口,耳畔有薄少承陰沉的腔調,也有手拍在臉上的pia聲,她用力地呼吸,刺激味蕾的消毒水味道灌了進來,讓她噁心作嘔。

「是不是不記得了?」身軀修長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笑問,「八年前你摔下樓,這事兒不是老被人提起么,不至於沒印象吧?」

就像是一隻手掐住了喉嚨,薄歡仰著頭急切地喘息,面色越發的白,眼中越發鮮紅,赤.裸.裸的怨恨不加絲毫掩飾。而亂成一片的腦海,為什麼又是八年前,是和阿盛有關的那件事嗎?

沒等她捋清複雜的思緒,男人已經開口了。

「當時我和薄情在房間里做,你突然沖了進來,然後我把你拎出去,你也說要去找爸爸告狀,然後跑了,想起來沒?」

薄歡雖然聽不懂『做』指的什麼,但找薄父告狀足矣說明薄少承肯定是做了不好的事,才逼着她去找兇狠的薄父。

男人手上用力抓住羽絨服下女人的小肩,陰測測的笑,「你倒是運氣好,遇到景盛,攤上了個冤大頭!」

「薄少承!」薄歡用力推了他一把,並不喜歡薄少承罵景盛,「你才冤大頭!」

她力氣小,怎麼可能推得動如山的男人。薄少承一胳膊揮開她的手腕,怪笑不止,「早在你摔下樓之前就是個傻子了,景盛不是個冤大頭是什麼?」

薄歡這次連張口的力氣都沒,任由兩片唇隨意搭著,呼吸停了般,一雙眼找不着合適的情緒,正正地望着對面男人。

其實,她聽過這麼關於當年事情的說法,更傾向於相信是八年前摔下樓傷了腦袋所以變傻,從薄少承口裏給出的卻是另一種。

「當時父親生意不順欠下盛家一大筆錢,你出事的時候景盛正好在離得近,不冤枉他冤枉誰去?」

**

午後十四點半的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折射出單薄的溫暖,而後照亮那個轉角,依舊投影在男人對面的那堵牆上。

比起幾個小時前秀氣高挑的身影,現在只在角落擠成一個黑團。他似乎可以想到,女人靠着牆壁坐下,毛茸茸的頭髮從帽子裏落出一縷,雙手抱着蜷起的小腿,頭埋正好在膝蓋里。

景盛恍惚間想起在泰林路遇見她的時候,她也這樣蹲在漫天雪地里,嚼著根糖棒子。

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煙捲收回精緻的硬角盒內,順便摸了摸口袋,有窸窣的響聲。

他想起來,這是出門前被她塞.進褲兜的棒棒糖。

在這個時候還能想起細碎的瑣事似乎是種寬容,畢竟薄少承說的那些話,和他的猜想如出一轍。

薄歡確實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當初在醫院時方醫生也說過類似的話,他都有放心上只是時間隔得太久遠,有些事情就容易被藏起來。

誠如薄少承所言,薄歡十二歲之前就傷了腦袋成了傻子。景盛也並未覺得自己被冤枉就很委屈,至少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承認自己做了那些事,他對薄家也並不是他人眼中因薄歡而寬容。

他可以做的,是來日方長。

遂又將煙盒裏的細煙彈出來,打火點上,轉身離開那個角落,離牆面的一團人影越來越遠。

**

因為腿腳麻木,薄歡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垂著小扇子似的睫毛,視線隨意地飄散。遠處的光線里有細細的塵埃翻卷,連同她理不清的思緒。

直到身前的光被遮去,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薄歡木訥地仰起頭,待看清來人的容貌后立即站起身,卻忘記貧血的體質加上雙腳酸麻,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砸進對方胸膛。

「阿盛。」

比起女人的軟糯和依戀,男人更多是可靠的如同大山,由她靠着,不會倒塌。

「找你很久了,怎麼在這裏?」

景盛剛才只是兜圈子想抽根煙緩釋情緒,卻只抽了小半根,此刻將另半截閃著紅光的煙丟在地上,抬腳巧妙地碾滅。

薄歡趴在他胸口處,兩隻小手用力地在他腰后糾纏握緊。她眼前一陣白一陣黑,腦勺還暈乎乎的沒緩過神。

「阿歡,我們該回家了。」

薄歡怒了努嘴,「姐姐生病了。」

一手抄在兜里,一手隨意地垂著。男人並沒有想回抱女人,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付青寧會照顧你姐。」

薄歡沒出聲,但也不想就這麼走,她在想如何告訴景盛關於那件事。

事實上她做出了很多小學生喜歡做的事情,畢竟在薄歡的認知里,如果她是景盛,被冤枉被騙了這麼多年肯定會很生氣,甚至不會再和薄家的人來往……

她決定,什麼都不說,當秘密藏在心底。

等了許久不見她回復,景盛拍了拍她的肩頭,「走吧。」

薄歡並未聽出他低沉嗓音里隱隱的急切,她搖了下頭,「姐姐生病了,我想陪她。」

景盛說不上心情好不好,但薄歡說出這句話后,他下意識想接一句:你是不是想和薄情一樣懷了孕找個男人做完流產,然後躺醫院裏陪她?

男人身上的淡淡煙草味被女人後知后覺地嗅到,她蹙了下眉,記得阿盛說過只有在煩躁和疲倦的時候才會想抽煙。

薄歡這才想起今天趕到醫院是凌晨時分,她被薄少承那席話激得睡意全無,但景盛不一樣。

很是愧疚地開口,「要不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再陪陪姐姐。」

對上她那雙眼眶微紅,眸子閃爍關心的眼,他沒什麼笑意地扯了扯唇角,「隨你。」

說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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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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