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宿命，輪迴，終章

爺爺黃老狼又一次站在我的面前，親情已經不再了，一樣蒼老的面容，佝僂的身軀卻站直那裏，一臉漠然的看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憤怒？仇恨？還是困惑無助呢？

我真的想像不到。為何看似平靜的山村中隱藏那麼多可怕的秘密？日出而耕，日落而作，平靜祥和的山村之中。卻隱藏着讓人想像不到的恐怖存在。

親眼看到埋葬的爺爺，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那種複雜無比的心情根本用言語表達不出。

「這是為什麼？！」我咬着牙，沉默良久之後才終於說出了我最想問的一句話，雙手緊握著，心底的火焰快要噴出了胸膛，我用力的壓制着，盡量保持着平靜，但語氣卻顫抖著，快要忍不住吼出來。

「我一直以為最後會是小四站在我的面前，卻是你來了，小四應該折在你的手裏了。」爺爺漠然的說道，看得我的目光中也沒有半點的溫情。相反透出的卻是一股強烈的殺氣，彷彿是他的仇人一般

他口中的『小四』就是四叔，談到四叔的時候，感覺就像是一件隨意可以扔掉的廢物一樣，目光中沒有半點的波動。

『咯吱！咯吱！』

用力緊握的拳頭幾乎快要攥出水來了。我眼中滿是痛苦，無法相信站在我的面前，一臉冷漠的人會是那個慈祥為人友善的老人，冰冷的宛如一具屍體。

屍體？

我臉色驟然一變，目光越過黃老狼望向了他背後刻畫着奇怪花紋的棺材，以前我因為過度的悲傷，並沒有在意遍佈棺材之上的紋路。但是現在看上去，心臟卻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這是血符咒？你竟然在棺材上畫下了陰陽道，你是要把自己變成活死人嗎？」我突然大聲的質問道。

「孩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很快我們就會是敵人了。你並不知道我們家族背負的命運，家族繁衍了十代，已經到了必須終結的時候了，這就是命運的殘酷，只有一個人才能活下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結果是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愧為家族的最強血脈，你的重瞳應該已經覺醒了。」爺爺冷漠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柔光，看着他蒼老的面孔，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夠依稀找到記憶中的爺爺的身影。

但是他口中說出的話，卻像是一盆涼水從頭頂之上澆了下來，把我澆了透心涼。

無法想像，家族的法則竟然如此的殘酷，家族傳承一代一代，為的只是今天。

就像是西南養蠱家族一樣，將家族的後人全都集中起來，以殘酷無比的死亡來淘汰到最後一個人活下來，在他的身上彙集了唐黃兩家最後的血脈，而那些死去的族人活下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血脈貢獻出來，彙集到最後一個人身上，造就家族最強大的戰士。

重瞳是家族傳說中命運之主的象徵，當年我的父親可能已經察覺到了這些東西，才毅然決然的將我帶離了家族，只是沒有想到到頭來，我還是在命運的牽引下回到了這裏，不得不走上這一條道路。

正如四叔所說的那樣，家族分為顯、隱兩脈。四叔那一脈就是隱脈，從來都是隱藏的暗處，為顯脈服務著，保護著顯脈的傳人，最後還要將自己的生命獻出來。如此殘酷的要求，隱脈當然不會甘心，所以為了確保自己這一脈能夠保存下來，他們佈置了很久，就是為了除掉顯脈最終氣運的傳人，家族傳說中的命運重瞳者，也就是我，希望通過這種手段，最終改變隱脈一支的命運。

可是命運是殘酷的，在轉動的命運之輪的轉動之下，隱脈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終都是功虧一簣，四叔臨死之前，好像才醒悟過來，將全部的力量都轉嫁到我的體內，讓我有能力對付最後的老怪物。

也就是我的爺爺，黃老狼，他才是家族之中隱藏的最大BOSS。

哪怕是我活了下來，但是我沒有一絲的高興，相反心中充滿一種痛苦、無奈、憤怒、懊悔等等摻雜在一起的感情，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我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我並不相信什麼命運，對我來說，無論是四叔，還是死去的那些族人，都是我的親人，我真的無法向他們出手。就好像是站在我面前的爺爺，他雖然冷酷冷漠，視生命為無物，但是在我的心中，他終究還是我的爺爺，我們血脈之間的聯繫從來都不會改變的。

「你已經看出來了嗎？不錯，這就是我佈置的陰陽道，只要能夠活下來，就算是變成煉屍又能如何呢？」黃老狼一臉平靜的說着，彷彿在說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一樣，聲音沒有半點的無奈。

「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煉成了陰陽之屍，你還算是人嗎？」我無法認同他這番話，大聲的質問道。

死了就是死了，屍體就是屍體，雖然還活着，但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人了。我從沒想過，在方圓百里內都是名聲很大的爺爺，為什麼會變成如此冷漠的人？

難道這就是殘酷的家族命運嗎？他甚至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可怕的瘋子？

「只要活着就好。」黃老狼口中那一點最後的溫情也全部消失了，正如他說的那樣，我們已經變成了仇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白皙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紅衣女郎站在旁邊，讓我不要衝動，那柄古劍自動飛出，吞吐著可怕的劍芒，擺出一種隨時可能攻擊的姿態。

宛如遇到了仇人一般，我甚至能夠從劍身上感觸到憤怒的氣息，便是面對銀裘絕世美女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出這種可怕的氣勢。

「誅妖劍嗎？你是姜尚的後裔，想不到幾千年之後，終於又聚齊了。這樣也好，一次性解決了你們，也給那件事情做個了結，一切都該結束了。」黃老狼一眼就認出了紅衣女郎的身份，平靜的聲音響起，殺氣更濃了幾分。

我看了紅衣女郎一眼，從她的眼神中也看到了至死不退的意志，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要把這該死的家族全部毀滅掉。

「殺！」

一聲嘶啞的咆哮從我的口中發出，眼神如同受傷的餓狼發現了仇人一樣，怒吼著沖了上去，手握著桃木劍，速度如電，一步五米，一眨眼就出現在黃老狼的身前，劍刃之上閃過一道黃光，向著對方劈頭砍了下來。下手的毫不留情，我終於想明白了，他並不是我爺爺，黃老狼把家族當成了一個養蠱之地，他就好像是飼養者，讓我們這些『蠱蟲』通過殘酷的殺戮，最終進化出唯一一個王者。

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偽裝，都是欺騙，從始至終就把整個家族玩弄於鼓掌之中。除去極少人知道真相之外，其他族人都是在毫無察覺，難以置信的情況下丟掉了性命，做出這一切的人，有什麼資格成為我的爺爺呢？

比起親手結果了家族血脈的四叔，黃老狼更加的兇殘冷酷。四叔，也就是黃紙人的背後主人，也只是其中一隻『蠱蟲』，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來選擇自己的命運，只能在棋手的操縱下，做出這令人不齒的兇殘的事情。可以說，如果不是爺爺制定了這殘酷的養蠱方式，四叔就算喪盡天良，也不可能將屠刀斬向家族的成員。

家族規則已經制定，像是我們這樣的『蠱蟲』，根本沒有資格做出改變，只能在制定這殘酷法則的黃老狼支配下，相互殘殺，為的只是唯一活下來的名額。

「你太弱了。」

『嘭！』

舉起的桃木劍還沒有斬下來，耳邊響起了一句輕蔑的聲音，我胸口中了一拳，整個人瞬間倒飛了出去，桃木劍脫手而出，半空中噴出了一口鮮血，然後重重摔在地面上。

幾乎就在同時，紅衣女郎也落在我的身邊，慘白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血色。

黃老狼實在是太恐怖了，即便是匯聚了全族血脈的我，在對方面前，就好像是一個幼兒似得，難有還手之力，甚至還沒有接觸到他，就被一拳擊飛，他想要殺了我將會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我咬着牙準備爬起身來的時候，紅衣女郎拉住我，將古劍交到我的手中，告訴我說：「這柄斬妖劍在你的手中才能發揮最強的力量，拿着斬妖劍打敗這個惡魔！」

『嗡嗡！』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手掌握在劍柄上，頓時劍芒之上放射出璀璨的光芒，耀眼的如同天下的星辰，清冷的劍芒斬破了黃老狼那無敵的景象。

一股傲氣油然而生，我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眼神中只剩下了黃老狼的身影。右手握著斬妖劍，左手上『蚩尤之手』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滾滾洶湧的迸射出令人窒息的可怕氣勢。

「殺！」

這一刻，我眼神沒有任何的混亂，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楚，催動着全身法力，用我所學一切玄門法術攻擊著黃老狼。

一道道凌厲的劍氣迸射而出，向著黃老狼身上斬殺而去，蚩尤之手上同樣掠過了一道道猩紅的光芒，如風暴般奪目而出，似乎要磨平所有的一切。

這兩股強大的力量，竟然實現了完美的平衡，我爆發出有史以來最為強大實力，與黃老狼戰的難捨難分。

只是黃老狼已經死了，將自己煉成了可怕的陰陽之屍，尋常的力量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身體比鋼鐵還要堅硬，鋒利的劍芒斬在上面，只留下一道道白印。雖然『蚩尤之手』能夠煉化對方體內的血液，但是陰陽之屍中根本沒有血液。因此我看似強大的殺手鐧，對於黃老狼沒有太大的作用，反而是我自己還是人，不斷落在身體上的攻擊，讓我無法承受。

『噗！』

我悶哼一聲，整個人再次飛了出去，身體重重摔在地面上半天沒爬起來。

『哇』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一片銀光突然從我身上泛起，在空氣中凝聚，化為了一個婀娜的身影站在我的身旁，銀裘絕世美女出現在我的身邊。

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盯着黃老狼，卻說出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語。

「已過去那麼多年了，時間抹去了一切痕迹，聞仲你依然不甘心嗎？」

「妲己，沒想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重生了，不愧為天下第一妖女，現在你還要幫助這個昏君嗎？大商朝都在他的手下毀滅，你依然願意跟着他嗎？」黃老狼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妲己，說出的話讓我心驚肉跳，幾乎不相信我的耳朵。

「什麼？昏君？你說大商朝在我的手下毀滅了？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我猛地坐了起來，一臉驚訝的說道，如果不是傷勢太重，我不確定會不會衝過去，揪住他的領子大聲質問道。

「我的君王，你就是商紂王。」妲己低聲的說道，比群星還要璀璨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於我的愛戀，一道精光射入了我眼眸深處。

驟然間，雙瞳詭異的重合在一起，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浩瀚的畫面。

一個身影端坐在皇位之上，下方跪倒無數身影，口稱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位之上那個身影，發出了囂張的大笑聲，張狂的性格顯露無疑，聲音回蕩整個大殿，就在他的身邊，一個銀裘的美女陪伴着他，他緩緩轉過頭來了，露出了清晰地面孔。

我？那個是我？一模一樣的面孔，我看了二十多年，完全不可能搞錯。

他跟我的臉孔一模一樣，沒有半點的區別。

「商朝最後一個君王，傳說中最可怕的暴君，商紂王竟然是我的前世？我就是商紂王的轉世之身？」我茫然的說着，這個事實實在是太過巨大了，巨大的讓我完全無法承受。討雜亞划。

吼吼！

一股氣勢從我的頭頂升起，古劍一震脫手而出，化為一條神龍虛影盤旋在那裏。

這是龍氣，帝王的龍氣！

身上突然升起了一股沉重的壓力，我的眼眸中透出了無上的氣息，威嚴至極的目光俯視着黃老狼，一陣吞天噬地，橫霸五嶽的聲音從我的口中發出：「大膽的聞仲，你竟敢行刺君王，不怕被誅滅九族嗎？」

隨着我的聲音，晴天之上，烏雲陣陣，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滾滾的聲浪傳盪開來，像是風暴一般的席捲著整個天地。

雷霆霹靂，驚天動地！

「你這個昏君，害死了那麼多人，就算你死了也無法抹平你所犯的一切罪行，只有讓你徹底泯滅，我聞仲才會收手！」黃老狼仰天大笑了起來，那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憤慨，咆哮的巨響震蕩天空，竟然與龍氣分庭抗禮。

「為了你，我佈置了千年，才終於等到了你的轉世之身，現在更是逼出了你的皇道之魂，讓你也嘗嘗家破人亡，親人慘死的感覺。」黃老狼像是瘋子一般，瘋狂的大笑着。

天地一怒，千里赤壁，君王一怒，血流成河！

「老匹夫，你為臣不恭，誅你九族！」

一聲爆炸，地裂山崩，天塌地陷，大山都被摧毀，一切的真相也隨着爆炸，徹底被掩埋了起來。

……

爺爺黃老狼終於死了，我也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份，全部的血脈也匯聚到了我的身上，原來前世不甘心，轉生為我這一世，竟然是要去一個地方。

天坑！

一條漆黑的通道外，銀裘絕世美女妲己低首垂憐，晶瑩的淚水掉落在地面上，望着那霸道的背影。

「君王，臣妾……」

「不要跟來了。」沒有轉頭，我，不，應該說是商紂王低沉的聲音無比堅決，一步踏入了陰陽通道，他要去另一個世界，前往尋找屬於他的東西。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幽幽的聲響從黑暗通道中傳出，銀裘絕世美女雙眼掛淚，朦朧的雙眼望着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無聲的哭泣著……

我站在遠處，看着這一幕，嘆了一口氣，在我身旁紅衣女羅剎手握著古劍，久久默然無語。

爺爺他一生機關算盡，但他終究沒有算到，我就是我，終究不是商紂王，現在商紂王已經離去，而屬於我的故事卻才剛剛開始。

我看着淚眼婆娑的銀色裘皮的絕世美女，輕輕握緊了一下拳頭，感受着體內那股並不屬於我的強大力量，又看了看身邊還在低頭沉思的紅衣女郎，翻了個白眼，以後的日子有得麻煩了。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