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72我就受了個小傷,你為什麼反應那麼大?

72.072我就受了個小傷,你為什麼反應那麼大?

遲念請假的第三天,外婆的病情終於穩定了下來。

外公早已不在人世,雖然作為小輩,遲念這樣想長輩不太好,而且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母親,但外婆所生的兩個女兒,的確都不怎麼孝順。

這次要不是鄰居正好來串門,發現躺在床上的外婆不對勁,通知了遲念,很可能,她這趟回老家就是給外婆辦喪事了!

鄉下的日子很平靜,遲念在這裏得到了暫時的安寧。

清晨,遲念從地里采了些蔬菜,洗乾淨晾在廚房,然後背了個竹筐出門。

外婆說想吃魚,從這裏去鎮上也蠻花時間的,遲念想,倒不如自己去溪里抓兩隻,小時候經常乾的事兒,不知道生疏沒有齪。

小溪就橫在村口,遲念邊抄近路,邊同碰見的村民打招呼。

放暑假了,閑得發慌的小姑娘們聚在一起跳皮繩,玩累了就坐在草地上,頭靠頭,朝着某個方向竊竊私語,臉上浮起紅霞,說着鬧着,最後笑成一堆。

遲念好奇張了一眼,遠遠的,就見樹下立着一抹高挑身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早晨八點鐘的太陽尚且羞怯,大半躲在雲里不肯現身,卻像是尤為眷顧他似的,沿着樹葉的罅漏傾瀉,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光。

那是誰?

遲念不認識,說起來她一年也才回來兩三次,村裏的青年才俊向來與自己無緣。

只是,那樣子的氣度,那樣子的風韻,感覺,不是一般的山水能養出來的啊!

遲念自顧自出神,慢慢越離他越近了,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猛地一崴,整個人朝前撲去。

遲念張嘴,還沒喊出聲,手臂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她戛然頓在與地面呈六十度角的位置。

背上的竹筐跟着慣性甩到胸前,砸得心口悶痛,遲念撥開,小心翼翼地站直了,她吐出一口氣,朝身邊的男人,「謝、謝謝。」

遲念抬起頭,本想對他笑一下的,只是視線剛一觸到對方,她就像是被點穴一般定住了。

不止表情,還有靈魂。

她就獃獃地看着那個容顏清貴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筆挺西裝,雪亮的手工皮鞋,與四圍的鄉土格格不入,卻是那樣的真實,胳膊上那股淡淡的溫熱不會說謊。

遲念忽然就想起自己在法國餐廳門口對他說的話——能不見,就不見了……個鬼啊,連在這裏也能碰到,老天爺你是在逗我嗎?!

「沒事嗎?」

男人清潤沁人的嗓音傳開,遲念搖搖頭,咽了口唾沫,問,「顧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顧靖堯放開她,目光在她鄉村風味的清新打扮上停了半秒,幽幽道,「我說我來釣魚你信嗎?」

遲念自然不信,但他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自己再問也沒什麼意思。

她伸出手指了個位置,「你如果要釣魚,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了。溪裏面的魚很容易釣,基本你投餌它就會上鈎。」

「那行,你帶路。」

顧靖堯還真從車裏拿出一套釣具,自動站到她身後。

遲念內心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這男人真是,什麼事都讓他做主了!

但遲念一點沒表現在臉上,她攥緊綁住竹筐的兩條細繩,往上提了提,步子輕快地往前走。

下坡路,兩個人的身子都不住往前傾,顧靖堯跟得有些吃力,脫下外套掛在手臂上。

遲念瞥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呵,讓你拽,裹得這麼嚴實,熱到了吧?高貴冷艷啊,穿着皮鞋來走山路,硌不死你!

到了溪邊,遲念將竹筐抱在胸前,下水。

顧靖堯掏出釣竿,漫不經心地眯起眼,視線不自覺停在遲念身上。

女人穿了條絲質的短裙,此刻已經微濕,她似是意識到了,低頭撩高裙擺,隨手扎了個蝴蝶結扣住,不讓它掉下去,白嫩的大腿在清澈的溪水裏徐徐遊走,盪得他心神發燙。

遲念低着頭,輕手輕腳地將竹筐沉進溪中,很認真地鎖定目標。

沒過一會,遲念猛地挺直脊背,整個人僵住不動了!

「遲念?」

沒移開眼神的男人立刻覺察到了不對勁,放下扯到一半的魚線,眉頭蹙了起來。

「顧先生……」

遲念沒回頭,很輕,很輕地叫了他一聲,還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勢。

「我在!你怎麼了?」顧靖堯站起身往水裏去,忽然的,遲念嗓子尖了起來,「顧先生!顧先生!你快來呀!」

男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腳步快起來,搖晃中鞋子被水沖走,他也沒管,抹了把濕漉漉的臉,喊她的名字,「遲念,別怕!」

看不到對方臉上的表情,顧靖堯只聽到她不停在喊「快點快點」,等男人終於衝到她身邊,才看到遲念睜著一雙流光溢彩的大眼睛,邀功似的對着他,「顧先生,我……我用腿夾住了一條魚,

你快來看啊,它要跑了!」

「……」

顧靖堯的內心此刻是崩潰的,他還以為她抽筋了動不了或者遇到蛇了呢!

遲念心滿意足地將魚丟進竹筐里,抬頭,有些奇怪,「顧先生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我沒事。」

剛說完這句話,遲念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緊張地湊到顧靖堯身邊,大驚失色道,「顧先生,你受傷了!」

「嗯?」

男人後知后覺地低下頭,這才看到雙.腿周圍的溪水已經變了顏色,腳底板一道破開的大口子,一直延伸到腳背,鮮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

一定是剛才跑得急,被尖銳的石頭划傷了。

遲念趕緊將顧靖堯往岸上扶,手頭沒有可以用來包紮的東西,她喘著氣,火急火燎地去解外衣上的紐扣。

看到她裏頭穿着的弔帶背心,顧靖堯眼神一暗,伸手抓過蓋在釣具上的西裝外套,對上遲念心疼得快哭出來的表情,男人咬牙安撫,「沒關係,就用這個包住!」

遲念趕緊照辦。

所幸村裏的衛生站離這不遠,她撐著顧靖堯,一瘸一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那裏。

遲念把正在睡午覺的醫生叫起來,讓他為顧靖堯處理傷口。

男人坐在椅子上,皺眉扯下纏在腿上的外套,鮮血淋漓的腳背暴露在空氣中,刺得遲念的眼眶瞬間紅了。

「顧先生……」

「噓,讓醫生弄。」

男人摸摸遲念的眼角,轉移她的注意力。

一刻鐘過去,顧靖堯的半截腿被包得成了只粽子。

醫生囑咐兩句,打着呵欠回房睡回籠覺。

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遲念蹲在顧靖堯身邊,小心吸了吸鼻子,沒敢說話,害怕一說話就是掩不住的哭腔。

男人扶額,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把遲念拉起來,溫熱掌心觸碰她生涼的肌膚,緊了緊,「你為什麼這樣?」

遲念不明白,「我怎麼?」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就受了個小傷,你為什麼反應那麼大?」

對上顧靖堯灼.熱的視線,遲念扁扁嘴,啞口無言。

貝齒咬住下唇,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是啊,從溪邊回來,自己就一直擺出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做什麼呢,但看着顧靖堯因為疼痛而發白的臉、皺成一團的眉,她就沒法冷靜。

「顧先生,我……」

話沒有說完,遲念的唇被攝住,顧靖堯揚著優雅細長的脖頸,從下而上的角度,細密地攫取她口中馨香甜膩的芬芳。

然後,他放開她,看着她張著嫣.紅小嘴,無辜喘.息的模樣,忽然煩躁起來,「遲念,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說和我不是同一路人,你說我的世界你不想懂更不想參與,你說讓我別浪費時間精力,你那麼強硬決絕,我聽你的放手了,我可以離你離得遠遠的。但你為什麼……為什麼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我面前?」

顧靖堯深刻的眉目緊緊鎖住她,像是一口怎麼逃都逃不出去的金絲籠子。

遲念目瞪口呆地回望顧靖堯:什麼邏輯?這……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啊!

唇上還殘留着他給的餘溫,燙得心口都快要燒起來,遲念的臉紅得像是熟透的人蘋果,小小聲,委屈而無奈地辯駁,「這……這裏是我外婆住的村子啊……」

倒是你,你出現在這裏才不正常!

顧靖堯差點被她逗笑,頓了一下,「這不是重點。」

他握住她的手,「遲念,我在給你後悔的機會。」

遲念大腦一片空白,暈乎乎的,被男人牽着坐在他的腿上。

一雙乾燥的大掌貼上她柔軟的脊背,遲念身子狠狠顫了一下,血液里像是通上了電,她眼神無處安放,但也知道自己騎馬一樣跨坐的姿勢有些不雅,伸手去推顧靖堯,聲音卻軟得一塌糊塗,「顧先生,不、不行。」

門是虛掩著的,微微地透出點光進來,甚至能瞧見來往的人影,腳步聲像是雷鳴一般轟擊著遲念的耳廓。

「為什麼不行?」

顧靖堯的一片薄唇順着嗓音一併沉到底,熱氣噴在遲念頸上,可以清晰看到嬌.嫩肌膚起了一層羞怯的小顆粒。

「你……啊~」

遲念眼睛沁出水汽,急得唇在哆嗦,但她說不出理由,只是熱,卻制止不了男人在自己身上點火。

小女人咿咿呀呀的,沒句完整的話,跟條泥鰍似的扭個不停。

顧靖堯眼神猛地一亮,忽然發力制住她,男聲喑啞,「你別蹭了。」

遲念怔怔望着顧靖堯,驚覺身.下有變化,她不是傻子,知道這變化意味着什麼。

他正在為自己動情……

「嘶——」

低低的抽氣聲,猶如林中響箭呼嘯而過,遲念睜開眼,

對上他蒼白的臉,立刻緊張地問,「顧先生,是不是傷口疼了?」

顧靖堯隱忍地搖搖頭,視線被劉海遮住,表情看不真切。

「怎麼回事?哪裏痛?你告訴我。」

遲念實在是擔心,但瞧男人別開視線,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她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不是腳上的傷讓他疼,倒像是……那處!

遲念心念微動,稍微往後挪了點距離,果然,顧靖堯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像是被迎頭澆了盆冷水,遲念徹底清醒過來,她剛才有多痴狂,此刻就有多冷靜,「既然傷到了要緊的地方,就安分點先把傷養好如何?」

「什麼?」

遲念看着對方茫然的眼神,冷冷笑出聲來,怎麼會有人演技這麼好呢?

相同的臉,相同的聲音,連傷都傷在同樣的地方,算算日子,十天左右,確實是還沒有好全的,她如果還被蒙在鼓裏,那麼自己真是蠢得不可救藥了。

遲念反問,「顧靖堯,你耍我很好玩嗎?」

叫了全名,可見時態的嚴重性。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是平常壓力太大,時不時要用這種方式疏解?

但,這種事情找陌生人豈不是更好,他要玩有的是人陪!

也就自己腦子笨,明明和顧靖堯打過交道還傻傻以為那是另外一個人,要換做那些精明的女人,早就傳得滿城皆知了!

還是說,男人只是單純存在着心理問題?

畢竟三年前,他們曾經抱在一起,裸身睡了一.夜。

遲念耿耿於懷了那麼久,每次只要稍一想起都會臉頰發燙心跳爆表,而再見面,偏偏那個男人可以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和她彬彬有禮保持着相識卻不相熟的距離。

回柳城之後,她統共遇到過「另一個顧靖堯」兩次,卻無一例外是前一晚他還在風.***痞氣地調.戲自己,到了第二天就立刻啟動高冷模式,凍得像是座冰山般難以靠近。

遲念想,自己正是被顧靖堯虛虛實實的表現搞暈的——要麼是他太會裝,要麼就是真的不記得了。

這種情況,是不是類似於,某種精神疾病?

——雙重人格。

當這四個字闖入腦海,遲念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

她不是醫生,但對這個醫學名詞倒也不是太陌生,影視劇里常見,但沒有深.入了解過。

只是大多數患者都會擁有一個比較冷血殘暴的人格,想到這裏,遲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呸呸呸,瞎猜什麼呢,自己嚇自己!

「你知道了多少?」

抬眼,對上男人一雙泛著寒氣的眸子。

本來倒沒什麼,他平日裏一貫這樣的表情,但遲念腦子裏七七八八一團亂麻,瞧見顧靖堯板着臉像是山雨欲來架勢,當即戰戰兢兢地搖頭,「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快放手!」

遲念慌裏慌張從顧靖堯身上下來,一溜煙跑了沒影,甩門的時候帶出「砰」地一聲巨響。

「遲念!」

顧靖堯伸手,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抓到。

遲念趕回外婆家收拾東西。

穆湘萍已經可以下床了,正坐在房裏補衣服,一見外孫女拖出箱子,里裏外外一陣搗騰,詫異地問,「念兒,你做什麼呢?」

做什麼?當然是跑路啦!

顧靖堯現在是傷員,腿腳不便,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她需要點時間消化一下!

遲念抹了把汗,朝她乾巴巴笑了兩下,「外婆,那個……我有很急的事,必須回去了。抽空再來看你!」

還不等穆湘萍再說什麼,遲念已經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了。

遲念給傅司明去了通電話,說自己很快要回來工作了。

對方被她弄得雲里霧裏,請假的時候簡單粗暴怎麼銷假也這樣簡單粗暴,但還沒來得及細問,遲念就已經把電話給掛斷了。

她說了很快,有多快呢?

村裏到柳城半小時的車程,遲念搭計程車,路過公寓把小箱子撂下,就風風火火地上班去了。

其實本不用這麼急,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忽然出現在律所反倒突兀,但遲念沒法子,一顆心亂得稀里糊塗,她迫切需要找點事情做做!

好在臨走前機智地換了身職業裝,將綁着的兩條麻花辮子散下,老老實實束了高馬尾,遲念穿着高跟鞋噔噔上了五樓,風一般的,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左轉第一扇門,遲念推開,眼睛忽然瞄見辦公桌上有人伏着正在寫文案,她愣了三秒鐘,往外探頭看看門牌——是自己的辦公室沒錯呀。

遲念輕輕扣了兩下門,出聲打擾,「呃……請問你是?」

坐着的女人聽到聲音,抬起頭,巴掌大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

她,睫毛又密又長,遲念一怔,腦子裏有電光閃過,一下就認出,這人分明是前幾天機場里,和顧靖堯出雙入對的那一位。

遲念只覺得嗓子裏有什麼東西梗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抿唇,朝自己笑笑,但總是尷尬,因為她顯然也不認識她。

「遲念。」背後傳來腳步聲,傅司明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大概是覺得稀奇,眉峰挑得很高,問道,「你怎麼現在就過來了?」

「……說來話長。」遲念懶得和他解釋太多,看一眼辦公室里的人,湊到傅司明耳邊壓低了聲音,「不過,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什麼情況?」

傅司明瞭然,將遲念往前帶了一步,向她介紹,「這是律所新請的律師,主攻民事案件,姓顧。」

「你好,我叫顧婉。原來你就是遲念啊。」女人站起來,笑容一下子明朗了,朝她伸出手,「我來的時候就看到對面桌子上放着你的名牌,但一直沒見到,今天總算知道你什麼模樣了。」

遲念同她握手,感嘆緣分的奇妙,也笑了一下,「幸會。」

傅司明看了眼手錶,將手機塞進兜里,「那你們好好認識一下,我有事先走了。」

走兩步又折回來,高大的男人拍拍遲念的肩膀,「對了,海叔這兩天找你找得很辛苦,你抽空還是聯繫他報個平安吧。」

遲念臉色並不好看,但還是點點頭,「我知道。」

她嘆了口氣,轉過身,迎面就對上了顧婉直勾勾的眼神,遲念被她看得不自在,乾笑着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顧婉皺着眉,一針見血,「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遲念屏住呼吸,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就那麼僵著,盡量平靜地同她對視。

顧婉摸著下巴,繞着遲念轉了好幾圈,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忽然捏緊拳頭在手心敲了一下,極高興的模樣,「啊,我想起來了,在阿堯的手機里見過你的照片呢,我說怎麼那麼眼熟!」

遲念差點絕倒:救命,能不能別提他!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那個男人的身影在腦子裏暫時封存的!

不過奇怪了,為什麼會是在手機里見過呢?

機場那次,法國餐廳那次,都直接被她忽略了嗎?

誒,等等,手機?

遲念轟地鬧了個大紅臉,顧先生他……

不對不對,重點是,她怎麼不吃醋呢?

顧先生對她那麼寵愛縱容,再大度,她也應該稍微表現一下不滿吧,至少臉上不會是一副,特別興奮八卦的表情呀?

顧婉長出一口氣,對着遲念眼放精.光,「哈哈,那小子終於開竅了,我心甚慰!」

遲念滿腦袋的問號,表情獃獃地問,「你和顧先生,不是男女朋……」

最後一個字還沒蹦出來,顧婉已經伸手,乾脆利落彈了遲念腦門一下,看她捂著腦袋小心嘶氣的模樣,樂了,「你丫亂想什麼呢,合著我剛才的自我介紹你一點沒聽?他姓顧,我也姓顧,你覺着我們是什麼關係?」

遲念這才反應過來,看着她的臉,仔細想了想,才近乎肯定地說,「顧小姐,你是顧先生的妹妹么?」

顧婉又被遲念逗笑了,花枝招展地露出一口小白牙,有些得意,又有些嫌棄,「別鬧,我輩分可沒那麼低。真要計較起來,那小子得喊我一聲『小姑姑』!」

騙人!

遲念震驚地瞪大眼睛,「可你……」

——好年輕啊!

「沒辦法,姐姐天生長得嫩呀!」顧婉攤手,無限自戀地撩了撩頭髮,她算是明白顧靖堯為什麼會喜歡遲念了,真好玩,尤其她那一臉乾脆面一樣天真呆萌的表情,可愛死了!

「好了,不開玩笑。簡單來說,我媽和阿堯的奶奶不是同一個,這下懂了?」

遲念後知後覺點頭,豪門家族好複雜。

顧婉將遲念拉進辦公室坐下,撕下半頁紙,刷刷寫了串地址,然後笑眯眯遞給她,「晚上來顧家老宅吃頓飯吧。」

「誒?」

「怎麼,不肯賞臉?」

顧婉雙手抱胸,語氣一下子冷了,那氣場全開的模樣,遲念感嘆,果然是顧家人!

「不是,這太突然了……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好……」

顧婉不拘小節地止住她的話頭,「家宴而已,隨性得很。其實我和你一樣啊,也不喜歡那些宴會啊舞會什麼的,所以早早跑到國外逍遙自在去了,這次正好在加拿大旅遊,碰上阿堯,被他抓回來的。幾年不見,那小子越發難纏了,油鹽不進,那一身凌厲的霸氣也不知道是遺傳誰的,有時候連姐姐我都有些小怕他……咳,不說這個,我邀請你是拿你當朋友看了,就當陪陪我唄,我一個人,好悶的!」

講到最後,竟是淚汪汪地開始撒嬌了。

遲念為難,「顧先生他……去嗎?」

顧婉挑了下

眉,試探地問,「不想見到阿堯?」

遲念抿唇,沒出聲。

她也說不好。

其實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人,但自己要是見到他,十有八.九,是會鬧笑話的。

她還沒準備好呀!

搞不清楚狀況的顧婉在心裏大笑三聲,那叫一個爽,顧靖堯看上的妞,竟然避著不想見他,是那個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顧靖堯誒,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大快人心的事兒嘛?!

「你放心吧,今天晚上,他大概,是不會出現的……」

顧婉說着,臉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遲念是外人,分不清這抹不怎麼友好的笑意是對誰,但又想到,白天的時候,顧靖堯腳上剜出那麼一大道口子,應該是想來也不會來的吧。

「那好……幾點?」

顧婉心花怒放地輕輕歡呼一聲,笑得像個孩子,「晚上六點,你來,我會在門口接你的。」

遲念心情也好了不少,這個朋友交得值當!

在辦公室工作到四點半,遲念擱下籤字筆,將寫了滿滿當當的文案合上,她伸了個懶腰,然後拎着包走人。

雖然顧婉說了是家宴,不必太拘謹,但總歸還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總不能穿着這一身,又不是去開會的。

五點半,遲念接到顧婉的電話,問她到哪兒,遲念沒有概念,計程車師傅回了句「還有十分鐘」。

顧家老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內環,說是老宅,但門庭還是很新的,搭配上鬱鬱蔥蔥的百年老樹,別緻非凡。

遲念下車,提了下裙擺,素白色的長裙,簡約大方,襯出幾分飄搖之美,柔柔弱弱的讓人心顫。

沒看到顧婉,現在離六點還差幾分鐘,她倒是說一不二的準時。

遲念等在門口,從裏面忽然傳來動靜,她好奇探了一眼,卻沒料差點和一個女人撞個滿懷——是蘇姍!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比她驚訝得多,眉筆描過的眉毛又細又長,卻顯得有幾分刻薄,「念念,顧家家宴,你來湊什麼熱鬧?」

遲念退後一步,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同蘇姍,她多說一個字都嫌浪費。

只是心下也不免存着相同的疑慮,如果是蘇晴出現,或許還有幾分合理性,但蘇姍是怎麼……?

「念念,你快走吧!死纏爛打真的沒意思,竟然還追到了這裏,深哥不會理你的,你別給他丟人了!」

蘇姍反手,朝她揮了揮,皺着眉頭充滿嫌惡的表情,就像是在趕一隻蒼蠅。

遲念聽她扯到秦深,更加莫名其妙,這人到底什麼毛病?

忍得好費勁,六點怎麼還沒到呢?

蘇姍又等了片刻,不耐煩地指着她,嘴裏滿是火氣,「不聽勸是吧?那別怪我讓人請你離開!保全!」

她發泄似的扯開嗓門,但下一秒,一道華麗的女聲輕易蓋過了蘇姍——「慢著!」

「誰啊!」蘇姍沒好氣地扭過頭,視線對上懶懶走上來的人,臉上的忘乎所以瞬間全嚇沒了,她縮著腦袋結巴道,「小……小姑姑?」

顧婉都不拿正眼看她,「呵」了一聲,反問她,「小姑姑也是你能叫的?」

蘇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死死咬住下唇,「顧四小姐。」

顧婉把遲念拉到自己身邊,「她是我請來的,你有什麼意見?」

蘇姍惴惴地搖頭。

顧婉笑,毫不掩飾地埋汰人,「有意見你直說,反正我也不會聽!」

講完就挽住遲念,吩咐下人將大門打開,「走,我們進去。」

很快蘇姍的朋友們也來了,可只能眼睜睜看着敞開的大門,灰溜溜從小門進。

蘇姍遠遠看着遲念和顧婉的背影,目光陰冷,咬碎牙往肚子裏咽。

顧婉領着遲念,在這座大得離譜的宅子裏,一路走走看看。

顧家發跡早在民.國時期,祖輩是開國元勛之一,最大的家業其實都在首都,這裏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只是顧老爺子年事已高,漸漸適應不了繁盛喧囂的京城,這才在幾年前,帶着大部分的家眷,遷到了風水秀麗的柳城,這座宅子就是當時翻新的。

「先不着急吃飯,帶你去喝杯茶吧。」

有錢人就是風雅,一入茶室,撲鼻的芬芳,分不清是茶香還是熏香,只覺得靜氣凝神,遲念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要喝什麼?」

顧婉問了一句,下一秒,不遠處傳來極輕的一點動靜,那是茶杯底部觸上玻璃茶几的摩擦聲。

「嗯?有其他人在?」

顧婉往裏探了探,一旁的女傭為她解惑,「四小姐,是深少爺。」

「啊,是他。」

顧婉看似恍然地點點頭,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屑,遲念轉頭,留意到她臉上那抹笑,和之前在辦公室瞧見的,如出一轍。

可想而知,裏面那位,就

是顧婉不待見的人了。

「本來想找個清凈地方的……嘖。」

「沒事,我們換……」

遲念好意想要避免爭端,誰料裏面那位會忽然站起身,目光遙遙地投了過來。

秦深。

竟然會是秦深!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愣神,但就像是約好了一般,誰都沒有說話。

遲念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蘇姍剛才不可理喻地會提到秦深,她以為自己,跑這搶男人來了?

呵,想像力真豐富。

說來也怪,現在和秦深面對面,自己腦子裏倒是什麼念頭都冒不出來了。

原先以為的那些心中會猛地刺痛一下,會不可避免地漾起漣漪等等的反應,也只是原以為而已。

看來時過境遷,人總是會變的。

只是不解,他怎麼也在?

「……小姑姑。」

大概是知道顧婉對自己並不友好,秦深喊人的語調,恭敬卻疏離。

對他,顧婉倒是沒有嗆聲,但不嗆聲卻已經是最大的不可思議。

遲念扯了扯耳垂,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秦深什麼時候變成顧家人了?

她不過去鄉下呆了三天,怎麼一回來,感覺像是穿越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顧婉將遲念拉到隔壁客廳坐下,看她臉上不怎麼對勁,輕輕推了她一把,問道,「認識?」

遲念咳了一聲,點頭。

顧婉脫口而出,「阿堯和你提過他?」

「誒?」

剛想問幹嘛扯到顧先生,顧婉卻先一步失笑着拍了拍腦門,「瞧我,犯什麼傻。」

「阿堯那樣的性子,再大再難的事也只會悶着不說,現在又對你上了心,肯定只想把最好最美的東西捧到你面前,這種骯髒難堪的家醜,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想讓你知道。」

「四小姐……」

「行吧,我來說,誰讓我的嘴又碎又快呢。」顧婉看着她,忽然嚴肅起來,「其實我想你應該猜出來了,我爸,就是顧老爺子,膝下三兒一.女,老大在首都位居要職,是老爺子安排在那裏守着家業的,老三至今打着光棍,推來算去,也就我二哥有本錢有時間在外面養個小的,他和那個女人的情況我倒不是很清楚,一來我年紀小,二來我常年不在家,總之聽說是愛來愛去肉麻得很。」

聽到這裏,遲念不由回憶起秦深的母親,印象中,秦阿姨一直是溫良賢淑的慈母,對秦深,對自己,從來都是關懷備至,呵護有加。

只是,她的眼睛裏卻永遠蓄著一泓哀傷,深不見底,或許,秦阿姨對成為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家庭,始終是抱有懺悔之心的。

顧婉喝了口茶,繼續往下說,「那女的給二哥生了個兒子,起初還是蠻硬氣的,一直躲我們顧家躲得遠遠的,近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開始往姓顧的人身上靠了。也對啊,二哥畢竟老了,她兒子也長大了,再不露面,就一分家產也拿不到了!這不,就前兩天,二哥領着那個姓秦的小子回來,說要讓他認祖歸宗!誰勸都沒用,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他就不怕九泉之下的二嫂回來找他么?!」

遲念的心臟驟然緊縮,「顧先生的母親……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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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婚有道,總裁忽如春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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