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男人

「明日就啟程這麼快？」裴韻驚訝地看着秦泓問道，想到秦泓一大家子都要去暗香谷，頓時心裏忐忑不已。

萬一…

「沒錯，所以父親和叔叔他們希望你今天出宮，大家在聚一聚，吃頓飯。」看着裴韻的反應，秦泓便有些疑惑，明明之前裴韻是很贊同的，為什麼今天，卻好像有些不願意他們去暗香谷了？

裴韻廣袖裏的手握緊在鬆開，看着秦泓點了點頭，「大表哥你等我一會，我換身衣裳就跟你一起回去。」

「三嬸說…讓你帶上陛下。」秦泓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鳳凰兒鳳凰兒，他三嬸嬸鳳凰兒雖然從來沒有提及過她的身份，可從這個姓就能看得出來她跟皇室是脫不了干係的。

裴韻一愣，看了看秦泓，也想起了鳳凰兒與眾不同的姓氏，「好，我這就讓人去叫他。」

京城一條不寬不窄的小巷深處，兩座軟轎停在一扇古舊掉漆的硃紅色門前，秦泓翻身下馬，看着裴韻和鳳傾塵走出軟轎來，上前敲了三下門，很是沉穩，不急不緩，不一會便有人打開了大門，是秦源。

「參見陛下，」秦源看着三人面若朝陽，對着鳳傾塵行禮道。

「免禮，在宮外不必如此見外。」鳳傾塵隨意的擺了擺手說，手裏牽着裴韻的手，兩人竟然都有些緊張的手心出汗。

這場景和感覺，就好像是初戀的男女見家長一樣。

「請進，」秦源連忙說道，把兩人迎了進來。秦泓看了看四周，這才揮手揮退了轎夫，跟着進去關上了門，秦家人聽到敲門聲都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活，以三個男人為主站在院子中間，除了鳳凰兒以外，看到鳳傾塵的那一刻齊齊跪拜。

「參見陛下，」聲音不大，雖然這小巷中住的人家不多，可也得小心謹慎。

「快快請起，不必多禮，」鳳傾塵看着裴韻一閃而過的局促和不忍心，連忙扶起秦傲說，「這只是家庭聚會，不需要這麼多禮節，舅父舅母們快快請起。」

鳳凰兒眼中閃過滿意神色，看着鳳傾塵越發喜歡，特別是他的容貌，有七分都繼承了傾妃的絕色美貌，三分繼承了先帝的深邃和英姿，讓她想起了在宮中的那段時間。

秦傲他們沒有想到鳳傾塵竟然會放下帝王的身份，來尊稱他們一聲舅父舅母，這實屬難得，不免對鳳傾塵有了幾分好感。

看着秦家人對鳳傾塵都很滿意地模樣，裴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鳳傾塵，帝王有帝王的驕傲，她從沒聽說過有哪位帝王有這般稱呼皇后家人的，而他卻能放下身段稱呼秦傲他們一聲舅父舅母，這不禁讓她有些刮目相看。

「傾塵，」鳳凰兒看着面前的風華絕代的男子輕聲叫道，眼中竟有點點淚光。

「皇姑姑，」鳳傾塵看向她，微笑着叫道。

「誒，」鳳凰兒終是因為這一聲皇姑姑而落下了眼淚，她走上前抬頭看着他，「你跟董傾長的真像，讓我想起了她還在的那些日子。」

「皇姑姑一走就是十九年，凰殿還是當初的模樣，父皇說，皇姑姑遲早會回來，卻沒想到，臨終也沒能見到一面。」鳳傾塵看着鳳凰兒與先帝有幾分相似的臉龐說。

鳳凰兒是先帝那一脈中唯一的公主，所以鳳凰兒不論是在太上皇還是先帝在位時，都是極為得寵的，早年間性子也是潑辣刁蠻，卻不想，一個董傾，改變了她的一生。

聽此，鳳凰兒神色哀慟，當初先帝去世時，他們正在躲避殺手的追捕，先是聽聞傾妃香消玉殞，然後又是先帝去世，皇后陪葬，她痛的一病不起，在那樣惡劣的生存環境裏，差點就沒了命，若不是有秦墨和秦源支撐着她，她恐怕也跟着去了。

「是我對不起他們…」

裴韻扯了扯鳳傾塵的袍子，鳳傾塵看了她一眼，他並沒有要怪罪或是指責鳳凰兒的意思，在出宮時就聽說了鳳凰兒嫁給了秦墨為妻，自然是知道她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先帝去世，鳳凰兒沒能趕到，心裏怕也是痛苦的。

「皇姑姑不用自責，父皇說…只要皇姑姑開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鳳凰兒咬着下唇，隱忍的哭泣，在家時，皇兄是最寵愛最疼她的，即便是做了皇帝，有了傾妃也是一樣，而他生前最後一面都沒能相見，這成了她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娘你快別哭了，」秦源着急有心疼的看着鳳凰兒說，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就變成了公主的兒子。

東黎國姓鳳的除了皇室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沒有，所以單純的秦源從來沒有懷疑過，卻小時候經常與父親母親開玩笑，說鳳凰兒要是公主該多好，卻沒想到，他的娘親鳳凰兒竟然還真的就是公主，當今天子的姑姑。

「就是啊，三弟妹，這是高興的日子，快擦擦眼淚，」凌霜雪看着鳳凰兒笑道。

鳳凰兒點了點頭，拉扯出淡淡的笑容，「傾塵，快往屋裏坐。」

秦薔有些怔神的看着鳳傾塵，心跳不已。裴韻嘴角抽了抽，這些人不都說想要見的人是她嗎？

世上當真是有這麼絕代風華的男子，即便是一點表情也沒有，卻依舊能俊美的讓人窒息。

因為鳳傾塵要來，秦家三個女主人都為此下了廚房，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等吃飯時，秦家人都讓鳳傾塵和裴韻坐上座，可鳳傾塵還是回絕了，理由是不過是普通家庭聚會，長輩為大，他的謙虛頓時又給秦家人好感，印象又加了兩分。

最後還是秦傲坐了上位，一家子因為鳳傾塵的隨和，所以吃的並沒有那麼講究，一大家子其樂融融，很溫馨的一幕場景。

「三位舅父舅母，此去暗香谷路途遙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裴韻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

秦傲點了點頭，欣慰的看着裴韻，「韻兒，你放心吧，經歷了這麼多，就算遇上什麼，我們逃命的本事，只要我們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

一家人在小院中其樂融融，卻沒想到，皇宮中竟然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優…」羅雲緋走進塵封已久的園子，走了幾步路，看着樹下那俊秀清逸的身影一愣，隨即顫聲叫道，晶瑩的眼淚忍不住的溢出眼眶。

樹下的身影一愣，緩緩轉過身來，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容顏，一張普通的銀色面具遮擋住他的整張臉，只露出一雙平靜美麗的雙眼，看着前面嫵媚妖艷的女子，他喉嚨動了動。

「好久不見。」

羅雲緋身子一顫，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麼平靜，這麼淡漠的說出好久不見這四個字，就好像是，她只是一個久別的算不上太熟悉的故人而已。

鳳優塵看着羅雲緋受傷的表情，心驀然一痛，忍不住開口問她，「你還好嗎？」

「我…」羅雲緋哽咽，她好嗎？她好不好他難道不知道嗎？自己在這深宮大院等了他九年，一步都沒有邁出過宮門，每日每夜，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寫字，一個人彈琴，一個人睡覺，她是該說她好，還是不好？

鳳優塵呼吸凝重，看着她近在咫尺，卻不能擁抱她，因為他…早就沒有資格擁有她了…

「聽說，你現在是傾塵的…妃子？」他開口，才知道早就想好的說詞是有多難以說出口。

「鳳優塵，你的心，真的這麼冷硬嗎？」羅雲緋緩過來，看着他顫抖的問，就算她負氣嫁給了他的弟弟，他也漠不關心嗎？竟然還問她，「你為什麼不過來，我已經向你走了九百九十九步，你就連一步，也不肯嗎？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你，你說過會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你都忘了嗎？你說會親自給我穿上你做的鳳冠霞帔都是騙人的嗎？」

她貪戀他的懷抱，九年了，她多想在他懷裏無憂無慮的笑，哭，撒嬌，可是他卻變了，當初他扔下自己一個人去了廣陵，把她丟在這諾大的深宮，真是好狠的心，他明明是最心軟的，為什麼獨獨對她這樣狠心？

看着羅雲緋朝着自己走過來，鳳優塵下意識地想後退，可身後是大樹，他無路可退。

「雲緋…」

「雲緋？你不都是叫我緋兒的嗎？」羅雲緋嫵媚妖艷的臉上滿是痛苦和哀傷，她走到鳳優塵身前，抬頭與他直視。

鳳優塵受不了她如此的目光，別開了臉，羅雲緋伸手捧着他的臉轉過來，看着他閃躲的雙眼大喊，「鳳優塵，你看着我。」

鳳優塵無奈地與她對視，她通紅的雙眼和晶瑩的眼淚，猶如一個千金重的鎚子，狠狠地捶打着他的心。

「看着我，你還記得嗎？」她捧着他臉的手往後移，要去抓他最敏感的耳朵，哀傷的看着他問，「還記得嗎？」

「緋兒，緋兒，別這樣，」俊美如天神般地男子躲避著女子的雙手倒在鋪滿絨毛的榻上無奈的看着她叫道。

妖艷中帶着清純的女子咯咯笑着，伸手去抓他的耳朵，「別動，在動我就生氣了。」

那時的鳳優塵最怕什麼，最怕羅雲緋生氣，最怕羅雲緋哭，因為她就像是他最心愛的寶貝，含在嘴裏怕化了，放在手裏怕飛了，哪怕是自己的弱點，也要雙手心甘情願的奉上。

「哼，你以後在惹我生氣惹我哭，我就抓你的耳朵，看你還敢欺負我。」她一把抓住他送上來的耳朵，看着他瑟縮的身子笑了，伸手撓了撓他的耳朵，開心的笑。

「鳳優塵，你不僅惹我生氣，還惹我哭，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羅雲緋含着眼淚，揪着他的耳朵哽咽的問道。

鳳優塵看了她半晌，喉結動了動，伸手拉下她的雙手，然後伸手摘下了面具，「如今的我，你還願意要嗎？」

一張猙獰可怖臉緩緩露出，有的傷口帶着傷疤已經結痂了，有的疤痕已經淡化，顯得有些坑坑窪窪。風吹過，好似從他身上再也看不出那俊秀清逸，而是瀰漫着森森寒氣，足以讓人嚇的心臟停滯。

羅雲緋看着面前因為燒傷，容貌不堪直視的臉龐，眼淚驀然流下，他再次伸出雙手，輕輕的捧着他的臉，生怕弄疼了他，哽咽抽泣著，「我羅雲緋的男人，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緋兒…」鳳優塵的心狠狠一揪，既心疼又痛苦的看着羅雲緋低聲叫道。

「你若不信，我也刮花我的臉，我們一起做對丑夫妻。」羅雲緋拔下頭上的金釵，毫不猶豫的往自己臉上劃去。

「緋兒，」鳳優塵抓住她的手，「你這又是何必，我就算不相信天下人，也絕不會不信你。」

「你願意要我了嗎？」羅雲緋哭出聲來，金釵從手中掉落，狠狠地抱住了鳳優塵的腰身。

「我怎麼會不要你，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怎麼配得上你，」鳳優塵回抱住她傷感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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