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說着話,老太太的正院很快便到了,沒進門便聽到滿屋子的笑聲,捲簾丫鬟春桃也將腦袋往裏探,沒看到柳氏一行人進門。柳氏旁邊的張嬤嬤咳了一聲,春桃立刻轉過頭,慌忙半蹲下行禮,解釋道:「請大夫人安,屋裏三夫人正說笑,奴婢分了心,請大夫人饒恕。」

春桃是老太太院子裏的,柳氏耍威風也耍不到她身上,她笑着說道,「你好好當着差,我有什麼可責怪你的,怪只怪三夫人。」

屋中便傳來三夫人周氏的聲音,「大嫂又編排我什麼了?我可都聽到了。」

柳氏正想說話,程心玥先截了話頭,「母親正責怪三嬸說話太風趣,不僅惹得老太太笑個不停,連小丫鬟都豎起耳朵來聽,生怕漏掉了一星點。」

老太太說道:「你個甜嘴的猴兒,可不哄得你三嬸又要說一大籮筐,我又被聒噪一清早了。」

三夫人瘦高個子,臉上掛笑:「我像個猴兒一樣逗趣,為的都是娘一笑,哪想娘笑過了便要嫌棄我聒噪,這可不是現成的過河拆橋?娘可快些拿好東西封了我的嘴,要不然我可要說個不停了。」

老太太笑罵道:「你這潑皮的性子,幾十年都沒改,看玔姐兒都比你穩重。」

都說女肖母,可是周氏那樣活潑爽朗的性子,嘴上一刻不能閑着,生個女兒卻個鋸嘴的葫蘆,非必要不會多說話,便是這會兒老太太點名到她頭上,也只是微微偏過頭,露出認真傾聽的樣子,卻不如程心玥機靈。周氏半生氣地用手戳了戳程心玔的額頭,訓道:「這丫頭哪裏是穩重,這是性子呆呢,她若有玥丫頭的三分討喜,我也不用為她發愁了。」

作為最惹人厭的「別人家的孩子」,程心玥深悉這個時候需要說點什麼來降低仇恨度,「三嬸莫要這樣說,我都羞紅了臉,四妹妹嫻靜,一手蜀綉連知府夫人都讚不絕口,我是拍馬也及不上的。」

老太太一貫對三房的幾個孩子寵愛,疼愛地招着手:「玔丫頭快過來,看你娘那急躁的性子,額頭都給她戳紅了。你既喜歡女紅,祖母便給你幾匹好料子,偏不給你娘。」

既得老太太喜歡,程心玔便不傻,她聲音清清柔柔,帶着些冷清,聽着卻十分悅耳,「多謝祖母疼我。不過我娘嫌棄我,可我不嫌她,祖母賞的好料子,我給祖母做抹額襯衣,給爹爹和弟弟妹妹綉荷包,總得給我娘綉塊帕子。」

這話又惹了一屋子笑聲,只周氏大聲嚷道:「娘你聽聽,我說她她還記仇了,真是生了個冤家。」

柳氏這時才插進話,「說道料子,我今日裏便是為這事來找娘商量的。我前兩日裏翻了庫存,發現府里剩下的好料子不多,只兩件好的貂皮,自是給娘,另幾件狐狸皮,先緊了在外面當差的老爺和讀書進學的爺,其他便是些普通色雜的狗皮兔皮。媳婦便是來討娘的主意,家中的夫人和姑娘,可願先用件兔皮的湊合著?等過些時候,或是商鋪里從關外進了好皮料,或是家裏的五爺從胡人手裏返來好料子,到時再補上。另一個主意,便是媳婦將分例分到各房裏,或許弟妹們有門路自己買了好料子再找人裁製。」

老太太讚許地點點頭,這個媳婦她是沒看錯的,雖比幾個弟妹年紀小,管起家來卻不含糊,凡事又都不越過她,真是再滿意也沒有,也不枉費了些波折娶進家門。「你們幾個都在這裏,便說說自己怎麼想的。我們這地方一向好毛料難得,往年到不打緊,穿着暖和的夾襖便能過冬,今年天氣格外冷,這會子便下了兩場雪,沒件裘皮,到顯得這冬日裏難熬了。」

周氏一向便是快人快語,「這有什麼好說的,自是將錢分到各房裏,各房去找好料子,免得全靠公中,倒是讓大嫂為難了。」

柳氏笑道:「多謝三弟妹體諒。」

柳氏既這麼說,別人便知道她是想要將銀子分下去,便是老太太也是贊同的,這事也是有成例的,公中難辦,將銀子分下去,鼠有鼠道蛇有蛇窩,各房或許有辦法。老太太同頭,別的房自然附議。

柳氏做事很是利索,早上在老太太那裏提了一句,各房同意了,到中午的時候便將銀子分了下去,除了銀子,還有給家中爺們的羔皮裘衣和未裁剪的兔毛料子。

等到第三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大房除遠在京城的大姑娘,其餘人都穿上了上好的羔羊皮,圍坐在東廂廳堂吃火鍋。自然,這火鍋是程心玥「從書中」看來的,弄得還是鴛鴦鍋,像程心珊父親程長清那般嗜辣和柳氏這樣口味清淡的都可顧及。

丫鬟們忙進忙出呈上切得薄薄的牛羊肉和新鮮的菜蔬。柳氏對着程長清說道,「多虧玥丫頭這般靈巧的心思。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吃着暖和的鍋子,說不出的服帖。」

程家長房規矩極嚴,若是在正房程心玥總要謙虛兩句,此刻在東廂,她便如年幼的程心珊和幾個兄長一般乖坐着,只聽着長輩說話。

程長清已到不惑之年,一張略偏胖的圓形臉,臉上帶笑,留着一小撮山羊鬍,看着可親可敬,一點兒不顯年紀,跟端坐着的柳氏配在一起,倒也不突兀。因喪父守孝在家,程長清與妻兒這兩年交流頗多。他順着柳氏的話誇讚:「夫人教導有方,家中幾個女兒都十分出色。我今日剛得到公主府的回信,說多虧去信提醒今年年景冷,玫姐兒在落雪前出門,如今只怕到了河南,年前定能趕回家。」

「這便好,我已在後罩房選了寬敞的院子,特意著人用暖棚種上玫瑰,屋子也收拾整齊了,只是不知大姑娘喜好,只安放了大家什,等著大姑娘回來,再擺上些她喜歡的珍玩裝飾。」

程長清摸着他那小撮鬍子說道:「夫人做事一向周到。正好我前段時間得了些珠寶,夫人拿去分給,給自己和珊姐兒幾個都做些首飾。」

說着話,丫鬟早將食材和作料都端上桌,鍋中的水也燒得滾開,柳氏和程長清也停了話頭,只專心用餐。火紅的朝天椒和麻麻的花椒給舌頭帶來強烈的刺激,麻辣味沖得程心珊鼻涕眼淚直流,可是還是忍不住讓丫鬟從鍋中夾了牛肉和豆腐來吃。感謝穿越同仁三姐,將火鍋帶到了古代。

程心珊吃的痛快,可是夾菜的碧草為難地看着柳氏,姑娘口味重,可是這東西上火傷身呢。果然,柳氏搖頭示意不能再給程心珊夾了。程心珊難過的搖搖腦袋,當小姐錦衣玉食,可是也有不自由的時候啊。

雖不夠心滿意足,可是還算痛快淋漓的晚餐結束之後,便是長房的家庭交流時間。這是程長清回家守孝后訂的規矩,每詢聚一次,守了兩年多,如今長房眾人對這一套常早已習慣。

程長清和柳氏坐在主位,大爺程流璟,二爺程流珅,三爺程流珂,七爺程流瑄坐在左側,三姑娘程心玥,六姑娘程心珍,七姑娘程心珊坐在右側。

程長清摸這山羊鬍,緩緩道:「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關門鎖戶,必親自檢點。現夜幕至,各人便在心中對今日所行之事檢點一番。」

幾百日不換的開場白之後,程長清便將目光從程心珊頭上略過,於是程七姑娘便知道事情不好了。果然程長清就親自點她名,「立身作家讀書,俱要又繩墨規矩,循之則眾生無悔無尤。便是年紀小,也須得遵規守據,若是兒小任情嬌慣,大來負了親心。這裏珊丫頭最小,你便反省一下,今日何事做得不妥當?」

程心珊乖乖站起來,雙目平視,面色嚴肅,用清亮的聲音說道:「我今日不該貪口舌之欲。」

這些都是程長清的規矩,當着全家的面做檢討的時候抬頭挺胸、態度端正、言簡意賅,這樣嚴苛的規矩當然是為了培養家中的男孩兒,所以平日裏很少輪到她們姐妹幾個,只是從最大的程流璟到最小的程流瑄都好面子,在程長清在家的這兩年犯的錯越來越少,才輪到了程心珊。

「食色性也,你便是每日裏華衣錦食,只不要用不義之財,也無過錯。你錯的是不量力而行,你既不能受辛辣,便該少食,若是強行,過後變會肚腹不適,或如廁不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程心珊連忙點頭,不管是不是這個道理,當着一屋子七八個兄弟姐妹為着多吃了兩片麻辣牛肉挨批,可不丟死人了。怪不得自她老爹回來,家中幾個兄弟不調皮不搗蛋了,成績也好了,只要想一想,當着家中兄弟的面,因為一點點小事,例如今日裏跟同窗打架了,被先生批不會背書了,或者頂撞了長輩,便要挨批,饒是臉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啊。

除了這黃昏的檢討,程長清教育家中子弟的活動還有許多,比如每日大清早的晨讀,(這個她們女孩兒不用參加,但是程家別房的男孩兒必須去),比如放學歸家之後的習字。不僅如此,程長清三五不時會去程家的家學親自授課。他是兩榜進士,基礎紮實,境界水準是只知道紙上談兵的酸腐先生拍馬也及不上的,時不時談兩句官場上的規則,於正準備讀書進學預備當官耀祖的子弟而言,便是摸得着的福音。是以,近兩年程家家學火爆程度可比狀元班老師開辦的假期補習班,江城上下有些關係的家裏,都送了家中上進兒孫過來,甚至於中了舉的,也打聽到程長清的行程課例,專程過來聽訓。對於程心珊苦不堪言的檢討會和不以為然的早讀練字課,程家的男孩兒不僅毫無怨言,還感激涕零。別人託了關係花了錢才能聽一堂課,他們每日裏都要開個小班單獨輔導,尼瑪這可是賺大發了,說出去別人都是要羨慕的流口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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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繼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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