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刺殺
死了好.死了好.大家都死了……環佩被問斬那日.蘇灣灣站在坤寧宮的閣樓上望了很久.她什麼也看不見.心裏卻淡定無比.人的一輩子.活着.活得如此累.沒有愛的人.也沒有恨的人……
活着.真的是一件好難的事情.
她伸出手.在滿目風中用力地描摹著一個人的形象.那個形象並沒有因為時局的動蕩或是時間的推移而消逝.
她迎風而立.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手保持着千年不枯的佇立.「小鳳凰.你的小鳳凰.雖然看不見了……可是.你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的心中……為什麼.為什麼.我傻傻的等着你回來.你卻不來接我……是不是嫌棄我的眼睛瞎了.」
風中只剩下凄楚的聲音.姜玉站在她的身後悄聲無言.這一幕.莫名的讓他感動.曾幾何時.平原雪也經常是這樣的形象獨上高樓.
就他看來.人間的真情總是這樣……蕭瑟凄涼.
他聽着蘇灣灣繼續道：「夫君……我真的.好想念你.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思念……有時候.真的好想隨你而去.你一個人在下面寂寞嗎.可是……一想到我們的孩子.我那麼自私.卻不想讓這個小生命還沒出生就此死去.每個生命.都應該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不是嗎.」
身後的姜玉一愣.皇後娘娘有孩子了.這個孩子……皇上被小三了.他要不要向上級反應呢.平原雪知道了會不會炸.
「夫君……有時候我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有時候.又感覺你離我好遠.你知道.我一向沒有安全感……沒有你.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你竟捨得.讓我如此辛苦么.回來好不好.」
姜玉一愣.他打算替蘇灣灣保守這個秘密.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曾道出的悲傷.又為何要拆穿呢.
他下定決心.舒了一口氣.往前走去.說着自己的都覺得很彆扭的安慰的話.「娘娘.別傷心了.」
蘇灣灣轉頭.輕輕抹去臉上掛着的淚痕.聽聲音她知道是姜玉.除了姜玉和惜禾.別人……也進不來.她笑了笑.道：「師兄.你都聽到了.」
姜玉道了一聲「嗯」字.頓了頓.道：「我都聽見了.不知道為什麼……聽了娘娘的話.總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憂傷.娘娘對他的思念.是怎樣堅持下去的.」
蘇灣灣笑了笑.道：「問題太多.回答不過來……」
姜玉：「娘娘.」
蘇灣灣又轉過身去：「師兄.時至今日.你還不肯喊我一聲師妹么.」
姜玉有些猶豫：「娘娘……我.」
蘇灣灣擺擺手.嘆了一口氣：「也沒關係了.師兄.我眼前的風景.好看嗎.」
姜玉愣了愣.道：「風吹杏花.飄落如雪.咦.有一片.落在娘娘你的肩上了.」
蘇灣灣怔愣良久.還是忘不掉那些曾經.那人贈她一片杏花香.現在.卻形同陌路.她在心裏挽了一個結.緩緩開口：「是嗎.」良久.她又舒心道：「是啊.片葉不沾身.何其難..」
姜玉看了蘇灣灣一眼.道：「師妹.……」
語氣中帶着點點喜悅與微末的訝異：「嗯.」
姜玉頓了頓.緩緩開口：「你與皇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時常看見皇上憑高望遠.眼裏有說不盡的柔情；而你.也是如此.背影蕭疏無比……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灣灣幽幽地道：「記不清了.只是隱隱約約有一片杏花.很香很香……香氣褪盡.人也該散了.」
以姜玉的知識水平.實在難以理解蘇灣灣話中夾雜的含義.但是當他此後對平原雪轉述的時候.平原雪卻神色黯然道：「杏花的香氣.是永遠也不會褪盡的.」
此時.兩人迎風佇立.姜玉開口：「師妹.你真的……不打算再見皇上么.他也不容易的啊.」
蘇灣灣如畫的眉眼卻不起一絲波瀾.她娓娓道：「人活着.都不容易……可是.選擇有很多種……總是選擇用傷害別人的方式來保全自己.這樣的……是不值得人去珍惜、愛的.」
她頓了頓.靜靜感受微風的洗禮：「或許師兄你不明白.有一句話.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姜玉更不懂了.與有文化的人搭訕真是好痛苦.心好累.
他道：「情情愛愛總是太過複雜.師妹你的話我也聽得似懂非懂……我只知道.既然兩個人的心中都互有彼此.為什麼還要這樣……你望着他.他在遠處看着你……這又是何苦.」
蘇灣灣轉過頭對着姜玉甜甜一笑：「師兄.有那麼一兩刻.灣灣甚至覺得.你就是從前的師兄.」
姜玉怔愣.微微有些訝異.眼神不自覺得有些閃躲：「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蘇灣灣笑了笑.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很像.很像.」
姜玉被弄得有些無厘頭.他不由問：「師妹.我真的有過去嗎.我以前……是什麼樣子.」
往事歷歷在目.蘇灣灣伸出手.輕輕比劃：「彼時.你很好.很好……是一個好師兄.對我很好.對惜禾也很好.是一個很好的、很溫暖的人.」
「是嗎.」
蘇灣灣笑着說：「當然.師妹也沒有必要騙你.不是嗎.」
他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又問：「惜禾喜歡我的事.是真的嗎.」
蘇灣灣點點頭.舒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是啊.惜禾她.一直很愛慕你……在你準備跟她在一起時.卻……」
姜玉接過話：「是宜城的那件事么.難道皇上……真的騙了我嗎.」
事到如今.看姜玉有相信的意思.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告訴姜玉.「師兄……是否相信一個人.是一件很難說的事.人.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相信.怎麼會去相信別人.皇上是否騙你.其實你稍微測試一下朝明了.不是嗎.」
姜玉訝異.他怎麼突然之間便被蘇灣灣蠱惑了去.他怎麼可以不相信皇上.他怎麼可以動搖.皇上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道：「師妹……你在這待一會便回去吧.喲還有事……先走了.」
蘇灣灣笑着點點頭.「無論師兄你的選擇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無條件尊重你.」
怎麼會有人願意無條件支持一個人.他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師兄.灣灣一直以來最為尊敬的師兄啊..」當然.除了葉踏枝.
踏枝哥哥.你過得還好嗎.響鈴公主那麼愛你.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嗎.所以灣灣.才強迫自己不去思念你.
說起來.灣灣都沒有好好看過你.做你的謀士之時又太過嬌縱任性.現在更是天涯海角相隔.
以前.灣灣那樣喜歡你……到現在才發現.真正的愛情.不是愛慕……而是無論機會有多麼渺茫.都堅持在大大的絕望中等待那個人.即使那個人已經遠去不在.
她握緊最近時常捏在手中的暖玉.彷彿只要一摸到那塊玉.平原塵就在身邊.
姜玉看出她的不對勁.問道：「師妹……你沒事吧.」
蘇灣灣搖搖頭.笑着說：「師兄.我沒事……很好的.你有事就快走吧.我再待一會就下去了.」
姜玉點點頭.「那……你自己好好的.」
蘇灣灣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繼續望着她根本用肉眼看不到的風景.「夫君.我答應了你的事.不一定做得到了……等我來找你的時候.再向你賠罪.如何.嘻嘻.到時候你也捨不得責怪我.對嗎.」
她噙着眼淚.有時候.她真的好想就這樣跳下去.什麼也不管.可是……她肚子裏這個小生命……她不忍……
她也是一個母親啊.更何況.肚子裏的孩子還留着平原塵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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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春去冬來.又是一年冬天.蘇灣灣扶著隆起的小腹.對着惜禾道：「不知道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惜禾摸了摸蘇灣灣的肚子.細細的感受着.她終於看到蘇灣灣臉上發出了由衷的笑容.
以前.她也會笑.只是笑得太過破碎.現在的笑.才讓人感覺她是活着的.惜禾笑道：「都好都好……男孩呢.像景王爺那般剛正不阿玉樹臨風；女孩呢.就如姑娘般冰雪聰明.傾國傾城.」
蘇灣灣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幽幽地道：「其實.我更希望他是一個普通人.」
惜禾突然有些擔憂.這一年來.他們竭力瞞着平原雪蘇灣灣懷孕的消息.可是.孩子降世.真的能瞞住平原雪么.「姑娘.若是皇上知道孩子……」
蘇灣灣微微一笑：「他不會知道的.」惜禾當然知道是平原雪被下毒的事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平原雪一天到晚老是咳嗽.慢慢地竟咳出了血.檢查得知.慢性毒藥已深入骨髓.但是.皇上的吃穿用度可都是經過嚴格篩選.怎麼會突然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