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丹毀
「參拜宮主。」
正位上，月琉螢微微抬手，讓眾人起來。
「最近，人間情況何如？」
白羽走出，拱手稟道：「回稟宮主，現在，人間一切太平，崑崙劍派，閉門不出，而蓬萊仙島，據探子回報，言他們秘密調集大批人馬，前去炎谷，進行一項秘密計劃。」
「秘密計劃？什麼計劃？」
白羽想想，而後搖頭道：「此事，屬下不很清楚，但屬下猜想，鐵定與數日後的天狗食日有關。」
天狗食日，天地正氣會減至最低，相反，魔氣、妖氣、鬼氣等邪氣會滋生暴漲，自然而然，妖魔鬼怪的實力也隨之暴漲，每每此時，則為天地浩劫最嚴重之時。
月琉螢默然，現在，天狗食日，日趨漸近，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人間正道，都選擇休戰罷兵，厲兵秣馬，蓄積實力，等待着天狗食日到來。
「白羽聽令。」
「屬下在。」
凝眸，看住白羽，這個她最信任的下屬，月琉螢沉聲道：「白羽，本座以血月宮宮主身份，任命白羽為我血月宮新任宮主，以令符為證。」
「什麼？」
滿堂震驚，一片嘩然，眾人霍地抬頭，望着月琉螢，滿臉不解。
「宮主，你，你不是開玩笑吧？」白羽口齒哆嗦，不能相信。
不僅僅是她不能相信，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月琉螢揮揮手，一名弟子，端了一個托盤，緩緩走向白羽，托盤之中，是血月令和青春不老功秘籍，那是代表血月宮宮主的憑據。
白羽立即跪下，推辭道：「宮主，屬下斷不敢接受。」
其他人也紛紛下跪，齊聲懇求：「屬下懇請宮主收回成命。」
「接。」
聲音陡增八度，尖銳刺耳，震得所有人精神一顫，渾身一抖，駭然望着月琉螢，愕然之餘，又嘆了口氣，他們知道，一旦月琉螢決定之事，便不可更改。
「屬下多謝宮主栽培。」
白羽默然承接，月琉螢性格，她十分清楚，除了接受，她別無選擇。
看白羽接過血月令，月琉螢滿意點頭。
「現在，我發佈，我身為宮主的最後一條命令，我血月宮，退出人間，自此之後，不再干預人間紛爭。」
這個命令，比起先前傳位，來得更加猛烈，如雷霆一般，重重炸響開來，所有人身體僵直，呆若木雞。
眼下，天狗食日將近，他們血月宮的實力，也會暴漲，兵強馬壯，蓋過了修真界任何勢力，只待宮主一聲令下，便可直撲人間，消滅所有反對勢力，一統諸天六界，成千秋霸業。
而今，月琉螢卻要放棄這唾手可得的萬古霸業，又怎不引起眾人震驚。
「請宮主收回成命。」
「請宮主收回成命。」
……
哀求之聲，不絕於耳，所有人跪倒，聲聲哀求，懇請月琉螢收回成命。
但是，月琉螢發佈的命令，又豈可更改，對眾人懇求，她一概漠視，只慢慢站起，穿越人群，走過玉殿，一步一步。
「我累了，我想歇息。」
看着月琉螢，身影漸行漸遠，龍舞忍不住問：「宮主，你去哪兒？」
「去我該去的地方。」
……
炎谷，火的世界。
這裏火海遍佈，火，是這裏唯一的風景，除了火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因為所有一切，全部被無盡的火海吞噬消融了。
沒有人知道這裏是怎麼形成的，從古至今，這裏便是一片死亡之地，有無數的生命被火海吞噬，也沒有人知道，這裏最核心的地方有着什麼，因為沒有人進去過，就算是立於修真界巔峰的蓋世強者，也無法踏入最核心之處，那裏是真正的絕地。
無窮無盡的火焰，不斷蒸騰，不斷跳躍，火焰翻滾，怒浪滔滔，一輪接一輪，一波接一波，散發出一股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力量，欲焚滅一切。
「砰！」
一聲劇烈的爆炸，猛然間自火焰深處傳出，夾雜着狂暴力量，席捲開來，丹藥碎片，噴灑而出，轉瞬間便被無窮火焰給吞噬，標示着數日的努力，化為了虛無。
火焰上空，幾人靜靜漂浮，看着下面所發生一切，均面色沉重，駭然驚變。
「數日的努力，一朝化作了空，蒼天啊，你真要絕我六界嗎？」
離火真人仰天長嘆，心頭萬分悲痛。
柳玄風也是一臉肅穆，數日裏，他們不斷催動真氣，藉助神龍鼎之力，煉製長生不老丹，本以為，在那麼多珍稀藥材堆積下，即便沒有九靈仙草，也可煉製出一枚絕世仙丹，誰想，結果竟是這般。
難道，離開了九靈仙草，他們就真的煉製不出長生不老丹？
「老傢伙，你足智多謀，可有什麼好方法？」
李布衣捋著鬍鬚，老臉之上，神色凝重，眉頭皺得老高，以前的嬉笑之態，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
「而今之計，唯有抓緊時間，再煉製一枚長生不老丹。」
尹雪殤問：「還有三日，就是天狗食日，還來得及么？」
煉製丹藥，本身就是一項極度耗費精力的工作，失敗也是常有的事，哪怕煉藥宗師，也不敢保證百分百成功。
浪費一些藥材，倒不是什麼問題，只要能成功，趕在天狗食日之前，將仙丹給煉製完成，阻止鴻天真人的滅世計劃。
但現在，他們所剩下的時間，已不足三日，哪怕抓緊每分每秒，恐也不能完成煉製工作。
離火真人道：「除此之外，我們別無他法，有先前經驗，我想，此次煉製，速度應當能快一些，但具體能不能成功，那就看天意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六界註定有此一劫，他們也無話可說。
經過了短暫時間的休息，幾人再度將真氣輸入神龍鼎，抓緊時間，煉製長生不老丹。
……
仙霞谷，仙霧迷濛，雲霞遮天，彷彿亘古以來，便是如此。
悠悠山頭，一片寂靜，軒源負手而立，靜靜看着墳墓，面無表情。
這座墳墓，他曾有過無數念頭，想將它給拆掉，但每當他走到此處時，卻是鼓不起那份勇氣。
微微抬頭，仰望蒼穹，燦爛金日，高掛天際，萬丈光芒，照在他身上，如天神一般。
輕輕地，閉上眼睛，回憶，湧上心頭，往昔一切，都一一浮現在眼前。
這一生，命運坎坷，世間苦痛，都讓他一人嘗遍，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鮮血淋漓，所愛之人，一個一個離開，孤獨寂寞、悲哀凄涼，無時無刻不煎熬着他這顆心。
一個人活着，追名逐利，艱苦修行，求得仙道長生，至尊力量，千秋霸業。
他，活着，又為了什麼？
血海深仇么？
誠然，他之一生，都為復仇而活，曾經，他恨不得將整個血月宮給屠戮一空，以為死去父母、族人報仇雪恨。
但現在，這份血仇，還能報么？
身後不遠處，一藍衣人兒，悄悄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那個男子。
山風習習，秀髮飄飄，眸光閃亮，華光縈繞，仙軀挺秀，亭亭玉立，如一株神蓮綻放，整個人氣質飄渺，容顏絕美非凡，如廣寒仙子。
每一次在這裏遇見他，總感覺，他內心的傷悲，就增重一分，流淌在空氣中的哀愁，也濃一分。
她明白他心中的苦，所以不去打攪他，只悄悄站在這兒，靜靜地等着他。
她，已習慣了等待。
「師師，怎麼不去陪陪他。」忽地，背後傳來沐白月的聲音。
柳師師身體猛然一震，扭頭看看自己娘親，然後，徐徐低頭，看着地上的落葉，卻什麼話也沒說。
沐白月看看柳師師，又看看軒源，深深嘆了口氣，她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因為九幽之術緣故，彼此之間感情已降到了最低點，如不想辦法從中調節一下，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
蓮步輕移，慢慢走去。
「軒源。」
軒源抬頭，看着沐白月，心頭悲涼，不覺又重了一分。
「伯母。」
沐白月沉吟片刻，道：「軒源，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軒源揮手，阻斷了她：「伯母，我知你要說什麼。」
轉身，看着柳師師，一身衣裙，輕輕飄動，勾勒出她窈窕動人的身材，如明珠吐霞，清麗不可方物，神秀內蘊，玉骨天成，容顏近乎完美，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這樣仙女般的人兒，他本該儘力去呵護她，去保護她。
然而，他卻給了她太多傷害，甚至差點下手殺了她。
緩緩走去，走向柳師師，目光落在她精緻容顏上，柔和道：「師師，對不起。」
他現在已徹底清醒過來，他明白，當初柳師師制止他修鍊九幽之術，是為了他好，要不是她極力勸阻，只怕現在，他已成第二個鴻天真人。
柳師師抬頭，驚喜的望着他，道：「軒大哥，你真的不怪我了。」
軒源笑了笑，道：「師師，你做得對，要不是你，我現在恐怕……」
「軒大哥。」
柳師師撲到了軒源懷中，雙手反抱住他，喜極而泣，能得軒源諒解，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了。
後頭，沐白月心頭一喜，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軒源，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軒源凝眉，沉思片刻，道：「我想回神龍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