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功夫的故事(ZT,強烈推薦)

尋找功夫的故事(ZT,強烈推薦)

這是黑月看到過的最好的武術小說。注:不是武俠,是武術

PS:之所以說他好,是因為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個練家子,對傳統武術的現狀有着很深刻的認識,他所寫的東西也有很大的真實感,甚至其中的人物,就取材自當年在萬維武術網灌水的練滬派心意的兄弟,很懷**當年的日子

2007年2月

日本橫濱-七星會-武術道場

一個穿黑色道服的年輕人跪坐在一名老人面前。他的腰帶上綉着他的名字——百相龍一,而老人穿的是中式長袍。

青年男子行了一禮,挺身,說道:「堂本老師,你叫我到中國去學習古拳法,但我很奇怪,中國現在還有古拳法嗎?就弟子所見,這幾年有無數的中國人前來日本,向我們七星會學習空手道和中國武術,如果中國本國還有拳術的話,那麼為什麼他們不在本國學習呢?」

被稱為堂本老師的老年男子慢慢的搖了搖頭,說道:「百相,一種拳法是沒那麼容易消亡的,空手道在戰後被米國人打壓了那麼久,四十年來,又被愚蠢的體育部所引領,幾乎走向體操化,但我們的空手道的奧義依然傳了下來。」

青年男子拜服,說道:「請師父指教」

堂本點點頭,說道:「我從三十年前起,就學習中國拳法中的八極拳和形意,太極,螳螂等拳法。自以為已經將中國功夫的秘密完全掌握了,但是在三天之前,我的師父去世,在臨終前才告訴我,原來當年他在教我的時候,因為我是日本人,所以故意將拳法教的似是而非。」

青年男子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說道:「這不可能!師父,我用你所教給我的拳法在各種打鬥中所向披靡。我所學的怎麼會是假的拳法?」

堂本慢慢的說道:「只有三成是真的,七成都是假的,錯的。」說着臉色越來越陰沉,慢慢站了起來,忽然一個震腳,對着旁邊掛的一個沙包袋打出一掌,只聽得巨響聲中,沙包高高飛起。」

堂本淡淡的說道:「這一招是我最賴與自豪的『發勁掌』,用來和別的武道家較量,只要使出這一招,無有不勝的。然而,我卻是剛剛才在一個人那裏知道,這一招原來也是假的,我浪費了大半生的心血……」說到這裏,忽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青年男子搶上前去,扶著師父,只聽到師父說道:「我這輩子學不到真正的武功,也就罷了,但是最可怕的是,我一直用這假的武功,誤導了無數像你一樣熱愛中國拳法的青年。」

青年男子急道:「師父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中國人的錯,他們欺騙了你。」

堂本說道:「日本和中國是有百年恩怨的國家,他們不教給我真東西,也不能怪他們,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使出真正的發勁掌來。」

青年男子退後,再次深深地拜伏下去,斬釘截鐵的說道:「百相定不負師傅期望,到中國去,將中國失傳的東西全部學回來,要讓未來的中國人,都到我們日本來學習真正的中國拳法!」

三日後-飛往中國的飛機上

在飛機上,百相的同座是一個瘦小的中國年輕人。試探著用日語問了百相幾句,兩人便開始用日語談天。

那中國年輕人自稱姓榮,只聽他聊了幾句,忽然說道:「日本人真是什麼都比中國人強,例如日本的空手道就比中國武術實用得多,中國武術都是些華而不實的花架子,遇到空手道,就只有跪在地上求饒的分兒了,我在橫濱學了半年的空手道,這次回去中國就可以橫掃中國武林了。」

百相聽到這裏,心裏說不出的厭惡,說時遲,那時快,一對大手從座位後面抓了過來,抓住那姓榮的中國人的脖子,將他從座位上硬生生提了過去,狠狠地摔在地上。飛機上的乘客一陣大亂,幾個美國的男女已經立刻尖叫地抱住了頭趴在了地板上。

只見把榮抓過去的男人長得不高,可是肌肉發達,大聲用中國話道:「娘希匹的,老子走南闖北那麼多年,像你這樣的漢奸倒是第一次看到,你剛才說中國功夫怎麼了?老子學的就是中國散打,你小日本的空手道不是很厲害嗎?使出來看看?」

那姓榮的爬了起來,悻悻地說「你這個沒素質的人……」話音未落,胸口上吃了一記側踹,頓時退後四五步,臉色發白的跪了下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又聽那個練散打的人用日語大聲說道:「日本人都是廢物,這飛機上有沒有日本人敢站出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的?」

百相聽了這句話,又是一陣猶豫,將拳頭握得緊緊的,也不知道該不該站出去和這名中國人打。但片刻間,飛機上的警察已經跑了過來,手忙腳亂的分開人群,將已經被奄奄一息的榮扶去隔艙,同時有一名乘警客氣的將那練散打的中國人帶走了。

百相坐了下來,這時卻看見另一人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笑,連忙問道:「你好!」只見對方也是一個肌肉結實的日本中年男子,微微笑道:「你是七星會的助教百相龍一吧?」

百相站了起來,說道:「是,正是我,但請問先生怎麼會認識我的?」

對方微微躬了一下身,說道:「我是仁道塾空手道的渡鴉正男,曾經在全日本武道大會上見過你。印象深刻呢!」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的在榮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說道:「七星會的人命苦啊,遇到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代表哪一方。」

這時又聽到那邊的美國人說道:「不是劫機?真的不是?」「感謝上帝!」接着幾個美國人便抱在了一起互相親吻,其中一名少女還將上衣掀起,露出**遍示眾人,以慶祝死裏逃生。飛機上的乘客紛紛對此喝彩鼓掌,渡鴉也吹了幾聲口哨。

渡鴉吹完了口哨,若有所思了片刻,說道:「你去中國,莫非也是為了參加散打王比賽的嗎?」

百相道:「不是,只是去學中國拳法。」

渡鴉微微冷笑道:「中國武術界的散打王方白眉的比賽錄像你看了吧?他所使用的是中國拳法嗎?如果中國的中國拳法真的比日本的中國拳法厲害,那麼方白眉為什麼不使用本國的拳法?反而要使用泰國拳?」

百相說道:「你去中國,就是為了打敗他嗎?」

渡鴉淡淡的說:「是啊,我想打敗他,換取金錢和名氣,但是站在武道家的角度,我想打敗的是中國一百年前的武者,不是現在的,你能體會吧?」

百相說道:「能夠體會。」

渡鴉低聲說道:「迷宗藝,太氣拳,孫氏內家拳……這些傳說的拳法在我幼年時的師傅說來那麼的強大和美麗,但是當我辛辛苦苦練成了自己的圈子裏最強的拳之後,覺得自己有資格和這些傳說中的拳法家交手的時候,對手卻已經不再存在,只留下一件衣服。」

說到這裏,渡鴉忽然想起了點什麼,笑道:「兄弟,我這個人說話就是比較直的,你可不要見怪,七星會的中國拳法雖然不弱,但是比起先輩口裏的中國拳卻還差得遠,就算是堂本老師,口中口口聲聲地也說着「發勁發勁」的,但是這種「發勁」按中國人的說法來說,只能叫「發力」而已。

渡鴉接過空姐遞過來的咖啡,繼續說道:「傳說中的發勁是一種近乎於魔力的東西,無聲無息的,在外表沒有任何徵兆,但卻可以集中全身的力量到任意一點上去。打擊的效果就像空手道最高境界的一擊必殺拳一樣,可以造成內臟粉碎的波動破壞,但動作更小,也不需要蓄勁,只需要心**一動就能發出來。能達到這個境界的,在日本,就可以被稱為武神了吧?」

百相低聲說道:「看得出,你也很想學習發勁的吧?」

渡鴉苦笑了兩下,說道:「我已經四十歲了,已經被迫過了武道修行的年齡了,妻子總說我不能完全滿足她的**,女兒和她的同學攀比的無窮**也使我必須為了錢而去努力。人這一輩子,不能總為了自己的理想而生存的。你們年輕人最幸運的就是有浪費時間的資本了。」

兩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夜色漸漸降落,上海的高樓大廈出現在機艙的窗外遠處。渡鴉站起來,低聲地說了一句:「好了,就這樣告別吧。」

計程車上,百相對司機點頭說道:「請帶我去全上海最便宜的旅館,謝謝了。」

司機聽出了百相的口音,微微吃了一驚,說道:「日本人?」

百相很嚴肅的說道:「是的!第一次來中國,請多多指教!」

司機忽然間想笑,極力忍住說道:「我認識一家很便宜的旅館,她那裏的房間每天只需要兩百元人民幣,一星期也就一千多塊錢,在上海來說哪裏都沒這價錢,你看怎麼樣?」

百相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請把我載到那裏。」

計程車走了約一百元人民幣的路程,才在一個遠離高樓大廈的住宅區里停了下來。只見路邊有一家旅館,寫着:「上海賓館」四個字。

司機搶先下了車,拋到旅館裏面,低聲對櫃枱裏面的女人說了幾句,然後笑了起來。接着才回到車上,說道:「好了,我已經對那掌柜的說了,她會給你八折的。」

百相進了旅館,看見了一名中年婦女在櫃枱前,冷冷的看着自己,用上海話說道:「單人房每晚一百六十元,要開空調和熱水就兩百。」

幸虧這幾句上海話不算十分難懂,和中國官方話有一定的相似之處,所以百相大概聽出了了價錢,於是點了點頭,遞上了護照和錢。那婦女將錢反覆地檢查了幾次,確認不是假鈔,一邊又用上海話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串,但這次百相便一句都沒聽懂了,只好不斷點着頭。對方顯出了勝利的神色,終於用官話說道:「二樓第一間房!」說着丟出一枚帶牌子的鑰匙。

在房裏,百相開始寫日記

***

二月十日

……

我終於來到了中國,中國人和電視,漫畫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他們不穿唐裝,也不穿平底布鞋,也不留長頭髮和辮子。感覺中的上海,雖然很繁華,比起東京來都不遜色,但是給我的感覺像是童年時的橫濱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的熟悉感覺。

中國在我的理想中是一個神秘的國度,遍地都是尖尖的山峰,到處都是帶有龍的花紋的建築和服裝,但至少上海並非如此。

***

第二天,是星期六。

百相一大早就穿上了西服,並且打上了領帶。然後到了櫃枱前。對老闆娘行了一個禮,說道:「打擾了,請問大嬸是否知道精武門在什麼地方?」

老闆娘用一種看見了瘋子的眼神看了百相大約十來秒鐘,才回答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你該不會是說《精武門》裏面的精武門吧?」

百相說道:「是的,就是精武門,霍元甲先生創立的精武門。」

老闆娘冷笑了一下,說道:「霍元甲都給你們日本人毒死了,你還問來幹什麼?想給他上墳磕頭嗎?」

百相一時語塞,支吾的說道:「我……」

老闆娘又冷笑了兩聲,道:「《精武門》裏面的精武門我就不知道了,我是開旅館的,又不是上海導遊,不過隔壁西餐廳的老闆的女兒倒是聽說在精武會當什麼道的教練的。剛還看見她在櫃枱裏面,你過去問一下吧。」

百相吃了一個釘子,多謝告退的時候,又聽到老闆娘說道:「這年頭……」話到這裏就止了,沒有說下去,但想必說下去也不見得會是什麼好話。

百相於是出了門,到了旁邊的一家小餐廳,進了門,只見一名清秀少女正在接電話,用上海話低聲地說着什麼,說着飛快的掃了百相一眼,百相本來就聽不大懂上海話,對方說的又快,百相更是沒聽清楚。對方說了近一分鐘,才掛了電話,對百相笑笑說道:「你想知道精武會在那裏?該不會是想要去踢館的吧?」

百相嚇了一大跳,心想:「莫非中國的武術家真的像漫畫裏面的一樣,懂得讀心術?而且這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一時間頭腦一片混亂。說不出話來。

只聽那個女孩又道:「剛才旅館的老闆娘打電話都告訴我了,你叫百相龍一是吧?練過空手道嗎?」

百相心想,自己在七星會也曾練習過空手道的,於是點了點頭,少女又一笑,道:「我是上海浦東精武會空手道班的助教。」

百相瞪大了眼睛,說道:「你是上海精武會教空手道的?!不可能!精武會怎麼會教空手道?」

少女很開心地笑了,說道:「從2000年開始,浦東的精武會就開了空手道班了。不然人氣不夠啊。現在滿上海都是學空手道,跆拳道的,這年頭還有誰學什麼太極拳或者什麼燕青拳的啊?土死了。」

百相一聽,腦海里浮現出在飛機上被打的那個姓榮的中國人來。低聲說道:「你這樣說……土……好像不太妥當吧?這可是中國很著名的的拳法啊?」

少女莞爾一笑,說道:「中國的功夫都是花架子,看那些什麼全國武術套路錦標賽的,運動員就象是做體操的一樣跳來跳去。看那些東西,還不如看芭蕾舞呢。浦東的精武會現在除了我們空手道班,就是教一些小孩子表演套路的了。比起來,還是我們空手道比較實用。」

百相想起了飛機上遇到的那名姓榮的男子,不禁看了四周一眼,只見不遠處一名青年男子一邊喝着酒,一邊冷冷的看着這邊,看見百相,冷笑了一聲。

百相回過頭去,只見少女說道:「我的日文名字叫砂美。」

百相淡淡地說道:「我還沒有中文名字呢……你是中國人吧?你的中文名叫什麼?」

這名自稱砂美的少女笑道:「呵呵,先不告訴你,你是日本來的,空手道一定很厲害吧?到附近的小公園去,指導我兩招怎麼樣?」

此刻的百相心裏微微的有點難過,正要拒絕時,不遠處的那個青年男子又開了口,冷冷地說道:「好啊好啊,指導一下我們中國人什麼才是真正的空手道吧?」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諷刺。但砂美並沒有聽出來,說道:「好啊~你也是學我們空手道的吧?你是哪個館的?」

只聽對方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心意**館的……」

砂美想了一下,說道:「這個道館的名字挺酷的啊?道場是在什麼地方的?是什麼流的空手道開的啊?」

百相的背上起了一陣寒意,只聽那個青年男子又說道:「不用說了,說了你也不知道的。我們還是到公園去,看看這位日本朋友和你的空手道怎麼個高法?「說着對百相一笑,眼神如刀一般劃過,顯得笑意中帶了幾分殘酷。

砂美也終於感覺有點不對路,看着百相說道:「這……」

百相一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表明自己是學中國拳法的,以免引起誤會。但轉**間,日本人的自尊便浮了出來,心想,自己既然是要學習中國拳法的,那麼也不妨使用空手道和這名看來是中國拳法家的人比試一下,如果這時表明自己學的是中國拳法,說不定反而給對方看小了。於是挺起背道:「好,領教先生的心意**拳!」

三人默默的走到了公園,對方輕輕踢了幾腳,將地上的幾枚小石頭踢到遠處,只見起腿處輕描淡寫,但小石頭卻如子彈般飛開。周圍的樹葉也被風帶起旋轉。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現實的社團,門派,人物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兩人檢查了場地后,慢慢地開始擺出格鬥式來,七星會的拳法主要由太極,螳螂,八極,心意**拳四種拳法組成,所以百相也曾學習過一些心意拳,當下只見對方擺的赫然是一個閃搖勢,於是自己的雙手情不自禁地也要擺出閃搖勢出來,幸虧馬上驚醒,雙手一沉,成了一個空手道的鐵騎型。

砂美站在一旁,充當了裁判,叫道:「開始!」只見兩人同時有如端著長槍一般,躍步前手拳向對方的咽喉猛衝過去。

只見兩條手臂交錯而過,同時對對方一崩一絞,但去勢不減,依然都直搗對方咽喉,同時馬步互撞。百相膝蓋一挺,對方果然回縮,百相正要順勢前進,脛骨上卻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原來被對方在縮腿的同時狠狠的彈踢了一腳。而在電光石火之間,對方又跟了上來,兩人同時將身一偏,躲過了對方直突咽喉的拳,又都同時向旁一掃。兩條手臂再次硬撼,百相重心頓時被打偏,對方緊跟着一記靠撞,百相被打得向旁飛開。強壯的身體飛落地面,連滾了三四下,在地上擦出一道痕迹來。沙美失聲驚呼。

原來心意**拳和空手道的正拳都是從槍法中化出來的拳招,都帶有槍法的各種變化,其中自然也包括橫掃,但是兩者卻有很大的不同之處,心意拳的力量,是從四米長,六七斤重的大槍中悟出來的,而空手道的正拳,卻是從日本的兩米多的漆竹槍中發展的。要使用大槍,就必須有更巧妙和更完整的勁道,這兩種區別微妙的體現在兩種武功的訓練方法和身步體態上,百相所使用的正是空手道的身法,故此在這一招的較量中便吃了大虧。

對方還要跟進時,百相手往地上一撐,一招穿弓腿發了出去,雖然打不傷對手,但也將對方逼退,百相順勢向後一翻,用一招烏龍絞柱站了起來。兩人這麼一招交手,都對對方的實力有了初步的估計,那男子微微後悔自己的輕敵。而百相也探測出對方實力比自己也高不到哪裏。並非傳說中的使用化勁的武術家。兩人重新擺好架勢,尋機會進攻。對方這次用鷹捉式慢慢潛身接近,雙手虛晃一招,突然間一招「刮地風」向百相的小腿踢了過來。百相左手一撈,還了一招太極拳的摟膝上勢,雖然對方收招奇快,百相左手撈了一個空,但依舊上前半步,右手剛猛無濤的一掌打了過去。

便在這時,聽到附近傳來一聲果斷的聲音:「虎撲!」

兩人都是一愣,百相的手掌立時被對方擋住,連忙順勢畫了一個圈回來防守,無奈對方的斜步虎撲也已經發出,百相再次被打得鏟落地面,西服的手肘處都擦開了大口。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眾人回望發聲處,只看見一名約三十來歲的近兩米高的巨漢站在不遠處,百相和那青年男子身材都算魁梧,但比起這名漢子來說便整整小了兩三圈。

只聽那漢子對青年男子淡淡然卻帶有責怪地說道:「真沒用!丟光了我們心意**拳的臉!起手鷹捉,落手虎撲!你都忘到哪裏去了?再看看你,腿一動,全身的勁就SHOW給人看似的往外露,你自己想一想你學了多久了?怎麼還這個樣子?」

青年男子大氣也不敢出,說道:「師兄教訓得對,我一動起手就把什麼都忘記了……」原來看樣子那巨漢原來是他師兄。

只見那巨漢語聲緩和了一點,又問:「為什麼打架?」青年男子說道:「這小日本小看我們心意**拳!」

百相正要辯解,砂美已經搶上去說道:「明明是他看不起我們空手道!你們這些野蠻人,打街頭架還可以,你們懂得什麼是武道嗎?」

只見巨漢雙目如電,掃了兩人一眼,笑笑說道:「那麼武道又是什麼呢?」

砂美一時語塞,說道:武道就是……武道……說了你們也不懂,懶得說了。「

巨漢哈哈大笑,回身對青年男子說道:「今天就算了,你有力氣,還不如回去跟我練MMA呢。再回頭瞟了百相一眼,帶嘲笑地說道:身子還算硬朗。」

百相看兩人的意思是要走,連忙道:「等一下!兩位可不可以留一個聯絡方式?」說着被砂美扶了起來。

巨漢回頭一笑,說道:「想要我們賠醫藥費嗎?那我可就不會告訴你了。」

百相連忙辯解道:「在下是日本的新中國拳法七星會的學員。這次來中國是想學習中國拳法的。」

青年男子冷笑地探頭插嘴道:「想學我們的拳法?日本的還有個叫什麼虎躍會的人來我們這裏,都快一年了還沒人理他呢。你就省省吧。」

百相吃了一驚,急道:「是虎躍會的人?請問一下他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裏?」

巨漢微微一笑,道:「名字我記不大清了,又長又臭,叫服部多少郎的,就住在那邊的牛角街的街口出租房裏而已。倒是個好小夥子。請過我喝酒。」說着將身抖了一下,抖去身上的落花,慢慢的走了開去,和百相打架的青年男子慢慢地跟在他身後。還回頭對百相伸了一個中指。

百相滿心歡喜,叫了一聲:「多謝!」回過頭來,看着呆立的砂美,只見砂美強作笑容,說道:「原來……你不是學空手道的啊?」百相點了點頭,一時間也懶得和對方說點什麼,只是獃獃地望着天空,忽然間有一種孤寂的感覺。幸虧很快想起巨漢對他說的話來,吸了一口氣,開始向巨漢所指點的方向跑了過去。

百相穿着破爛的西裝,在街上跑了一會,便看到了路牌上寫着「牛角街」三個字,花了十幾分鐘打聽之後,走上了一棟昏暗潮濕的小樓的樓梯。只見他所要進的單元門並沒關,只是虛掩著,再一看,原來是門鎖也壞掉了。百相微微警覺,輕輕推開了門。只見在半漆黑中站着一個人,手裏拈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的尖鋒處,忽然一動,匕首飛了出去,釘在對面牆上的一個靶子上,只見那靶子所掛的牆上釘滿了近半尺厚的報紙,地上也鋪了幾寸厚的報紙,顯然是為了保護失誤時的匕首的鋒芒而用的。

百相叫了一聲:「四郎五郎君!」對方猛然回過頭來,只見一張瘦臉上滿是污垢,長滿了鬍子。咦道:「龍一君?!」說着猛然撲了過來,將百相一抱。臉上的眼淚立時滾滾而下,嗚咽卻又說不出話來。慢慢地才說道:「你也來中國了,我……我現在在練飛刀……」揮袖擦了一把鼻涕,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還有雙節棍!」說着在腰間摸出一柄雙節棍來。

緊接着四郎五郎又想起了什麼,將雙節棍一丟,說道:「在這裏等我!」飛也似的沖了出門去。不久后又沖了回來,手裏提着四瓶寫着」青島「字樣的啤酒,說道:「這個酒!好喝!」

原來這位服部四郎五郎是東京中國拳法虎躍會的八大金剛之一,在日本的硬式武術散打比賽中曾經當過百相的對手,兩人本來也只是數面之交而已,話也沒說幾句,但此刻在異地相遇,卻都覺得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高興的了。彷彿是多年的知己重逢一般。

兩人在報紙上坐了下來,各自用拇指一掰,撬開了瓶蓋,兩人動作的節拍也都一致。四郎五郎的眼淚不禁又流了下來,說道:「我們開瓶蓋的習慣都一樣。」

百相說道:「服部兄,你怎麼搞成這樣子?」

兩人在這昏暗如夜間的斗室中喝酒談天,才知道原來虎躍會的八大金剛竟然在一年前都到了中國,分別被派往八個地方,目標是學習八種最強的中國拳法,回國后再綜合,以獲取最強的拳法。

百相嚇了一跳,吶吶說道:「七星會就只有我一個人來了,想不到虎躍會竟然一下子就派了這麼多人……」

服部四郎五郎說到這裏,神情變得嚴肅,端坐身體,說道:「這是我們關老師的偉大願望,創立最強的,超越門派和國家局限的拳法——新中國拳法,應該也是堂本老師的願望吧?」

百相默然,說道:「那麼四郎五郎兄,你的任務就是要將心意**拳學回去了?」

服部四郎五郎說道:「沒錯,我不學到心意**拳的真傳,我決不回日本!我們虎躍會一定會一雪前恥的!」

百相:「前恥?!」

服部四郎五郎看了百相一陣,終於道:「百相兄是個誠實君子,我也不怕對你說,在一年多之前,曾經有一名中國男子曾經到過虎躍會挑戰,他使用的拳法似乎帶有各門各派的影子,但又都不是,將我們八個人先後擊敗,所用的武功和風格竟然都絕然不同,而他打敗我的時候使用的竟然是中國國家體委規定的標準長拳套路!」

百相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情不自禁的霍的一聲站了起來,說道:「國標套路?!」

說到這裏時,百相背上一陣發冷。也難怪百相發冷,話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之後,曾經經歷了十年之久的文化激進思潮,並且引起了一場動亂,在這動亂中中國損失了無數的文化遺產,激進的青年們以將一切舊時代留下來的東西都蔑視和破壞為榮。僅舉一個小例子,在一次破四舊的行動中,紅衛兵們在北京**廣場便公開用氣割槍將北京地區收繳的兩萬七千多把古董刀劍當眾燒斷,然後回爐鍊鋼。古董文物尚且如此下場,練武之人就更不用說了,不少以實戰著名的武術家也死於那次動亂。沒死的也大多受到殘酷折磨,從此看破紅塵。

而在那時候,出現了一位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女性政治人物,那位女人物不懂武術,但對於江湖表演的長拳套路十分感興趣,於是在一些複雜而簡單的因素作用下,國家硬性規定,一切拳術都必須向長拳表演靠攏,模仿其動作,神韻,否則將被評為「無拳味」,從而打壓滅殺。而在這種取悅型的拳法練習中,運動員的動作開始向體操化發展,最後與體操表演一般無異。

十年頃刻過去,但在這十年間,已經產生了幾批「樣板拳」運動員,這批運動員及他們的徒弟在隨後的改革開放中,紛紛擔任了國家體育委員會的要職。這時,中國實戰拳法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樣板拳出身的領導們在前武術時代飽受實戰拳師的蔑視,於是在掌握了實權之後,通過其控制的傳播媒體,以及籠絡個別唯利是圖的實戰拳師,合夥宣稱這樣板拳便是真正的傳統武術,魚目混珠之後,珍珠自然難以為人所見。

又過了十幾年後,隨着情況的發展,在民眾對於偽氣功,偽武術的一片要求打假的聲音中,於是號稱代表中國實戰武術精華的「國標散打」也被推出市場,「國標套路」的歷史任務完成,正式摘下「實戰武術」的招牌以及宣傳的優先權,交給散打。同時一併將一直被魚目混珠的「傳統武術」也拉下了水,達到同歸於盡的目的,某些傳媒和網站在提到或者開設傳統武術欄目的時候,也強行在傳統武術後面加上「套路」兩字,彷彿傳統武術和國標套路一樣只有套路。

其實這也平常,在日本也一度因為官方的支持和宣傳,柔道的普及將古傳實戰柔術擠壓得喘不過氣來,但中國和日本有一點不同之處,那就是日本政府官員從不曾為了利益而動用國家機器來蓄意抹黑和否定過古武道。

被譽為「地上最強」的舊中國拳法就此在權力鬥爭下漸漸覆滅,而國標套路在日本也成為了愚蠢和舞蹈的代名詞。當百相聽到服部四郎五郎竟被對手以國標套路擊倒時,自然十分震驚。百相連忙追問:「那人是什麼樣子的人?」

服部陷入了長時間的回憶中,良久,才說道:「那人約莫二十來歲,身高大約一米七,肌肉也並非很發達,但是和他作戰就像和海浪作戰一樣,力量都消去無蹤,而他不管用什麼外形來攻擊,碰觸到我的什麼部位,都像海浪一樣讓人失去平衡。他拍了我一掌,手指僅僅是貼着我的頭皮抹過,我的頭髮就像被剃刀割了一樣落了下去。然後一個沖拳,就將我的肩骨打脫了臼。而我明明都已經躲開了的……」

百相神往,說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強的人。簡直就像是武神一樣。」

服部說道:「我相信等到虎躍會在中國的八門絕學合一的時候,我們的下一代也可以達到那個水平的。」說着猛然出手,飛刀準確地釘在對面牆壁的靶心上。接着說道:「古拳法一定都有其核心的東西,只要找到那個核心的共同點,就可以在那個基礎研究出最強的拳來。而那個年輕人似乎已經掌握了這個核心的東西,這次我們終歸被中國人搶先了一步。」

百相默然,低聲道:「超越國界,門派界限的新中國拳法……」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剛才遇到的心意**拳家來。問道:「四郎五郎君,你認識一個大約2米高的,練心意**拳的巨漢和他的師弟嗎?」

服部諤然,道:「是了,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能找到這裏呢,想必就是賈志浩他們告訴你的吧?」

百相說道:「原來那人叫賈志浩……」

服部說道:「嗯,他是瀘派心意**拳這一代中最傑出的弟子之一,據說已經得到了心意**拳的真傳。在近年中國的地下拳賽中所向披靡。」

服部喝了一口啤酒,又道:「至於你所說的他的師弟,是否是二十來歲,留點小鬍子,看上去性格有點陰狠的?那人叫做黃雨雲,對我們日本人十分敵視啊。」

百相點頭,說道:「今天和他交手來着,吃了點小虧,不過如果再交手的話,我是一定不會輸的!服部兄既然認識他們,明天請帶我到他們的道場去。我要再和他交手!」說着抬起了頭,久違了的熱血和鬥志重又熊熊燃起。

服部微微一笑,看着窗外,低聲道:「道場……?」

夜裏,百相回到旅館,老闆娘依然是沒什麼好臉色,言辭間也多有諷刺,不過百相性情溫厚,也不以為意。回了房間,繼續寫日記。

二月十一日

今天是來到中國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兩名中國武術家,其中叫黃雨雲的那位,實力和我在伯仲之間,不過我有信心可以勝過他。但是另一位叫賈志浩的,其心意**拳的拳法不知如何,但是其肌肉之發達令人驚異,根據目測大約高2米,有140公斤左右重。這樣的人,就算不用心意**拳也很難對付吧。練中國拳法又獲得真傳的人,肌肉必然柔活而不僵硬,140公斤的靈活肌肉,不知道殺傷力會有多強。真是令人期待。

今天還認識了一位叫砂美的中國少女,她對中國拳法是抱有很大的偏見的。作為中國人卻對他們自己的文化如此不了解,我當時覺得很看不起她,所以對她很冷淡,連走的時候都沒和她道別,但是後來回想起來,這也不是她的過錯,必然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因素造就了這種看法。例如二十多年前中國的激進文化運動的後遺症,以及官方宣傳的誤導。但是總覺得還有一種深層的原因存在。我現在還想不明白,但我會在將來仔細地去研究。

我奉老師的命令,前來中國學習真正的發勁掌,但是今天我卻覺得我的目標過於狹窄。難道學到了發勁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嗎?應該並非如此。這次的異國之行,應該有其更深層的意義。甚至高於虎躍會的八大門派武功合一的目標。但到底會是什麼呢?我還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次日一早

百相換上了一套運動服,正待出門的時候房東老闆娘在門外說道:「有個鄉下民工在樓下找你!你認不認識他?」百相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老闆娘所說的鄉下民工是指服部四郎五郎,忙道:「認識,認識。我馬上就下去。」於是迅速收拾整齊,下了樓去,只見服部四郎五郎似乎是洗了把臉,但是依然黑瘦,穿了一條束腳運動褲,配上了一對尖頭皮鞋和舊西裝。卻沒穿襪子,不禁也有些失笑。服部卻絲毫沒察覺,說道:「龍一君,我們這就去虹口體育場。」

百相一斜眼處,卻看見砂美也站在了旁邊,說道:「打算去精武館嗎?」

百相說道:「如果是如姑娘所說的,精武館已經成了教空手道的地方,那麼不去也罷,我們正準備去心意**館的道場,姑娘也要去嗎?」

砂美說道:「嗯,也好,昨天那個傢伙竟然無視本姑娘我的存在,我也正想去他的道場看看。」

服部四郎五郎用日語低聲咕噥道:「龍一君,你可真厲害,才來一天,就勾搭上了一個中國女人。」

百相臉上微微一熱,也低聲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了,笨蛋男人。」

服部四郎五郎低聲道:「這個女人對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呢,這種女人很容易騙來上床的。」

砂美忽然柳眉倒豎,大聲喝道:「我學過日語的!」

服部四郎五郎嚇得抖了一下,腰間的鐵制雙節棍也脫了出來,砰然落地。連忙撿了起來,重又插回腰間,只乾笑了幾聲。

百相怎麼都想不到,原來所謂的心意**館道場,便是虹口體育館外的一小塊露天空地。只有四五個年輕人在那裏站蹲猴樁。練刮地風。三人走近時,那裏的人顯然都認識服部四郎五郎,說道:「小鬼子又來了。」

服部呲牙一笑,說道:「各位老師好,我又來了。大老師今天來了嗎?」因為笑容頗怪異,引來了一陣笑聲。

在這時,背後傳來了含糊不清的話聲,只見賈志浩拿着兩個大麵包,一邊拚命往嘴裏塞,一邊說道:「你說的大老師是在說我嗎?」

服部點頭哈腰,說道:「是啊,大老師早安。」

賈志浩手裏的大麵包在幾句話之間就已經消失乾淨,說道:「我師父說了,還是老規矩,你打贏了我他老人家就收你入門。」說話間已經到了服部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

服部抬頭看了賈志浩一眼,咽了一口唾沫。說道:「這次不如這樣吧,我撐住2分鐘,就讓大大大老師收我為徒怎麼樣?」

這時,黃雨雲在賈志浩背後慢慢地踱出來,冷笑道:「還真會講價錢啊?你自己和我們老師說去啊?」

賈志浩沒理服部,轉頭看了百相一眼,說道:「你呢?敢不敢和我打?」

百相和對方對望,也不禁喉頭有點發乾,但還是昂然說道:「敢!」

黃雨雲嘿嘿地笑了一下,說道:「你連我都打不過呢!還敢和我師兄打?」

百相說道:「我決不畏懼,我今天特地穿了運動服來的!」

黃雨雲假裝轉頭到一邊,又笑了幾聲,說道:「穿防彈衣都沒用!昨天你是打得少了,今天再來一場怎麼樣?」

賈志浩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兩個要不要先解決了私人恩怨再說?」

百相和黃雨雲幾乎同時說道:「好!」

彷彿是感覺到會有打鬥,周圍開始稀疏的圍了一圈路人。賈志浩站在兩人中間,說道:「規則就是別打死人,打傷了不要提醫藥費,有警察來的時候就說是師兄弟切磋。我叫賈志浩,他叫黃雨雲。

百相介面說道:「在下百相龍一。」

賈志浩咳嗽了兩下,毫無徵兆的就退後一步,喝道:「開始!」

百相和黃都愣了一下,隨即省悟過來,向對方撲了過去。百相右手一個栽錘,左手隨即要補上一個插喉,但是插喉尚未發出,右手已經被對方抓住猛力一扯。對方的右拳也捶了過來。看似打向面門。但是中途轉向,避開百相的防守,一拳重重的打在了百相被他捉住的右手的上臂上。

百相只覺得一條手臂麻木,再沒有了半點感覺。又見對手臉露得色,偷眼看自己。不禁大怒,腰一轉,左掌貼著自己的手臂削出,看上去是削向對方用來擒拿的手,但是半路也將腰一伸,一掌削在對方的面門上。黃雨雲鬆開了手,兩人都退後幾步。

賈志浩嘿嘿冷笑,說道:「小黃啊,你貪慕虛榮的習慣還是沒有改啊。」

黃雨雲臉上被削了一掌,鮮血長流,又驚又怒,知道賈志浩所說的「貪慕虛榮」是指他打中了對手后不順勢追擊,而是觀察對方反應,從中取樂。假如當時一招得手,繼續綿綿不絕的攻擊,百相是未必有機會還手的。但心知自己雖然掛了彩,但並不嚴重,百相所吃的虧比自己還大。一隻手短時間內必然難以活動。當下不加思索,重又撲了上去。

百相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便已經明白了一點,對方雖然技巧和功力都勝過自己,但是其缺點是實戰經驗決不如自己多。當下腳走七星,角度和身形不斷變換,雖然挨了好幾招,但是卻絲毫沒受傷。同時右手運勁來放鬆。只覺得傷處肌肉幾下跳動。下垂的手竟然就能抬了起來。

黃雨雲連攻十幾下,都打不中對方。更是大怒。但卻也冷靜下來,不再一味搶攻,只是潛步接近。

待續。

百相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右手已經恢復,但卻不忙着使用,忽然站定了,左手劃了一圈防守,右手卻垂在身邊,黃雨雲果然中計,猛然上步,左手一掌猛劈了過來。也要在百相的臉上還劈一掌。

只聽得賈志浩在旁邊道:「還是貪慕虛榮啊……」

百相哪裏容的黃雨雲反應,太極拳的絕招攬雀尾已經發動,右手撈住對方手臂一絞一拉,將對方的整個身體絞了過來。同時整個身體向後一坐,腰一轉,左掌推出,切中了黃的頸動脈。這正是攬雀尾最仁慈的變化之一,但也已經將黃當場打暈在地。

百相退後幾步,周圍的觀眾見有人暈倒,立即散去了一大半,顯然是怕惹到什麼不可知的麻煩。但也還有一部分人繼續圍着看熱鬧。

賈志浩微微一笑,示意師兄弟們將黃雨雲救醒。自己對百相道:「你要休息多久?準備好了和我說一聲。」

百相活動了一下右臂,知道自己的運勁放鬆已經奏效。這手臂起碼要今天夜裏才會開始充血腫脹,於是說道:「馬上開始吧。」

賈志浩回頭看了服部一眼,道:「看你的這位小兄弟多乾脆,說打就打,哪裏像你?推三托四的。來給我們當裁判。」

服部得知這兩人要打,已經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將百相拉到一邊,低聲道:「你瘋了,你對他的速度和力量,打法都完全不了解。」砂美也在旁邊道:「別和他打,他體重太高了,不合規則。」

百相深呼吸一口氣,問服部:「和他打,我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服部知道無法勸阻百相,說道:「小心他的移動速度,以及反應速度,不要輕易被他近身。不要輕易攻擊他,逃跑第一。」

百相又深吸一口氣,將全身肌肉的靈敏度都提起來。站到賈志浩的面前,拱手行了一禮。

服部搶到兩人中間,說道:「規則就是不要打死人,點到為止。記住,點到為止啊。」隨即開始倒數:「三

,二,一,開始!」

百相再看賈志浩時,只見他半蹲了下來,整個身體幾乎縮成一團,有如一個大肉球一般。百相呆了兩秒,這才認出這個肉球擺的是鷹捉式。

賈志浩嘿嘿一笑,突然間已經前進了兩米,一個虎扑打在百相原來所站的地方。空氣和地面都轟鳴了一下。

百相在千鈞一髮中貼地滾了開去,心中慶幸,如果不是服部事先提醒自己要注意對方的速度,自己是怎麼都躲不過這雷霆萬鈞的一擊的。但即使如此,賈志浩的速度依然超出自己的想像,比起來,剛才和黃雨雲的交手,就如慢動作一般。

只聽服部大叫:「快起來!小心他的寢技!」

話音未落。賈志浩巨大的身體已經幾乎撲在了百相身上。百相雙腿一縮,蹬在了賈的雙肩上,利用反作用力貼地滑開兩米。向旁一滾,又避開了賈志浩的一次撲擊,站了起來,立即退開四五米。

賈志浩站了起來,笑道:「在你那個層次,反應也算是快了。」說話間,全身肌肉一松,線條都似融化了一般,肌肉如水袋一般墜下,將身一縮,又變成了一個圓球。潛步逼了過來。

百相把牙一咬,揚眉吐氣,全身肌肉變得剛硬起來。雙手如握長矛一般,左手吸氣欲拉抖,右手蓄力欲刺突。

便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體育館外的馬路上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四郎五郎彷彿見到救星一般,立即衝到兩人中間,大聲喝道:「今天先到此為止,我們都不想因為打架被抓起來,會取消簽證的。」說着衝到百相面前,一把抓起百相的手就走。百相被拖走了幾步,回頭看了賈志浩一眼,只見賈已經站直,雙手環抱,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再走出幾步,只聽賈說道:「下次回來,帶你去見我師父。」

服部又驚又喜,轉過頭來,對賈志浩道:「謝謝大老師了,順便也帶上我吧。」只聽警車聲在館外停了,不敢再停留。拉上百相從另一面翻牆而出。

兩人只顧逃跑,卻把砂美忘記得一乾二淨。待到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跑出了兩條街。百相想要回頭,卻被服部拉住,說道:「相信我,她是上海人,而且也沒參加打架,不會有問題的。」

百相想想也是,於是兩人繼續前行,卻忽然聽到一陣人聲鼎沸。兩人停步看過去,只見一個枯瘦漢子正在和一個老頭子在吵架,兩人越吵越大聲。聽內容似乎是因為那漢子不小心踩了老頭子的腳。

百相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異樣,仔細一看,那漢子的手臂上竟然有着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麻繩捆痕,捆痕之間距離不大,而且十分精細,便像是給人當作藝術品來細心捆綁了好久一樣。

百相說道:「服部兄,你看那人的手臂。」

服部看了一眼,失笑,道:「原來中國現在也流行起這種捆綁遊戲了。」

百相搖頭,說道:「我曾經聽七星會的老師說過,中國少林寺拳法中有一種武功是這樣練的,先將人全身細心地捆綁,然後再練功。」

服部說道:「這麼做有有什麼好處呢?」

百相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故老相傳的一種方法。」

服部哈哈大笑:「你倒是疑神疑鬼,看見了個捆痕就想起少林派武功。」

百相臉色凝重,只見那兩人爭執越來越大聲,老頭子順手推了枯瘦漢子一把,那個身上有捆痕的漢子腰腿微弓,松肩墜肘,這個外行人看來只是點頭哈腰的動作,但是在練過內功的人來說,一眼就看出了是在蓄勁調動全身的「真氣」。準備發招。

百相不及說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捉住對方的手臂一拉,說道:「對方是個老人,你何必要這麼做呢?」

那漢子回頭一看,死盯着百相,手順着百相的拉力,忽然在百相的肋骨下輕輕按了一下。百相微微一驚,吸了一口氣,也沒感覺如何難受。但是那漢子卻忽然鬆了一口氣似的,疲軟下來。說道:「是我錯了。我這就走。」說着掙開百相的手臂。提起一個菜藍,轉身就走。和那漢子爭執的老頭余怒未息。還指著漢子的背影罵了好久。

百相臉色陰晴不定,又深呼吸了幾下,但並無異樣,沒有受了內傷的感覺。心道:「莫非剛才我是看錯了?」

服部也趕上前來,問道:「沒事吧?」

百相說道:「似乎沒事……」話音剛落,只覺得剛才被按了一下的地方裏面一兩寸之處微微發癢,知道自己確實是中招了,心想對方可能是手下留了情,不然不會只是麻癢而已。心道:「中國真是個藏龍卧虎的地方。」

和那漢子爭執的老人這時才看了百相一眼,說道:「你別看他吵得凶,我三個兒子都是公檢法的人,他敢動我一條頭髮,就叫他好看!這種人別說我小看他,他沒種!」

百相來了兩天,對於上海腔調也有了點了解,所以除了「公檢法」之類的中國**型詞語之外,也大概聽懂了。只是苦笑道:「老人家又何苦生那麼大的氣呢。」說着拉了一下服部,道:「我們追上去看看。」

兩人拔腳便追。幸虧前面那漢子走得也不快。左拐右拐,進了一條小路。兩人追上去,百相叫道:「等一下。」

枯瘦漢子回頭看了一眼,十分畏縮地用山東口音道:「兩位大哥有什麼事啊?」

百相鞠了一躬,說道:「打擾了,請問一下,先生身上的捆綁痕迹,是否是練什麼功夫的結果?」

漢子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說道:「兩位大哥,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服部四郎五郎笑嘻嘻地學着山東口音道:「兄弟,別裝了,你的身份已經穿幫了。」

漢子微微一驚,臉上變了一下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服部四郎五郎天性好開玩笑,拍了對方的肩膀一下,做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順口說道:「我們是刑警。」

漢子臉色大變,手裏的菜籃子砰然落地。忽然轉身就跑。服部和百相兩人倒被嚇了一跳。本能地也拔腿就追。

服部一邊跑一邊說道:「這個人很可疑!一定不是好人!一定要把他攔下!」

百相心下微一猶豫,但隨即想起這名漢子剛才運起內功,準備對一名手無寸鐵的老人下手的時候,便也開始覺得那人必定不是好人,而從小所受的武德教育,也使他覺得面對邪惡時站在前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心下對對方使用的中國拳法有點忌憚,不過想到有服部四郎五郎在一起,便也少了幾分擔心。

然而那漢子人臉上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神氣,腳下卻是十分的快,跑了許久百相和服部始終離他還有十多米。途中只有兩個小區保安幫忙吆喝和追逐了一下,但很快便停步了,三人一前一後,不知不覺間已經跑出了兩三公里。服部四郎五郎終於忍不住叫道:「前面的,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了,我不是警察。」

然而那人哪裏肯信,依舊在前面狂跑。而且越跑越是精神。猛然一個發力,又將兩人拉下了幾米遠,服部四郎五郎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那傢伙多半是少林派的了……我所知道的中國古拳法中,也只有練少林拳的人這樣耐力驚人。」

百相說道:「我們七星會裏面沒有少林派武術,不過我們的耐力也很驚人。」

服部四郎五郎大怒:「我們虎躍會的耐力更好!你還記得那年我們在日本武道館的交手嗎?打到後來你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百相說道:「可是你現在沒跑多遠,就已經大口喘氣了啊,是歲月不留情了嗎?」

兩個年輕人好勝之**都起了,如當年在擂台上交手一般,抖擻精神。腳跟一彈,奮力向前追去。直將對方追到了一條小河邊。三人幾乎同時奔上橋去,百相一個發力,繞到了對方前面,轉身借反衝之力,將對方硬生生頂住。這橋只有兩米來寬。兩人一前一後的一攔,那被追的漢子顯然已經是無路可逃。河水又極其污濁和坑臟,兩邊河岸都是幾米高的水泥,下河后也難以上來,料想對方也不至於跳下河去。

服部四郎五郎瞟了河水一眼,見河水上面飄着不知哪家工廠排放的厚厚一層油污,於是說道:「你要是想跳下去,我就點根煙丟下去,燒死你。」

那漢子忽然獰笑了一下:「你們真的不是條子啊?那麼就是他媽的多管閑事的了?既然你們要送死,我也就成全你們。」

百相正要說話,忽然間肋骨里傳來一陣劇痛。頓時臉色蒼白,幾乎暈了過去。情知是剛才被那漢子按中的內傷發作了。連忙按住傷處。以免呼吸影響傷勢發作。

那漢子又獰笑了一下,說道:「你要是乖乖的不動,說不定過幾個月就好了,現在你跑了這麼一段路,就等死吧。」

百相屏住呼吸,以免內傷發作,低聲說道:「果然是暗殺拳……,你是甚麼門派的?」心裏不知是驚是喜,因為剛剛自己所中的內傷,正是堂本老師及渡鴉正男所說的無聲無息的「發勁掌」。眼前的男子雖然發勁的時候外表還是看得出來,但是傷人的時候,受擊者毫無半點感覺,卻也並非一般人所能做到了。

漢子四處張望一下,向百相慢慢地邁了半步。作勢欲擊,突然間回身,反手一掌拍向服部四郎五郎的頸部,服部四郎五郎大吃一驚,他雖然在擂台上身經百戰,在日常訓練時也經常實戰,但是對於這種街頭格鬥的虛虛實實卻毫無心理準備。頓時被拍個正著,腦里一陣昏眩,對方手掌並不回收,突然一變,變為鳳眼拳,食指中指指節點在了服部的胸上,隨即捻動了一下。服部頓時間半身麻木,對方一貓腰,已經轉到了服部的右方,又是一鳳眼拳,打在了服部肋骨下一寸之處。服部微微一動,頓時兩個傷處劇痛,其痛苦超越想像,竟然一時間不敢再動。有如中了定身法一樣,保持原姿勢站着。

百相見服部中招,也呆了一下,他也是缺乏街頭打鬥經驗的人,那一刻心裏所想竟然的是:「這是他和服部的比試嗎?我還是不插手為好吧?可這是比試嗎?」

就這麼一呆,已經錯失了良機,對方嘿嘿一笑,繞過服部四郎五郎就跑,服部四郎五郎雙腳發軟,蹲了下來,上半身依然不敢亂動,保持着被點中時的姿勢。

百相搶上前去,急問:「服部兄……」話音未落,服部已經答道:「死不了,快去追他!幫我打他一頓!」

說着怒目圓睜,將牙一咬,喉里荷荷作響,硬是將身子動了起來,雖然痛得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流下來,但卻已經可以活動自如。

百相見狀,也不多說話,拔腿就追。但沒追出幾步,路邊突然間轉出一個光頭男子出來。那男子將身子一蹲,兩胯猶如橡皮彈弓一般將軀幹彈了起來,一頭撞在百相的胸前。百相雙手交叉,將力道卸去了剛猛部分,但是對方長勁未消,仍然將百相撞飛,整個人向橋上落去。

百相半空一側身,一掌拍在地上,卸開了大部分力道,隨即肩胯大腿順序落地。雖然落地時絲毫無損,但是中了這一頭撞,內傷又絲絲點點的發作了起來。只見頭上一道銀光碟旋而過。服部四郎五郎的飛刀已經出手了。徑自向那光頭的大腿飛過去。那光頭將身一扭,一腳將飛刀踩在地上。揚手也是一道銀光。服部四郎五郎面無表情,忽然間面前銀光一閃,鋼製的雙節棍已經揚了出去。正好抽中對方的飛刀,飛刀旋轉落入河裏。

光頭嘿嘿一笑,雙手裏又多了兩把飛刀。作勢欲投,服部四郎五郎臉色陰沉,左手手背朝外,護住了咽喉和心臟。右手雙節棍飛快地旋轉。

兩人各持武器,殺氣騰騰地對弛,當武器一出手,便是性命相搏,再也容不得半點大意了。服部四郎五郎身上只帶了一把飛刀,已經被對方踩在腳下,而對方也是用飛刀的人。而且身上的飛刀看來數目還不少。兩人相隔四五米,在這個距離飛刀自然不能傷得到反應靈敏的人。但是互相也不敢太過逼近。一時僵持。

百相夾在兩人中間,就地一滾,到了橋的欄桿邊,卻看見服部四郎五郎背後站着一個老頭子。老得連面容都看不大清楚了,彎腰駝背,駐著一根拐杖,獃獃地看着3人。

百相退了兩步,去扶老頭子,說道:「這裏危險……」說到這裏,只見老頭木納的臉上淚水滾滾而下。說道:「有四十年了……沒看到人打架了……」

服部四郎五郎聞聲一回頭,這一分神之間,對面光頭已經兩把飛刀飛了過來。此時三人成一直線。百相不禁大驚失色,電光石火之間只想:「推開這老頭嗎?可他這麼老,一推開的話勢必跌壞。」服部四郎五郎也是一般的轉**:「我的雙節棍只能打開一柄飛刀,我是躲開嗎?可是我躲開的話,這老頭勢必會中飛刀。」

這一瞬間,實在是考驗人類人品的時刻。

百相挺身伸手要去接其中一把飛刀,手頓時被飛刀割出了一道血痕。但也牢牢的抓住了飛刀。另一柄飛刀卻被四郎五郎一棍打飛,重又落入河裏。

兩人攔在老頭面前,正要說話時。卻突然間發現一根拐杖從兩人的肋間空隙伸了出來,跟着左右一抖。兩人頓時失去重心,向兩邊跌開,那拐杖隨即向上輕輕一點,正好點中,光頭又發射過來的一柄飛刀,那飛刀來勢兇猛,被輕輕一點,卻突然不再旋轉,如一塊石頭一般垂直落下。

老頭直勾勾的看着那光頭,也不說話,光頭臉上卻漸漸露出害怕來,手裏本來還捏著一把飛刀,卻不敢再發。突然間轉身就跑。

老頭獃性一過,卻忽然又再老淚縱橫。

百相本來身上就帶了繃帶,此時將手裏飛刀往河裏一丟,摸出了繃帶,自己包紮傷口,走上來鞠了一躬,說道:「前輩好。」服部也連忙走上來行禮。只見老人一雙眼中露出了無比的欣喜,口裏不斷重複著:「有四十年沒看到人動手了……」說了幾句,忽然想起了什麼,改口喃喃道:「有四十年沒看到人用技擊動手了……」

百相和服部都知道遇到了武林中的老前輩,看這老人的樣子,沒有一百,也有**十歲了。正是中國武林浩劫前的青年人物,更是恭敬。

老人滿臉是淚,顫巍巍地向前走了幾步,說道:「你們有空嗎?到我家坐坐。我家裏有點家傳的傷葯。」兩人連忙點頭,服部四郎五郎一轉眼,看見地上有一本小電話本,似乎是剛才動手的人身上掉下來的,想也沒想便順手撿起放到西裝口袋裏。

兩人扶著老人,向前走了幾百米。進了一棟小樓。一路上,老人問起兩人追趕和打鬥的原因,兩人也就原原本本地說了。老人點了兩下頭,又搖了兩下頭。只是不語。

進屋后,老人招呼兩人坐下,進了內室,良久都沒出來,百相和服部四處打量,只見四壁一空,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懸掛和張貼。傢具也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顏色非灰則褐,唯一有點彩色的便是兩人所坐的沙發,是金黃色的,從新舊看顯然最多四五年的歷史。

老人提了兩瓶藥酒出來,另一手則拿着一包藥粉,將百相的繃帶解開,將藥粉倒在了上面。重新包好。對百相說道:「你說那個用內勁傷你的人,身上有一道道縱橫的捆痕?」

百相點頭。老人呆然良久,說道:「這種練法和手法,是少林寺出來的功夫,不過不知道是正傳的馬甲功,還是江西派的五百錢。」

服部說道:「前輩知道這種功夫的來歷?」

老人點點頭,坐了下來,說道:「這類功夫其實並不是什麼很高深的功夫,雖然求的也是整勁,但是卻走了牛角尖……」說到這裏,轉頭對兩人問道:「你們兩個分別練過什麼?最拿手的又是什麼?」

服部說道:「我練過太氣至誠拳,截拳道,鳴鶴拳。也說不上什麼最拿手,應該是都不拿手吧。」

老人尋思良久,道:「鳴鶴拳我倒是知道,不過太氣至誠拳和截拳道是什麼,我倒是完全不了解。」

服部解釋道:「太氣至誠拳是王薌齋前輩創的拳法,也叫做意拳或者大成拳吧。至於截拳道,是三十多年前的李小龍前輩在詠春拳和一些西洋武術的基礎上所創造的。」

老人哼了一聲,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王薌齋那人竟然把功夫教給日本鬼子,可鄙之極。」

百相和服部面面相窺,知道這老人必然也對日本人有很大的看法,一時間不知道是否該表露自己是日本人。

老人又問對百相問道:「這位小夥子呢?學的又是什麼?」

百相老實答道:「我練過心意**拳,太極拳,八極拳等,說不上什麼最拿手,不過可能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吧,私底下對太極拳最喜歡,所以多練了一點。」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你們都站起來一下。」

兩人知道老人要試自己的武功,不敢有違,都站了起來。只見老人也站了起來,雙眼猛然一張,雙手一推。兩人只覺一道無跡可尋的力量如浪一般涌到。不自覺地分別使招破解。

老人一推之後,自己便坐了下來,對服部說道:「王薌齋的功夫你沒練到多少,反而南拳都有一定的根底,你性格好動,練內勁當從剛法着手。」服部點了一下頭。老人轉頭又對百相說道:「你在內勁上是下了功夫,不過卻似乎未獲師父正傳,在內勁上有着極大的缺陷。」

百相點頭,說道:「前輩說得對,晚輩的師傅也說他未獲真傳,希望我能夠尋到明師。」

老人微微苦笑說道:「你遇到了一個好師父啊,武林中人有多少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卻要矇騙弟子,要弟子認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的,也只有這樣的師傅,才會教出一個在這個時代還能嫉惡如仇的弟子吧。」

百相說道:「晚輩的師父說過,在這個時代,格鬥術其實並不代表力量,但是追求格鬥術的人,就應該是一個為超越自己而努力的人,在遇到常人不能擔負的責任時,勇敢地去擔負責任的人。」

老人點頭,說道:「你站起來。」

百相依言站了起來,老人問道:「你被傷的是倒數第五節肋骨之處吧?」百相連忙點頭,老人也點了一下頭,突然間一掌拍在了百相的肋骨處。

百相如受電擊,整個人彈了起來。只覺得傷處血氣流暢。

老人說道:「練我們中國拳法的,都講究一個氣血,這個氣血在拳法上,作用是練成全身無缺陷的傳力方法,要腳拇指的力傳到手指上也不為難,也不損耗。但是如何將氣血提起來,各門各派都自有它一套的方法,形意拳講究站樁練形求整,太極拳講究放鬆盤架子,八卦掌講究全身扭轉。」

老人停了一下,說道:「有句話叫天下武功出少林,這句話確有一定的道理。少林派則練功方法眾多,例如一指禪便是從一根手指悟得全身的整體。二指禪講究二氣剛柔調和。至於易筋經,則是站樁,放鬆,扭絞三法合而為一。你們所遇到的麻甲功,則是把全身捆起,用意**強迫血氣流動,同時控制被捆綁的地方附近的肌肉神經。由無數的局部勁合成整勁,是個取巧的法子,卻也是個笨法子。這種捆綁出來的發力,都只是表面的肌肉發力。雖然極短,傷人的時候不毫無推力,所以中者不容易察覺,但是卻不能隨心所欲,每次使用前都需要運氣良久才能夠調動氣血。所以在面對面的戰鬥中卻可以說是毫無作用。」

老人說話間突然神采飛揚,說道;「點穴讓人麻木或者劇疼,其實一點都不難,我們稍微有點內功底子的人,也不管什麼穴道,只要打在人身上,就能讓人受不了。至於死穴之類的,只要有內力,打在什麼地方不能讓人死?難就難在傷人以後又能很快地治好人,這個就非對穴道經絡有極深的研究不可了。我以前的二師兄就對這方面很有一套。不過後來……」

服部四郎五郎問道;「後來怎麼樣?」

老人神光一暗,說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日本人打到了中國,其中有個軍官看上了我師父的拳法,逼着我師父把拳譜交出去,我師父對他們說,這是中國的東西,決不能落到日本人手裏。於是日本人就把我二師兄抓走了。要挾我師父交出拳譜來。」

百相隱隱約約感覺到有點不妙,忙問;「那後來呢?」

老人輕嘆了一聲,說道:「我二師兄知道日本人的用意之後,當夜就在牢房裏自殺死了。說只有死了的武人,沒有被用作要挾的武人。」

百相當場呆住,服部四郎五郎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說道:「就為了一本拳譜,值得嗎?」

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值得!這是給那些漢奸的一面鏡子。」說着指著對面立柜上的一個鏡框說道:「那裏面有一張我二師兄的照片。」

百相和服部四郎五郎站起身來,走到鏡框面前,只見發黃的相片中站着一個俊秀青年男子。約莫和兩人差不多年紀,帶一副圓框眼鏡,似笑非笑的看着鏡頭。

兩人嘆了一口氣,不約自同的退後一步,合十拜了幾下。心中都由衷地充滿了敬佩。

百相走到老人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復又跪拜下去,說道;「不敢隱瞞前輩,在下是日本中國拳法七星會的人,這次來中國,也是為了學習中國拳法的。剛才一直沒敢說明,還請前輩原諒」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這些藥酒是按照我二師兄留下來的方子泡的。對跌打內傷有奇效。你們拿回去喝吧,要喝醉為止。不然血不能活。」說着立起身,將兩人扶了起來,說道;「你兩人的人品我都挺喜歡,本來我們武林中人授徒,只看人品道德,不看出身,不過你們畢竟是日本人,我一開始就看出來了。而我幾個師兄的死,說起來都和日本人有關,所以我怎麼也不能收你們做弟子,只是你們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常來我這裏坐坐,大家討論討論。」

兩人知道老人這麼說,等於是答應了指點自己武功,不禁都有點喜出望外,又復跪下磕頭,磕到兩個頭的時候,老人已經將身影一換,到了房間的另一邊去了。說道:「我幾十年沒有想起過武功了,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過來玩吧,今晚我要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兩人也不敢停留,起身告辭。出了門,仔細地將此處的地址和門牌號碼打聽好了,然後才叫了一輛的士回自己的住處去。

服部四郎五郎喜不自勝,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要回我的公寓去,好好練一下基本功。」

百相也是心潮起伏,回了旅館,只見老闆娘斜了自己一眼,問道:「我都聽隔壁閨女說了,原來你還是個練中國功夫的啊?算你識貨。」

百相還了一禮,學着中國口語道;「隔壁閨女已經回來了嗎?她還好吧?沒有親自把她送回來,實在是很失禮。」

老闆娘尖酸地說道:「你少打人家的主意,人家的男朋友可帥了,聽說還是什麼勇士的。才不會喜歡鬼子呢。」

百相倒是呆了一下,心想:「勇士莫非是中國最近很流行的一個榮譽嗎?不知道是什麼拳法比賽所獲得的呢?」忙解釋道:「大姐你誤會了,我和那閨女只是普通朋友,我絕對沒有什麼其他意圖的。」

老闆娘其實其志也不在懷疑兩人關係,只是她性格如此,不得不說這樣的話而已。加上見百相性情溫和,從來的那天起就不斷被自己搶白都毫無慍色,所以就更起了幾分看不起。倘若是服部四郎五郎,定然針鋒相對地和這老闆娘吵架,吵過一次便相安無事了。

百相回到房間,也練了一下午的基本功,待到晚飯時分才出門去找服部四郎五郎,到了樓下的時候,卻見到砂美坐在櫃枱里看書,見了百相,微微一笑,道:「老闆娘走開了,叫我幫她在這裏臨時看一下櫃枱。」

百相腦筋轉了幾下,才明白看櫃枱的意思是指照應鋪面。忙道:「今天上午我們先跑了,實在抱歉,因為我們要是因為鬥毆被抓到,是會被取消簽證的,賈先生他們還好吧?」

砂美微微一笑,道:「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說着走出櫃枱,拉了百相的衣袖就往外走,百相心道:「那這個櫃枱就不用看了嗎?」轉**一想:「想必老闆娘也只是走開一下吧。很快就回來的。」

砂美鬆開了百相的衣袖,說道:「我的本名叫做李秋香,我一直嫌這個名字太土。從來不告訴別人的。」

百相說道:「秋天的香味嗎?這個名字很有詩意呢。」

砂美莞爾一笑,道:「你什麼都不懂。」

兩人走過日前和黃雨雲打鬥的小花園,砂美說道:「我累了,進去坐坐吧?」百相儘管肚子已經餓了,但也沒有異議。

兩人坐在了石椅上。只聽砂美問道:「百相,你是為什麼練武的?練武多久了啊?」

百相回想了一下,說道:「我父親是橫濱的一個小公務員,因為我父親很喜歡看成龍的電影,所以在我八歲的時候,就被他送到七星會的武術道場去學中國拳法,其後一直就在那裏練習。算來也已經十幾年了。」

砂美微笑,說道:「你們道場的女孩子多不多?有沒有談過戀愛啊?」

百相臉上一紅,說道:「記得我十八歲的時候,曾經和道場里的一個女孩戀愛過,不過很快就分手了。」

砂美啊了一聲,說道:「為了什麼呢?莫非是嫌你太粗心大意,自以為是。」

百相愕然,忙解釋道:「我雖然很容易粗心大意,但是我不是自以為是的人啊。」

砂美看了百相一眼,笑笑說道:「我又沒說你呢。」說着站起來,說道:「我想吃壽司,我們走吧。」,說着又拉着百相的衣袖,將百相拉了起來。向花園外走去。

此時的服部四郎五郎坐在牛角街的一家蘭州拉麵店裏,興高采烈的吃着拉麵,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後的兩個人正在陰鷲地盯着自己。

中國廣東語:「是呢條友?」(就是他嗎?)

中國廣東語:「系。」(是的)

中國廣東語:「你自己醒目D。」(你自己小心點)

中國廣東語:「系」(明白)

兩人中的其中一人站了起來,慢慢地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說話間,服部已經將面吃得精光,回身叫道:「老闆!再來一碗!」,掌勺的回人愉快的回道:「好咧~就來」

百相說道:「秋香閨女,你想好到哪裏吃飯了嗎?」

砂美橫了百相一眼,說道:「還沒想好呢,先走走吧。」

百相額頭上已經因為餓而冒出了冷汗,但也只好強行忍住。說道:「對了,賈先生他們都遇到麻煩吧?」

砂美輕笑了一下,說道:「警察又不是沖着你們來的,不過你們兩個膽小鬼,跑得比兔子還快。」

百相回想白天時的情形,心知道服部之所以要如此緊張要拉自己逃跑,其實多半是擔心自己傷在賈志浩的手上,不禁也有點感激。這時只聽砂美道:「你的功夫很好啊。我要是有你這麼好武功就好了,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百相啊了一聲,問道:「秋香閨女被人欺負嗎?」

服部四郎五郎吃完了面,心情大好,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結了帳,哼著關西小調出了店門,左右望了一下。只見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笑道:「今天倒奇怪。」

砂美也不作聲,百相只覺得手臂和砂美的肩膀偶爾碰撞,傳來少女的溫暖,心神不禁微微一盪。這時只聽砂美說:「你今天上午和心意**館的那些人打架,沒受傷吧?」

百相的右臂已經冰敷過,並用繃帶緊緊的扎了起來,肋骨處雖然受了內傷,但卻不是心意門的人打的,於是道:「沒受傷呢。」

砂美莞爾一笑,道:「那就好。」說話間,她的手機響了。砂美轉過身去,在手機上按了一陣。然後轉身對百相道:「陪我去喝酒。」語氣中滿是命令的口吻,百相性情本來就優柔寡斷,自然也不能拒絕。只是心想,到了喝酒的地方,我一定要先吃飽。

兩人並肩而行,前面卻也走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面貌瘦削,上身穿着一件西裝,下身卻是一條紮腳運動長褲,穿着一對尖頭皮鞋,卻沒穿襪子。百相看了又看,心道:「那不是服部君嗎?只是他身邊為何卻有一名美貌少女?」轉**一想,自己身邊卻也有一名美貌少女。那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四人越走越近,服部已經大聲招呼:「嘿~百相君!來看我新交的女朋友!」只見服部神采飛揚,挽著一名長發少女,那少女真是眉目如畫,一時間,百相和砂美都驚艷的呆住了。百相只覺得衣袖上一緊,卻是砂美下意識的抓住了。

良久,砂美強笑道:「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別開玩笑了。」

服部四郎五郎嘿嘿一笑,道:「我剛才英雄救美,這位被救的姑娘就愛上我了。說願意做我女朋友。」說着扭頭對身邊少女一笑,少女也微微一笑,頓時顧盼流芳。百相只覺得衣袖上又是一緊。

服部四郎五郎眼中放光,說道:「你們要去那裏?」

百相說道:「我們正準備要去吃飯……不是,是去喝酒。服部兄也一起去嗎?」

服部四郎五郎哪裏肯放過炫耀新女友的機會?連忙道:「去!一起去!」

百相看了砂美一眼,只見她眉頭皺了一下,但隨即便強作笑容,道:「好啊。」再看服部四郎女郎的新女友時,只見對方滿臉沉靜。在沉靜中透出一股特別的氣質來。竟似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感覺。百相也不禁心裏一動,隨即提醒自己,對方已經是服部的女友了。

四人掉頭,服部掉頭,說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百相龍一,這位是我的女友,叫……」說着轉過頭,問他的女友:「你叫什麼名字了?」

那女子輕聲道:「你又忘記了,我叫如花。」說着拖起服部四郎五郎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裏寫了「如花」兩個字。

服部四郎五郎大讚道:「好名字,你的確就像花那樣美麗。」

說話間,前面出現了一間酒吧,服部正要進去,砂美卻道:「前面還有一家叫野狼酒吧的,比這家好。」

服部堅持:「我認為這家比前面那家好!我也都去過!」

砂美反問道:「你什麼時候去的了?」

服部猶豫了一下,道:「上個月。」

砂美不屑地道:「土包子,都一個月沒去了,還敢說了解。上海的酒吧幾乎一天一個樣!」也不多說話,就拖起百相的衣袖向前走去。服部四郎五郎和如花也只好跟在後面。砂美在前面低聲對百相道:「那個什麼如花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騙子,騙死了他活該。」

百相一呆,心想:「如花的氣質和眼神都屬於無欲無求那種,且雖然穿得樸素,卻是雍容華貴,要說她是騙子,是萬萬不像。」轉頭一看,只見服部四郎五郎快樂得連走路都像要飛起來了一般。一張瘦臉上面也滿是紅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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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者――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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