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重逢

第二零六章 重逢

蝕蛇的清理能力畢竟是有限的。

樊冬所能做的,就是把適合栽種的植物挑選出來,擴大植被覆蓋範圍。

糧食就是一切!

深淵生物們對這片難得的沃土十分珍惜,它們自發地四散開去,為樊冬尋找替代能源。骸骨中殘留的晶核經過漫長的演化會變成靈石,深淵之中其實潛藏着不少這樣的寶貝,只是深淵生物們以前都只是漫無目的地遊盪,極少去收集它們!

現在,深淵生物們找回了一部分靈智,也打造了方便行動的軀體。樊冬搬出幾個傀儡,讓傀儡們為深淵生物們做示範教學,教會它們使用工具和辨別靈石。

如果地面的人們能看見,他們會震驚地看到動作僵硬的深淵生物們齊整整地坐着,看着動作僵硬的傀儡們一板一眼地示範工具的使用方法!

這畫面真是太滑稽了。

可是滑稽之餘,又給人一種難言的撼動。在這個毫無光明的地方,依然有這麼一群人願意為了「未來」而從零開始學東西。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面對這樣的困境啊!

樊冬和愛德華在周圍巡邏了一圈。

在這個地方,系統的搜尋引擎貌似不管用,很多礦物都必須樊冬親自去辨認。這對於過了幾年安逸生活的樊冬來說不算輕鬆,不過他和愛德華兩個人一邊研究一邊討論,倒也找到不少可用的礦藏。

樊冬還找到了水源。

他用原始的鑽井方式,鑽出了甘甜的地下水。深淵生物們很喜歡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液體,沒等樊冬說話,居然自發地繞着這水源挖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潺潺流水從源頭湧出,很快變成一個人工小湖。深淵生物們撲通撲通地跳了下去,洗滌著自己苗條的骨頭……

這種一群骸骨沐浴的畫面,看起來有點驚悚!

樊冬想起了人類的好朋友:凈化草。

這種居家旅行必備的自然浴桶,樊冬的收納戒指里自然不會缺。他撒了一批種子在湖邊,讓它們在沿岸生根發芽。

大白蘿蔔跑了過來,催促着凈化草長大。

在凈化草長出一個個小浴桶時,它咚地一聲跳了下去,歡快地洗涮自己的身體!

深淵生物們看着稀奇,一個兩個圍了過來。

大白蘿蔔用纓子甩水,甩了它們一臉:「走開,走開!看人洗澡,不要臉!」

深淵生物們都很喜歡這根帶來奇迹的大白蘿蔔,被濺了一身也不生氣,擦了擦臉,發出古怪卻友善的笑聲。

大白蘿蔔拿它們沒轍,只好加快洗澡進程。

樊冬看着直樂。

他和愛德華繞回大棚附近。

另外一批深淵生物正在清理山洞。他們發現後山有個巨大的洞穴,足以容納近千人,巍峨的山峰看起來像座堅固的碉堡!在詢問過愛德華之後,深淵生物們開始進入其中。

山洞裏很暗,但它們已經學會使用火把。

蝕蛇在前面幫它們開路,吞噬掉一些腐朽的東西,還原山洞的本來面目。

看到樊冬兩人回來,守在山洞前的深淵生物激動地推開擋在前面的大石。一個寬闊的洞口展現在樊冬和愛德華眼前,裏面的空間寬敞無比,果然媲美一座城堡。

這山不會被挖空了吧?

樊冬和愛德華對視一眼,走了進去。

浮燈在前面為他們照明。

開始時像條漫長的走廊,周圍有嗚嗚的風聲響起,卻分不清風到底是從哪裏吹來的。只能判斷這山洞不止一個入口。

走廊盡了,樊冬眼前豁然開朗。深淵生物們將火把插滿了山洞,讓裏面變得亮堂無比。這好像是一個大廳。

愛德華目光一凝,用精神力輕輕掃開石壁上覆蓋的石屑。

樊冬驚訝地看到,一幅幅壁畫清晰地浮現在他們面前。那是一些敘事壁畫,從左到右按次序排列。最開始,一批人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們嘗試着開山挖洞,嘗試着栽種植物,也嘗試着外出狩獵。

慢慢地,壁畫的風格越來越灰暗。天地的都被塗黑了,土地上光禿禿一片,只有伶仃的幾根幼苗勉強生長。

中間,畫着一幅聚會圖,地點正好是在這個大廳里,參與的人神色各異,有的漠不關心地坐在一邊出了神,有的正爭吵得面紅耳赤。

到這裏,壁畫記錄戛然而止。

樊冬在大廳里走了一圈,發現了倒塌的石台和一些簡單的器具。

這個地方,是人挖出來的!

深淵裏怎麼會有人?

他們是誰?

他們為什麼會到深淵來試着開荒?

最後他們在吵什麼?

愛德華望着樊冬。

樊冬說:「我和凱希研讀帝國歷史時,讀到過大陸史中的一段,在沒有記載的遠古時期有些人發現了深淵入口。當時陸地上面臨各種災難大爆發,有一批人依然決定進入深淵,為各族探索適合生存的地方。但是,沒有人知道那次探索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從結果來看,應該是陸地熬過了災難期,深淵的探索計劃宣告終結吧。」

愛德華說:「那這些人應該是當初那批進入深淵的『探索者』?」

樊冬點點頭。他看向最後一幅壁畫,上面的人衣着整齊,面容清正,看起來都是有實力、有地位的人。即使是陷入了激烈的矛盾與爭吵之中,他們依然維持着基本的風度。

樊冬說:「畫完這幅畫,他們就離開了這裏吧。」一種濃烈的悲傷莫名地湧上樊冬心頭。樊冬一愣,面含敬畏和敬重,凝視着那栩栩如生的壁畫。

並不是所有的犧牲都會被銘記、被感激。

在面臨着巨大災難時,這麼一批人毅然前往充滿險隘的未知之地,多麼令人敬佩啊。可是,更多的人把他們遺忘了。

樊冬說:「前輩,你們永遠是我們心中的英雄。」

縈繞在壁畫上的悲傷緩緩被驅散。

像是為了回應樊冬的話似的,壁畫居然慢慢地動了起來。

當時的畫面呈現在樊冬和愛德華眼前——

「回去吧!我們回去吧!」有人激動地說,「這裏根本不適合我們生存!」

有人卻不同意:「也許再找找,應該會有適合生活的地方?」

有人罵道:「也許?讓你的『也許』見鬼去吧,我們已經走過那麼多地方,這裏的一切比地面的災難還可怕!」

原來,是在吵著離不離開。

最後是離開的聲音佔了上風,所有人開始收拾行囊,準備踏上回程。

這個曾經居住着一批探索英雄的地方歸於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渾身是傷的人走了回來,他黯然地站在壁畫前。

被騙了,我們被騙了。

他這樣說道。

入口已經被關閉了。

所有入口都被關閉了。

我們,回不去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被遺棄了——畢竟我們一直不被人喜歡。

最後那個人靠在牆邊坐下,一動也不動,像是要坐到天荒地老。

再也沒有人回來。

壁畫恢復如初。

難道,所有人都死了?

樊冬和愛德華對視一眼。從這個人的話看來,他們似乎和地面上的人有矛盾,地面上的人將他們騙進來——然後關閉了入口!

可想而知,當時他們肯定是憤怒而絕望的。畢竟他們來時是被當成英雄的,最後卻發現自己只是被人嫌惡、被人忌憚的存在,那些傢伙把他們捧成英雄只是為了殺死他們!

樊冬閉上眼。

如果這是真相的話,那就可以解釋深淵生物和他們天生相互憎恨的原因了。深淵生物沒有生死,只有強大的靈魄侵吞弱小的靈魄,使得自己更加強悍。

這也代表着,最初的那些探索者可能永遠不會消失,他們的仇恨會永遠留在深淵生物體內,操控着它們的意志!

樊冬看着周圍聚攏過來的深淵生物。

它們也看到了剛才的畫面。

樊冬說:「會有人知道的。」他向深淵生物們保證,「這一切,總會有人知道的。」

深淵生物們安靜下來,沉默著往洞穴深處遊盪,清掃沒有清掃完的區域。

樊冬長舒一口氣。

看來,他們必須要回到地面才行啊。

樊冬把浮燈內的幻影石取下來,編好序號的名字將它扔進儲藏櫃,再換上一個新的幻影石。這些東西,他都會帶回地面。

要不是這邊連不上主腦,他可以直接直播!

有了落腳的地方,樊冬決定把這一帶當成「活動基地」,接下來的行動基本繞着它來確定路線。

正如離別時的漫長一樣,重逢的道路同樣是艱險的。

沈無言很快脫困,想方設法阻攔沈鳴。

沈鳴和地獄犬沒有絲毫停頓,一路往前走。

地獄犬不是很理解:「我們要去找誰?」

沈鳴說:「一個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非常重要的人。」

地獄犬說:「我想不起來。」

沈鳴說:「雷蒙·愛德華也曾經想不起他來,後來,雷蒙·愛德華後悔了很久。」

地獄犬說:「我肯定不會後悔。」都想不起來,怎麼可能會後悔?

沈鳴說:「見面以後,你就會知道了。」自從分別之後,他無時無刻都在後悔。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深深地種在血骨裏頭,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可能將它抹去。

地獄犬似懂非懂。

前行的道路是漫長的。

一路上他們遭遇了無數阻礙和危險。

山漫漫,路漫漫。

走那麼長的路去見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地獄犬突然有點好奇,又隱隱有點失落。它失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是不是也和沈鳴一樣,值得放棄手中握著的所有東西,只為去見對方一面?

一朵又一朵的艷色花朵開在前方,為一人一犬指引前進的道路。

路漫漫,山漫漫。

慢慢地,天邊出現了一抹亮光。

噢,居然有光。

柔和的、溫暖的光。

深淵裏有這樣的地方嗎?

地獄犬心中疑惑,不由加快了腳步。

泥土的氣息突然變得清新。

一抹綠,出現在光中。

然後是越來越多的綠。

居然是活的!

活生生的!

地獄犬無法置信地抬起頭。

巧的是,一個人影出現在眼前。那個人那麼小個,像個半大少年。他給它的感覺那麼熟悉,熟悉到令它全身的血液都在翻騰,彷彿突然被什麼東西煮沸了似的。它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恨不得跳起來,噢,是的,跳起來,撲進他的懷裏!

地獄犬腦袋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它直接飛撲向前,撲向那個面帶驚喜的人!噢,多麼柔軟的身體,多麼溫暖的氣息,這個人是誰?雖然想不起來,但是它很想一輩子這樣把他壓在身下,再也再也不離開。

對方回過神來,伸手摟住它的脖子,喊出一個名字:「小黑!」

地獄犬本來想反駁說我叫「塞爾特」,身體卻有一次先行動起來,巨大的尾巴裹起懷裏的人一下一下地掃著,腦袋也往對方頸邊蹭。

它後悔了,雖然想不起來,但它已經後悔了,它怎麼捨得離開啊!它應該一步都不離開,無論他去哪裏,它都跟着。

地獄犬假裝自己什麼都沒忘記,壓着樊冬討好他。

樊冬驚喜地抱住地獄犬:「小黑你可算回來了!」

地獄犬默默蹭啊蹭。

沈鳴:「……」

剛才誰信誓旦旦地說「我肯定不會後悔」來着?居然曉得假裝沒忘記,直接撲上去!

簡直是心機dog!

樊冬從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冷靜下來,讓地獄犬把自己鬆開,站起來走向沈鳴,張開手給了沈鳴一個大大的擁抱:「阿鳴!」

沈鳴微微地笑了笑,正要說話,抱着自己的樊冬卻被人拎走了。

愛德華虎著臉站在一邊,彷彿剛才拎開樊冬的人不是他似的。

樊冬:「……」

見樊冬望過來,愛德華一臉嚴肅:「敘舊可以,亂抱不行。」

開玩笑,剛才那隻大狗壓着樊冬又蹭又抱已經很挑戰他的神經了。作為一隻雄獅,他無法忍受自己的伴侶和個特別特別漂亮的傢伙又親又抱……

誰不知道這傢伙長得很對樊冬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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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獸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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