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雙淮（中）

神淮抽了抽嘴角，顯然對對方連自己的飛醋都要吃的情況感到分外無語。

不過，他也不會拆小男友的台就是了，分外配合地伸手一樓對方的腰，勁瘦柔韌，手感正好，然後眼波流轉地對視，開始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秀恩愛。

沈琛微到底走過了悠長的光陰，沒有失神太久，轉而釋然一笑，又有些失魂落魄，「原來……我們真的是可以這樣的。」

他的聲音有些縹緲，雖然只是模糊的『我們』二字，但神淮和沈琛都秒懂了話語里的主人公。

神淮上下掃視了對方一番，總覺得對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不只是對方和自家小鬼同出一源的感覺。

他皺了皺眉，不待開口詢問，沈琛已然甜蜜蜜道：「當然啦，我和淮幾次生死相隨，如今早就成親啦，不這樣，還能怎樣？」說着，眨了眨眼睛，一副好奇的樣子，險惡之心，昭然欲揭。

沈琛微的表情變得十分驚訝，這種驚訝俗稱『見鬼』，他定定地看了沈琛好一會兒，終於感嘆，「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原來……我也可以如此厚顏。」

沈琛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僵了，轉瞬又恢復笑容可掬，「過獎，有些事絕不是同出一源就可以一樣的。」比如你現在孤家寡人、形單影隻。

哼，厚顏什麼的╭(╯^╰)╮這一定是諷刺，別以為用辣么真誠的語氣他就聽不出來了。

事實上，他還真錯怪了對方，沈琛微是真的感嘆羨慕，如果……如果他和他的神淮兩人之間但凡有一個人稍微厚顏一些，稍微前進一步，就能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又豈會落的如今的結果。

他恍惚了一瞬，立刻回神，提起手中的火燈，看向神淮道：「你能感覺到他嗎？」

神淮不甚明了地瞅了這簡陋的一逼的燈一眼，把神識探入，面色驟然一變。

就如同沈琛看到沈琛微能確定對方是另一個自己，而非什麼其他的人易容的一般，神淮甫一把神識探入就察覺到一股濃濃的同源氣息，除此之外，還有熟悉。

裏面的是神淮，而且還是他遇到過的另一個神淮。

手上傳來一陣扯力，同時神識被隔斷。

「淮，你怎麼樣？」原來是沈琛見他面色有異，切斷了他探入的神識。

神淮對他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沈琛微，「你還活着？」

如果火燈內的神淮是他認識的神淮，那麼這個沈琛就是那個沈琛微了。

他對沈琛的同源之人會愛屋及烏，但是對這個人卻很難有多好的臉色，理智上知道對方無辜，情感上卻無法不遷怒。

他以為對方該死在那個神淮的烈火下才對，現在是什麼情況，不只沒死，還有了這麼高的修為，能讓半步天道感到戰慄的修為，想必是成仙了罷。

神淮覺得簡直荒謬。

「你認識我？」沈琛微抬眉疑問。

「是你！你是沈琛微，那個勾三搭四不要臉%#**？！$%&=#'的沈琛微？」

沈琛不愧是跟自家師兄朝夕相處了一百多年的人，他一句話，他就立刻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好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什麼，你說他們有什麼仇？

那可真是太多了！

首先對方害他被心上人戳了一劍，他那時心都要碎了好嗎，精神損失費、*疼痛費找誰拿，難道找自家師兄嗎，呵呵，那他還是種蘑菇去吧。

然後就是受劍之後的一系列爛攤子了，他卷進了十世鏡，他綁了自家師兄，他搜了自家師兄的魂，他還對自家師兄愛恨交織、時冷時熱，嚶嚶嚶，黑歷史什麼的。

最後到了現在，還讓生性善良的他看到妖族這塊土地就內疚自責，還讓不願讓心上人為難的他體貼地看到后荼就繞道走。

這都怪面前這個人。

就算對方修為高又怎麼樣，在這個世界，對方是不可能和他同源相殘的，換言之，就是這個世界會保護他的，他有恃無恐地凌空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吸來地面的花盆，往對方好看的臉上狠狠一砸。

神淮：「……」突然之間，都沒空生氣憤怒了呢。

萬萬沒料到另一個自己不只厚顏，還辣么活潑，沈琛微一反應過來就下意識地保護火燈，在沈琛超越極限的發揮下，堂堂仙人被個大花盆砸了個正著。

瓷碎土落，艷麗的牡丹正好插在髮髻上，沈琛微髒兮兮的臉上有些獃滯，俗稱『傻的可愛』。

神淮抽了抽嘴角，恨意頓消腫么破，他清咳一聲，然後拉下自家小鬼，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不好意思，他手滑。」

沈琛苦着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琛微回神，施咒清理一番，又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

聽着兩人明顯扯淡的話，他卻沒多少情緒波動，反而目露歆羨，最後重新問道：「你們認識我？」

「曾經誤入空間裂縫，到了你們的世界，因肉身損毀，我一直在另一個我的身上。」神淮平鋪陳述道。

「難怪……難怪……」當日在往事鏡內追溯時光的時候，他便發現有一段時間神淮總是自言自語，原來如此，接着他面露喜色，這樣想必更方便吧。

他霍地抬頭，提了提火燈，目光灼灼地看向神淮，「這是他燃燒后掉落的火花，因為焚燒大陸的業力，日漸黯淡，他不要我的靈力，可否請你相幫一二，念在昔日你們共處的時光？」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火燈內的神淮不只不接受他的靈力，甚至甘願被業力吞噬，這話他不敢說，因為他知道他一旦說了，對方肯定會尊重神淮的意願。

特意跨越世界來找尋神淮的同源者，就是因為同源的力量就是好似自己一般，根本無法抗拒，他不用擔心他的神淮拒絕，因為這根本做不到。

聽到是這樣的情況，神淮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琛微一眼，忽然開口，「距離他隕落已經過去了多久了？」

實在是如今的沈琛微和他曾經見過的太不一樣了，不是修為，而是氣質，過去的沈琛微可是比他的小鬼都要生動活潑呢，如今這冷肅的眉目，也難怪他沒第一眼察覺，只是覺得熟悉。

沈琛微垂眸，「一萬三千三百年了。」

神淮啞然，一時竟不知如何介面，好一會兒，才看向火燈，道：「我想，他是並不打算繼續存在的。」

「不會的，」沈琛微乍然抬頭，一口反問，「怎麼會呢？他只是不想看到我而已，他只是不想接受我的靈力，現在的大陸，草木繁茂，妖族也有了，人魔二族也都不記得昔日的天火，他怎麼會不想看看呢……」

說到最後，他低聲喃喃，也差不多把這一萬多年的事都交代了一番，藉此平復心底竄起的寒意，他都想好了，等神淮有了自保能力后，他就偷偷看着他，不會到他面前添堵的，可是……如果對方根本已經不打算存在了呢。

如今他恢復的世界不是神淮當初的世界，而且當初火燒了大陸，不管當時做的有多決絕，以神淮的性子，雖然到了現在想必也不會後悔，卻無法不內疚。

畢竟……有那麼多生命是無辜的。

其實也許他心底是知道的，只是他從來不敢這麼想，不斷自我催眠對方只是恨他怨他。

看着周身氣息浮動的人，神淮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拉着沈琛退了數十丈，瞠目結舌地眼見着原來所在地變成個大漩渦，這是要道心崩潰了？

這時，沈琛忙揚聲喊道：「你再不停下來，那盞燈就要毀啦！」

前方動靜乍然一滯，幾息之後，竟回歸原狀。

神淮目光複雜地看了沈琛微許久，說實話，聽沈琛微話里後來做的那些事，與其說是為了完成任務，不如說他自己在贖罪，用他的方式紀念那個神淮。

崇明死了倒一了百了，其實怎麼說沈琛微也是無辜的才對，他們的遷怒情有可原卻也不佔理。

死於劍客之手焉能怪寶劍太過鋒利？對方不過是崇明製作的工具，其實更可悲。

他後來做的那麼多，即便什麼罪都還清了，甚至連那個神淮他都不欠了，那個神淮屢次捨命相救，而對方又用了千年時光喚醒懵懂的沉睡於火花內的神志。

至於愛恨，這種東西，從來只有心甘情願，沒有欠與不欠。

神淮抿了抿唇，最後開口，「把燈給我，我想……后荼會很想見他的。」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終是自己，那火花忽地一跳，想必這個時候的另一個神淮也知道此後荼就是彼后荼了。

沈琛微一怔，一瞬間臉上的欣喜似乎要溢出來一樣，很有幾分活潑生動的沈琛味道，讓接過火燈的神淮面色柔和了一下。

然後他就把靈力深入，其實本就是火中的神淮甘願如此才會日漸黯淡，事實上所需的靈力並不龐大，如今他自己想出來了，又有本源之力相助，不過一會兒，神淮就收回手。

那燈罩瞬間被融化，顯現出裏面跳動的火花，火花逐漸被拉長，漸漸化作個修長的人影。

一時間，三人都忍不住屏息起來，沈琛緊緊握著神淮的手，給對方補充剛剛損失的力量。

人影成形，眉宇間儘是灑脫釋然，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鬱郁。

他看着神淮，勾起嘴角，「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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