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受氣包

初三那年，爸媽離婚，我跟着媽媽從原來的城市轉學到了現在的縣城。

也許是因為從小一直生活在市裏，剛剛來的時候讓我竟然產生了一種優越感，看班裏的那些同學覺得全是土鱉，尤其是對坐在我前桌那個女生更是感到分外的厭惡。

她叫尋素雅，寧城本地人，不太愛說話，臉上常年掛着紅撲撲的高原紅，土的掉渣，梳着麻花辮，劉海特別長，也許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一年四季都穿一條粗布的花格褲，腳下套一雙土紅色寬口布鞋，跟我們原來班裏的女生一比，簡直就是個土逼當中的戰鬥逼，從我剛剛轉過來開始就總喜歡對我問東問西。

不過她成績特別好，經常把作業給我抄，有時候甚至還會幫着我一起補作業，記得有詞抄作業的時候，我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含苞待放的小胸脯一下，當時我緊張的心臟「撲通撲通」差點蹦出來，如果是在原來市裏班上的女生鐵定想都不想的一個巴掌賞過來，不過尋素顏只是臉龐嬌羞的瞪了我幾眼。

不過我能確定自己肯定對她無感，只是有時候會出於對女生身體的臆想，有意無意的占點小便宜，不是碰碰她的小手，就是故意裝成拍他，實際是摸下她的後背。

剛開始的時候出於感激和新鮮，我還會愛答不理的敷衍兩句，直到有一天早上我跟我媽因為點小事吵了一架，氣沖沖的跑到學校，屁股還沒坐穩，尋素雅就後腳跟着進了教室，木訥的問我：「吃早飯沒？」

「沒有，不想吃！」我不耐煩的擺擺手。

「我媽蒸了一鍋豆包，可甜了！你嘗嘗..」尋素雅從髒兮兮的膠袋裏掏出兩個冒着熱氣的豆包放到我的課桌上。

「喲喲喲...班長跟宋朝搞對象呢！」我剛準備拒絕，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就猛地躥到我們旁邊，扯開大嗓門開始喊了起來，每個班裏都有那種不愛學習的搗蛋份子，眼前這個叫李東的黃毛在我們班裏正是扮演這種角色。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誰沒有點虛榮心，如果尋素雅是個美女也許我還能裝裝逼、擺擺譜啥的，關鍵尋素雅的打扮確實讓人有些不敢恭維，聽着李東的話我惱怒的一拳推到他的胸口吼道：「瞎逼叫喚什麼呢！誰給她搞對象了..」

「宋朝你特么敢推我？給我等著..」李東冷笑的看了我一眼，雙手插著口袋走出了教室。

尋素雅本來就紅撲撲的臉龐，瞬間紅到了脖子根，低着腦袋滿臉的羞臊，她越是這樣子，我心裏的邪火就越大，猛地抓起桌面上的膠袋一把甩到地上：「誰稀罕你的破包子，以後別跟我說話！煩你..」

尋素雅瞬間抬起面紅耳赤的臉龐，先是露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表情，接着慢慢的垂了下來，最後眼圈一紅，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滑落下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頭撿起被我扔到地上的膠袋，回到自己座位上，兩隻胳膊趴在桌子上，後背一陣顫抖..

其實沖尋素雅吼完我就後悔了，不過可笑的虛榮心作祟我硬是仰著高傲的頭顱，走出了教室..

剛一走出教室門口，就看着李東帶着七八個同樣染著學校明令禁止不允許的黃頭髮，穿着破洞牛仔褲別的班的不良學生咋咋呼呼的就把我堵到了門口，以前在學校我也經常跟人打架，不過基本上都是我們合夥揍人的，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包圍，說不害怕那是純粹吹牛逼..

「李東，你想幹什麼？」我不安的看向李東小聲問道。

「幹什麼？剛才在教室里你不是給我挺狂的么？」李東冷笑一聲，走上前一巴掌甩到我的臉上，我剛要求情說好話，李東就一把扯住我的頭髮揪到了樓道里，六七個不良學生一哄而上朝着我的腦袋和身子一陣猛跺。

早上剛剛換上的白色耐克運動服，瞬間出現了一堆大腳印，最主要現在是上課時間，樓道里來來回回的學生特別多，不一會就把整個樓道堵的水泄不通，看打我打的差不多了，李東洋洋得意的一把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一臉牛逼的對着我臉吐了口粘痰：「從你第一天來，老子就看你不順眼！城裏人就覺得自己牛逼是不是？以後給我注意著點..」

被人打是件丟人的事，當着這麼多人面打我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尤其是臉上還掛着李東那散發着惡臭的粘痰，我當時死的心都有了，不過我不敢還嘴，更不敢還手，老老實實的點了點腦袋應道：「知道了！」

「我操，聽口氣還挺不服氣的是吧？」李東純屬沒事找事我明明點頭稱是了，還是不依不饒的折磨我，一把扯住我的頭髮「咣咣」的朝着牆壁上磕了兩下，我吃痛的抱着腦袋蹲了下來，然後他一起的幾個混蛋，把我踢到在地上，李東用鞋底踩着我的臉龐嘲諷：「廢物，以後跟我說話聲音小一個分貝聽見沒有？」

「聽見了！」我死死的攥著拳頭，點了點腦袋。

「哈哈..」李東一伙人囂張的揚長而去。

樓道里的那群看熱鬧的學生一個個對着狼狽不堪的我指指點點，甚至條件好有手機的學生，還對着我不停的拍照，一個上午的時間我被打的事情就傳的滿校風雨，放學路上我耷拉着腦袋忍受着兩旁學生對我的指手畫腳。

「報仇！」這樣的想法從我腦海里幾乎一閃而過，就被我PASS掉了，在寧城除了我媽以外我無親無故的，連個幫手都沒有，況且現實生活又不是黑道小說，自己磨把剪子捅李東兩刀我就能成為社會大哥，我只能自愛自憐的認倒霉。

似乎每個學校的校門口都會有一群不良青年把守，平常沒有太注意，今天猛然發現我們學校對面也聚齊著一大幫奇裝異服的不良青年，旁邊還停著幾輛裝扮的花里胡哨的摩托車，而我們班上的李東正牛逼閃閃的站在那群不良青年當中，我鴕鳥似得把腦袋往下縮了縮，生怕被他們看着。

可是沒走幾步遠，「宋朝是吧？」一個重重的巴掌就拍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嚇得了一哆嗦，趕忙回頭望去，看到一個剃著小平頭，耳朵上扎著個大耳釘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正一臉玩味笑容的看着我，我看着他敞開的胸口紋了一隻滴血的狼頭，剛剛提起來掉頭就跑的心思瞬間慫了下來。

「有事么？大哥..」我膽怯的沖對方低了低腦袋。

「我聽我弟弟說你是市裏來的？」年輕人一把攬住我的肩膀笑道：「別緊張，咱們聊聊！」說着話就把我拽到了那伙小痞子當中，李東正一臉賤笑的挨個給那群社會青年遞煙，然後指了指我說道：「龍哥，就是這小子，老有錢了！從市裏轉到我們班的！」

「兄弟，來抽根煙！」平頭青年把李東遞給他的香煙硬塞進我嘴裏。

「大哥，我不會...」我結結巴巴的把煙從嘴裏拿出來，感覺自己都快要嚇哭了。

「啪..」平頭青年猛地抬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扇到我臉上，皺着眉頭厲聲喝道：「怎麼？不給我面子？還是嫌老子的煙檔次低？」

「大哥，我真不會抽煙..」說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流了出來，真心覺得害怕和委屈。

「哈哈..快看這小子哭了！」一群將我團團包圍的社會青年誇張的大笑起來，我的眼淚更是不爭氣的越留越多，從剛開始的小聲哽咽，變成了現在的嚎啕大哭。

估計我的慫包樣，連平頭男都看不下去了，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到我的臉上喝道：「把嘴給我閉上，再讓我聽見你哭一嗓子，今天弄死你！」說着話還從腰上摸出一把巴掌大小的摺疊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趕忙緊緊的抿住了嘴巴，說實話我現在是真害怕...

「宋朝，你在幹什麼？跟我一起回家吧..」就在這群社會青年對我各種嘲弄的時候，尋素雅猛然出現在了人群前面，我看着一個個社會青年全都驚愕的看向尋素雅，終於平頭青年率先爆發出一陣巨大的笑聲，手指尋素雅笑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哈哈，這特么是在玩丑逼救狗熊的遊戲么？」

「龍哥，她是..的妹妹！」就在平頭男笑的前俯後仰蹲到地上的時候，我們班上的李東滿臉忌諱的看了眼尋素雅，湊到平頭男的耳邊小聲墨跡了幾句。

「嗯？那你特么不早說！」平頭男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一巴掌甩到李東的臉上，趕忙心虛的沖尋素雅擺擺手：「妹紙，我跟尋哥是好朋友，咱們都是自己人哈！」

「我想跟我同學一起回家，可以么？」尋素雅冷冷的看了看平頭男，直接指着我問向平頭男。

「沒問題啊！當然沒問題，我跟這兄弟開玩笑的，對吧？」平頭男裝腔作勢的拍打了兩下的我前胸後背，威脅的擰著嘴微笑：「哥們？我沒難為你吧？」

「沒有，沒有！」我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哪裏敢說半個「是」字。

「那就好，以後罩子放亮點，別再招惹我兄弟了聽見沒？」平頭男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看我點頭這才爽朗的哈哈大笑：「妹紙，替我跟尋哥問好啊！」

尋素雅沒有答應，用那種很是平淡的語氣看向我說道：「咱們走吧？宋朝...」

我承認被女人救是件很丟人的事情，但是比起來讓人在學校門口凌辱，我寧願丟人，別笑話我...如果你也被人當着眾目睽睽之下甩耳光，揪頭髮我想你也許會理解我當時的心境。

跟在尋素雅的身後，我做賊心虛的一句話沒有說，只是傻傻的看着她那條來回擺動的粗布花格褲和腳下的紅色布鞋，直到走到一個分叉路口，尋素雅才站穩腳跟，轉身看向我說道：「到這兒，他們應該不會攆上來欺負你了！你自己走吧..」依舊是那張紅撲撲的小圓臉，不過說話的語氣卻變得異常冰冷，再也沒有過去的那種羞澀中的溫柔，我懊惱第一次發現，原來尋素雅並不難看，葡萄似得大眼睛，眼睫毛特別長，還有兩顆俏皮的小虎牙..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尋素雅就直接轉身走遠了..

看着尋素雅的背影，我心裏瞬間有種空蕩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