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10日

49|5.10日

車子抵達葉宅,承歡讓梁柯悄悄把行李搬進離二樓主卧最遠的一間客房,將東西收拾了一下,這才和容姨一起去了廚房準備晚飯。

晚飯準備得比較簡單,紅燒獅子頭、小蔥拌豆腐、芹菜香乾,另外就是一鍋鯽魚湯。

等做好晚飯,承歡就讓容姨去喊葉行北下來吃飯。

除去容姨她們,為了葉行北生活方便,家裏還請了一個叫做祁然的男看護。

葉行北看來已經習慣了看不見的生活,下樓的時候也沒讓人扶著,自己一個人摸索著走下樓。

那個叫做祁然的男看護則跟在他身後。

或許容姨早前就有和他交代過,所以祁然看見承歡並沒有表現的很驚訝,仍舊不動聲色地跟在葉行北身後,引他到餐廳入座。

等葉行北入座后,祁然就在他身邊坐下,盛了碗鯽魚湯,遞到他手裏。

承歡早就坐下了,但是她並沒有動筷,此刻正等著葉行北喝完湯。

葉行北才喝一口,便放下了碗。

他沉着臉,命令道:」吃完飯,你給我回家去。」

承歡本就沒打算能夠瞞住他,雖然他看不見,但她還是點了一下頭,「好。」

葉行北再次捧起碗喝湯。

承歡用勺子將獅子頭弄成一塊一塊,放到他一旁已經盛好米飯的碗裏,然後才開始扒自己碗裏的米飯。

她吃飯向來很快,而且晚上也吃的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葉行北倒是因為視力的緣故,吃的比平時更久一點,承歡就坐在他對面,偶爾拿起筷子給他布菜。

等他吃完飯,承歡站起來剛收拾了自己面前的一個碟子,葉行北就冷著聲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他看不見,聽覺倒是靈敏了很多。

承歡說:「福叔和容姨他們這會也在吃飯,梁柯早就回去了,我收拾完再走。」

葉行北站起身,冷冷的說了一句,「隨你。」

說着,他轉身就上樓去了。

承歡看他上樓並沒有阻礙,只是有時候扶著牆走得比較慢,這應該是之前好多次走過,數過步子的。祁然還是跟在他身後,也沒有扶他,只是在樓梯或者拐彎的地方提醒一句。

她收拾了碗筷,端到廚房洗乾淨。

剛洗好走出廚房,福叔就過來找她了,說是葉行北吩咐讓他送她回家。

承歡說:「我東西已經搬過來了,從今天開始我要住在這裏。」

福叔很為難,「這,可是少爺要是知道了……」

其實承歡心裏早就有了主意,因為以往只要她耍賴,再纏上他幾天,就算是做他極不願意的事情,到最後他也會答應她。她想着這次她死皮賴臉待在這,他也拿她沒辦法。

於是她說:「他現在看不見,就算是知道了,還真能拿我怎麼樣?他還真攆我出去?」

「那我真要攆你出去呢?」葉行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二樓樓梯口,一手還扶著扶手,陰沉着臉,語氣似凝了寒霜一般冰冷。

承歡能明顯感覺到他此刻的怒火,不知道是她剛才的話惹惱了他,還是因為他發現她先前答應他離開都只是在搪塞他。

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沒敢接葉行北的話。

葉行北早就料到她的反應,冷笑了一下,「就算是我看不見,還是能攆你出去。」

承歡終於忍不住仰頭看他,硬聲回道:「那你現在要攆我走嗎?」

葉行北沒有說話。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承歡知道,他這是默認了。

她咬了咬牙,恨恨道:「好,你要攆我,我走就是了。不過,你不用讓福叔送我。我就站在門外,那總不是你的地方,你怎麼也管不著。」

葉行北的語氣終於軟下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要你考慮動手術的事,去國外也可以。」

「不行,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了。」

「那在你病好之前,我要留下來。」

「不行。」

承歡忽然笑了一下,「那好,既然你都不願意,我就去外面。不用你攆我。」

說着,她轉身就走。

福叔看形勢不對,立刻上來阻攔,「少夫人,外面現在風很大,說不定一會就要變天了。還是我送您回去把。」

承歡卻根本沒有停下腳步,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對葉行北說:「你也聽到了,外面要下雨了,如果你改變主意,最好早點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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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風果真很大,吹着不遠處的樹叢「沙沙」作響,天上月亮和星星都沒有,似乎真的是要變天了。

承歡蹲在葉宅門前的石柱前面避風,雙手抱着膝蓋,將身子蜷縮在那裏,讓自己感覺暖和一些。夏天的天氣說變天就變天,她還穿着白天的裙子,現在冷的渾身打顫。

她已經蹲了有一個小時了,沒想到葉行北倒是真的狠心,硬是沒有讓她進門。倒是福叔琴姐他們幾個來勸了好多次,甚至還給她拿了毯子過來,她都沒有要。

這種時候,就是她和葉行北的心裏拉鋸戰,她要是處境越艱難,就越能讓他心軟。

終於漆黑的夜空中,開始響起了悶雷。

風更大了些,接着就有數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更大了些。

承歡嚇得心口砰砰直跳,將身子更加蜷緊了些。

雨很快也傾瀉而下。雨勢又大又急,打在身上,一下一下,都有那種每一滴都能四濺而開的感覺。

承歡的衣服本就單薄,不稍片刻就被淋濕了,可她仍舊縮在那沒有動。

她就不相信葉行北不會心軟。

雨聲嘩啦啦的,越下越大,沒過一會,她果真看見福叔撐著傘出來了。

「少夫人,你快起來進去把,少爺答應讓你留住下了。」

福叔給承歡撐傘,躬身過來扶起她。

承歡渾身濕的和落湯雞一樣,站起來都哆哆嗦嗦的,她問:「他真的答應了?」

福叔扶她往前走,「您這樣子,少爺還真是沒了辦法,他心裏比我們還急。」

承歡邊走邊打哆嗦,嘴裏卻嘿嘿的笑。

一進門,容姨就拿了毯子給承歡裹上,送她去了樓上。

葉行北倒是不在,承歡從進門都沒有看到他。

進了客房,容姨讓承歡去洗個熱水澡,然後還說去給她煮碗薑湯上來。

承歡凍得不行,應了一句就進浴室洗澡去了。

這個澡她洗的比較長久,熱水衝去寒氣之後,讓她感覺渾身舒暢。

等她穿上浴袍出去,這才發現房間里多了一個人,葉行北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房間里的沙發上。

他背對着她,聽見響動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說:「把桌子上的薑湯喝了。」

承歡走過去,乖乖把薑湯喝了。

薑湯有些辣,雖然只有一小碗,她還是分了好幾次才喝完。

葉行北聽到她把碗放下的聲音,靜了一會才說:「你明天還是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已經沒了先前的怒火,可聽在承歡耳朵里,卻有一股子難言的憂傷。

她坐到了他一旁的沙發上,「好,那你考慮去做手術。」

葉行北笑了一下,他的唇角微微上揚,聲音里卻是滿滿的無可奈何,「我說不定會死在手術台上。」

承歡沉默下來,很久之後,她才小聲地說:「我相信顧老的建議。」

「你來這裏,原來就是為了做說客?」

承歡凝着他,聲音更輕了些,就像是在呢喃,「曾經,我讀過席慕蓉的一篇文章,上面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再繼續做的;有很多人,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再見到面的;於是你暫時放下或者轉身,因為,你以為日子既然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來的,當然也應該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昨天、今天和明天應該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那一剎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從此和你永訣了。」承歡說到這裏聲音已經開始微微哽咽,緩了緩,她這才繼續說下去:「當初我爸爸那麼突然地離開了我和媽媽,這段話我看過之後一直記得。行北,我說過,你有本事就不要讓我擔心。我當初離開你,起碼我還能從別人那裏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你會過的幸福,但是現在,我害怕,如果我稍不注意,就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我怕你會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想陪着你,起碼在你病好之前。」

葉行北終於有些無力道:「如果好不了呢?阿歡,如果要你看着我死,那對你又何其殘忍。你還是走吧。」

承歡死死咬住唇,淚水卻還是瞬間淌了下來,她固執地搖著頭,最後終於忍不住走過去一下子抱住他的身子,「你欠我這麼多,你還要讓我為你傷心難過。葉行北,你混蛋,你不是人……」她還想罵他,但是卻又想不出其他詞來,只能一句一句地重複,「我真是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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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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