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以血喂之

051 以血喂之

殷容疏淡笑着看向來人,儘管外衣的下擺沾染了些許濕潤的泥土,但是初陽照在他的身上,依舊是纖塵不染,猶如謫仙,而站在他身邊的蘇慕凡也是一身的潔然,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之意,一雙眼睛清澈明凈,眼底有清溪潺潺流動,彷彿能洗盡世間所有的鉛華一般。那些包圍過來的官兵們都是愣在原地,一時沒有了動作。

「還愣著幹什麼,動手!」今天容王一定得死,包括他身邊的這些人。

炎暝跟幻薇緊緊護在殷容疏和蘇慕凡的身邊,而其他的暗衛則是把他們都護在了中間,儘管他們心裏很清楚,這是一場必輸無疑的戰鬥,但是他們也會盡自己全部的能力戰鬥到最後。

刀光劍影中,蘇慕凡餘光掃到殷容疏緩緩抬起了右手,她知道那裏藏着容疏隨身攜帶的幾根銀針,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此刻,她心裏很清楚,這幾枚銀針並不是用來對付這些官兵的,而是……

這十幾個暗衛個個手裏執著寒光凌冽的利刃,出手如疾風一般,瞬間地上已經倒下了不少的官兵,鮮血染紅了地面,有濃烈的血腥氣彌散開來,但是就算武功再高的高手也經不住源源不斷的圍剿,這些暗衛們身上也是逐漸有了傷口,眼看着有幾個暗衛已經受了重傷,血流如注仍是在堅持戰鬥,殷容疏輕嘆一聲,最終還是抵不過。

「往後退。」殷容疏出聲道,這句話自然是跟那些暗衛們說的,蘇慕凡轉過身去看,後面是一處懸崖峭壁,她瞬間就明白了殷容疏的意思,而那些暗衛們也都明白了。

殷容疏輕聲問身側的蘇慕凡,「害怕嗎?」

蘇慕凡唇畔浮起淺淡的笑意,「這幾句話你似乎已經問過我很多遍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真的要死的,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還有,我從來都不後悔嫁給了你。」

南宮霖也是看向南宮夫人,兩人只是相視一笑,卻沒有說話,其實他們都到了這般年紀,死了倒也沒什麼,只是容疏和凡兒還很年輕,這樣死了未免太可惜,還有讓他們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的女兒了,不過有澤沛照顧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等等!主上,似乎有一隊人馬往這裏來了,聽着不像是官兵。」炎暝在殷容疏的身邊輕聲道。

殷容疏心中詫異,那些掌門人此刻大都應該已經遇害了,還有什麼人會出現在這裏呢?對了,還有琉亦狂,自從上了山之後,自己就沒有見過他的蹤影,該不會是他吧?

「可能是友非敵,大家再堅持一下。」炎暝看着那些幾乎已經堅持不住了暗衛們沉聲道,而此時,他的身上也是有了幾處傷口,當然幻薇也不例外。

那些暗衛也是聽到了有一對人馬的趕來,自然聽明白了炎暝的意思,那官兵雖然不及這些暗衛們,但是從炎暝的話里也聽出了一些端倪,雖然這士兵的首領心中不太相信,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麼救兵出現,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速戰速決為好,「所有人全力圍攻,今天一定要拿下容王的項上人頭,否則的話,我們誰都別想活着回去。」

那些官兵一聽這話,迅速圍攏,目標直衝着殷容疏和蘇慕凡,炎暝和那些暗衛們,包括幻薇此時都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這些士兵一舉圍了上來,他們應付起來已經是吃力,趁著幻薇疲於應付的空隙,一把利刃迅速刺向蘇慕凡,那出手之人正是這士兵的首領,蘇慕凡想要躲閃時已是來不及,就在這時,站在她身邊的殷容疏瞬間擋在蘇慕凡的身前,那把利劍就那樣刺進了殷容疏的身體里,蘇慕凡甚至清晰地聽到了那利刃劃破殷容疏血肉的聲音,由於夏日衣衫單薄,那溫熱的血液瞬間染紅了殷容疏的衣衫,蘇慕凡心中猛地一沉,而此時的炎暝也是被那些官兵們重重圍住,看到殷容疏受傷,頓時心急如焚。

而那官兵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劍身被猛地抽出,那人閃身來到殷容疏和蘇慕凡的身前,「皇命不可違,二位見諒。」說着便又欲刺出一劍。

蘇慕凡抱着殷容疏的胳膊,一個用力,兩人瞬間變幻了位置,這一劍刺進了蘇慕凡的肩胛處,「夫人!」幻薇雙目已是微紅,寒光一閃,已是一個士兵倒下,但是又有不少的士兵圍了上來。

殷容疏的腳下已滿是鮮血,耳邊聽得有聲響傳來,應該是已經很接近了,那領兵的人此時也已經聽到了,臉色猛地一沉,不管怎麼樣,今天一定不能讓容王活下來,來人似敵非友,自己一定是儘快解決掉他們,後面萬丈深淵,自己這一掌下去,他們二人必死無疑!

正面對着那官兵的殷容疏看到了他眼中的決絕之意,而同時也瞥到了琉亦狂的身影,但是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那一掌即將到達蘇慕凡的後背的時候,殷容疏緊咬牙關,使出自己最後的力氣,一把把蘇慕凡推到了一旁,這一掌就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殷容疏的胸前,那士兵首領運足了氣,而本就受了重傷的殷容疏怎能受得了,被那強勁的掌風往後推著,腳下瞬間虛空,殷容疏最後看了一眼被他推倒在地上的蘇慕凡,而琉亦狂已經沖着她趕來過來,看着蘇慕凡眼裏的淚水,殷容疏很想上前去安慰她,可是再也沒可能了。對不起,凡兒,我終究還是沒能守住約定,跟你一起走過那奈何橋,我知道你會怪我,所以,我會在奈何橋邊等你的,等你來罵我,等你盡情向我發泄你的怒火。

很快,殷容疏就看不到蘇慕凡的臉了,他看到湛藍純凈的天空,甚至還有幾隻飛鳥在天空掠過,但是他好累,感覺眼都睜不開了,殷容疏慢慢閉上眼睛,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往下墜,耳邊響起那天在寺廟裏,住持跟他說的話,「我只問一句,凡兒她最終會怎麼樣?」

「既然不屬於這裏,自然是要離開的。」

「如何化解?」

「無法化解。」

「如果我一定要保住凡兒的命呢?」

「以命換命。」

看着殷容疏的臉消失在崖壁之下,蘇慕凡吃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站了起來,既然已經約定了一起走過奈何橋,自己怎麼能留他一人,蘇慕凡走至殷容疏掉下去的地方,一隻腳剛邁出去,便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回來。

蘇慕凡慢慢看向來人的臉,蒼白的臉上浮起淺淡的笑意,「是你啊,我拜託你把伯父伯母他們平安救出去,就當是我欠你的一個人情了,下一輩子,我再還你。」

「我從來不信什麼下輩子,我就要你這輩子還。」琉亦狂捂著蘇慕凡正在流血的傷口沉聲道。

「可是我跟容疏約好了的,他一定在等我。」

琉亦狂眸光一沉,手掌用力地砍向蘇慕凡的後頸,蘇慕凡瞬間暈厥了過去,在意識昏迷的那一刻,蘇慕凡腦海里浮現殷容疏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到了最後,他還是在擔心自己。

蘇慕凡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到自己跟容疏生了孩子,還一起遊歷了很多地方,最後他們白髮蒼蒼地坐在樹下共許了來生,可是不知怎麼地,自己面前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容疏卻突然變成了年輕時的模樣,笑着看向自己,卻一步步地往後退,而自己只能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眼睜睜地看着他逐漸消失在一片霧靄之中,再也不見蹤影,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可是卻怎麼也喊不出,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樣。

蘇慕凡心中一片慌亂,豁然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就在她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之際,旁邊傳來一個男子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別喊,時刻會有官兵過來搜查的。」很熟悉的聲音,蘇慕凡聽得出這是琉亦狂在說話,腦海中的記憶慢慢恢復,眼前又出現,殷容疏被一掌打下山崖的那一幕,蘇慕凡猛地抱住自己的頭,「容疏一定還在等我。」聲音里滿是痛苦。

「凡兒,你別這樣,容疏在最後一刻把你推開一定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的,而且,容疏吉人自有天相,他未必就真的死了。」

「伯母!」蘇慕凡順着聲音的方向伸出手去,一雙熟悉的手握住了她的,「凡兒,我在這裏別怕啊。」

「伯父呢?」

「我也在這裏。」是南宮霖的聲音。

「炎暝跟幻薇他們呢?」

「我們都好好的,夫人不用擔心。」

聽到他們的聲音,蘇慕凡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還好,伯父伯母他們都活着,不然自己真的是太對不起他們了,伯父伯母他們養育了自己這麼多年,最後卻因自己而死,如果真的是自己,夏菡自己一個人該怎麼去承受着一切?而炎暝、幻薇更是拚死保護著自己,還好他們都沒事。

蘇慕凡順着南宮夫人的胳膊來到了她的身邊,南宮夫人把蘇慕凡摟進懷裏,像是小時候那樣,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後背,「孩子,我們都在這裏,你別害怕。」她知道容疏出事了,凡兒這孩子只怕是心痛不已,只恨不得隨他去了,可是作為她的長輩,自己當然是希望凡兒能堅強地活下來,這樣的生離死別再也經受不住第二次了。

南宮夫人的懷裏很溫暖,蘇慕凡緊緊摟着南宮夫人的肩膀,她很安靜,但是那濕了的衣袖告訴南宮夫人,這個孩子此時正在默默地流淚,逐漸的蘇慕凡的默默垂淚,變成了小聲啜泣,蘇慕凡咬着牙拚命地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來,可是這種情緒是沒辦法掩蓋的。

炎暝跟幻薇聽了,心中也是一酸,他們的主上就這樣離去了,是他們這些做屬下的無能,沒能好好保護主上,才讓他……

黑暗中,琉亦狂放輕了聲音,「你的傷口,我已經幫你處理過了,這裏是我的屬下在幾近山腳下挖的一處地窖,時間有限,地窖挖得不是很深,那些官兵們親眼看着他們逃走,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這山腳下駐紮了幾千大軍,我們現在還不能避開他們的視線離開這裏,所以在他們離開之前,我們就要躲在這地窖當中不被他們發現,否則的話,我們一個也活不成。」自己進桐定山莊的時候,流殤並沒有跟着,所以出了事情之後,自己第一時間就發出了獨屬於琉煞殿的信號,流殤就帶着為數不多的琉煞殿的屬下前來營救,還好,趕在蘇慕凡跳下去之前,把她救了下來,能逃到這裏實屬不易,想要突破這些大軍的封鎖,逃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現在就只有等著那些大軍撤離這裏,他們這些人才能安然地離開。

「有官兵來了。」琉亦狂小聲提醒道。

蘇慕凡抬手捂上自己的嘴,生怕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害了這裏所有人的性命,容疏死了,自己能跟他去也是圓滿了,可是自己不能連累這裏的所有人,不能讓他們因自己而死。

隨着那些官兵的腳步聲的接近,所有人都高度緊張了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他們的位置,所有的人都是屏息靜待,直到那腳步聲遠去,所有人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可是這種鬆懈是極其短暫的。因為那些官兵是親眼看着他們這些人逃走的,所以就一定要找到他們,所以這些官兵們都是輪流在山上搜尋,他們人數多,所以搜尋的次數是很密集的,這也就決定了,在地窖里藏着的這些人不能出去找東西吃,而他們身上沒有帶任何的乾糧。

流殤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帶人來的時候,應該帶上一些乾糧的,可是那時候自己太着急,沒想到這些,而且他那時也不知道這些官兵竟是把整座山都嚴密地包圍了起來。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里,蘇慕凡分不清現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悲傷過度的她也沒有絲毫飢餓的感覺,她只是感覺到自己逐漸變得力氣盡失,稍微動一下就覺得費力,她好睏,好想睡覺。但是有人偏偏要把她從夢境中拉回來,「蘇慕凡,你別睡,醒一醒。」

她聽到琉亦狂在身邊喊她,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她睜不開,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朦朧中,蘇慕凡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後,自己的口中便被喂進了腥熱的液體,蘇慕凡心中一驚,這是血!

蘇慕凡使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推開自己面前的人,「你幹什麼?」

「不這樣的話,你會死的。」是琉亦狂冰冷的聲音,「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想活着了,但是我琉亦狂救下的人,就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說罷之後,再次把划傷的胳膊伸到蘇慕凡的嘴邊。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時辰,但是應該已經過了差不多兩日了,她本來就受着傷,流了很多血,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她就會死的。

蘇慕凡被迫喝下琉亦狂的血,心中也明白,他為自己好,想讓自己活下去,雖然此刻自己心中並不是這樣的想法,「謝謝你。」

黑暗中,琉亦狂並沒有開口,蘇慕凡輕聲問道:「伯父伯母你們還好嗎?」

耳邊傳來南宮霖虛弱的聲音,「凡兒,你放心,我們沒事,這都要感謝琉殿主和他的屬下,他們也……」南宮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蘇慕凡已經很明白了,但是此時她卻不知道該跟琉亦狂說什麼了。

其實琉亦狂本身是何冷血冷情的人,這南宮霖夫婦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他心裏卻很清楚,如果連南宮霖夫婦也死了的話,那蘇慕凡就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所以自己要讓南宮霖夫婦好好地活着,這樣她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蘇慕凡的這種清醒沒有持續多久,便又陷入了昏沉中,她夢到了很多次殷容疏,可是怎麼都沒辦法摸到他的臉,而蘇慕凡也不再嘗試着去摸他的臉,因為自己一旦試圖觸碰他,他便會消失不見,而自己寧願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就算她明知道這只是夢境,她也願意沉醉在這其中永遠不醒過來。

蘇慕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這樣沉睡了多久,她只想這樣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夢境中,這樣就能時時刻刻都見到容疏了,她就可以跟他廝守到老了。

這是南宮霖第一次見識到傳說中的琉煞殿,這裏的一切果然都有些陰深深的,但是他顧不得打量這裏,因為這一路上,凡兒始終都在昏睡着,怎麼叫就叫不醒,為了保持她的體力,只能喂她喝一些湯汁什麼的,可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久而久之,凡兒的身體會被消耗殆盡的,也不知道倉神醫如何了,有沒有逃出來。

琉煞殿裏沒有女子,所以照顧蘇慕凡的任務就落在了幻薇的身上,南宮夫人也會幫着一起照顧,可是南宮夫人畢竟年紀大了,而且經過這一次大的波折,她的身體也有些不堪重負,更多的時候都是幻薇在照顧著蘇慕凡,而炎暝則是跟那些琉煞殿的殺手一起出去尋找殷容疏的下落,只要一天沒有找到主上的屍首,他們的心裏就還是有一份希望,所以炎暝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一邊希望找不到主上的屍首,可是一邊還是在努力尋找的,這種心情很是煎熬,而夫人躺在那裏已經大半個月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因為蘇慕凡這些人的到來,琉煞殿也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這琉煞殿自創立之初,除了那些來買命的人就沒進來過女子,而那些來買命的人是決計不能進入後殿的,這些人的來歷也是成了琉煞殿殺手們最好奇的事情,而且據說殿主對那一直昏睡的女子似乎很是在意,從來都見過殿主那麼緊張的樣子,可是他們又實在是猜不透那女子跟殿主究竟是什麼關係,殿主喜歡的不是男子嗎?怎麼會對那個女子那麼上心。

好奇心起,於是有些人就忍不住向脾氣甚好的流殤打聽了,可是流殤每次都是敷衍過去,不肯告訴他們絲毫,其實他心裏何嘗不是百轉千回,現在殷容疏死了,蘇姑娘被帶到了這裏,主上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已經是一目了然了,可是蘇姑娘卻……流殤暗自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低頭看了一眼托盤裏的湯藥,稍稍加快了腳步往蘇慕凡的房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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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王暖寵腹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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