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喪事

第104章 喪事

顧心凝二天又讓人去叫她二弟過來,時刻盯着她的姨娘自然把後腳就把消息捅到老太太那去了。老太太盯着人喂大小姐吃蛋羹,大小姐是顧心凝的女兒,如今才三歲。顧心凝被查出有孕后,大姐兒就跟在老太太身邊了。對這第一個嫡親孫女,老太太還是挺喜歡的。

老太太斜瞥一眼過來八卦的姨娘,姨娘訕訕的說,「我這也是為太太着想,昨天見一個娘家人就動了胎氣,今天又見一個娘家人,不免又會動了胎氣。這老爺的兒子要緊啊。」

「她既然去叫人來,自然是身體無礙,這麼多年沒回京都,自然想見見家人,她現在身子貴重不好出門,叫弟弟上門來看看也是應該的。」老太太說。這個二弟好像是在言孝臣手下做事,這樣親戚走動走動是可以的。

顧心凝的人去叫的時候,顧心嘉已經上班去了,顧心嘉的媳婦接待了人,說明天過府去看望大姐姐。來人說顧心凝實在很想見弟弟,如今懷了孕心情波動大如果見他請不回三老爺,還不知道怎麼難過。

顧心嘉的媳婦想了會,「那你先回去稟報,我找人去找我家老爺,能請到假的話下午去一趟。」

那人千說萬說的,等胡氏確定的保證后才告辭,胡氏嘆口氣,叫來跑腿的小廝讓他跑一趟把爺叫回來。顧心嘉聽說家裏有急事,匆匆忙忙請了假就往回走,回來后看胡氏一應安好,「家裏有什麼事?」胡氏不是那種不懂事沒事也要有事的把人叫回來。

「大姐回京都了,昨天見了二嫂,今天讓人來叫你過去說話。說是昨天動了胎氣,今天好一點了就想叫你過去聊聊。」胡氏說。

「動了胎氣就好好養著,要不就叫大夫,叫我過去幹什麼,我又不跑,隨時都可以去見。」顧心嘉說。

「你怎麼這麼木啊。」胡氏點着他的頭。「昨天見了大嫂動了胎氣,肯定是知道娘的事了,所以今天急着找你去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娘有什麼事?」顧心嘉下意識反問一句,問出口倒是知道自己傻了,自嘲的笑一下,「她個出嫁的姑娘,管這些事幹什麼?」

「不管管不管,她都是要問個明白。」胡氏嘆氣說,「你緩緩的說,她如今胎正不穩,別出了什麼事故。我準備了禮品,有給老太太的有給大姐,大姐前頭還生了一個姑娘,我也備了一幅長命鎖,還有大姐懷孕的補品。」

「早點去早點說完,說不定還能去辦公室銷假,你們最近不是忙的人仰馬翻嗎?」胡氏一一安排妥當后對顧心嘉說。

顧心嘉先去看了老太太,正巧外甥女也在就把她的禮品也給她了,老太太和睦的和他說幾句后才讓他去見顧心凝。

顧心凝早就屏退左右等着他了,一見他就熱切的問道,「娘變成妾侍的事是真的?」

顧心嘉讓她好生在床上躺着,「你現在特殊情況,家裏的事就少操心些。」

「我怎麼能不操心。你生下來的時候娘還是妾,當時過的什麼日子你不知道我記得,戰戰兢兢,話不敢多說一句,看着爹多疼愛,當家主母一句話就能發賣出去,這樣的日子娘怎麼能再過第二次。」顧心凝道。

「這事是娘之前做的不地道,被王家老爺抓住把柄一發作,爹護都護不住。」顧心嘉道,「往好處想,娘進府的時候就是妾,如今不過歸還原位。」

「是那麼簡單的事嗎?如果現在你和城弟宏弟還是繼室嫡子,怎麼會被薄薄一點家產就打發出門。」顧心凝道,「連着我也要沒臉,如今都不敢和老太太說,本來娘家是我最大的依靠,現如今這樣我是羞的不能提。」

「你有兄弟這麼多,都是你的依靠。」顧心嘉說。「就算娘如今還在太太的位置上,我們也不是嫡子,當初壓根就沒改過族譜。」

「沒改族譜?」顧心凝瞪圓了眼睛,「就算我們三個是生在娘當妾的時候,宏弟總是生在娘當太太的時候,難道他也是妾生子?」

顧心嘉點頭。「當初只是擺酒改了稱呼而已,娘在族譜上也沒個名,在我們前也不過是妾蘇氏之子。」顧心嘉說着也有些惆悵。

「怎麼會這樣。」顧心凝的眼淚跟連線珠子一樣的往下掉。

顧心嘉忙勸她,「你現在可傷心不得,如今孩子要緊。」

「娘也沒你想的過的那麼差,我也回去看了她。沒有短了她的吃穿,新太太也不找她麻煩,娘在府里那麼多年總有一二心腹,日子和從前並沒有多大區別。」顧心嘉道。

顧心凝還是傷心,抽噎著讓顧心嘉先走了。她扯過被子蓋住臉,無聲痛哭,她的磨難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沈鶴立來找顧心鉞時發現他臉上難得有鬆快的笑容,顧府上下也喜氣洋洋的,「這是有什麼好事?」

「有好事。」顧心鉞笑着對他說,「我那小繼母查出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真的?」沈鶴立臉上也有了笑模樣,「等你繼母生了兒子,你就能帶着顧心鉞回來了,咱們再辦喜事怎麼樣,如今流行的西式婚禮你喜歡嗎?要不然再來一次盛大的婚禮。」

「不行,不嫌丟人啊。」顧心鉞說。

「那怎麼能是丟人,我怎麼能讓你無聲無息的就搬回來了。」沈鶴立說,「你也不讓我顯擺顯擺。」

顧心鉞笑着捶他,當晚沈鶴立自然留宿摘星樓,濃情蜜意,你儂我儂。

黎明時分兩人還交頸而卧睡的正香,房間外蹬蹬的腳步聲傳來,燈也點起來,「少爺,少爺。」

沈鶴立先醒,顧心鉞有些不堪雜音的皺着眉往沈鶴立懷裏鑽,「少爺,少爺。」門外換了曾媽在喊了。

「有什麼事?」沈鶴立拉開帷帳,外面的燈照着人影在窗戶上,看來有不少人,沈鶴立想肯定是出大事了,也拍拍顧心鉞的背讓他醒來。

「唔。」顧心鉞迷茫著睜開眼,「怎麼了?」

「姑爺,你讓少爺快醒醒,老爺沒了。」曾媽的着急的聲音道。

「什麼?」顧心鉞一個激靈,醒了。

沈鶴立拿起衣服給兩人穿上,飛快的掃一眼都妥當了,就去開了門,曾媽站在最前面,後面還站着林林雜雜的下人,都一臉惶恐。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沒了?」顧心鉞厲聲問道。

曾媽讓前來報信的人再跟顧心鉞說一遍,「老爺昨天宿在蘇姨娘那,為了助興點了香還吃了葯,昨晚上沒事,結果昨晚那香沒熄,一直燃著,老爺起來有起了興,做了一半就不行了,小的在外頭伺候起夜,被蘇姨娘的驚叫聲引了進去,趕緊來找少爺了。」

「請大夫沒有?」顧心鉞道,「喊大夫過去瞧瞧,有結果速來報我。若真不好了,對外說昨天知道喜訊酒喝多了去的。」

「少爺小姐那都讓人去讓他們安分些,別出來裹亂,小少爺那也讓人看着,別讓他驚著。去個人去督帥府,讓陳少爺別過來。」

「蘇姨娘讓人看着,讓她別尋死。太太那先緩著別告訴她,等大夫確診了再告訴她。」顧心鉞一條一條指令下去,外面站着的下人一個一個領命過去,片刻後顧心鉞身前就只剩下曾媽和黛眉。

「去查查,這事和太太有沒有關係。」顧心鉞悠悠的說,看着窗外,天亮之前的夜色黑的讓人心悸。

沈鶴立拍拍他的手,顧心鉞苦笑着看他,「怎麼我聽見我爹死了,一點都不傷心。」

沈鶴立按住他的肩,無聲的安慰着他。

不一會兒大夫就過來回話了,馬上風這種沒有立時搶救就是必死的命,除了花樓還備着個大夫能第一時間搶救,其餘人家這種情況,等請了大夫來,身體都硬了。

顧心鉞讓人給了醫藥錢,厚厚的荷包,大夫知道怎麼說。送走了大夫,顧心鉞長長吁出一口氣,「讓人掛白,報喪。」

曾媽歷時就用帕子蓋住眼睛低聲的哭泣,不是有多深的感情,只是這是規矩,不管心裏怎麼想,面上都要像死了親娘一樣。

顧心鉞看着沈鶴立,還有心情笑出來,「你先回去,等靈堂辦起來你再過來治喪。」

「要不要我在這陪你?」沈鶴立問。

顧心鉞搖頭,「我還行。」

顧心鉞坐在椅子一動未動,喪事有專門的人去做,死的那麼突然,老衣都沒準備好呢。直到曾媽過來說,「少爺,老爺的遺體安置好了。」顧心鉞才站起來,坐的太久有點腿麻,起身後有些踉蹌。

「少爺。」曾媽扶着他。

顧心鉞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穿上急忙趕出來的喪服,去到靈堂。顧心誠在外還沒通知到,其餘顧心嘉顧心宏帶着媳婦孩子都過來,顧興邦死的突然,導致大家都有種這不是真的荒謬感,傷心倒是後面的。

顧心眉和顧心康穿着喪服過來,他們兩到了靈堂倒是眼淚汪汪的,見了顧心鉞過來,哭的更厲害了。顧心鉞走到棺材前,看到整裝收斂在棺材裏的人,面色青白,依稀可見英俊的五官,裹着華貴的壽衣,嘴裏手裏都塞著玉石,棺材底下還有上好的木香。

這人生於富貴,長於富貴,最後也死於富貴,倒也算完整的一生。顧心鉞無聲嘆道,他的一生不僅碌碌無為,還自私自利,貪花好色,身為人子沒有承繼父祖榮光,身為人夫沒有愛護尊重妻子,身為人父,也許孩子小的時候他還當個玩具有親近之意,等孩子長大后着實冷漠的可以。

就這麼一個人啊,活的時候沒什麼光彩,死也是這樣不光彩的死法。顧心鉞從棺材邊走開,心底隱秘的怨恨好像隨着人去了也沒了,只是失去至親的悲傷,他也真沒有就是。坐在靈堂側室,顧思慎是承重孫,穿的一身素白進來,眼圈紅紅的,先去靈前磕頭后才來側室找顧心鉞。

顧心鉞摸摸他的眼睛,顧思慎吸吸鼻子,「爹,眼睛辣辣的。」

顧心鉞低頭給他呼呼,小孩原本看着人哭就容易跟着哭,大概是擔心慎兒哭不出來,才在他眼睛邊上塗了薑汁。顧心鉞小聲的問他吃飯了沒有,顧思慎點點頭,也不問為什麼早餐沒有香香的肉吃了。

顧二叔也來了,他是被人攙進來的,對於這個親哥哥,縱使有不滿,如今也只有不舍,哀戚不成聲,顧心鉞這會不能只坐着了,臨出走前,顧心鉞找曾媽要了抹了薑汁的帕子擦擦眼睛,一下就雙目泛紅。

顧興邦的喪禮只做了三天,雖然喪儀規格一應俱全,但到底少了真心,有心人也能看到華貴下的冷清,關於守孝,顧心鉞說一切從簡吧,他和慎兒守足七七,其餘兒孫輩以日代月守二十七天就好,女兒守三七,顧心慨這樣的侄子輩守七天就成。

顧心誠日夜兼程的回來只能趕到第三天收殮下葬,本就一肚子火,聽到顧心鉞這麼安排守孝,不由冷哼道,「這還真是爹的好兒子,孝順的好孩子,你如此涼薄,還有半點為人子的本份嗎?」

顧心鉞涼涼的看他一眼,「時代不同了,若還按老例守孝,什麼都晚了。想來爹也不願意讓我們哀毀骨立,誤了正事。當然我是這麼說,如果你有孝心,自己要為爹守足三年我也沒意見。不飲樂宴客,不入仕遠行,不走親訪友,麻衣素食,戒女色。你這一番孝心,爹在天上一定會有感念,好好保佑你。」

顧心誠語塞,如今正是局勢將明的關鍵時刻,他閉門過三年日子,出來黃花菜都涼了,於是閉嘴,憤憤不再開口。

「爹的死因雖然我沒說,但是我想你們都知道了。」顧心鉞說下一件事,「念在蘇姨娘為爹開枝散葉的份上,我攔住二叔沒說讓她殉葬,只不過顧家她是住不得了,你們幾兄弟商量一下,誰接出去,怎麼奉養都是你們的事。顧心眉和顧心康還是留在顧家,我說送她出嫁幫他娶婦就會做到。」

「爹一死你就要把我娘也趕出去,那還不如把我們都趕出去,這顧家你一人為王,清清靜靜。」顧心眉神情激動的叫道,她娘出去他們就真的完了,等到出嫁,娶婦分家后,這顧家跟他們就沒什麼關係了。

「如果不是你娘,爹不會死。」顧心鉞低頭喝茶,「你儘管鬧吧,鬧的人盡皆知。反正我不怕丟臉。」

顧心宏連忙拉下顧心眉,「哥哥們說話你別插嘴。」

顧心眉又急又氣,扯了帕子捂住臉嚶嚶的哭道,她一出生已經是顧家的大小姐,雖然知道最大的哥哥不是娘生的,是原配嫡子,雖然下人有時會偷偷說他才是真正身份貴重的人,但是憑什麼尊貴身份也只能蝸居在他的小院子裏,平常府里好的都先緊着她們兄弟姐妹來,爹面前環膝嬉笑的也是她們,那個人就恍如不存在似的。所以顧心眉並不在意,甚至年紀小的時候她還可憐過他呢,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哪成想也有天地巨變的時候,是從什麼時候這種身份位置跳轉了,是從娘被王家老爺說不堪為繼室的時候?不,不對,是二哥不服氣大哥開始和大哥對着干開始的。

顧心凝接到喪信就回來過一次,後來又陪着老太太來了一次,回家車上,老太太閉着眼睛問,「今日怎麼不見你娘出來?」

顧心凝心口狂跳,「大哥說爹去了,娘受不住,病倒了起不來身,連我也不讓去看。」

「病的這般嚴重?」老太太說,「不去是對的,如今什麼都沒有你肚子裏的孩子要緊。」

顧心凝點頭,看向窗外的眼眸是藏不住的焦慮。

頭七顧心凝也回去了,但是當時人多,她沒有和顧心鉞單獨說話的機會,二七,三七,四七都是如是,五七回去的時候,顧心凝發現還沒有兄弟來,心裏狂喜,找了顧心鉞單獨一人在側室的時候進去,讓自己的丫頭守住門。

「你倒是比你的弟弟們有心些。」顧心鉞說,「顧心眉就住這呢,都沒你來的早。」

顧心凝走到顧心鉞面前跪下。

「這是幹什麼?」顧心鉞偏身不受,「有事就說事,別整這些。」

「大哥,我知道過去我娘對不起你,我也做了許多錯事,我不敢辯白,只求你看在我們一筆顧的份上,救我一命。」顧心凝懇求道。

「趙正如今是元帥手下的得意人,你需要我救什麼命?」顧心鉞說。

「如果老太太知道我不是嫡出的,我在趙家就沒活路了。我被磋磨被修都是我的孽,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若老太太執意要休了我,我的孩子可怎麼辦?」顧心凝說着說着就哭出來了。

「不至於吧。」顧心鉞說,「你先起來。可是趙正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就知道,要怎麼對我我也認了,如果他在家裏說,那也是我的命。」顧心凝說。「只要他不說,老太太就不會知道,我只要瞞着她到死就行,大哥你幫幫我。」

顧心鉞讓她幾次起身她都不肯,看來是不磨得顧心鉞同意她就不起來了,雖然心中膩煩,但是顧心鉞還是問了,「你想要我怎麼做?」如果不過分他就略抬抬手,到底是同一血脈的,雖然他膩歪了這些人。

「求大哥不要把我娘趕出去,只要我娘還在顧府,什麼妾侍太太我都能說是她們聞風起意造謠,可是如果我娘離了顧府,我就瞞不住了。」顧心凝哀切道。

顧心鉞沉默了一番,「你想讓你娘留在顧府?」

「你要知道,你娘留在顧府那就是閉門思過的日子,不如讓她出去,在兒子家做個老太君,享受媳婦孫子的孝順,平常也能走動走動,鬆快鬆快。」顧心鉞問,「即使這樣,你也想要你娘留在顧府?」

顧心凝抽噎一會,「我想我娘也想留在顧府的。」

顧心鉞沉默片刻,「起來吧,我應了你。」

「謝謝大哥。」顧心凝說,娘,別怪我,我知道為了我們你肯定也願意留在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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