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逃婚未遂

月明星稀，坐落在帝都城南的府邸依舊有幾處地方燈火通明，府門之外樹影婆娑，在寂靜的夜裏顯出幾分陰森之氣。

一道窈窕的黑影落在高牆之上，以腳尖點着牆頭維持着身體平衡。

嗯，這個地方沒有守衛，十分有利於逃跑。

「二小姐，你這背着包袱是要上哪兒去？你，你快下來……」忽然間身後傳來女子的低呼，下一刻風閃靈覺得背上的包袱被人拉扯住了。

她轉過頭，望着身後的人，隔壁她後娘院子裏的丫鬟雲朵，「又不是沒長眼睛，看不出來我要離家么？」

「什麼？離家出走？不行，二小姐，你和司徒家的公子五天之後便成婚了，你不能這個時候離家啊，你快下來！」

「放手！你，你別拉我，別別別……哎呀！」

風閃靈原本是可以跳出牆頭的，可包袱里裝的都是盤纏她實在捨不得扔下，就只能連人帶着包袱被從牆上扯了下去，摔了個大馬趴。

「呸！」風閃靈吐掉嘴裏的草根，迅速爬起身掄起包袱，「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裝作沒看見回去睏覺，要麼脖子伸過來讓我劈暈。」

「小姐，我奉命監視你啊，要是沒看住你，夫人會打斷我的腿！」雲朵哭喪著臉，「小姐你果真不想嫁司徒家的公子么？」

風閃靈『是』字還沒出口，雲朵忽然正色道：「有沒有第三個選擇，比如，你帶着我走？我跟你說實話，我早就不想伺候大夫人了，跟着她時常挨罰扣月錢，是人都能瘋，二小姐，你帶我走可好？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喊人了！我數三二一……」

這一瞬間的變臉讓風閃靈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隔壁院子裏怎麼出了這麼一個腹黑的丫鬟？她該慶幸這丫頭臨陣倒戈，沒有直接喊人把她逮回去。

「行了行了我帶你走，會翻牆么？」

雲朵搖了搖頭。

「我送你上去，你自己抓好了。」風閃靈走到她面前抱起她的腰，一個使勁狠力將她直接送上了牆頭。

雲朵死死抓住了牆頭，「二小姐你力氣好大，我果真沒有看錯你。」

風閃靈抽了抽嘴角，縱身一躍，同樣躍上了牆頭，「我先跳下去，你再跳，我接住你。」

說完她作勢要跳，卻沒想到雲朵一把扯住了她，「二小姐你快看那裏！」

風閃靈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大概五丈開外的樹影之下，一男一女相擁而立，皎潔的月光透過了樹葉打在二人的臉上，他們正深情凝神對方的臉龐，壓根沒注意到牆頭上的人。

風閃靈隱約看清了那男子輪廓，咂了咂嘴，「這誰家的俊男啊？還挺好看的，誒，那女子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是司徒公子和四小姐。」耳邊傳來雲朵的聲音。

「哦，原來是四妹妹，我就說怎麼看着……」風閃靈說到這裏忽的一頓，片刻后猛然驚覺，「你是說我的未婚夫背着我和我妹偷情？」

「二小姐你沒有看錯。」雲朵嘆息一聲，「小姐你也別太難過……」

「天助我也！這情偷的可正是時候。」風閃靈非但一點不失落，反而異常興奮，「雲朵，咱們這就可以回去睏覺了。」

「二小姐你不離家出走了？」

「我出走無非就是為了躲婚事，盤纏總有用光的時候，如果能擺脫了這婚事還能不用出走這才是妙計，畢竟我一天是二小姐，榮國公府還得養我一天。」風閃靈揪著雲朵的衣領翻下牆頭，「走吧回去睡覺。夫人那裏你先什麼都別透露，我答應你一定助你脫離苦海，但是如果你出賣我，就有如此磚！」

風閃靈從牆頭撿起一塊磚，「啪」的一聲輕易掰斷。

雲朵猛點頭。

風閃靈笑着撫上她的頭髮，「孺子可教也。」

……

帝都城西。

月色下的宅邸充滿著沉靜的光輝，琉璃瓦下的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前方虛掩著的紅漆大門上，黑色匾額書「郡王府」三個燙金大字。

裝潢華麗的屋子裏焚香繚繞，一張鋪着雪白狐裘的軟榻上，紫色的身影側卧，男子一頭如墨的髮絲綰起一部分嵌在玉冠里，剩餘的隨意披散在肩頭，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抵著額頭，似乎是在小憩。

他膚白似雪，眉如墨畫，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樑下，薄唇輕抿，組成一副渾然天成的精緻五官。下頜如玉雕成，有幾縷烏髮順着脖頸垂下，遮住了晶瑩鎖骨。

他是這座府邸的主人，郡王顧無歡。

「主子，一刻鐘前太尉長女入了府，如今正往廚房而去。」

耳畔傳來的聲音讓他倏地睜開了雙眼，卷翹的長睫下，一雙輕霧鳳眸黑如墨玉，深若寒潭，深邃卻不帶一點的溫度，瀲灧而惑人，讓人看不透其中情緒。

「這個時辰廚房裏煮的什麼？」顧無歡開口，聲線慵懶而清涼。

「前幾日王爺送了一根百年老參來給您補身子，您今早吩咐下人去燉湯，現在廚房裏大約燉的就是這個。」暗衛頓了頓，又道，「您吩咐了不能打草驚蛇，可惜了王爺送來的那根老參。」

顧無歡唇角輕輕勾起，從榻上起了身……

香氣四溢的廚房內，一身淺白紗裙的女子站在一個小燉鍋前，雙手正拆著一個藥包。

她是太尉長女司徒韻。

打從第一眼見到顧無歡，她就知道自己一顆心遺落在他身上。

她的父親曾有意無意幫她試探過顧無歡的想法，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幾次登門假借找他的妹妹玩耍這一理由來看望他，他的態度不冷不熱。

不能坐以待斃，她就只能主動出擊。

「無歡，就讓我成為你的人罷，我且看看你還會不會對我不理不睬。」她將拆開的藥包倒入燉著雞湯的鍋里，面上浮起一抹笑容。

這個方法是有點讓人不齒，但是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身為郡王，他總不能不負責任是不？

她喜滋滋地想着，眼看着火候似乎不夠，轉身要去拿扇子，一個抬頭卻嚇了一跳——

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後，十分冷靜地，淡然地望着她。

「溫柔香？這個葯實在不怎麼樣，發作時期又長又慢，且泡一泡涼水亦能解決問題，你需要換個厲害點的么？比如七七銷魂或春風九度，定能送你一場春夢了無痕，熟人九折，我虧點無妨。」顧無歡的語氣三分溫柔七分笑意。

他的鳳目此刻分明是含笑眯起，卻讓司徒韻後退了一步。

司徒韻望着他的眼神驚恐。

這這這……這溫柔香不是號稱絕頂的催情葯，他哪能聞一聞就聞得出來？

「慌什麼。」顧無歡雲淡風輕道，「你認識本王也不是第一天，應該知道我並非小氣的人，故而你在我的廚房裏煮這種湯我也不是很介意，我手下一大幫子暗衛都打着光棍，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看上了誰……」

「我……」司徒韻秀麗的面容上一片紅暈，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顧無歡給了她一個難題。

如果她承認是看中了他的暗衛，那麼他不會把她下藥這事說出去，還會成全她，她永遠也不能說出自己的心意。

如果她說下這葯是要算計他，那麼被他識破，他必定饒不了她。

但是不等她做出選擇，顧無歡已經幫她做了選擇，「不好意思說？不要緊，其實我大約能猜到你看上了誰，黑雲，進來。」

顧無歡的話音落下，一抹黑影竄進了廚房。

「本王就不打擾你們了，也可以讓其他人不打擾你們，你們，好好談談。」顧無歡說完便轉身緩步離開。

「無歡……」司徒韻邁出一步，想喊他，卻又不敢大聲叫他。

而顧無歡也像是沒聽見，消失在了她的視線里。

「司徒小姐，這是郡王給你的最後機會。」黑雲扯下了面巾，露出黑巾下俊逸的臉龐，「廚房三丈之外都是府里的下人們，你剛才若是大喊大叫說出下藥的實情，對郡王表明了心意，郡王會立即打碎燉鍋，將下人們引進來，看你這太尉千金是如何道德敗壞，以後你在帝都便無臉見人，好在你剛才還什麼都沒有說。」

「他給我留的唯一機會……」司徒韻後退一步，單手撐在了灶台上。

她當然知道讓王府眾人參觀她的陰謀會是什麼後果。

如果她得逞，顧無歡指責她她大可以抵死不認，因為沒有證據，木已成舟，可沒有得逞，還被識破陰謀，那就真是無路可退了。

太尉千金為爬上禮郡王的床，在郡王府廚房裏下藥，這種事要是宣揚出去，她會成為整個帝都的笑柄，司徒家會因她蒙羞。

司徒韻抬頭時，已經淚流滿面，「我只是喜歡他啊，有什麼錯……」

「你沒有錯，只可惜郡王心裏有人。」黑雲替她拭去了淚水，她愣了一愣。

「那個女子你比不上，不信，你看。」黑雲帶着她到了廚房門口，指著不遠的前方，梨花樹下的一對男女。

男子正是顧無歡，而他身邊的女子，一身黑色曳地羅裙，身形高挑，冷艷妖嬈，此刻正牽着他的手，替他理著額前的髮絲。

司徒韻從沒見過顧無歡如此溫和的一面。

她忽然便沒有奮鬥的念想了。

「其實，司徒姑娘，從你第一次來府里，我便開始注意你了。」耳邊響起了黑雲的聲音，「當然我也清楚，你怎麼會看上我一個區區暗衛，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可以再來找我，我原來鼓不起勇氣和你說這話，但是郡王昨天告訴我，宮中缺一個錦衣衛副指揮官，也許那時候，我就配得上你了。」

話音落下，她只覺得身邊一陣輕風刮過，那男子的身影便沒了。

耳邊回想着那人深情的話語，再看顧無歡那邊，黑衣女子溫柔撫着他的面容，好不溫馨。

司徒韻抽泣著跑開了。

她不知道的是——

「顧無歡，你跟你爹別的沒學到，這無恥的程度越來越像了。」梨花樹下，黑衣女子捏著顧無歡的臉，「我瞅着你們臉皮的厚度也修鍊到同一個等級了，你敢拿你娘擋桃花，你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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