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捆竹子

赫連威一聽淑妃語氣，便知道事已成定局，雖不明了她此舉為何，但還是乾脆起身：「妹妹生在草原，會的都是些粗陋的東西，承蒙淑妃不嫌棄，乃是赫連之幸。」

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乍一聽來還真有兩分大家閨秀的風範，引得旁邊楚夢嵐不由瞥了赫連威一眼。

台上淑妃見赫連威懂事如此說，便抿唇一笑，敬給赫連威一杯酒，而後矮身坐下，示意舞曲開始。

赫連威等淑妃入座后，這才撩起裙擺跟着坐下。

旁邊楚夢嵐見狀，不由伏在赫連威耳邊一聲低笑：「沒想到你也會這中規中矩話？」按照他的預想，本以為淑妃問話之後，她會直接說好呢，這次赫連威的表現的確出了楚夢嵐的意外。

聽了楚夢嵐的猜想后，赫連威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白痴嗎？」她來這之前早已做過功課的。

不過如果接下來那淑妃若再咬文嚼字跟自己說什麼，怕是很快就要榨乾腦細胞應付不來，故而剛剛匆匆仰頭將玉液一飲而下，阻止了淑妃繼續攀談。

此刻赫連威真為自己的機智感到得意，不由揚了眉梢。

結果這神情反應看在楚夢嵐眼裏，不由一陣失笑。

剛誇讚她兩句，很快便露出本性來了。

而對赫連威毒舌一事，他早已習慣成自然，可見習慣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

兩人思緒猶自飄遠著，正是紅毯上已經站了一位頭戴禮帽，一身黑衣的女子。

當赫連威看見這女子一身裝扮行頭后，本是打算飲酒的動作驀然嗆住，險些咳出來。

身邊楚夢嵐看了赫連威一眼，見她反應這麼大，就知道這事跟她有關，低聲在她耳邊一聲耳語：「別告訴本王，與西域使節相互獻舞那一天，你就是這麼贏的！」

赫連威看了看場中央那一身黑衣女子一眼，皺眉無奈點了點頭。

楚夢嵐見狀登時咬牙切齒，扔下一句：赫連威，你身為堂堂純王妃竟然敢穿成這樣，還跑到國外使節面前去……這事等我回去跟你算賬！

望着場中女子，赫連威無奈聳肩。

再轉眼看向場中央的女子時，這時周圍的照明燈籠已經被熄滅大半。

一切按照赫連威的猜想，接下來便是些聚光燈效果的燭光打到了女子身上，女子獻禮后，開始模仿起赫連威哪天動作，跳起太空步。

不過因為這次是經過淑妃之後改變，故而舞蹈中一些過於現代的大幅度的動作，都被淑妃巧妙刪減了下去，並融合了古代舞曲柔軟的元素，相互揉捏在一起，更有韻味。

縱然是赫連威這個將太空步帶到古代的創始人，漸漸也開始由衷認為場中女子舞蹈青出於藍。

要說這淑妃也算是一個人才，竟然將當時赫連威一切都照抄照搬下來，並且仔細研究后，反而做的更加精緻出奇，尤其是在配樂上，有力的鼓點融入深邃的古琴，使整支舞蹈效果都更上一層樓。

楚夢嵐再一旁默默看着，時不時斜視身邊赫連威一眼，眼中飽含思緒打量，甚至，要挾？

那墨黑的眸子彷彿在說，你要是日後再這麼出來給我丟臉，看我不將你挫骨揚灰！

赫連威借喝酒動作，假裝沒看到楚夢嵐投來的目光。

一曲舞畢，女子末了向眾人展現了一個小魔術，不過將帽子中兔子變成了鴿子，鴿子腳下系著一細長的條幅，上面乃是楷書一個偌大的壽字。

如此解圍，也算是一種進步別出心裁。

女子退場后，周圍響起了一片叫好掌聲。

淑妃在上微微含笑，望向太后一眼，後者含笑點頭，說淑妃是個有心的好孩子，淑妃屆時含羞。

再看龍椅上楚夜尋的反應，看到這支舞蹈時，眸子卻一直透著沉暗，使人並不懂其中透露的訊息。

當淑妃發現楚夜尋這一反應后，心屆時揪了一下。

其實她早已發現楚夜尋對赫連威過於關注的心思，今天在這支舞蹈，與其說是給太后的，不如說是給他量身定做更為貼切些。

她就是想看看楚夜尋見到這舞蹈時的反應，由此估量赫連威在她心中的重量。

可如今再看他這般無喜無怒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了淑妃的意外，將心提了起來。

皇上不笑，不稱讚也不訓斥自己，這就是喜歡還是厭惡？難道是自己當時誤會了？他對赫連威真的沒有其他心思？

淑妃煙波不動聲色再楚夜尋身上流轉，另一方邊，楚夜尋雖然沉着面容，實際心底卻是異常驚心。

太后說的沒錯，自己努力維持的後宮平衡，前朝平衡，終於被赫連威出現打破了。

淑妃今天這試探一舉，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已經懷疑了楚夜尋，善妒會使女子不惜一切手段去報復。

如今自己想要繼續保持後宮平和，並且保護住赫連威不受淑妃的算計傷害，辦法唯有遠離。

他雖身為皇帝坐擁天下，卻獨獨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楚夜尋不動聲色望了赫連威反應一眼，發現她正低頭小聲與楚夢嵐正說着什麼，後者沉着臉，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實際眼底壓抑著挪揄的笑意，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思。

只要看一眼，就會發現楚夢嵐根本就是在拿她玩笑。

什麼時候起，自己這行事嚴謹善於偽裝的皇弟，也會露出如此真摯的表情了？

楚夜尋飛快略過赫連威方向一眼，將兩人反應盡收眼底。

這時候場地中央女子獻舞后已經褪下。

淑妃見狀，再度站起身來，面向太后說了兩句福如東海祝福之語，而後揮手，讓身邊侍女將自己準備的壽宴禮物呈上來。

眾人不由瞪大眼睛去看，眼下皇宮無後，這淑妃便是後宮權勢最大的女人，身為後宮表率，又是代表着皇上獻禮，這次呈現的東西，吸引了眾多人探頭觀望。

四名侍女台上來的，乃是一塊紅綢掩蓋的物什。

紅綢還沒有掀開之前，赫連威已經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鼻樑，按照那托盤上東西的大小形態已經有了推測。

「是個玉觀音吧。」

赫連威輕聲耳語，楚夢嵐回頭看了赫連威一眼，正要說些什麼，便見侍女已經動手在掀紅綢，紅綢落下那一瞬間，楚夢嵐不由驚訝忘了赫連威一眼，詫異的說不出話來。

那神情分明是在質問，你怎麼知道？

赫連威揚了眉梢，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從電視里吸取的經驗，於是只能故作高深道：「最近聽說太后一直在吃齋念佛，這淑妃又是個心思靈巧的人，送跟與佛有關的東西，並不會讓人意外。」

赫連威說的頭頭是道，實際她根本就沒有關注過皇宮中如何，說抬手吃齋念佛，也不過是因為太后剛剛抬手時，手上露出了一串佛珠，紅纓嶄新，看樣子還是新請的，故而才做如此推斷。

不料這一次話竟真的誤打誤撞才對，引得楚夢嵐不由高看赫連威兩分。

「平日看你萬事不上心的模樣，不想卻如此關注太后。」

赫連威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台下眾人在詫異淑妃所送的玉觀音質地溫潤剔透時，時不時有人望向赫連威方向，在推測她今晚會以什麼東西，來與淑妃這既有心意，又不失貴重的東西比較抗衡。

隨着時間推移，朝臣與後宮嬪妃落在赫連威身上的視線越多，後者眼見天黑濃郁正好，便也跟着起身，對太后俯身一禮：「兒臣出身草原，也不懂什麼精細的手藝，不如淑妃姐姐有心意，於是只能以雕蟲小技，討太后花心，博太后一笑罷了，兒臣愚拙，還望太后皇上海涵。」

先將醜話說到前面作為鋪墊，如此就算一會兒自己的東西出場不如淑妃的，大家心裏也總算有了底，不至於讓人期待而後猛然失望，貽笑大方。

赫連威的壽誕禮物同樣是被托盤蓋着紅綢呈現上來，不過看模樣方方正正，並不像是什麼雕塑，惹得周圍圍觀朝臣竊竊私語。

赫連威向太后俯身一禮，親自走到禮物旁邊，抬手掀開紅綢。

覆蓋紅綢落下一瞬，當眾人看清裏面的東西后，不由一愣，繼而大失所望低呼一聲。

甚至有距離赫連威位置較遠的人，已經開始嘲笑竊竊私語。

這純王妃就算如她剛剛所說，沒有華晉女子那麼心靈手巧，會討太后歡心，起碼你也要拿出點貴重東西，做一做樣子鎮鎮場面嘛，如今拿出這個東西是什麼意思？

距離赫連威較近，位高權重的朝臣在前，最先看見赫連威的禮物，乃是被捆綁四四方方的竹節。

並且竹節顏色陳舊，一看也不像是什麼新奇用來裝茶水陶冶情操所用，一時間不由大為好奇。

「赫連威……」

旁邊楚夢嵐見狀后不由一陣頭痛，暗道自己就不該那麼相信這個不靠譜的女人，竟然給自己在滿朝文武面前丟臉。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看她早出晚歸這麼久，難道就是為了這一捆竹子？她想要竹子可以和自己說嗎，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