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千鈞一髮

53 千鈞一髮

87_87292謝良媛氣血翻湧,一陣天旋地轉,恍若被一股極大的氣流吸住,穿過破損的窗戶,飛了出去。

青竹騰身躍起,欲接住謝良媛,灰炮人倏地掌力拐一個方向,瞬時,謝良媛感到全身筋脈被一股強勁的力量隨意上下左右地撕扯著,彷彿要將她撕成碎片。

青竹几次飛撲,都以失敗告終,但她自幼受死士訓練,稟承的宗旨便是,死不退讓,所以,武元忠想避過青竹這個障礙,把謝良媛捉到手裏,也不是那麼容易。

就在雙方你進我阻的廝纏中,謝良媛抵不住心口難受,一口血嘔了出來。

鮮血隨着氣流旋轉,看得趴在殘窗上的青荷駭聲大叫,「不能打呀,不能打,六小姐吐血了……。」

青竹一驚,如同數九寒冬被一盆的冰水當頭淋下,攔還是不攔,飛快地在腦子裏跳躍掙扎。

攔,再折騰下去,謝良媛必死無疑。

不攔,她不知道這灰袍人是何身份,就算沒惡意,謝良媛的身體沒有野山參吊著,也難支撐過一個月。

「青竹,我只想帶小姐離開此地,你再攔,休怪我不客氣。」武元忠似乎料到青竹的躊躇,便開口警告。

這一聲警告也是讓隱在深處的暗衛聽,讓他們認為,謝良媛是他的主子。

他早已察覺到這裏隱有兩三道氣息,既然謝卿書被西凌暗衛跟蹤,那潛伏在此的也必定是西凌暗衛。

他明目張膽擄了夏凌月,卻不見暗衛阻攔,他馬上知道,暗衛對謝家警戎級別不高,僅止於監視,並不干涉。

所以,他方臨時改了計劃,劍走偏鋒,連謝良媛也一同擄走。

和青竹較量,他用的是江湖流派的氣功,而當年龍衛受訓時,一擊致命,或是絕地逃亡之技,他一絲一毫不露。

在暗衛的眼裏,這是一場謝家內部的爭鬥。

但他知道,西凌暗衛在玉窖別苑遇襲身亡的消息很快會傳達到這裏,屆時,他必受重重圍剿,因此,留給他的進間不多,他得速戰速絕,在蘭天賜下令封鎖城門之前,離開西凌皇城。

許是灰炮人的動靜太大,劉氏適巧從寢房裏探出頭,結果,一眼就看到自已女兒跟個斷線的風箏一樣,在空中旋轉,嚇得差點整顆心都嘔出來。

轉身便衝出寢房,一邊朝着碧慧閣方向跑去,一邊尖叫,「來人呀,救命,救命。」

謝府的丫鬟婆子早有看到夏凌月被擄開始,就慌亂成團,只見那灰袍人,腋下毫不費力地夾着一個人,腳不沾地,從這棵樹飄過來,一轉眼又站在了那棵樹上,只道又是遇見邪物,哪敢上前。

同一時刻,謝老夫人正閉着眼躺在長榻上,讓綠鶯和百合給她捶腿,聽到外頭大喊大叫,感到鬧心,便讓綠鶯出去教訓一下,結果剛眯上眼,綠鶯「砰」地一聲直接闖進來,白著臉,手指著外面,疾聲道:「老夫人,您快出去瞧瞧,是六小姐出事了,有人把六小姐扔來扔去。」

謝老夫人一聽,魂飛魄散,連鞋也顧不得穿,直接下地,往門外沖,綠鶯一把扶住謝老夫人,向百合喊了聲,「趕快把老夫人的鞋提上。」

老夫人畢竟有些年紀,這謝府又是大宅門,七拐八彎,廊道重重,這剛走到謝良媛的碧慧閣,謝良媛已被灰袍人夾在了腋下,頭朝下,髮髻全散,往下墜著,包住一半的臉,不知道生死。

劉氏跪在地上,呼天搶地地求灰袍人,「大俠,您要捉就捉我,我女兒身子不好,經不起折騰……。」

青竹沉着臉,死不退讓,灰袍人這會手上挾著兩個人,阻礙了速度,倒給青竹佔了便宜,他無論想走哪個方向,青竹總是能在他前面一丈地方攔住,不說話,也不看人,眼睛死死勾著,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武元忠感到頭疼,這東越培訓出來的死士,真是太難纏了。

謝老夫人心臟突突疾跳,一口氣續不上來,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綠鶯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老夫人的頭放在自已膝上,死掐著老夫人的仁中,嘴裏大聲吼著,「百合,去給老夫人拿葯。」

蔡氏母女原本是遠遠地看熱鬧,這一下也慌了,拉着女兒急急奔過來,一邊幫着老夫人穿鞋,一邊急聲喚著:「母親,您醒醒。」

對她們而言,老夫人是活得越長越好,否則,老夫人一走,這謝府的內宅大權就完全落入了鍾氏的手上,她的日子就沒那麼暢快了。

一時間,謝府亂成一團。

時間悄悄過去,武元忠早已無心戀戰,他不敢使用龍衛的殺手襇,否則,隱在四周的暗衛會馬上出動,所以,他只能用普通的武功也青竹糾纏。

誰知道,青竹如此難纏。

武元忠知道,時間拖越長,對他越不利,此時必需扔下手中的一個,才能成功擺脫青竹。

夏凌月,在謝家三年,粘的全是夏凌惜的風光,帶走,雖順利,但引不起多大波浪,扔下她,帶着謝良媛走,必然引起謝家混亂。

亂,正是他所求。

思忖間,果斷將夏凌月往青竹方向扔,欲在青竹接人的那一瞬間,閃電離去。

不料,青竹卻趁着他施力的一瞬間如猛虎出匣,惡狠狠地撲了過來,抓向被他挾在腋下的謝良媛,武元鍾迅速一測身,青竹的五爪已扣上他的右肩,狠狠一抓,連皮帶肉給她撕了下來。

幾乎同時,夏凌月如破布娃娃砰然落地,眼睛倏地睜起,悶哼一聲,嘴裏吐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武元忠勃然大怒,廝吼一聲,伸手直接扣向青竹的死脈,青竹不避不讓,發狠地從他手上搶過謝良媛,

就在這千均一發里,突然,無數氣息浮動,眨眼之間,四周黑影彤彤湧來,團團將武元忠圍住,一雙雙猙獰如淬了毒汁般的眼緊緊纏繞着他,武元忠神色一凜,就在這眨眼之間的分神之際,青竹拼着最後的力氣,將謝良媛往高處一拋……。便如瓷柱般後仰,砰然碎裂。

「六丫頭……。」

「媛兒……。」

謝老夫人和劉氏目眥欲裂,卻無絲毫改變眼前一切的能力,只是徒然睜看着著,謝良媛被拋在了空中。

霞光餘輝下,只見明黃衣袂飄飄,來人雙臂一展,將謝良媛抱在懷中,眾人甚至沒看清是誰,男人已站在梨花樹下。

蘭天賜兩根蒼白修韌的手指觸上懷中人的頸項,周身如染山巒涼霧,迅速從懷中拿出一粒丹藥,塞入她的口中,進而連連點了她身上七道要穴。

青竹在閉上眼的那一瞬間,看清了那男子一雙琉璃眸映照在絢爛的夕陽下,流光溢彩,她啟了啟唇,嘴角微扯出一絲弧度。

武元忠知道大勢已去,這是第二次見蘭天賜,第一次時,蘭天賜年方五歲,明明是精雕玉琢的孩子,與人對望時,一雙琉璃眸,瞳中深藏浩瀚,讓人心生敬畏。

時隔十四年,一雙琉璃眸如同深淵的表面,靜止無紋。

假山後,一直靜靜關注的周玉蘇掩住了半啟的唇,在明黃身影出現的那一剎那,她看清了那張蝕骨的臉,剎那間,幾乎被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划傷了眼眸。

「娘……娘……」謝良敏吸著氣,緊緊攥住母親的袖子,一顆心如同在沸血中蒸騰,恨不得化身謝良媛,倒在男子的懷中。

此時,花苑中幾十隻眼睛齊齊看一個方向,卻靜宓得唯有風聲飄送。

謝老夫人這會也緩過了氣,先是難以置信地用手揉了揉雙眼,極力看清后,唇齒顫動,跪地伏身,「民婦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一驚,這才警覺,梨花木下,一身明黃的男子,所著的是天子臨朝服飾。

天地彷彿進入一種遠古的祭祀,莊嚴中,所有的人紛紛跪了下來,齊齊伏首:「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青荷驚詫之餘還是認出眼前的男子,是出現在拍賣行的那墨袍的男子,她記得,當時他還把自家小姐提上了衣櫃。

周玉蘇的心跳得如亂馬奔騰,她有些難受地按著胸口,儘管她自己所站之地,被假山擋着,她跪不跪都無人能看到,但鬼使神差地,她從假山處步了出來,隨之附合地喊著:「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抬首,看了一眼帝王臂彎中人事不知的謝良媛,心中恨恨戚戚:謝良媛的運氣為什麼這麼好,先是楊夫人,后是太后直接接她入宮,今日遇襲,還能直接被帝王救起。

為什麼她一個病鬼,運氣這麼好?

「平聲!」帝王聲音清朗透砌中帶着微微磁性。而後,對着伏地的劉氏道:「按朕之前給的方子,煮一桶葯,半時辰內送到謝小姐的寢房。」

言畢,小指輕觸謝良媛的鼻息出,眸光一轉,對劉氏道:「不可延誤。」此時,謝良媛已氣若遊絲,帶回宮庭讓沈千染救治,必會延誤傷情,只能直接在謝府為她治療。

「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劉氏這才幡然醒悟,驚喜之餘,熱淚盈眶,再磕了一個頭后,急忙喚了幾個得力的丫鬟婆子,一起奔向廚房準備。

「來一個丫鬟,給朕打下手。」

「奴婢侍候六小姐。」青荷急忙起身跟上。

謝老夫人用肘抵了一下身邊猶自發怔的綠鶯,「你捏一下,看看是不是做夢?」

謝家不過是商賈之家,突然間發生這樣的事,還引來了西凌的帝王,這簡直讓人難以想像。

綠鶯聞言,竟真的傻傻地擰了一下謝老夫人,聽得老人「哎呦」一聲痛叫,方驚醒過來,忙揉着謝老夫人的手臂,連連告罪。

謝老夫人卻樂得眯了眼,看着碧慧閣的方向,語重心長地嘆了一句:「媛兒這孩子,果然福厚。」

有帝王這一國手,謝老夫人心安下了一半,看着地上還躺着兩個昏迷的人,青竹有一個暗衛在救治,倒是夏凌月以極怪的姿態倒在地上,無人搭理,淡眉一鎖,看向假山石邊怔怔看着碧慧閣方向的周玉蘇,搖搖頭,吩咐綠鶯,「去找孫郎中,說府里有人摔傷了。」進而聲線一沉,揚聲道:「全部都散開,該幹嘛就就幹嘛,不準擠堆議論,不準碎嘴。孫媳婦,你該看看你妹妹。」

周玉蘇這才猛地清醒過來,她可是頂着夏凌惜的名號,忙跑了過去,剛想扶起她,老夫人便沉聲道:「別扶,你妹妹可能傷了骨頭,等郎中過來瞧瞧再說。」

謝老夫人說完,全朝着碧慧閣方向走去,她想候在門外,萬一需要什麼,也可儘快安排,走了幾步,突然轉頭,對身後的倪嬤嬤道,「派人去把老大和老三叫回來,還有卿書呢,這一整天都沒看到。」

倪嬤嬤回道:「老夫人,奴婢已經派人去通知老爺,這一會,應該是在路上。大公子這幾天都是為了玉人拍賣的事忙着。」

「大老爺們忙的是正經事,鍾氏呢,這幾天連影都沒看到,她忙什麼?府里發生這麼大的事,她一個管事的居然不在,真是越活越回去。」

蘭天賜抱着謝良媛,進入她的寢房,只是寢房的窗子已破,一張厚重的黑檀圓桌被掀翻,地上瓷片,茶漬狼籍一片,可見方才有多驚險。

「皇上,這裏還有一間偏廳,小姐經常在這裏午睡。」青荷略顯驚惶失措地領着帝王進入小偏廳,眼角偷瞄年輕帝王,見他面沉似水,眉間深斂一股凝重之色,再看他懷中的六小姐,臉色死白中泛青,胸口處,幾乎查覺不么氣息起伏。

青荷鼻頭狠狠一酸,眼淚不期然無聲落下,當時青竹明明把人交到她手裏,她卻抓不住,眼睜睜地看着六小姐被惡人欺負。

她真沒用,關鍵的時候,什麼也幫不了六小姐。

「拿把剪刀,再點一根蠟燭,放在案几上。」

青荷雖不知道為什麼,但直覺是用來救命的,斂住氣息,極力讓自已顯得慎靜,很快,便將蠟燭備好。

蘭天賜已將謝良媛平放在長榻上,從懷裏拿出綉包,從中取出數十枚針炙,交給青荷,淡淡道:「把針放在燭火上燒,記得,放在藍焰上燒,不要觸及紅焰上,否則,針會變形,明白?」

「是。」

蘭天賜俯身開始動手剪謝良媛的裙子,他動作輕柔,唯恐再傷及謝良媛的內腹,但手下一點也不遲疑,如同仵作在處理一具毫無生命跡象的屍體。

看着自家小姐的衣服一片一片地被扔在地上,青荷心時默默念著:病不諱醫,病不諱醫。

當眼角瞄到地板上被扔下的褻褲時,青荷深吸一口氣,心想,好在今日天氣有些涼,她侍候六小姐穿了兩件的褻褲,外面一件是厚的,裏頭的是薄的。

剛默念完,一件雪白的絲質綢褲輕飄飄地蓋在了另一個的褻褲上,青荷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倏地轉首,看到自家小姐兩條筆直的腿光溜溜地挺在榻上。

青荷猛地想起那日因為她幫小姐泡葯澡,無意看光了小姐,結果被罰,脫得一絲不掛,現在……青竹忍不住為謝良媛暗暗祈禱,六小姐,這次你拿不回本錢了。

轉而又忍不住幻想,許是六小姐真有本事,她還真期待,有一天,六小姐昂着頭,指著這個男人,高冷地命令:脫!

想到此,青荷打了年激靈,暗罵自已,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她忙集中精神,專註地燒着銀針,既使帝王將自家小姐的肚兜扔了下來,青荷依舊緊抿雙唇,眼角也不瞥一下。

蘭天賜先按摩謝良媛身上的幾處穴道,而後,頭也不回,伸手向青荷,「針。」

青荷忙遞上。

蘭天賜接過,迅速刺進謝良媛的心臟下方,隨即,又伸手,「針。」

謝良媛的寢房外,暗衛把守,蔡氏攙扶著謝老夫人,也只能站在離寢房三丈開外的地方等候。

半時辰后,劉氏帶頭指揮,身後是兩個婆子合力抬着一個大木桶,四五個婆子提着小木桶,木桶中全部是黑乎乎的湯藥,一行人蹣跚地爬上二樓。

謝老夫人急忙上前拉了劉氏的手,眉眼焦急地吩咐:「進去后,看看六丫頭如何了,出來馬上回稟一聲。」

「是,母親。」劉氏應一聲,在暗衛的默許下,進入寢房,見無人,忙喚一聲,「青荷。」

「二夫人,奴婢在此。」青荷忙應了聲。

「快快,抬進去。」

青荷一驚,馬上衝到偏廳的門口,擋住婆子,疾聲道:「你們出去,這裏由二夫人和奴婢照顧就行。」說着,遞了個眼神給劉氏。

劉氏何等人,馬上明白什麼,但神色不變,下令婆子們出去后,與青荷二人合力將木桶推進廳里,然後,將小桶上的藥水全部倒入大桶中。

劉氏看到赤身*的女兒,全身插滿了針,尤其是心臟處,密密麻麻地佈滿兩指長的細針,可她的女兒依舊毫無生機的躺着,既心疼又心酸。

但帝王御前,再難受也得忍着,更不敢問一句關於女兒的病情,只能遠遠地站一旁,看着蘭天賜不停地撥針,插針,驚恐地發現,原本銀白色的針,插進女兒的身體片刻后,撥出來的是黑色。

這是中毒的跡象!

劉氏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她想留下來,又怕自已控不住情緒,加上老夫人在外頭等消息,只好掩了嘴離開。

謝老夫人看到劉氏出來,忙問:「六丫頭如何了。裏頭什麼情況。」

劉氏不敢具體說,只是勉強一笑:「娘您不用擔心,皇上可是我個西凌第一國手,醫術高超,正治著呢,娘,咱們良媛福大命大,有太後娘娘和皇上罩着,一定平平安安活到百歲。」

謝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皺紋稍稍平緩,長噓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又拉着劉氏在自已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道:「你也坐坐,這些年,辛苦了。」

劉氏心裏知道謝老夫人話中的意思,眼圈一紅,「娘,良媛是媳婦的心肝。」

這時,丫鬟喊了一聲,「大老爺,大公子回來了。」

話剛落音,謝晉河和謝卿書二人滿臉焦急地上來,謝晉河一見母親當即跪下,「兒子無能,讓母親受驚嚇了。」

父親跪,兒子自然不能站着,謝卿書神色恍惚跪了下來。

謝老夫人扶起謝晉元,臉色憂慮,「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盯上了六丫頭,要不是青竹那丫頭拼了命去救,從那人手上搶下六丫頭,恐怕六丫頭今天難逃敵手。」

謝晉元以為聽錯,「青竹,母親是說良媛身邊的那丫鬟?」

謝卿書亦失聲道,「青竹有這等本事?」他心中駭然,就在回府時,思茗便詳細告訴他,方才在花苑發生的事,當思茗灰袍人捉了夏凌月後,突然把六小姐從寢房裏吸出來時,謝卿書心中不解,為什麼武元忠會做這樣的決定。

再聽到思茗說皇上帶着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救了六小姐后,一個黑衣人單手撕下武元忠的手臂,謝卿書腳下一個踉蹌,便被台階絆了一下,只覺得就如同踩進了一片沼澤,越陷越深。

越走進事發事時,看到花苑中,親眼看到武忠元被一群黑衣人困在中央,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也越來越大。

「卿書,卿書?在發什麼怔,祖母讓你起來,不必跪着。」蔡氏輕輕推了一下,謝卿書這才驚醒過來,迅速斂了情緒,站到了謝老夫人的身後。

蔡氏感嘆:「皇上真是愛民如子,醫者仁心,一看到六丫頭病發,二話不說,便安排救治,這不,都一個多時辰了,都沒出來。」

劉氏擔憂道:「也不知道青竹的傷如何了,她服侍了媛兒多年,媛兒身邊還真不能缺了她。」

謝老夫人聽得有理,便道:「你們聽着,青竹這丫頭以後就是我們謝家的人,將來誰也不準怠慢了。」謝老夫人隱隱感到,青竹可能是那邊人派來保護謝良媛。

難怪這些年,六丫頭雖然小病不斷,大病倒沒有,青竹一定知道如何照顧良媛的病。

謝老夫人忍不住又想,以青竹的年紀,很可能在來謝家之前,是照顧過她。

一想到那孩子,眼淚再次彌上雙眼,握拳重重捶著自已的胸口,哽咽出聲。

眾人只道謝老夫人擔心良媛,齊齊開口安慰。

謝卿書外表平靜,心底卷著一層駭浪,多年跑商的敏銳,讓他查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甚至,他感到這一場的浩劫與玉雕人是不是真品無關。

而是有一股潛在的危險正漸漸地靠近謝家。

似乎與謝良媛會有什麼關係……。

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出具體什麼。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拍賣女媧玉舞人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拍賣日期已定,一切就緒,就等著惜兒給女媧玉舞人改眼睛。

花園中,暗衛依舊無聲圍住伍元忠,似乎誰也不願先動手,就這樣僵峙著。

地上,兩名暗衛極力搶救青竹。

終於,燕青步出,走到青竹身邊,將她提起,一掌擊於她的脈絡,青竹重重一咳,卻依舊未睜開雙眼。

武元忠冷冷瞥了一眼臉色已呈暗黑的青竹,「不必費勁,被擊中死穴此人不死也是廢了。」言語中並不帶任何的不屑,反而是隱隱帶着尊重。

燕青冷冷哼了一聲,黑巾后的斜飛的鳳眸流轉着冷漠,「武元忠,想不到你堂堂龍衛之首,居然會為人看家護院。」

武元忠巡眼一瞧,認不出是誰,挑眉冷冷一笑,「彼此,彼此。」

「別給老臉貼金,誰跟你彼此,小爺吃的是皇糧。」下一刻,燕青倏地晃到武元忠身前,修長纖細的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捏上了武元忠受傷的臂膀,輕輕一捏,武元忠倒抽一口冷氣,尚未吐出,燕青已是退出丈外,一手拿着斷臂,一手五指曲起,動作優雅,如將彈奏般,把斷臂上的殘袖扯下,露出血肉,「你就是用這隻手殺了鞏勝?」

豆大的汗從武元忠的額上流下,斷臂處血肉模糊一片,他沉着臉,單手脫掉外袍,用嘴輔助將手臂上碗口粗的傷口和胸部處連着包紮起來。

然後,抬着盯着燕青,從頭至尾,一聲不哼。

燕青「嘖嘖」兩聲,修長的手指撫過那斷臂,如同觸摸昂貴的一根千年古木,最後,回望,朝着臉色鐵青的武元忠輕笑一聲,「記住,在下燕青。」

言畢,扯下臉上的蒙面,是一張令人想起後巷掛牌的男伶。

「殺你,輕而易舉,活捉,才是王道,武元忠,你躲了十幾年,你所知道的那一套,已經老了。」

武元忠倏然明白,這是一個絕妙的配合營救。

在他與青竹相纏時,蘭天賜與西凌暗衛早已追蹤到謝府,已潛在四周,隱藏氣息,準備生擒。

暗衛中,必有傳音入密的高手,暗授青竹死纏住他,等到他感到不耐煩時,必會拋下一個,若是謝良媛,就直接接住,如果是夏凌月,則,趁著武元忠甩開包獄之時,一擊命中。

東越的死士與眾不同,她們在殺人時,往往是只攻不守,所以,在訓練時,他們的抗擊打能力也強高普通的高手,因此,暗衛精準地判斷出,在奪人一瞬間,武元忠會出什麼招,擊在那個死穴點,青竹只要把所有的防禦放在這個點上,就有生還機會。

這就是暗衛用傳音入密教青竹的營救方式。

龍衛、暗衛,算是出自一家,武元忠熟悉暗衛的行動方式,同時,暗衛也熟悉龍衛的殺人手段。

「想明白了?」燕青冷冷看着他,「束手就擒吧!」

武元忠不語,他知道被這麼多的暗衛困住,今日他插翅難飛。

他也不想做困獸掙扎,如果這都能讓他逃走,就不是名滿天下的西凌暗衛。

碧慧閣偏廳里,一室葯香,謝良媛沉睡在暗黑的藥液中,腦袋微微傾斜著,淺淺呼吸,此時,臉色已恢復常色。

帝王坐在她身旁,時不是用手中的帕子拭去她額間細密的汗。

在他進入玉窖中,看到所有的場景與夢中吻合時,他就知道,夏凌惜已死,屍身困在玉雕人之內。

死亡時間為六月到七月。

那如今在謝府的「夏凌惜」,又她是誰?

答案肯定要從謝府裏面找。

從玉窖別苑的門禁記錄上看,假的夏凌惜是七月三十回到謝府。

從暗衛查到的所有信息彙集分析,種種跡象表明,謝良媛正一步一步設陷圍捕「夏凌惜」,顯而易見,這「夏凌惜」就是兇手。

謝良媛最初露出疑點的是,她曾當眾說過一句:看到玉鐲里冒出一個人,那人全身通透,碧色的,象是……象是玉一樣的人開始。

這一句象是無意,其實是謝良媛巧妙地應用了心理戰術,讓對方自亂陣角。

隨後,一計套著一計,讓「夏凌惜」精神崩潰,失去智慧,完全被謝良媛牽着鼻子走。

但真正讓蘭天賜懷疑謝良媛才是夏凌惜,是因為南宮茉和周舟兩人身上。

因為南宮茉是東越皇族,她流落西凌,與誰結交,西凌暗衛手上有完整的記錄,在南宮茉進入謝家前,她和周舟兩人與夏凌惜簽下不平等的契約,被夏凌惜困在雙緣拍賣行做暗鏢。

謝良媛不過是個深閨女子,如何能讓南宮茉這個皇族女子突然在街頭演起賣身的戲碼,最後以丫鬟的身份進入謝家,任謝良媛差譴?

還有一個重要疑點,就是他第一眼看到謝良媛時,是中秋節那日下午,地點正是在雙緣拍賣行,那丫頭,昂着頭,一臉嚴肅地指責他私闖她的閨房。

可那間房,蘭天賜已經知道,是屬於夏凌惜的。

可見,謝良媛在毫無防備之下,不知不覺中,暴露了自已的身份。

隨後,暗衛查到謝良媛進入了雙緣拍賣行後院的一間廢棄的房間,消失了近半個時辰后出來。

如今,蘭天賜也已經知道,在那廢棄房裏,藏着一個農舍,也知道「鄭中希」其實是駱珏笙。

而駱珏笙也曾直言告訴他,謝良媛是他故人之女。駱珏笙不會對他撒謊,他嘴裏的那個故人,應是指夏凌惜的長輩。

且,夏凌惜是西凌登記在冊的女商,駱珏笙是雙緣拍賣行的真正的幕後人,兩人一直有合作,而謝良媛一個深閨女子,根本不可能與駱珏笙有任何交集的機會場。

這一個證據,進一步說明了,謝良媛才是真正的夏凌惜。

可見,中秋那日,謝良媛去雙緣拍賣行找駱珏笙,是想與他商量對策,如何報仇雪恨,商議玉雕人拍賣之事,欲將自已的死亡用最轟動的形式揭開,讓謝家無法將夏凌惜的死在宅內私了。

謝良媛的身份已定,那如今謝府中的謝少夫人,肯定就是害死夏凌惜的兇手。

從謝良媛最後一策,將周玉蘇致於梁婆案子中可見,兇手,就是周玉蘇。

同事,等於證實了,如今的夏凌惜,是周玉蘇易容的。

那麼,接下來他需要暗衛去調查的是,周玉蘇為何擁有如此高超的易容術,教她易容術的人是誰?

思忖間,謝良媛似乎有轉醒的跡象,他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額頭,休溫已是正常,身體肌能也在慢慢恢復。

謝良媛嚶嚀一聲,恍恍惚惚中,感到冰冷!切骨的冰冷,象寒凍,冰水化刃刺進骨中。

轉瞬,全身熱燙,如同被焰火包圍。

她很難受,彷彿下一刻就要被雄雄烈火吞噬,濃濃的煙水從她的鼻腔衝進她的內腑,*蝕着她的五臟,每一下呼吸都那麼艱難。

她哭喊着想睜開眼,想抓住任何一個可藉以生存下去的東西……卻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

她似乎又再次被層層的玉脂漿所包裹,身上的肌肉慢慢地緊繃,僵死,視線過處,全是煙火,熱流烘烤著,火辣辣地疼痛。

煙火中,隱隱有梵音在唱,她不知道是什麼,耳朵被玉脂漿包裹,她聽不清——

她無聲哽咽著……

額頭突然一暖,接着是臉頰,又彷彿到眼睛,似乎有人幫她擦拭着眼角,她在哭么?

真實的觸感把她從混亂的迷夢中拉回來,她無力睜眼,視線過處,所有的東西都微微晃動着,她看不清楚,虛弱地一聲,口乾舌燥,似乎連口水都被蒸干。

「水……」她呢喃一聲,「水……。」

真的有人把水送到她的唇邊,她不敢睜眼,唯恐是夢,驚喜又貪婪地大口喝下。

「現在好些了么?」好聽的又低沉地男音。

什麼情況?不是在玉窖中么?她象不對,她輕輕挪了一下身子,似乎能動,只是很快,好象被一層水包圍着……

睜開眼,抬頭,撞進一雙如染了紅霞般琉璃眼眸,近距離晶晶亮亮地看着自已。

是帝王。

且,她也知道身已身處何地了,這是她的碧慧閣,鼻息間濃重的藥味她更熟悉。

從上次皇宮出來時,每七天,青荷都會幫她弄一次葯浴,現在,她就帝王的眼皮底下,泡著葯浴。

她本能地環臂抱上胸口,果然身無寸縷,霎時,臉上七情上臉,欲哭無淚,恨不得變成一滴小水珠,直接融進水中。

而那人,已淡淡地笑開,眉目舒展,琉璃眸深處象積了一潭水一般蕩漾著。

「病不諱醫。」

她大眼睛泛著紅,裏面已浮起了一層水汽,扁扁嘴,不吭聲,這話聽在理,可聽在她耳朵里怎麼感覺很彆扭,明明可以穿輕薄的衣服泡嘛,真可惡!

或者,可以差譴青荷或青竹動手,這下好了,恐怕整人謝府的人都知道,她泡葯浴,光溜溜地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

這下虧大了。

一想到青竹,秀眉輕蹙,她最後的記憶便是青竹不要命似地去救她。

「我那丫鬟呢,她沒事吧。」

「暗衛在救治。」

「我還要泡多久?」

「一個時辰。」

「這麼久,平常只泡三刻鐘的。」

「你長年服用野山參,是葯三分毒,方才朕用針炙把殘毒逼出,要多泡兩個時辰。」

謝良媛聽到連野山參都會沉積成毒時,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寒意,脫口而出,「我會不會死?」

「朕儘快為你安排手術,你近期要注意養生,忌大悲大喜。」沈千染上次為謝良媛施針,可令她一年內不會病發,但經過今日,她元氣大傷,如果不及時動手術除去隱患,這孩子隨時會在夢中死去。

「手術會死么?」其實她知道,能讓西凌第一國醫為她施手術,已經是奇迹,可她有太多的事未完成,絕不能在此之前,讓自已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哪怕是一絲。

他的臉上一直掛着醫者安穩人心的微笑,當即也一蹙眉,沉吟道:「手術自然有風險。」

謝良媛心底湧起一層淡淡的擔憂,羽睫輕顫,無聲啟了啟唇,想說什麼,卻又忍了下來,似在掙扎著,房中藥香綿綿,空氣中宛如帶有一種悲涼,少頃,少女仰起尖削的下巴,眸光綿長,「那能不能安排在三個月後,皇上,我知道我提這個要求有點厚顏,可是……。我,我。」

「好……」帝王聲音帶着罕見的婉嘆、帶着微微的憐惜,極輕極緩地伸出手,撫了一下女孩消瘦的臉,「這樣的手術,要動也是沒這麼快,朕得安排外祖母前來相助,所以,應該也要幾個月的時間籌備。」

其實是越快越好,但他知道她的心愿,她想用自已的方式報仇。

儘管他知道了眼前的女孩,就是他夢中的「阿惜姐姐」,可他並不知道,他與她曾有過什麼樣的過去。

他甚至不解,為什麼他會夢見她死去。

而這個夢似乎從七年前就開始,儘管沈千染第一次在催眠記錄中,記下「阿惜姐姐」是謝今年的中秋過後。

但在此之前,他以前多次在夢中掙扎,身體、情緒的變化,與那次沈千梁催眠時的癥狀相同,那就代表着,他一直以來,是在做同一個夢,只是在夏凌惜未遇害前,沈千染催眠不成功,所以,並不知道他夢到的是「阿惜姐姐」遇害的場面。

後來,看到謝良媛后,他再次做夢,被沈千染催眠,已能清晰地把夢中情形表述出來。

這裏面藏了什麼樣的玄機?

但他並不急,如今既然已經知道,「阿惜姐姐」以另一種方式活下來,他有的時間慢慢揭開過往,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謝良媛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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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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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千鈞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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