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解圍

說完那麼一大通，感覺整個身心都非常舒暢的劉繼忠愣住了。

他實在沒想到，這位新調過來的領導，竟然會這麼直接，這麼沖。

這樣的高級幹部，在這樣公開的場合，不是應該很內斂，不會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更不會直截了當的說出這樣讓人下不來台的話嗎？

在公司內部，他宣揚這樣的一種觀念，「我批評你，說明了我對你的重視，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

只是，當輪到他自己，被領導以批評的方式重視時，他才感覺，真是無論如何都榮幸不起來。

不但沒有絲毫榮幸的感覺，他還覺得很羞恥。

同時還很慌亂。

當領導收出這樣的直話以後，他才發現，自己面對的，究竟是誰。

當他們笑呵呵的時候，並不會給現在的劉繼忠造成壓力，但當他們這樣嚴肅起來，直言相對的時候，那壓力簡直是撲面而來。

他這時想起了自己的同行，他看向自己的兩邊，想從同行這裏尋求幫助。

他這次倒是首先看向了馮一平。

但馮一平沒看他，看着自己的手機。

是了，他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他看向陳總。

那位老前輩正皺眉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寫着什麼，那樣子，就像是參加重要考試的考生，遇到了一個難度很高的題目一樣。

其它的人，在這個時候，同樣沒有一個人看上他一眼。

好在趙高官那邊，也只有他一個人看着劉繼忠，如若不然，劉繼忠現在面臨的壓力，只會更大。

「趙高官，你剛來，有些問題，可能還不是太清楚，」劉繼忠擠出一句話來。

「是的，我對其它的工作，確實有些不清楚，但我對航空這一塊，已經非常清楚，」

見劉繼忠還反駁，趙高官看來也不想這麼算了。

「因為和我交接的那些同志，無一例外，都對我們省在航空領域的發展，非常重視，都和我詳談了關於這方面的問題，」

「大家都希望，我們省，能藉助地理優勢，成為國家繼北上廣之外的航空第四極，」

「大家對東成，是抱有期望的，」他說。

本來這時候，劉繼忠應該要感到榮幸，但這會的他同樣榮幸不起來。

如果周圍沒有其它人在，主要是沒有其它同行在，領導這樣的表態，是會讓他覺得榮幸，讓他覺得心裏暖暖的。

但是在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他只聽出來領導的失望。

「趙高官，」劉繼忠準備進一步解釋。

他沒想到今天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從東成未來的發展來看，如果今天就這樣結束，那他也不可能安生的回去。

但這時有人開口了，「高官，趙高官，」馮一平站了起來，「非常抱歉，公司那邊，出了點事，我可能現在就得離開，」

高官站了起來，「嚴重嗎，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謝謝領導關心，我想我們自己能處理，」他和兩位高官，以及今天出席會議的各廳局領導握手道別。

高官肩並肩的和他一起往外走，「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只有大家發展得好了，我們省的經濟工作，才能發展得好，」

會議，竟然這麼散了。

劉繼忠看着大家一位接一位的走出去，看着趙高官帶着那些廳長們，熱情的和陳總他們道別、約定會面的時間，不由得非常憤怒，馮一平，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還沒有向領導解釋清楚，還沒有取得他們的諒解呢。

只是，這會沒人關心他。

同樣，誰這會都可以走，就是他不能走。

他要是這樣一走了之，那麼估計以後就很難有當面和領導解釋的機會。

會議室里又變得空蕩蕩的，走廊上，還有大家的歡聲笑語傳進來。

只是此時，劉繼忠覺得那些笑聲，聽起來非常刺耳。

他低着頭，突然在會議桌上用力捶了一下。

一個工作人員探頭進來看了一眼，馬上又縮了回去。

劉繼忠呆坐了半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孫市長……，」

…………

車安靜的行駛了半天，馮一平和金翎，都沒有說話，以至於吳倩都有些擔心，難道今天的這個會議，開得不好？

不會吧，以馮總的實力，以馮總和省里的關係，這樣的會，不可能開得不好。

「沒想到，今年的這個會議，竟然能開成這樣，」最後金翎還是忍不住說。

「是啊，」馮一平看着窗外，低聲應了一下。

金翎看了他一眼，「濫好人啊，」

馮一平搖了搖頭，「你不覺得，那樣的情況下，誰都尷尬嗎？」

「我是真的有些想不通，那位劉總，好歹也有了這樣的成就，年齡也一大把，怎麼在這樣的場合，會有這樣的舉動，」金翎說。

「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說，修習高深武功的同時，如果佛法修為跟不上，就會出問題，」馮一平說。

「都跟老馬學，」金翎嘀咕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這位劉總，是在今天的成就面前，膨脹了？」

「其實，是很多創業者都會經歷的一個必然的過程，」馮一平說，「我想，過了這段時間，他自己就會適應，就不會這麼……，」

他還是不太習慣在背後評論別人。

前排的吳倩聽到這裏，總算鬆了一口氣，和老闆無關就好。

「這可不一定，」金翎說，「人和人不一樣，有些人，估計會更膨脹，」

「不過，你當初，也經歷過這樣的時候？」

「當然，我也是一個普通人，」

金翎馬上來了興趣，「說說唄，」

吳倩也馬上豎起了耳朵。

「我想想，」

「還要想？」

「就說我第一次一個項目，就賺到了超過一億美元的那次，」

他沒具體說什麼項目，也沒說時間，金翎她們也沒問。

「等錢都入賬以後，我在酒店的床上又是打滾又是跳，手機都不知道丟到了哪裏，」

「想着那些資金，未來將在我手上發揮多大的作用，看着窗外的那些摩天大廈，一時間，都有一種天下都在我掌控的感覺，真的覺得天下雖大，但是沒有比我更牛更厲害的，」

「呵呵，」金翎笑了，「真是武俠看多了吧，」

「其實，當時我還有一個想法，」

「哦，什麼？」

「我想換一個億的人民幣現金，盡量少要面額100的，以10塊20塊50塊的為主，然後拿到銀行去存，但是，我不讓他們用點鈔機，我想讓他們靠人工，一張張的請點出來，不然我就不在他們那存，」

「哈哈哈，」金翎大笑，「你這是對銀行有多大的怨念，」

你問一個房奴對銀行有多大的怨念？

…………

孫副市長匆匆的趕到大禮堂。

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停車場里，那輛顯眼的勞斯萊斯打開門，「孫市長，這裏，」劉繼忠邀他上車。

孫副市長搖了搖頭，現在他是真不想上劉繼忠的車。

劉繼忠楞了一下，馬上跑了過來，坐進孫副市長的車裏，「孫市長，老孫，孫大哥，你這次，一定要幫我一把，」

「不是我說你，東成是大公司了，大公司要有大公司的形象和言行，說出的話、做的事情要考慮別人的感受，要嚴謹，」

「你啊，最好要謹開口慢開言，不要逞一時之快……，」

「我都知道，」劉繼忠握住孫副市長的手，「我都知道，」

「所以，你無論如何，要幫我聯繫上兩位高官，我要當面向他們解釋，當面向他們道歉，」

「我盡量，但你知道，他們兩位今天都忙……，」

「只要你盡量，那就沒問題，」劉繼忠馬上說，「都怪那個馮一平，我本來能當場跟兩位領導解釋，」

孫副市長看了他一眼，「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向領導做檢討？」

「那個場合，領導希望你向他們道歉，會接受你的道歉？」

「馮總那是在幫你解圍好不好，你先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