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４３章：入局
國師翩然轉身，信步走了過來，俯身看着她，「那個男人是誰，霏兒心中最清楚了。自然是雲帝。他終究要為了你而丟掉性命了。」
秦洛霏輕笑了起來，沾過了酒的唇紅潤艷麗，她笑得分外妖嬈，「國師難不成是喝醉了不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如今我被軟禁在這裏，無人知曉，也就沒有人會因為我而死。」她之前已猜到國師便是夕王爺，自然知曉他每句話都不是隨意而言，她想知道，他這句話里，究竟蘊含着怎樣的玄機。
「告訴你也無妨。你在這裏，已經被人秘密傳了出去。關注你的人，自然會知道這個消息，你說，他會不會趕過來？」國師的聲音，是如此的雲淡風輕。聽在秦洛霏耳中，卻分外沉重。
「所以，已經派人在這裏設下了埋伏，就等著有人來救我？然後，再一網打盡？」秦洛霏慢慢說道。她唇角依然掛着笑意，仿若對此毫不在意。
原來，夕王爺搞出來這樣一場喜事，卻是為了讓前來救她的人上鈎。
「我想，我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恐怕這一次要失望了，我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軀，這世上恐怕沒有哪一個男人肯娶我，更沒有哪個男人肯為了我拚命，你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秦洛霏輕輕搖了搖手中杯盞，酒液泛起一圈圈漣漪。
國師先是一愣，隨即仰首笑道：「霏兒，我實在是太喜歡這樣的你了。明明心中怕得很，卻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你說你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這話我卻是不信的。依照雲帝的性子，你不願意他是不會強迫你的！」
「這些，你竟是知道？」秦洛霏把玩著酒盞，慢慢問道。
秦洛霏沒想到，從那時，夕王爺便知道這件事了。
「原來如此，皇上現在在哪裏？」秦洛霏垂下睫毛，望着杯中蕩漾的酒水，輕笑着問道。
「你要找？」國師閑閑問道。
「自然。皇上現在畢竟還是我的夫君，夫君有難，我這個身為貴妃的總不能在這裏坐視不理吧！」秦洛霏抬起一雙水眸，懶懶說道。
國師的眉頭為不可察地一凝，這微小的變化早已看在秦洛霏眼裏，她更加確定，眼前之人，便是夕王爺無疑。
秦洛霏深吸一口氣，忍住胸間忽然的憋悶和脹痛，輕笑着道：「國師，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她轉身離去，白色的裙尾擦著國師的黑衣而過。她在和他擦肩而過時無意駐足，伸出手指，輕輕滑過國師的臉龐，淡淡道：「我倒是喜歡國師的風度，和皇上有幾分像。」
她很快走了出去，國師伸手摸了摸被她撫過的臉龐，想像著方才那一刻溫暖如玉的觸感，他的一雙眸微微眯了起來。
秦洛霏在房間外駐足，雪已經停了，但山野間依然是霧靄重重。她的目光從這裏的屋舍前掠過，天色漸黯，屋檐下的紅燈籠已經依次點亮。這讓秦洛霏心底深處，浮起一種讓她無法喘息的恐懼來。
這一種恐懼，以前她曾經感覺到過，但似乎都沒有這一次來得深刻。
房間地勢很高，山風很凜冽，她越來越弱的身體根本不能抵禦這肆虐的寒風，擁緊風大氅，她輕輕撫住胸口，她絕對不能，讓夕王爺的陰謀得逞。
回到所居住的小院，很意外地看到了冷貴妃。
「我想，你已經知道，為什麼忽然要抓你了吧！」冷貴妃的話語里暗含着幾分得意。
秦洛霏靜靜看着冷貴妃。
幾日不見，她白皙的臉上，柳眉麗目，暗含着一種睥睨人的氣勢。她以一種譏誚的神色看着秦洛霏，唇角笑意悠然。
秦洛霏一雙漆黑的鳳目，已經慢慢眯了起來，隱有刀鋒般的凌厲劃過。她面上依然掛着讓人心醉的笑容，可卻收起了以往刻意的嫵媚，再沒有那種逼人的艷光。
「是你出的主意？」秦洛霏知曉夕王爺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但是，她和雲帝的事情，夕王爺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確實是我，你又能奈我何？我不過是告訴了，雲帝對你的一片深情。這個主意真的很好，你想一想，假若雲帝不來，那便說明他根本沒有將你放在心上。假若他來了，便會死在你手中了。雲帝死了，下一個該輪到誰呢？是明帝，是你一心要保護的明帝。我說過，你終究會痛失所愛，悲涼而死。」冷貴妃唇角悠然的笑容，變得冷酷起來。
秦洛霏望着冷貴妃，輕笑了起來。
他早就料到冷貴妃的背後有人，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狼狽為奸。
只是，對於雲帝會不會來，秦洛霏卻沒有把握。
「秦洛霏，你沒有想到會有這一日吧。你費盡心機讓明帝回來，卻是落得這樣的結局！」冷貴妃笑得得意，髮髻上的銀簪因此而搖曳著。
秦洛霏冷冷笑了笑，對於眼前這個女人，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過她，畢竟，冷家的血案，夕王爺是背後的推手，而她，卻是直接的兇手。
那麼多人的血債，就算上一世她身上流着和她一樣的血，她也沒有理由放過她。但是，她沒有想到，她竟如此得無藥可救，到了此刻，竟還是如此冷血和執迷不悟。
她和她，委實無話可說。
秦洛霏神色平靜地從她身側走了過去，眼風都沒有再掃她一下。
或許是她的平靜激怒了冷貴妃，她緊隨着她進了屋，冷聲道：「到那個時候，明帝他便只有我了，只有我！」
秦洛霏脫下身上大氅，侍女伸手接了過去。她走到案前坐下，側目看了冷貴妃一眼，輕笑道：「那你便好好活着，等待那一日吧！」
「是的，我會活着，而你終究會死去。想想你煞費苦心，最後卻還是要如此收場，我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
秦洛霏眉梢輕挑，慢慢走到冷貴妃面前，忽然趨身向前，朝着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冷貴妃完全沒想到。
她本以為秦洛霏氣到極致，是要和她理論，卻沒料到她會直接動手。
這一巴掌扇得狠，冷貴妃的臉瞬間便腫了起來，唇角也淌下一縷鮮血來。她捂著臉，抖着手，怒聲道：「秦洛霏，你……你竟敢打我？這裏是這裏，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打臉。
這一耳光，讓冷貴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秦洛霏拍了拍手，笑得妖嬈。
「在這裏又如何？冷貴妃，我就是打了，你又奈我何？我不光敢打你，我還敢現在就殺了你，而你，卻不敢動我一個指頭！」
冷貴妃瞥了一眼站在門邊，神色木然的幾個侍女，她們仿若根本就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幕。她捂著半邊臉，露出來的另半邊臉神色變得難看起來。
秦洛霏說得很對，她敢隨時殺了她，但是，她確實不敢動秦洛霏。至少現在不敢，因為夕王爺的計劃還沒有成功，她必須要忍耐，思及此，冷貴妃的銀牙咬了起來。
無論何時，無論什麼樣的境況，她竟然都會被這個女人壓在底下。
她不甘！
秦洛霏卻無視冷貴妃臉上變幻的神色，撣了撣衣衫，回到案前坐下，睫毛輕挑道：「冷貴妃，你若是閑得無聊，不妨猜一猜，我若殺了你，會怎樣護着我。」
冷貴妃心裏很清楚，夕王爺對自己的手下很冷酷，他不會為了任何人復仇。到那個時候，他只會護著秦洛霏。
她冷冷道：「秦洛霏，我等著看你死的那一天。」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秦洛霏不動聲色地挑眉道，神色寧靜，吐出來的話語卻是那樣冷酷。隨即，她便招呼侍女過來斟茶。她倚靠在椅子上，她捧著茶盞，暖着手，飲著茶，一副愜意慵懶的樣子。
冷貴妃此刻，當真是後悔沒在上山前殺了秦洛霏。她神色變幻了幾下，最終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再過一日便是約定之期了。暖閣位於谷內，不似房間那般風勢凜冽。在這個大雪初晴的日子裏，日光暖暖的，風也柔柔的，處處張燈結綵，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美好。
臨近日落時，國師給秦洛霏帶來了衣服和珠寶首飾。
秦洛霏懶得看這些東西，不過，她還是做了做樣子，將妝匣打開了。裏面的許多珠寶金釵並沒有引起她的興趣，倒是一支紅瑪瑙的長簪吸引了她的視線。簪頭是展翅的鳳，雕琢得格外精緻。
這件首飾之所以吸引她，倒不是因為她的精緻典雅，而是因為這簪子夠長，夠硬，足夠做兇器。
「這些都是特意派人到山下首飾店挑選的，秦姑娘不妨試一試。」侍女神色恭謹地說道。
秦洛霏撫摸著簪頭上的鳳，輕笑道：「真沒想到，我竟也能佩戴鳳簪。來，為我簪上。」
秦洛霏坐在妝台前，輕輕擺頭，那簪子鳳口中吐出的紅珍珠便輕輕搖曳，為她增添了幾分美艷。她從鏡子裏瞥見國師細目間那一抹驚艷之色，她微笑着起身，「國師，明日便是我最後的日子了，可否陪我到處走走，這段日子，國師那般照顧我，恐怕過了明日，再沒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