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鍾曉歐瞳孔慢慢睜大，額頭上皺皺巴巴地擰成一團，她可害怕她媽問這個問題了，其實自從上次在南充何寧被出櫃以後，她媽就像隱隱有感覺一般，催婚催得比以前更猛烈了，上次諮詢王玲，王玲有給她說一些步驟，她試了一些，效果不是很大，因為不在一個城市，不能及時收到那些反饋。

她媽碰了碰她的肩，繼續追問道，「問你話呢，單位里有沒有看上的男同事，或者朋友有給你介紹嗎？」

鍾曉歐望着熙熙攘攘的菜市場，生生地把話給吞了回去，「沒有啦，現在男的都不怎麼樣，要麼長得歪瓜裂棗的，還特別嘚瑟，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

「是嗎？這樣的男的也不行，得找謙卑上進的，對了，之前你不是說要錢，買房子，怎麼後來又沒音訊了？」

「哦，那個.......」鍾曉歐提了提氣，也不知道為啥她媽的話題一下又茬到這邊來了，「我本來說要買的，結果那房子要付全款，就朋友買了，以後和她一起住，她給了裝修的錢。」鍾曉歐揉了揉鼻子，她還是沒有辦法現在就告訴她媽媽和她一起同居的人就是她的女朋友。

鍾媽媽覺乎著有些不對勁，可也沒有再細問下去，鍾媽媽在成都給她們燒了幾天的菜，顧茗有些拘謹，確切地說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鍾媽媽相處，所以她就儘可能地加班，留在公司，但彷彿鍾家人總有某一種習慣，要為還未歸家的人守門，有天，顧茗10點多才回家，鍾媽媽和鍾曉歐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阿姨好，還沒休息呢。」

「啊，小茗回來了，這麼晚才回來？工作太辛苦了吧？晚飯吃了嗎？鍋里有熬的湯，我去給你熱一熱。」住在一個屋檐下，幾天前，鍾曉歐就介紹了，同住的這個人，是自己的上司，姓顧，鍾媽媽來的這幾天，自然是和鍾曉歐睡一張床，顧茗一個人睡主卧。

「啊？上司啊？那我怎麼稱呼她？喊顧總嗎？」鍾媽媽如實問道。

「不用，你就叫她名字就好了，顧茗。」鍾曉歐擦了擦掌心的汗，讓自己母親叫她顧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幾天下來，鍾媽媽也就早上叫她們兩起來吃早餐的時候和晚上吃飯的時候能見着這位看起來話不多，很高冷的顧總，鍾媽媽想着是自己女兒的上司，也不免喊親熱些，拉近點距離，就小茗小茗地叫着。

「不用了，阿姨，我在公司吃過晚飯了。」顧茗見她眼圈紅紅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見鍾曉歐也是。

「我今天燉的山藥土雞，我去給你弄點。」說完，鍾媽媽就進了廚房。

「怎麼了？」顧茗問著鍾曉歐，指了指眼睛。

鍾曉歐又指了指電腦上的畫面，顧茗驚道，「你瘋了？」電腦畫面上是斷背山最後那件染血的衣裳。

鍾曉歐揉了揉眼睛，也望向廚房，小聲道，「她說無聊，要看電影，我電腦里就這些電影。」鍾曉歐聳了聳肩，她其實挺害怕的，但又想總要試一試，總要往前邁一邁腳步，好在她媽全程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就在看到滾床單的時候起身去倒了茶水。

「我媽明天就回去了。」鍾曉歐覆在顧茗耳邊輕聲說道。

顧茗弱弱地點了點頭，鍾媽媽已經把湯盛出來了，顧茗也只好接過來，看完電影，鍾曉歐去洗澡，顧茗不得不和鍾媽媽坐在餐桌上閑聊。

「聽曉歐說你是上海人啊？」

「嗯。」

「那在這邊習慣嗎？吃的比較油膩，我們這邊，哈，天氣也總是陰沉沉，濕潤潤的。」

「習慣了，都在這邊呆了好多年了，快要成為半個四川人了，阿姨，湯很好喝。」

「在你們公司工作很辛苦吧？曉歐這幾天總請假，會不會影響她工作啊？」

「還好，她有安排好自己的工作，沒事的。」

鍾媽媽說着話，就托著腮，眼神望着顧茗，卻又似沒有看顧茗，顧茗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敢打擾，家裏很靜，鍾媽媽沉思了一會兒，張了張嘴，又把話給吞了回去，而後笑了笑，對顧茗講道，「平日裏還麻煩多照看下我們家曉歐。」

「阿姨哪兒的話，她，工作挺好的，挺上進的。」

第二天走的時候，還是鍾曉歐送的她媽去車站，動車，也挺方便的，「我給爸說了，讓他來車站接你，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嗯，曉歐啊，你不要嫌媽媽啰嗦，嫌媽煩，有合適的男生你還是要好好交往啊，你也不小了。」鍾媽媽心裏有了一個洞，她有些擔心那個洞，但是她誰也沒說。

鍾曉歐沒吭聲，當沒聽見，幫着整理了下讓她帶回家的特產，「有時間想上來的時候就上來看我啊。」

鍾媽媽沒再繼續說什麼，轉過身，往站里走着，鍾曉歐望着她矮小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有些酸楚，說不出來的感覺，直到再也看不到媽媽的影子，她這才打了車回去。

鍾媽媽回到老家，一直鬱鬱寡歡的樣子，鍾爸爸幾天以後就發現了，有天晚上，老兩口洗漱完躺在床上，鍾媽媽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鍾爸爸實在忍不住地問到，「怎麼了？從成都回來就這樣，還擔心何寧呢？」

「啊？」鍾媽媽蜷著腿，雙手枕在臉上，搖了搖頭，嘆了嘆氣，「老鍾啊，你說我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怎麼杞人憂天？」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不太好，你說我們家曉歐會不會和何寧一樣？」鍾媽媽還是沒忍住，還是對床邊之人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什麼一樣？」鍾爸爸皺着眉頭。

「就是和何寧一樣，是那什麼，同性戀？」

「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鍾爸爸欠了欠身，把床頭燈給按開了。

「你不覺得嗎？曉歐這麼多年，你見過她帶男孩子回家嗎？聽說她交男朋友了嗎？我們自己的女兒，又不差，這麼多年，怎麼會連一個男生都沒有？」鍾媽媽越說，越把自己說魔怔了。也自己直起身子來。

「你這是被何寧家的事給弄魔道了吧？那可能只是曉歐一直沒有遇上合適的，念書的時候她也聽話懂事，哪有時間去交男朋友談戀愛，這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一天又顧事業吧，你想那麼多。」

鍾媽媽沉默了好一會兒，「可能以前我也可以這樣自我解釋，但這次我去成都我感覺很不好，我問鍾曉歐了，可她好幾次都沒正面回答我。」

「你問她什麼了？」

「我問她是不是和何寧一樣，是同性戀。」鍾媽媽如實說道。

「你…….你可真是。」

「而且她還陪我，一起看了一部同性戀電影。」

「什麼電影？」

「斷背山。」

「那不是李安導演的嗎？文學篇，也不能說明什麼，你不要這麼狹隘。」

「老鍾，你就說如果曉歐也不喜歡男人，咱們怎麼辦吧。」不知道為什麼，鍾媽媽挺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老鍾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鍾媽媽這一問，倒把自己給問懵了，「是你想多了吧？我看現在好多孩子都不願找對象結婚，現在的孩子和我們那會兒不一樣……」

「你別廢話，我就問你如果是，咱們怎麼辦？」鍾媽媽堅持道。

「能怎麼辦？不管她喜歡男人，女人，都是我們的女兒啊，能怎麼辦？」老鍾起身去桌上拿過煙盒。

「深更半夜，別抽了，你說她們這個，能改過來嗎？」

「你看何寧不就知道了，明天問問吧。」

「問誰啊？」鍾媽媽惆悵道，「這種事怎麼好問，哎喲，頭疼。」鍾媽媽揉了揉頭。

「行了行了，咱們別在這裏瞎想了，說不定就是你自己胡亂想出來，嚇自己，要弄清楚，就好好和曉歐談一談，了解下她是怎麼想的，別胡來，像何寧她媽那樣，把一個家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家不成家的樣子，要是曉歐真是的，咱們也得好好了解一下這是怎麼個情況。」

鍾媽媽沒再多說，只閉着眼，煩躁道，「把煙滅了，說了不許你在卧室抽煙的。」

老鍾把煙給掐了，開了會窗，把煙味給散掉，而後又關了床頭燈。

「老鍾啊。」

「行了，別想了，睡覺。」老鍾拍了拍鍾媽媽的肩。老鍾倒是安慰著老伴，自己卻睡不着了，拿過手機，藏在被窩裏，搜索著同性戀相關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