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我續《紅樓夢》(12)

附:我續《紅樓夢》(12)

曹雪芹前八十回里正面寫的都是賈府里主子奴才的日常生活,延伸到社會上,寫到市井潑皮倪二、花襲人的哥哥和兩姨姐妹(紅衣女)、金寡婦和她的兒子金榮、二丫頭等等,皇族權力鬥爭只作為背景雲龍隱現,我在續書里根據前八十回伏筆和脂硯齋批語,覺得曹雪芹在八十回後會寫到「虎兕相搏」、「龍斗陣雲銷」、「射圃」等權力鬥爭,卻也估計到他勢必還是盡量暗寫,因此,我在續書里也主要是寫前八十回里那些主子、奴才、親族、社會邊緣人的生活流,只用了兩回來寫「月派」和「日派」的生死搏擊,並且用了旁人道及的方式。實際上曹雪芹在前八十回里就經常用配角道及的側寫方式來表達最主要的內容,如傅試家的兩個婆子議論寶玉的「獃氣」,春燕引述寶+激情小說玉關於女兒未出嫁是寶珠,出嫁后先失光彩,最後變成魚眼睛的「三段論」,以及賈赦通過賈雨村霸佔石獃子稀世古扇並非正面描寫,而是通過平兒向寶釵道出,等等,這種寫法也是曹體的精髓,我續寫學得不像,但需知這種旁敘側寫的方法並非我的「因陋就簡」。

曹雪芹往往忽略人物的表情動作,只寫這個道、那個道、一個因笑道、另一個又道,僅通過道來道去,就把人物性格、人際關係、心理活動、豐富意蘊全表達出來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第四十一回櫳翠庵品茶那半回,僅僅一千多字,便令妙玉形象活跳紙上。我續書也學這樣筆法,但道來道去,讀者往往覺得直白乏味,是我努力進入曹體而不得其妙的笨伯表現,但是否也還有數段可稱勉為其難,稍可破悶呢?

一般讀者評家對曹體的理解,多隻局限於具體詞句的使用。我已聽到若干意見,指出續書里的一些用語是乾隆朝不可能有的,乃現代漢語的辭彙。這些批評意見十分寶貴,我會在匯總以後,一一加以辨析,並將在對續書的修訂中,擇善而從之。此外,考慮到有的讀者對前八十回里的伏筆,特別是對古抄本里的脂批不熟悉,我在續書里往往用幾句話加以「溫習」、「揭櫫」,這又令熟悉「斷臂維納斯」的人士指為「蛇足」,確實,倘若找到曹雪芹已寫出的八十回後文字,他是斷不會「自己提醒自己」的,如何拿捏這種地方的敘述尺度?也需在修訂中加以解決。

(八)倡讀曹紅興更濃

今年6月11日下午,接受了台灣佳音電台蘇闊小姐長達45分鐘的直播採訪,她主持的是一個讀書欄目,因為台灣商周出版社已經出版了《劉心武續紅樓夢》的繁體字版,新書上市,她希望通過跟我的對談,能增強台灣讀者對續書的興趣。她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您是如何從質疑和批評的壓力下調適過來的?」問得好!本來,續寫《紅樓夢》不過是我這麼一個退休金領取者的個人行為,是為了避免患上老年痴呆症,找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做--這件事只是其中之一,近兩年之所以加速了續寫頻率與速度,更是因為要超越孤獨與寂寞,沒想到的是,續書出版以後,似乎成了一樁社會文化公共事件,反響十分強烈,雖然有鼓勵和支持的聲音,質疑、批評的聲浪相當響亮。所有相關的聲音,我都必須聽取,所形成的壓力,我都理應承受。如何調適心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的位置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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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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